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果循環02
那天走到村口找到坐在車裏休息的上善後,三個人便直接掉轉車頭返回了成淮市。
僅僅隔了一天,梁振也從蓮河村回來了。
兩人在片場碰頭,卻誰也沒有再提起在蓮河村發生的事。倒是關系忽然變得有所緩和,讓葉川驚訝了好一陣子。不過這也算是個好現象,因此帶着兩人親自又去給譚導好一通道歉後,又保證未來兩個多月絕不會再出任何岔子。葉川這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夏衍在小區‘偶遇’了劉正然好幾次,終于被沒了耐心的劉正然拎着後領面對面:“臭小子,事不過三啊!說吧,你天天制造這麽些次巧合到底想要幹嘛!”
“我,我,劉隊長!我想加入你的隊伍!我一直都想要做一個懲奸除惡的好JC!”夏衍攥緊拳頭一臉堅定的道。
劉正然松開手嗤笑:“想法是好的,可惜——”
“可惜什麽?”夏衍怕劉正然斷然拒絕自己,急忙問道。
“我家住在幾層?”
“十五層!”
“那你每次遇見我是在幾層?”
“五,五層。這有什麽問題嗎?”夏衍不解。
“最近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是整點回來,你在小區門口看到我就會跟上來。別瞪眼,你那點水平還能瞞過我,這個隊長讓給你做算了!上樓收拾吃飯換衣服一個小時,我就會下來跑跑步。你掐着點上來,卻每次都在五層偶遇,小子,我可是從十五樓走下來的。”劉正然冷笑一聲,正色道:“先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吧,要是再跟着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離開的劉正然并不知道,他的打擊反而讓夏衍愈發堅定:以後每天早起一個小時鍛煉身體!不,還是先半個小時吧!一,一點一點來嘛!
幾天後,他們所在的A市出現了一起兇殺案。被害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性,死亡原因是窒息而亡。她的身上并沒有瘀傷,顯然臨死前沒有收到過虐待,法醫鑒定過後也确定了她不曾受到過侵犯。但兇手十分小心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唯一的線索也是他故意留給警方看的,用剪報的方式貼在一張A四紙上——TM——兩個英文字母。
但是衆人絞盡腦汁也沒辦法想出這兩個字母所代表的含義。直到去調查死者身份背景的同事回來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死者名叫朱月華,是A市一家名會所的經理,人脈很廣,做人也是八面玲珑。也沒發現與其他人有感情上的糾紛。案子頓時停在了這裏。
劉正然回來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又遇到了夏衍。不過這次,對方是真的偶遇。看着對方胳膊上長長的口子和慘白的小臉,劉正然皺眉:“怎麽傷的?”
不等夏衍回話,旁邊圍着的老鄰居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講了出來。原來還是那對吵架的夫妻惹出來的禍。夏衍就是遭了無妄之災。
“你怎麽這麽蠢。”劉正然無語道:“行了,你跟我上來,我家裏有紗布和藥,先給你處理下傷口。”
“哦哦,好,好,是!劉隊!”能進劉隊家裏了真好!夏衍頓時興奮不已,扯到傷口又嘶了一聲。劉正然恰好注意到,翻了個白眼:“今天不走樓梯了。”
夏衍跟在後面,聽到這句話,嘴巴咧得老大。
“卡!停一下。”譚導喊了暫停,示意飾演夏衍的鄒成渝過來。
“譚導,怎麽了?”七月底成淮市的天氣十分悶熱,鄒成渝手臂上的番茄汁和汗水混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十分難受。聽見導演喊他,還有點驚慌。
“你的眼神不對!劇本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過?”譚嘉木是個一說起戲時就很嚴肅又不近人情的導演,不管面對的是什麽地位的藝人,演的不到位,都會被他罵。
鄒成渝倒是不怕也不在意被他罵,能被他罵說明自己還有救。當即十分認真的道:“是我哪裏理解的不夠到位嗎?”
“劇本上怎麽描述你這個角色的,天真而富有浪漫情懷的世家子弟。你出身背景環境與劉正然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但你偏偏對他的那個世界充滿了狂烈的追求,劉正然就是那個世界的代表,化身。你把自己所幻想出的一切美好和理想都加諸在他的身上,他就是你的信仰!信仰懂嗎?!你作為教徒看到神明會怎麽樣?直白,坦然,瘋狂,熱切,壓抑不住的激動!這才是你仰望他的目光裏多要表達的情感!你擺出一副欲言又止,複雜糾結的神色是要給誰看?”
鄒成渝嘴角抽搐,他承認他确實沒辦法把劉正然,不——是現在的梁振當做劉正然來看待。他只要看到他,眼前就會浮現出另一個虛淺的影子,讓他一度難以入戲。但這并不能被當做借口,他現在站在這裏,是因為答應了葉哥,他會努力上進,不在讓他失望。
想到這,他微微垂眸,語氣誠懇的對譚嘉木道歉:“是我的錯,譚導。我自己的心态不對,我會立刻調整好心态,投入到拍攝中。對不起,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好了好了,譚導,小鄒還年輕,将來您多指導指導他不就行了。”旁邊坐着的制片主任笑道,他跟葉川關系還算不錯,幫鄒成渝說句話還是可以的。
譚嘉木見鄒成渝态度良好,之前的拍攝也都很認真。便揮了下手:“這條先過了,倒是與劇情發展能對上。你自己再認真揣摩揣摩吧。”
鄒成渝松了口氣,忙道:“譚導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信任。”
譚嘉木輕輕嗯了一聲,轉回頭去看片子了。鄒成渝又沖制片主任笑了笑,十分感激他幫忙說話。後者只笑笑道:“繼續努力,你們葉哥可是很看好你的。”
鄒成渝微訝,随即笑容燦爛道:“我一定會努力的!”
中場休息時,他看着遠處仰面躺在椅子上的梁振,半晌,終于忍不住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來。
“被導演罵了?”梁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鄒成渝說道:“譚導也是為我好。”
梁振閉着眼,過了一會兒沉聲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問我。”
“你看出來了?”
“你演戲時看我那眼神能把我後背戳出個洞來了。”梁振自從蓮河村回來,面色一直不太好。他以前身體也看着有些弱,但不像這兩天似得,整個人都迅速的垮了下來,唯有在鏡頭前才能煥發出一點精神氣。“你想問關于小興的事對嗎?”
鄒成渝沒回答。
梁振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顧自的道:“他是我弟弟,全名梁興。成渝,你見過他了是不是,是了,早在之前公司的電梯裏時,我就知道,你是能看見的。”
“我家裏的情況想必你也多少了解些了。我父母都是農村人,他們那一輩,骨子裏就重男輕女,總覺得不生個兒子,老了就沒有依靠。我母親連生了三個都是女孩,村子裏的人都在講她的閑話。她要強,越是這樣越要生,也許老天有眼,也許是別的什麽,總之她終于生下一個兒子,就是我。”
“我在三歲前,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全家人都圍着我轉,我對那時的記憶不算深,但至少是能回憶起那種幸福的滋味。直到我有次生病,被送到醫院,檢查出我心髒有毛病。你能想象嗎,我父母的臉色,不是那種聽到孩子身體不好而有的擔憂,而是不甘,愁怨。大概他們原本以為生了男孩就高枕無憂了,沒想到卻是個病秧子,将來別說給他們養老了,指不定還要拖累他們。”
“從那以後,他們面對我的态度也不再一樣了,我知道,他們是又想在生一個。幾個姐姐對我一般般,以前父母寵我,她們也寵。現在父母不理會我了,她們也不理會我。她們三個抱成一團,只有我每天孤伶伶一個人,唯一還不錯的是,我還能吃上口熱飯熱菜。但那種被漠視的感覺,你根本無法感受。那時候我才四五歲,心裏像是有個洞,空蕩蕩的刮着冷風。我不知道心髒不好代表什麽,只知道,我從那以後就沒再出過家門半步。”
“果然不久後,我母親又懷上了,四個月的時候她特意找了人花錢去看胎兒性別,當知道是個男孩時,驚喜不已。孩子生下來後,為了防止我這種情況出現,還專門去了市裏大醫院檢查,得知是個非常健康的孩子,才徹底放下心來。”
“而我,在家裏終于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一個隐形人。”
“我不喜歡梁興,也不喜歡家裏的每一個人。父母對我好,是因為我是可以傳宗接代給他們養老的男孩,一旦發現我身體有問題就立刻将我抛棄。姐姐們看父母眼色做事,那些對我的好後來用全部送給了梁興。”
“梁興五歲時,我九歲了。可是看起來居然跟他差不多,他長得很壯實,嘴巴又甜。所有人見到他都喜歡他,還不忘添上一句,幸好不像你哥哥。”
“我到底有什麽錯呢?九歲了,我不能去學校,因為要存錢給梁興念書。同樣是爸媽的孩子,如果是因為我身體不好不讓我去,我理解,可他們只是擔心我又犯病要花錢給我治病。所以把我關在家裏,哪也別想去。”
“我每天在窗口看着梁興在外面歡快的叫着,跑着,才九歲的我,竟然想到了死。”
鄒成渝聽到這裏,眉頭緊鎖,抿着嘴,卻并沒有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