第9章
一般人遇上這種尴尬的事,可能就不好意思開口說話了。
可顧禾不是一般人,她在妖界混了這麽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她堅信,只要臉皮夠厚,就沒有化解不了的尴尬。
路上,顧禾主動開口,問緋芸,“這麽多卷宗,得有好幾十年的量吧?你都要看完嗎?”
緋芸點頭,“對,我剛到妖管處,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多看一些卷宗,對我日後的工作有幫助。”
顧禾,“京城其實挺太平的,妖管處處理的大多都是小案子,且重複性極高,你看個三五年的就行,看這麽多真的沒必要。”
緋芸聲音平淡,“多看一些,總沒壞處。”
顧禾一臉敬佩的看着緋芸,馬屁張口就來,“不愧是妖管處新上任的處長,如此認真勤勉,堪稱萬妖典範。”
緋芸看了顧禾一眼,笑着說:“你不用拍我的馬屁,以後分任務的時候,我會盡量保證公平,争取不讓任何妖吃虧。”
“盡量”和“争取”這種字眼,聽着有點官方,不過緋芸一看就是那種工作時完全不參雜個人感情的正人君子,肯定不會像別人一樣敷衍她。
顧禾拍了一下緋芸的肩膀,“我相信你,妖管處在你的帶領下,一定會更上一層樓的。”
緋芸翹了一下嘴角,“好。”
妖管處給緋芸準備的院子,靜谧雅致,很适合緋芸這種喜靜的妖怪。
歷來處長的住所,都是根據每任處長的習性,特意修繕的。
顧禾一踏進院子,就發現之前院子裏的幹草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千年妖樹。
妖樹看着眼熟,樹幹漆黑粘膩,樹枝雜亂猙獰。顧禾記得,她曾經生活在暗地山谷時,所住山洞前長了很多類似的妖樹。
顧禾幫忙把卷宗搬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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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本來就不大,五十年的卷宗堆進去,把書房塞得滿滿當當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搬完卷宗,顧禾坐到書房前的臺階上,靜靜地望着那棵妖樹。
妖樹有靈識,見有人在看它,借着微風拼命揮舞着猙獰的枝桠,發出可怖的聲響,試圖吓退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菜精。
緋芸拎着兩瓶酒,坐到了顧禾身邊,她擡手,遞給了顧禾一瓶,問道:“看什麽呢?”
顧禾接過酒,問緋芸,“這棵妖樹,來自暗地山谷吧?”
緋芸點頭,“我來之前,妖管處的人說,可以按照我的喜好裝飾院子,我想着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身邊有個家鄉的事物,可能會讓我的心情好點,所以就跟妖管處請求,把這棵陪了我許多年的樹一并帶了過來。”
緋芸介紹,“這棵樹算是我的寵物,叫瑤瑤。”
顧禾,“瑤瑤這個名字很好聽,像小公主的名字。”
緋芸說:“名字是瑤瑤自己取的。”
顧禾拔開瓶塞,喝了一口酒,“我在暗地山谷生活時,住的山洞前面,長了好多這種妖樹,離開暗地山谷這麽多年,再見到妖樹,感覺還挺親切的。”
有關暗地山谷的記憶,實在太久遠了,久遠到她只能記住一些模糊的畫面。
畫面裏有妖樹,有星空,有狂風,黑色的山谷連綿不絕,血色的沼澤中,時常會傳來怪物刺耳尖利的嘶鳴。
緋芸問:“你在暗地山谷生活了那麽些年,肯定認識不少朋友吧?”
顧禾回答,“都忘了。”
緋芸挑眉,“忘了?”
顧禾笑了笑,灑脫的說:“其實也沒什麽,落恒曾跟我說過,妖的生命太漫長了,漫長到很難維持一段感情,所以不必介懷,那些被遺忘在歲月裏的人,只是無足輕重的過客而已,選擇活在當下,及時行樂,才是一個成熟的妖應該有的态度。”
落恒生前愛好傳播心靈雞湯,顧禾雖然聽的多,但能記住的着實不多,可有關“遺忘”的這段話,她卻記了許多年。
緋芸眸子微暗,“過客?”
“對,過客。”顧禾笑得肆意,她拿酒瓶,撞了一下緋芸的酒瓶,豪邁的說:“來,敬過客,祝他們擁有美好的妖生。”
緋芸看了顧禾一眼,仰頭,一飲而盡。
那邊妖樹還在奮力的揮舞着枝條,試圖在氣勢上壓倒顧禾這個膽大包天的小白菜。
顧禾拎着酒瓶起身,将剩餘的酒,倒在了樹根上。
酒水沿着樹根,緩緩流下,浸入土壤。
酒是個好東西,僅次于新鮮的妖血。
妖樹一下就老實了,也不揮舞枝桠了,它把樹枝幻化成藤蔓,用暗紅色的葉子,讨好地刮蹭着顧禾的臉,想讨要到更多的酒水。
緋芸坐在臺階上,看着顧禾,“你和前任處長的關系,為什麽鬧得那麽僵硬?”
顧禾雖然看着不靠譜,但是性格很有趣,做事情不拘小節,說話辦事都很讓人舒心,她不明白,像顧禾這種性格讨喜,從不吝啬誇贊別人,馬屁拍的爐火純青的妖,為什麽會讓前任處長如此厭煩呢?
顧禾靠在樹幹上,“三觀不合。”
緋芸疑惑,“怎麽扯到三觀上了?”
顧禾,“豬大叔問我為什麽要攢功德分,我說我不想當白菜了,我想當豹子精,豬大叔說我這種想法不對,衆生平等,我不應該厭棄自己白菜的身份,而是應該以白菜的身份自豪,積德行善,成為一顆人人稱贊的好白菜。”
緋芸,“然後呢?”
顧禾笑着說,“我說不,然後我們就吵了起來,吵了許多年,也沒分出個勝負來,他試圖教我做人,又吵不過我,就用功德分壓我,每次都分配功德分低的任務坑我,說我什麽時候懂得尊重自己了,再給我派功德分高的好任務。”
緋芸驚訝,“他吵不過你?”
前任處長,在妖界出了名的學識淵博,大道理講起來一套一套的,感化過無數走上邪路的妖怪,硬是憑着一張巧舌如簧的嘴,拉低了整個京城的犯罪率。
這樣的人,竟然吵不過顧禾。
顧禾揚起下巴,“光會講大道理有什麽用,吵架又不是光能用嘴,每次吵架,只要稍微有吵不過他的苗頭,我就撸起袖子開幹,他自诩是正派人士,從不打女人,所以每次打架都是我贏。”
她挑眉,笑着問緋芸,“我厲害吧?”
緋芸很捧場,“厲害。”
顧禾繼續說:“上次妖管處聚餐,豬大叔喝多了,拉着我的手感謝我,說之前因為他老婆太彪悍,夫妻關系一點都不和睦,遇到了我之後,他才發現,他老婆那點小脾氣,跟我一比,簡直溫柔賢淑的不像話,還說我是拯救他婚姻生活的大恩人。”
緋芸,“他這話,聽着可不像是在誇你。”
顧禾擺手,灑脫的說:“沒事,我就當他在誇我了。”
緋芸輕笑。現在這個世道,像顧禾心态這麽好的妖,真是不常見了。
妖樹被酒水灌溉之後,陷入了沉睡之中。
顧禾壞笑了一下,趁妖樹意識渙散,手輕悄悄的摸上樹枝,用力拔掉了一片葉子。
妖樹本來睡得好好,猛然被人拔了葉子,頓時痛的一激靈。
驟然清醒過來,妖樹憤慨的揮舞着樹枝,幻化成一個粗壯的大男人,捂着自己的大腿,一臉憤怒的指責顧禾,“你拔我葉子幹什麽,有病吧你!”
随着妖樹幻化成人,顧禾手中的那片葉子,也随之變成了一小撮腿毛。
顧禾看着手中的腿毛,一臉震驚。
妖樹頂着一臉絡腮胡子,站起身,一把奪過那撮腿毛,狠狠的瞪了顧禾一眼。
妖樹幻化成人之後,身長兩米,五大三粗,顧禾估摸了一下,他的身量,差不多能抵五個自己。
顧禾問緋芸,“他給自己取名叫瑤瑤?”
沒等緋芸回答,妖樹便一臉兇狠的問顧禾,“怎麽,你有意見?”
望着壯得跟頭牛一樣的瑤瑤,顧禾連連擺手,“不敢。”
妖樹只是性格兇,其實他沒想為難顧禾。
再加上緋芸對顧禾的印象不錯,作為緋芸的寵物,妖樹也不想跟顧禾鬧得太僵,為了緩解氣氛,他主動跟顧禾說:“你剛才不是還說,瑤瑤這個名字好聽,像小公主的名字嘛。”
顧禾,“……”
誰家小公主長腿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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