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知何時聽過的這句話,看見那蒼鷹離開栖架,從倉庫的另一端飛到了斑的手上,低頭銜起一條血紅的鮮肉。斑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着蒼鷹的羽毛——他長年藏在手套裏的手指顯得分外蒼白,襯在灰白的羽毛上仿佛也柔軟了。
“明天可以将這小家夥放出去了。”
斑說,沒有擡頭。
柱間笑了笑:“我很期待啊。”
斑眼裏掠過一抹類似嘲笑的神情——他顯然已經看穿了柱間的顧慮和猶豫。他伸出手,拉起柱間的手:“別動。”
“?”
柱間雖然并不知道斑要做什麽,便順着他的動作将手舉在半空。斑短短地打了個唿哨,那鷹聽到了什麽,轉過頭,用宛如黃金的眼眸注視着柱間。
柱間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間他忽然領悟到了斑為什麽會迷戀這種兇猛的禽類。那一定是——
下一刻他的手上多了一份重量。蒼鷹輕盈地躍上他的手腕,那尖銳的利爪切進他的皮肉帶來疼痛,又被本能湧起的查克拉所治愈。這猛禽蹲踞在他的手上,黃金的眼眸俯視着他,幾近睨視,卻又是一種順從和信賴的姿态。
柱間沒有說話。
那沉甸甸地墜在他胸口的東西,仿佛縮小了體積和重量,像冬天的冰那樣漸漸消融了。他的視線有點模糊,然後斑又像很久以前那樣、習慣性地抱怨了。
“喂,你那沮喪的老毛病還沒改掉嗎?”*
雖然過去了這麽久。
但他們終于又像老朋友一樣了。
第二天天氣正好,天空是一種清淡的藍色。斑和柱間走了很遠找到一片寬闊的草原去放鷹。被圈禁在狹小場地裏許多日的鷹終于得到了飛翔的機會,扇動着寬大而有力的翅膀,朝向天空飛去。
柱間用手擋住陽光,看着蒼鷹在空中盤旋着,那巧妙地乘着氣流滑翔方式顯得如此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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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就此飛走了嗎?”他問身邊的友人。
“不會。”斑顯然淡定多了,“它會回來的。”
“可是越飛越遠了啊。”
“那也會回來的。”
斑極其肯定地說。
柱間笑了起來。春風舒服地吹拂着,他在暖洋洋的陽光下伸展着身體,然後問:“喂,要不要去旅行?”
“去哪兒?”
“哪兒也好。仔細想想,我還真的沒走過多少地方诶——斑你也是吧?”
斑眯起眼睛注視着正在淺藍色天空中盤旋着的鷹。然後,就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就去吧。”
蒼鷹終于尋找到了目标,發出了尖銳的長鳴,收攏了翅膀沖向地面上倉皇奔逃的野兔。
這正是春日裏最好的時候。
而他們還有将要到來的一整個夏天、一整個秋天——不,還有無數的春日,正在前面等待着他們。
這仿佛從時光的一角偷竊而來,卻也無比真切的生活。
Ende.
4、萬葉
一
夏日對于斑而言,總像是過分的炎熱了。
家裏廊下挂了一串小小的木風鈴,涼風過來的時候便發出有些悶悶的響聲。他卧在廊下,随着庭中樹蔭挪一點、挪一點。
柱間早晨被村裏人叫了出去,中間忘了東西回來拿的時候,看見廊上半睡半醒的人本能一般随着樹影挪動,覺得很是可愛——雖然這形容詞用在斑身上有些不合宜。
站在那裏看的時候,被斑發覺了。
“不是要出去嗎?”
“是要出去啊。”柱間說着卻走到斑身邊來,坐在他身邊,“還是那麽怕熱嗎?明明是擅長火遁的忍者。”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柱間撥開某人一頭亂翹的頭發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他有點不想出去了。
斑自然很清楚他在想什麽。男人睜開原本半閉的眼睛,說一聲“你啊”就把他拉下來,将一個蜻蜓點水的親吻變成了相濡以沫的糾纏。
很久以前似乎也有這樣的事情。
二
那時候他拎着不錯的酒和小菜去宇智波那邊拜訪,因為是相當熟悉的關系了也就直接進去了,于是發現斑正坐在廊上打着扇子,本來總是散在身後的長發用相當粗暴的手法紮了起來——結果就是那些慣于自由的長發仍然沒辦法好好攏在一起,而是照例奔放不羁地支楞着。
這種絲毫不顧形象的打扮令得斑在意識到柱間進來的時候,搖着扇子的動作不自然地僵硬了片刻。柱間憋着沒有笑場:他不準備在這麽熱的天氣裏還挨一記火遁,所以只是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要不要我幫你重新弄一下?”
斑挑了挑眉毛:“你會?”
“……哎?”柱間眨眨眼,顯然并不覺得這事有什麽難度。他用木遁做了柄梳子,将斑胡亂紮上去的絲繩解了下來,然後便半跪在斑的斜後方幫他梳理着東翹西翹的頭發。
斑顯然仍然不習慣将後背交給別人這件事。柱間注意到對方的肩膀都變得僵硬了起來,他試着安撫對方:“別在意。”
“誰在意了。”
斑不肯承認。但這反而加劇了身後有人的實感,柱間覺得斑下意識在躲着他的梳子。
……還能不能教人好好幫忙了?
于是他伸出手按住對方的肩膀。
“很快的。”
夏日裏斑只穿了薄薄一層和服,那自然隔不開兩個人的體溫。斑的體溫似是要更低一點——大約是他在陰涼處坐了太久的緣故。柱間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繼續将長發梳開,慢慢地,他感到手下原本僵硬的肌肉變得柔軟下來。到最後斑幾乎是将重量倚了過來。
那感覺非常奇妙。
“好了。”
将束了幾圈的絲繩打了一個結,柱間宣告大功告成。斑伸手摸了一下,發現之前那些亂發都被好好地束進高馬尾去,這下總是比之前涼快了許多。但是這件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我紮得很緊,只要小心一點的話,堅持到明天也——”
後半句話消失在相合的唇齒之間。柱間瞪大眼睛看着斑湊近的臉。
“反而教人熱起來了啊。”
于是最後還是弄亂了。
三
欲望如同一場驟雨突如其來。
如果說早年他們的欲望中還帶着征伐的隐喻,就好像肢體相交都能被作為一種互争高下的手段——那倒是和誰進入誰無關的,就算柱間始終在這一點上更擅勝場斑也有足夠的手段令他丢盔棄甲;在漫長的時間裏他們更像是通過這一行為來确認彼此,就仿佛這親密無隙的肢體動作不過是他們用以錨定對手的方式,就好像肉體和靈魂的存在都可以憑借愛撫和親吻來得到實存的确認。柱間熟悉斑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和每一塊傷疤,他每次都珍惜地用眼睛和嘴唇确認着,就仿佛這是流動不居的現世之中唯一不變的點。而斑則更加放縱自己的感受——或者說他從來不掩飾這點。他将自己所有的弱點和要害置于柱間的手下——那幾乎就等同于獻出生命,但從來不說一個溫和的、和感情相關的字眼。這是沒什麽緊要的,畢竟一直以來,阻礙他們的從來不是對于彼此感情的懷疑。
在這麽多年之後,直到他們因為某種理由而留在了四戰之後的現世,他們反而成了最貼近柱間理想中的老友的關系——甚至,如果更加實事求是一點的話,應該稱為戀人關系。即使如此,柱間也并不敢全然相信,他們之間理想的分歧已經因為再一次的死亡而得到彌合。
他從不曾問斑。
斑也從來不曾談論過他那失敗的理想。
在他們兩個人的旅途中,只有這一個問題,被深深地封印在沉默之匣中,沒有人去觸及。
戰争剛剛結束的時候,不少人擔心過複活的宇智波斑會不會繼續采取什麽行動來完成他那天才而瘋狂的夢想,但出人意料地是,斑似乎放棄了之前執着已久的事情,黑絕的背叛便似已經能夠讓他平靜地接受失敗的結局。
既然無限月讀已經被證明為虛妄,那麽斑的确是不會再做出什麽事情了——柱間做出了這樣的擔保,并在那之後不久和斑一起離開了木葉,将所有的戒備、恐懼和防範都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那是非常單純的遠游。
他們并不刻意顯露忍者的身份,而是像兩個普通旅人那樣慢慢地走着。若是遇到喜歡的風景就留下來住上一段,若是缺了盤纏(很多時候是因為某人不小心進了賭場)就去匿名接下幾個任務——柱間還曾經去賣過家具。他們爬過最高的山峰,亦曾出海周游,曾經獨居在寂寥無人的雪原,也會在繁華的城下混跡于人群。他們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有時被熱情的村民們邀請到結婚的喜宴,有時在道中休憩之時接過同路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