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完結
“你叫紀笙?”
“嗯,我叫紀笙,你想起我了?”
震宇搖頭,“沒有,我只是在想,你天天陪在我身邊,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好像不太好。”
我失望的低下頭,他還是沒有想起我,“沒關系,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這陣子我一直陪在他身邊,每天重複同樣的事,我們就像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妻,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也許在他心裏我只是一個願意陪他的陌生人。
我拉住震宇的手說:“震宇,我的時間不多了。”
震宇微微蹙眉,“怎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我苦笑,“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嗯,你說的對……”
“震宇,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回憶我和他的過去。
“有兩個男孩,他們從小就認識,他們是很好的朋友,他們一起上學…………”
當我回想過去時,我才發現我和他之間真的沒怎麽受到很大的障礙,是不是上天覺得我們太幸福了,所以要毀了我們的幸福?
“他們的父母都同意他們在一起了,本來他們可以很幸福的,但是其中一個男孩他……他突然……”
我無法說出自己曾經死過這件事,說出來有什麽用呢?能改變什麽嗎?而且我說完他也會不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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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宇突然接住我的話,“他突然走了。”
“你說什麽?”我震驚的睜大眼睛,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那些事。
震宇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好像将我整個人看穿。
“他突然走了,他不要他的愛人了,他和別的女人跑了。”
原來是我想多了,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改變,“震宇,你聽我說……”
震宇的眼神開始渙散,最初的憤怒變成了無盡的哀愁,“他走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們的愛情了,他說他膩了,他煩了……”
“震宇,不是這樣的,他不是這樣的……”我拼命的忍住想要溢出的眼淚,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晚上,震宇睡得很早,可能是因為今天他的情緒有些激動,累了吧,我站在走廊看着窗外漆黑的樹林,今晚連月光都沒用,外面黑的有些吓人。
“看什麽呢?”
我轉過頭,原來是之前接送我的鬼差,他還是穿着那件黑色的唐裝,他們就沒有別的衣服麽?
“這麽早就來接我了?好像時間還沒到吧。”
鬼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個不怎麽好看的假人,“你的時間沒到,不是也快了麽?”
我低下頭嘴裏一陣酸苦,“我不能在人間待久一點麽?”
“不能。”
鬼差回答的斬釘截鐵,一點餘地都沒有,有時候我真希望他們能和人間的官員一樣,給點錢什麽事都能辦。
“我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少壞事?”
“無可奉告。”
我鼻子酸的厲害,但是眼淚怎麽都流不出來,結果這一憋,憋的我頭疼,“我根本什麽都不記得了,上輩子對我來說就是別人的事。”
“但你們是同一個人。”
“如果我是罪人,為什麽不直接懲罰我?因為你們的失職……算了,這也是一種懲罰吧。”
“你想的倒挺開的。”
“不想開點,還能怎樣?我什麽都改變不了。”我回頭望着身後的門口,震宇就在裏面,我們明明這麽近,卻心隔天涯。
第二天我讓護士打電話給紀淩月,我讓她帶我去見我的妻子和兒子們。
我和紀淩月站在紀淩風家門口,紀淩風一聽我要見他母親,說什麽都不肯讓我進屋。
“哥,你讓爸爸見見媽吧!”
“你們走吧,我是不會讓他見我媽的。”
“你怎麽能這樣!爸他這次來是……”
“道歉是麽?”
“…………”
紀淩風看着我,“有什麽用?她人都不在了。”
我将紀淩月拉到身後,“求求你,讓我見見她吧,我知道我曾經做過很多錯事,我只是想……”
“沒用的!她活着的時候你沒有出現,現在你倒裝的跟個人似的,我告訴你,沒用!趕快走!”
這時紀淩雲和紀淩雨也走了出來,他們沒有紀淩風那麽堅決。
紀淩雲說:“大哥算了,讓他見見媽媽吧,他在這煩死了。”
紀淩雨也跟着附和,“是啊,要是他不肯走吵到鄰居就不好了。”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紀淩風回頭指着我喊:“她不會原諒你的,你趕快走!”
看來紀淩風是鐵了心不讓我見他媽了,我只是想看看她的靈位,他都不讓。
“對不起……”我後退了兩步。
“爸你幹什麽!”
“你……”紀淩風震驚的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竟然在給自己下跪。
紀淩月要扶我,但是讓我制止了,我雙膝挨到了地面,這感覺很不好,但是卻讓我如釋重負,就當是為上輩子的錯贖罪吧。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們,希望下輩子你們不要再碰到我了,我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也希望她下輩子不要再遇到我,我不是一個好丈夫,對不起。”
“你……你這是幹什麽!那我成了什麽?逼自己父親下跪的孽子嗎!你滾!給我滾!”
“哥,你說什麽吶!爸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怎樣!他是你爸啊!他是給了你生命的父親啊!你還有沒有人性啊!”紀淩月将我扶起來,“爸,咱們走,不要理這種冷血的人!你沒有他,至少還有我啊!”
我站的有點快了,頭有點暈,連他們的臉我都有點看不清,“對不起,我……我以後不會再煩你們了。”
“爸!咱們走!”
紀淩月扶着我離開,我們走的很慢,我一直期待着身後的紀淩風能叫住我,告訴我他原諒我了,但是身後一直沒有任何聲音。
“哥,我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爸他……”
“紀雨,什麽都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紀淩風慢慢蹲下來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他的臉色很難看,就像身上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傷口,疼得他沒有辦法再說話。
回到養老院時,震宇還在睡午覺,我坐在他旁邊就這樣一直看着他,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這樣看着他了。
我伸手摸着他的臉,“震宇,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一個人也要好好的,好好活着……我……”他睡得很熟,是不是在做什麽夢呢?夢裏會有我麽?
“我……我離開後……就剩你一個人了……我舍不得你……震宇……我該怎麽辦,為什麽,為什麽我們要分開……怎麽辦……”
眼淚順着我臉上的皺紋崎岖而下,最後落在潔白的床單上,留下一個深灰色的印子。
“嗯……”震宇應該是感覺到臉上有什麽東西,他不滿的動了動眉毛。
我記得他以前只要覺得不舒服就會這樣,是我打擾了你的夢麽?
“對不起……震宇,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嗯……唔……唔曉……”
“什麽?”我靠近他想聽他說些什麽,結果卻聽到了一個我不願聽到的名字。
“傅曉……”
我愣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出來,但是眼淚卻流的更厲害,“太好了……至少在你的回憶裏,還有個人陪你……不像我……全是些糟糕的……”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看着他看了多久,直到我的心髒突然很疼,接着是我的肺,它好像壞了,我無法正常的呼吸,我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心髒好像要跳出我的胸膛,順帶扯出我的靈魂,看來是我的時間到了。
我爬起來用最後的力氣握住震宇的手,他的體溫從我的指尖傳過來,我忽然感覺沒那麽疼了,“震宇……我……我愛你……”
說完這句話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元震宇起的很晚,他看着旁邊的床位空空如也,原來應該坐在那裏的人,沒有在那。
他走出房間碰到了張護士,張護士看起來好像很累,她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護士……我旁邊的那人……”
“您是說紀叔叔嗎?”
“嗯。”
張護士知道元震宇和紀笙的關系好,于是她騙了他,“紀叔叔他……他出院了,他被他家人接走了,可能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哦……原來他走了……”
“震叔叔你怎麽哭了!”張護士并沒有将紀笙已經去世的事說出來,她以為這麽說至少不會刺激到元震宇,但是她好像還是傷了他。
“我哭了麽?”元震宇摸了摸臉,他明明沒什麽感覺怎麽會哭呢?可是手上的淚水又是什麽?
直到他被護士送回房間,看到桌上的棋盤,他的心才痛起來,這種痛和以前那個人離開時的痛一模一樣。
“紀笙,紀笙,紀笙……紀笙……紀笙……紀笙……”
元震宇一直叫着這個名字,但是想聽的那個人卻不在了。
我又回到了閻王面前,他還是那個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年輕真好。
他翻着手裏的書,“紀笙,我看看……”
我跪在地上沒有任何心情再去想別的了,等待我的除了下地獄還有別的麽?
“呦?你這輩子雖然過得不長,但做的好事還不少啊!”
“…………”我擡起頭,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你這輩子再加上之前的一年所做的好事……我看看……嗯!不用下地獄了!”
我沒有聽錯吧,我不用下地獄了?我震驚過後剛要享受喜悅的心情時,閻王又告訴我一件我不太願意接受的事。
“嗯,你确實不用下地獄了,但是你也不能做人,只能淪為畜生道。”
“畜生?”
“嗯。”
畜生,也就是說我下輩子不能做人了,我連做人的權利都沒有了。
“好了,你們帶他去投胎吧。”
“是!大人!”
我被兩個鬼差扶起來,他們的動作打斷了我因無法做人而傷心的思緒,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可以投胎了。
“等等!等等大人!”
閻王不耐煩的說:“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我……我想問元震宇,他……他……”
“你自己都做不成人了,還有心思問別人呢?”
“他……他下輩子……”
閻王這次連書都沒翻直接說:“他下輩子還是人,怎麽的?你還惦記他啊?”
“我……”我怎麽能不惦記他呢。
“你就別想他了,他和另一個人有好幾世的緣分呢,你沒戲。”
閻王說的應該是傅曉吧,還好我現在是靈體,否則肯定心痛如刀割,經歷了這麽多倒黴的事,我以為我的心早就麻木了,可是現在看來沒有。
不過既然能投胎就是好事,我重新跪下來,“大人,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麽事?你先說來聽聽。”
“下輩子能不能讓我留在他身邊。”
“啧!你這是跟我要緣分吶!”
“大人,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來生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
“我的牛和馬已經夠多的了,用不着你。”
“大人,求求你,我來生肯定不做壞事。”
“一個畜生能做什麽壞事?你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大人,我……求求你……”
“好了好了,算了,念在你誠信改過的份上我答應你,你別煩我了,快送他去投胎!”
“大人,謝謝你,謝謝……”我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被鬼差帶走了。
“大人,你說這個大惡人真的改過自新了嗎?”紀笙被帶走後,一直站在閻王身後的鬼差問道。
閻王挑了挑眉,語氣透着一絲無奈,“希望吧。”
五年後,這天早上紀淩月送走了上班的兒子正在廚房收拾碗筷時,家裏的門鈴響了。
“誰呀!你……你是?”紀淩月打開門,門口站着一個女人。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張雪。”
“張雪?”
“對,我是之前養老院負責照顧你父親的張雪張護士呀。”
“哦!你是張護士呀!我說怎麽看着這麽眼熟呢!快!快進來坐坐吧!”
張雪擺擺手說:“不了不了,我今天來是還錢的。”
“還錢?”
張雪從包裏拿出一個用報紙包着的東西遞給紀淩月。
“這是……”紀淩月打開報紙裏面竟然是錢。
“這是紀叔叔在養老院借我的二十萬,我父親因為治病沒有錢,他知道了就把這錢借我了,我還寫了欠條呢。”
“我爸爸他,把那二十萬借你了?”
“紀叔叔沒有告訴你們麽?”
“沒有,他沒有說。”
張雪臉上的笑容僵住,“不好意思,借錢這事當時應該跟你們兒女說一聲的……”
“算了……”紀淩月想起父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那欠條……”
“我父親沒有跟我提過這件事,他也沒有給過我什麽欠條。”
“這樣啊……”
這時張雪身後突然站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這孩子是?”
“哦,他是我兒子,小宇快跟阿姨問好。”
小男孩有些羞澀不敢擡頭,“阿姨好。”
“小朋友你好。”紀淩月發現他懷裏抱着一只小狗,“他懷裏抱着的是你們養的狗?”
張雪苦笑,“不是,這只小狗是我們在來的路上撿到的,本來我是不想養的,但是兒子非要養,我也沒辦法。”
“小孩子嘛,都喜歡小動物。”
張雪捏了捏兒子的臉,“嗯,是啊,誰讓我這麽愛你呢!”
紀淩月看着小宇懷裏的小狗,它窩在小宇的懷裏,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着,不過緊閉的雙眼證明着它睡得很熟,頓時紀淩月心裏生出一股暖流。
紀淩月摸了摸小狗的頭對小宇說:“碰到你這麽好的主人,它真幸運。”
小宇撅起嘴,“不,能碰到他是我的幸運。”
面對小宇的童言,紀淩月和張雪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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