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子
嘲諷之意從孟绾眉眼間流露出來。
明欣長公主急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本就沒想請你來!”
“是是是。”孟绾随意敷衍,“妾知道,長公主殿下尊貴無匹,豈會看上我等凡人。”
明欣長公主:“……”
分明這人已經服了軟,她卻覺得更憋屈了。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你少陰陽怪氣的,若不是看在小皇叔的面子上,誰會搭理你啊!”
此言,孟绾是極為贊同的。
她這種除了美貌一無所有的女子,若不是成了魏桓的寵妾,哪裏會有如今的名氣?京中命婦的怕她,巴結她,都只是為了魏桓的權力。
“你說得對。”她甚至贊同地點點頭,“若不是因為你皇叔,我也沒有資格坐在這裏。”
這話出自真心,誠懇無比,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陽怪氣。
可明欣長公主又不樂意了:“你如此妄自菲薄,是在說我小皇叔眼神不好嗎?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她氣鼓鼓瞪着孟绾。
孟绾一陣無語。你到底要我說什麽,若是我将自己誇一頓,只怕你又要生氣。
而且,既然你如此敬愛你的小皇叔,為何非要急着往他頭上戴綠帽子?
“妾的确不會說話,還請長公主教誨,妾日後定向長公主學習。”孟绾覺得她腦子有病,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含笑道,“公主覺得,方才妾該怎麽說?”
明欣長公主張了張嘴,挫敗地閉上,又幽怨地瞪她一眼。
“以前小皇叔最疼我,現在他最喜歡你。”她不高興地嘟囔,“他還跟我說,你會和他一樣疼我,結果你就只會氣我!”
就因為這個女人,她最喜歡的小皇叔,都成了一個騙子。
孟绾沒聽清楚她嘟囔的內容。
她的目光落在門口。
若是沒看錯,剛才有個男人的身影從雪中閃過去。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不是五柳莊的仆從,亦不是宮中各家随扈,更非宮中內監,而是一個富貴公子。
孟绾的心,霎時冰涼如水。
長公主和數位王妃皆在的地方,戒備森嚴,普通男子豈能混進來。這個男人……應當就是明欣長公主給她準備的“奸夫”,所以才能肆無忌憚從五柳莊穿行。
手在桌布下攥成拳頭,孟绾咬緊牙關,慢慢冷靜下來。
別怕,事情還沒發生呢。
只要沒發生,就有更改的餘地。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明欣長公主身上。
那眼神有點詭異,明欣長公主不由自主往後仰了仰身子,結巴道:“你……你想幹什麽?”
孟绾使出渾身力氣,擡高聲音沖着明欣長公主喊,竭力使滿屋子的人都能聽見。
“我剛才看見有個男人過去了!”
“就從園子裏!”
“長公主快派人去找找,在座都是貴人,別叫賊子沖撞了誰!”
幾句話說完,孟绾顧不得看身邊人的神情,先松了口氣。
我如今直接告密,就算和那賊子身處一室,你們也不能污蔑我和他私通吧!
她覺得自己非常機靈。
臨危不懼的應變之能,堪稱将才。
平靜之後,她美滋滋地看向明欣長公主,想瞧瞧此人被自己破局後,該是何等失态。
明欣長公主臉色大變,霍然拍桌起身,将那桌子拍的震了三震,手邊杯盞咕嚕嚕滾到地上,她看都不看,咬牙道:“小皇嬸所言屬實?”
孟绾挺直腰背:“自然屬實,長公主不信我?”
小丫頭片子,心理素質着實不行。
這就變臉了?以後發現傷不了我,你豈不是要更痛苦?
哼!
她大義凜然開口:“莊內命婦與各家千金皆在,若叫那賊子沖撞一個,日後皇室如何與各家交代,還請長公主速速排查,別叫賊人跑了!”
孟绾剛才嚎那幾嗓子,衆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一片寂靜,都擠在一處有些畏懼。
此言一出,皆是附和聲:“長公主,快去排查吧。”
“我等不要緊,別傷了長公主貴體……”
“王妃娘娘尚在……”
孟绾無心去分辨嘈雜的聲音,只盯着明欣長公主,緩緩勾勒出一個得意的笑。
沒想到吧!你想害我,你想得美!
明欣長公主瞪她一眼。神經病,事關重大你笑什麽?今日我的宴會出了事,丢的是整個皇室的臉面,你懂不懂啊!
她懶得理會孟绾,招來自己随從,令他們全院排查可疑人等。又将滞留屋外賞雪的女子們喊進來,全都聚集在一處,不要亂走。
孟绾穩如泰山地坐着,堅決不動半步。
明欣長公主看她一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不悅。按照小皇嬸的性子,如今早該走出來主持大局了,今兒卻撒手不管,難道就這般記仇嗎?
小皇叔說孟绾人好,依她看,只有臉長得好。
明欣長公主不鹹不淡地冷哼一聲。
孟绾快活地險些笑出來。不高興是正常的,辛辛苦苦籌謀的計策被人幾嗓子嚎破,換了她,她也不高興。
很可以理解!
懸在頭上的大刀沒有了,孟绾心情輕松且愉悅,甚至想要引亢高歌。
可惜場合不對,她只能做出關切的表情,拉住明欣長公主的手,“你別擔心,莊內人手極多,定能擒獲賊子,不會讓大家出事。”
明欣長公主對她不滿,聽着這話也極為刺耳,沒忍住刺道:“不是你的宴會,你當然不擔心。”
孟绾笑眯眯道:“你說的有道理。”
她才不跟明欣長公主計較。
反正今日若抓不到這個男人,明欣長公主是一定要丢人的。自己的莊子自己的宴會,被一個外男混進來,還抓不到,她這個長公主威嚴何在?
哼!
害人者人恒害之,古人誠不欺我!
明欣長公主氣惱地瞪她:“你……”
哪有這樣的?她已經夠着急了,這個人還在說風涼話!
分明,小皇嬸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不管她怎麽任性,遇見事情,她還是會幫忙。
現在為什麽這般冷酷無情
心口泛起一絲委屈,明欣長公主惱道:“我定能将那賊子抓到,不勞你操心。”
孟绾樂呵呵看着她,“但願吧。”
伸手給自己到了盞茶,眉眼間全是舒展的笑意。
長公主的随從皆是宮中精心挑選的,個個都是以一擋百的好漢,打架搜尋不在話下。
一刻鐘後,孟绾的茶尚未涼透,幾個侍衛已經押着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幾下用力按下去,使他跪在堂前。
孟绾上下打量着那人,慢悠悠開口:“問問他是誰?”
随從一腳踹在那人腿上:“娘娘問話,還不回答!”
那人閉口不言,孟绾揚眉,冷笑一聲:“好一個硬骨頭,看來你不知道我的手段,若他不肯說,就拉下去就把皮剝了,做個燈籠挂着!”
孟姬是個狠人。
其手段狠辣,猶如殷商之時的妲己,又如漢初呂後,這二人使過的手段,孟姬都敢用。孟绾她不敢,她也沒打算真的把人皮剝了,只是恐吓一下罷了。
作為攝政王的寵妾,她要維持一慣的風格,不能讓人覺得違和。
至于會不會吓到他,這個就不重要了。就是這個男人跟明欣長公主合謀,要設計陷害她,她不能心軟。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孟绾陰森森呢冷笑:“還不說是嗎?拉下去!”
那人本以為她是随意說說,恐吓人的。如今見她像是要動真格,當即吓住了。
半晌結結巴巴哭道:“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我是韓國公第三子……”那人戰戰兢兢跪着,“因為是庶出,婚事不順,得知長公主設宴,就想來……想來碰碰運氣,娶個高門貴女回府。”
……碰碰運氣?
碰什麽運氣?左右不過是讓人家小姐露出身子給他看見,或者出點什麽事兒令他英雄救美。
一旦有了肌膚之親,人家小姐不得不嫁給他。
一時之間,滿堂命婦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看那人的目光,幾欲剮了他。
韓國公是怎麽教的孩子?養出這樣的兒子為禍人間……
她們只是想想,孟绾卻肆無忌憚說出口:“韓國公是怎麽教的兒子?就養出這種敗類,依我看他也別做官了,回家把自己孩子教好再說吧。”
孟绾心裏氣壞了。
一則,是這人妄想陷害自己,将她害的那樣慘,是宿世的仇人。
二則就是這人太惡心了。書中沒有寫那個奸夫的身份,只說了也是個風流潇灑的高門公子,所以孟姬與他私通,是極有說服力的。她本想着,今日說不定能看到一個風流倜傥的俊美公子,誰知道來的居然是條軟趴趴的毛毛蟲!這不是侮辱人嗎,她就是個瞎子,也不會放着魏桓去屈就這麽個玩意兒啊!
孟绾覺得自己遭受了這輩子最大的侮辱,當即氣的眉毛都豎了起來,怒道:“韓國公夫人可在?”
人群中走出個以團扇遮面的婦人,戰戰兢兢道:“妾……妾在。”
“這是你家的孩子嗎?”她冷哼,“別叫人污蔑了韓國公。”
韓國公夫人咬牙:“是……是我家老爺的庶子,自小跟着他姨娘長大,妾着實不知她竟敢如此膽大妄為,還請娘娘責罰!”
“如此說來,她說的是真的?”
“妾不知……不過他的确婚姻不順,是否因此生出些龌鹾想法,妾不敢保證。”韓國公夫人低嘆一聲,盡力将自己撇幹淨,“娘娘,這個孩子的姨娘得寵,老爺不許我插手他的教養之事,妾實在……”
孟绾同情地看她一眼。
又是個寵妾滅妻的男人。
韓國公跟魏桓一個德行,大概,這就是上行下效吧。
作者有話要說: 魏桓:說起來你們不信,我一個小老婆都沒有,但在我老婆眼裏,我不僅有後院三千,還寵妾滅妻是個辣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