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來
孟绾輕飄飄幾句話審出結果,漂亮的眼眸一動不動盯着明欣長公主。
明欣長公主抿了抿唇,“還請小皇嬸發落。”
“長公主說笑了。”孟绾毫不猶豫拒絕,“既然是在長公主的莊子裏出的事,自然該長公主發落,妾怎能越俎代庖。”
她才不會上當。
這人與明欣長公主勾結,她自然不好處置自己的盟友。如今不就是想把燙手山芋抛給她,讓她出面得罪韓國公嗎?
這個女人,事到如今還不忘耍心機陷害她。
可惜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孟姬。
孟绾嗤笑。
不必回頭,她猜得到。
背後這些貴婦人定是在吃驚的看着她。
以前的孟姬,為了賣弄才幹彰顯權勢,碰上這種事情,定會主動包攬下責罰人的活計,将罪人狠狠折磨一通,耀武揚威離去。
因此她結了許多仇家,等她一死,仇家蜂擁而上,連她屍體都不放過。
如今她成了孟姬,斷然不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孟绾輕蔑一笑。
她們一定想不通,為何當日那個愚蠢的女人,忽然變得聰明起來了。
明欣長公主果然吃驚地看她一眼。
小皇嬸以前說,這種事情不該未出閣的女孩兒管,縱然她自己不上手,也會讓別的嬸嬸們幫忙。從未像今日這般,直接叫她自己處置。
她……她怎能這般過分?
孟绾卻只是高傲地冷笑着。
明欣長公主心慌意亂地抿唇,亦跟她賭氣,冷笑道:“本宮處置就本宮處置!”
她垂目盯着那男子,怒道:“此人私闖本宮別苑,冒犯天威,理當處死!念在韓國公的面子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判杖責四十!”
杖責四十?
果真是她的盟友,如此大罪輕輕松松便放過了,糊弄誰呢?
孟绾目光掃過明欣長公主,涼涼的,帶着幾分嘲諷。
明欣長公主被這一眼看的當即卡殼,臉色憋的通紅。
她罰錯了嗎?難道不該如此?
孟绾尚未說話,身後諸多命婦先炸了。
韓國公府一個庶子就敢混進長公主的宴會,妄圖染指別人家的好女兒。
誰聽了不生氣不憤怒?
燕王妃張氏今日帶着女兒明婉郡主來赴宴,自打看見那個男人,她先對號入座,就已氣炸了,聞得明欣長公主不鹹不淡的處置,當即怒道:“長公主就這般輕拿輕放嗎?”
“長公主身份高貴,自然不怕被人唐突,我們往後再也不敢與長公主同席了!”
燕王是孝文皇帝庶長子,先帝和攝政王魏桓的親哥哥,皇帝的親大伯,身份尊貴。燕王妃也是個炮仗脾氣,身份又高從不怕得罪人,說罷,拉着女兒就走。
明欣長公主見狀,連忙拉住她,“伯母……”
她解釋道:“伯母,明欣年少,還請伯母教我。”
燕王妃不至于真生了她的氣。
只厭惡地盯着那男人,不悅道:“這等登徒子,将主意打到皇家頭上,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這……”明欣長公主頓了頓,“未免太狠了吧……”
“他只不過是謀求姻緣,何至于如此?”
“狠?”孟绾嗤笑一聲,“若今日他沖撞的是長公主,全天下人逼着您嫁給他,你還會覺得狠嗎?”
她的臉瞬間陰冷下來,比這雪天還寒涼幾分。
“說的倒是可憐,謀求姻緣?若真叫他謀求成功,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就被他害了一輩子,人家說不定早就有定親的好兒郎,全都被他毀了。這種髒東西,處置他都嫌髒了我的手,白白令人惡心!”
“長公主也真是大度,果然呢,針不紮到自己身上,就是不知道疼!”
孟绾幾步走到燕王妃身側,冷靜道:“我聽燕王妃的,不知各位夫人怎麽想?”
這樣大家都會覺得,是燕王妃的主意,孟婠只是跟在她後頭說話,就算恨也是恨身份高貴的燕王妃。
今天又避開了一個仇家,距離不用慘死,又近了一步。
目前只差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
一邊是手握大權的攝政王寵妾,一邊是無權無勢空有身份的長公主,衆人的抉擇幾乎不言而喻。
孟绾唇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冷笑,她就不信,這些個夫人會站在明欣長公主那頭!
果不其然,話音一落,附和聲四起。
連韓國公夫人亦道:“養出這等子孫,實乃家門不幸,還請長公主重懲。”
她愧疚地哭出來:“本朝雖不似前朝那般規矩森嚴,但終究恪守禮法,女子名節等同性命,這不肖子孫欲傷人性命,臣妾……臣妾無顏面對世人!”
孟绾幽幽嘆口氣。
難怪孟姬那般得寵,卻死活不願意做正妻。
多難啊,庶子做了錯事也要怨正妻,哪有做個嬌滴滴的寵妾快活!
她不忍地別開眼,韓國公想來和魏桓是一種男人,自己與小妾風流快活,出了事全怪罪在正妻頭上。
當真是深切演示了何謂“上梁不正下梁歪”。
話本子裏亦寫過的,有一次孟姬做錯了事情,得罪了翰林院學士,魏桓不舍得責罵孟姬,将尚在府中的王妃罵了一頓。十分強盜邏輯,因為王妃沒有管好後院姬妾。
可是當王妃伸手管的時候,他又嫌棄人家惡毒,讓他的小心肝不高興了。
瞧瞧,這就是男人。
孟绾沒忍住一聲冷笑。
明欣長公主還以為她是在嘲笑自己,狠狠瞪她一眼。
還笑,再笑下去,我就去找小皇叔告狀!
孟绾無所畏懼,淡淡揉了揉明婉郡主的腦袋,慢悠悠道:“長公主想好怎麽處置了嗎?”
明欣長公主這個身份,是不怕得罪人的,她閉了閉眼,“那就送去大理寺監牢,令大理寺卿按律處置。”
按律處置,那少不得一個“死”字。
私闖皇家別苑等同于要刺殺皇帝,等同于謀逆。在話本子裏,那個“奸夫”,就是被魏桓以謀逆的罪名,當場處死,屍骨抛去荒山野嶺,死法也很凄慘。
如今這個人要以別的方式去死,孟绾終于松了口氣。
所以說,跟着明欣長公主幹,沒有好下場的。
如果沒有辦成她的事,反而能留一個全屍。
不知道圖個什麽!
啧!
這場宴會最終不歡而散。
從城郊回到內城,已是深夜。
攝政王府燈火通明,孟绾踏入卧室時,腳步一頓,就想往外逃。
榻上坐着的男人穿着寝衣,露出精壯的胸膛,端的一幅好美色。這個男人平日穿着長袍的時候,顯得身形挺拔卻很瘦,風流倜傥,像個高不可攀的少年公子。
此刻褪去白日裏的一本正經,寬松的衣衫下,肌肉緊實的手臂和胸膛都呈現在眼前。男人的味道,撲面而來。
孟绾停在門框前,走也不是進也不是,腳下像是生了根。
魏桓低頭翻閱着一本書,淡聲道:“進來。”
孟绾不敢動。
魏桓擡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想讓本王将你抗進來?”
還沒找到绾绾看的那本書,但亂七八糟的話本子,他這幾日看了許多,只覺得萬分辣眼睛。那些話本子裏寫的“攝政王魏桓”,正事不幹,騷話一籮筐,強取豪奪猶如家常便飯。
簡直不可理喻!
他真是沒想到,绾绾居然喜歡這種東西!若早知如此,當時就該攔着她!
只是……
他不過是學着剛才話本子裏的男人說了一句話……
绾绾居然動了!
剛才叫她,她一動不動,如今居然進屋來了!
一陣懷疑人生的迷惑從魏桓心中飛速掠過。
绾绾……她喜歡這樣的?
殊不知,孟绾此刻十分害怕。
魏桓這個表情,這個口氣,像極了發火的征兆!
笑面虎攝政王每次生氣之前,都會笑的很假,若此刻你不聽他的話,下一刻你的人頭就在手上了。
孟绾吞了吞口水,擠出個甜美的笑容:“王爺,您怎麽在這兒嗎?”
魏桓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手邊的話本子上,冷漠道:“整個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去什麽地方,還要你準許嗎?”
“妾……妾不是這個意思。”孟绾慌了,連忙道,“妾見王爺在此,太高興了,是妾逾越,還請王爺恕罪。”
呸!
魏桓果然是個喜怒無常的男人!
不過是問了一句話,就生氣,還整個王府都是他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呢!
魏桓盯着她,沉默着。
孟绾更慌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軟聲道:“王爺,您生妾的氣了嗎?”
魏桓:“……”
他不知此時該接什麽話,內心一片麻木,甚至覺得自己要瘋了。
這是人說的話嗎?
绾绾腦子裏在想什麽,為何會喜歡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