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5
派出所裏,昨晚那些人這會都被關在屋子裏,隔着銀白色的圍欄,正在跟值班民警求饒。
“我們就是想偷點錢而已啊!真沒沒別的想法!”
“我們什麽都沒偷到啊,應該不嚴重吧?”
“就偷點錢?那你們帶刀?”
民警坐在外面,并不相信這樣的話語,昨晚這群人還沒有這麽跳腳,今早一知道自己可能犯了大事,不是拘留十幾日那麽簡單,一個個就吵嚷起來了。
确實,他們本意雖然只是去偷東西的,也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和財物損失,按照一般情況來說情節不算嚴重。
但,他們帶刀入室,就讓性質發生了變化,現在就不是簡單的按照偷竊罪入案就完了。
“我們就是為了用刀撬個門而已。”裏面的人又試圖解釋道。
“不管你們怎麽說,帶刀性質就是不一樣。”但值班民警突然一拍桌子,言辭很是嚴厲,斥道:“你們這已經算是入室搶劫了!知道嗎?!判刑會重很多!”
一聽到“搶劫”這個字眼,這些人頓時就慌了:“不是吧……”
“強哥!你不是說帶刀只是吓唬人而已嘛,不會有事的嗎?”
“……嗚嗚嗚,我不想坐幾年牢啊……”
季蕭寒和嚴陌一進來,就正好看見這些人面色灰敗,一臉死相的樣。
而這些人在看到他們之後,身體更是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看起來昨晚是被打怕了。
不過轉瞬,那個所謂的強哥就先反應了過來,他指着嚴陌道:“可是我們昨晚也被他打了啊?!”
其他人跟着說:“是啊!是啊!我們被他們打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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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的傷口已經簡單包紮了,但受的傷還是很明顯。
這會擺出來,試圖證明自己也受了傷,可以減輕責罰。
“入室盜竊,你還帶刀,人家打你那叫正當防衛!”
結果,民警一句話把他們堵了回去。
“都是輕傷,沒什麽要緊的,挨打了也是活該。”旁邊一個女警一邊倒水一邊小聲嘀咕。
季蕭寒站在那,想到昨夜的情況,便問道:“他們這樣子會被判多久?”
女民警把紙杯遞過來給他們兩,說:“三年以上吧,具體看情況。”
她這話一出,裏面的人聽了頓時哭號,拍着鐵欄杆想要罵人,結果民警一舉起手裏的警棍,一個個又怕疼的要死,頓時縮了回去,消停了。
民警見他們安分了,便收了棍子,心裏暗想,就這副德行,還敢入室盜竊……真是在牢裏沒待夠!
聽到能判這麽久,季蕭寒稍微松了口氣。
雖然虛驚一場,但昨晚受的驚吓可真不小。
要是這群人一直呆在他們家附近,總讓人覺得提心吊膽。
不過,到底案子最後怎麽判,還要看後面的結果。
季蕭寒只能問問民警需要他們提供什麽,等溝通完了,他便又出了派出所的門。
嚴陌全程沒說話,站在一邊,這會跟着季蕭寒出來,好像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昨晚季蕭寒深陷自己的心緒裏尚不覺得。
這會才發現嚴陌其實也一直繃着神經在。
兩人走了幾步,過了一條街,季蕭寒看着腳下的路,想着頭天發生的事情,正準備開口跟嚴陌說話,這時,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喲!這不是季大美女麽?怎麽出來逛街了?”
季蕭寒和嚴陌同時順着聲音看過去。
路邊站着幾個人,領頭的正是說話的人,他穿着花色的休閑襯衫和藍色短褲,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裏。
要說嚴陌是吊兒郎當中帶着桀骜不馴的輕狂,那這人就是吊兒郎當中顯得流裏流氣的猥瑣。
說話的語調也不陰不陽的,音色像某種惡心的動物。
身邊還跟着幾個同樣流裏流氣的夥伴,在一旁符合他,大笑道:“出來買裙子的吧……哈哈哈哈!”
“這麽久沒見,季校花長得更漂亮了啊。”
這熟悉的讨厭的聲音一出現,季蕭寒的面色頓時冷漠,原本打算和嚴陌說的話也不說了。
他不想跟這些無賴糾纏,瞬間撇開眼神,轉身便往家走。
花襯衫卻不依不饒,他帶着人跟着走了幾步,攔在季蕭寒前面。
花襯衫看着季蕭寒,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神猥瑣中帶着驚豔,然後繼續開口調戲:“這麽久沒見,更好看了嘛?怎麽一看見我就跑……呀——!”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嚴陌已經上前抓住他的衣領,花襯衫被拽的往前一拖,身旁小弟被他一撞,撲騰一下跌倒在地。
嚴陌一把把花襯衫揪了過來,還沒動手,他就口出狂言,對着季蕭寒叫嚣道:“季蕭寒!你居然敢找人打我!!你又想被退學了?!”
小弟踉跄着爬起來,配合道:“就是就是!你們要是敢動手,這次可沒那麽好運!!”
……
嚴陌臉色微變,就要給他一拳。
“嚴陌!”季蕭寒在身後喊了一句:“別動手!”
季蕭寒喊完,嚴陌真的停住了手,但也只是停了手,他依然抓着對方衣領沒放。
花襯衫原本還有點忐忑,擔心被打,一看這情形,瞬間放松下來。
剛剛被這人吓得差點體面都沒了,得給自己找回面子來。
他擡着下巴,推了推嚴陌的手,嚴陌忍着脾氣,松開了他。
結果,花襯衫後退幾步,站到小弟們身後,似乎找到了安全感,立馬又嚣張地叫起來。
“喲,我喊季大美人,你激動什麽!?”
花襯衫語調陰陽怪氣,仰着頭,遠遠看着嚴陌。
“莫非,你喜歡他?”
“嘿嘿,怎麽樣,比女孩子還好看吧?”
嚴陌這下沒忍住直接幾步過去,抓住他的衣領,手臂用力,将他整個人從地上直接提起來然後拖到路邊。
嚴陌手背青筋鼓起,花襯衫衣服上的扣子都直接崩掉了兩顆,他猝不及防就被拽了過去,吓得哇哇大叫:“!季蕭寒!!”
“你朋友要是敢打我!我這次一定要讓你退學!!??”
“就是你媽來給我下跪也沒用!”
嚴陌眼中厲色閃過,就要一拳揍過去。卻突然被季蕭寒拉住了手腕,原本還用力的指骨瞬間松馳了下來。
嚴陌側頭看着季蕭寒:“我打他,不會影響你的!”
季蕭寒卻沒說話,還是拉着他直接走了。
被季蕭寒抓住了手,嚴陌只好恨恨地先放開了花襯衫,無奈跟在季蕭寒身後走。
身後,花襯衫還想再說兩句:“……季……”
嚴陌卻突然回頭盯着他看了一眼,眼神中的陰狠,吓了他一跳。
“……啧啧,吓唬誰呢!”
等人走遠了,花襯衫又兀自嘀咕。
季蕭寒往回走,一路都是低氣壓。
途中,嚴陌幾次想開口說話,都沒找到什麽合适的話題。
又拐過了一條街。
“……你別生氣啊。”嚴陌試探地開口:“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有什麽生氣的。”
季蕭寒目不轉睛地盯着馬路前方,嘴上說着不生氣,但臉色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一看就在嚴重生氣中。
嚴陌面色發愁:“……”
季蕭寒氣着氣着,突然就想起來昨天在教室裏,嚴陌說的話其實也不遑多讓,頓時側目向嚴陌看去,補充了一句:“你們也沒差別,你不是跟他們一個想法麽。”
“怎麽會……”嚴陌不知道哪裏又刺激到季蕭寒了,怎麽突然生起他的氣來了,連忙否認,“我沒有……”
但季蕭寒瞥了他一眼,嚴陌又改口說:“我那是嘴賤……你不要放在心上嘛!我絕對不是他們那個意思!”
季蕭寒沒理他,他眼神一轉,目光聚焦到隔了幾條街的車站樓頂。
季蕭寒突然改口:“你該回家了。”
“我不是改了嗎?”嚴陌臉色一變,顧不上撓頭,忙拉住季蕭寒的胳膊,道歉:“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但跟道歉沒有關系,季蕭寒覺得嚴陌确實應該回家了,他試圖收回胳膊,但是嚴陌還抓着不放。
季蕭寒側頭:“你不是來找親戚的麽?這邊又沒有,你不回家?你爸媽不找你?”
季蕭寒這話一出,嚴陌怔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來他還有爸爸這一回事,他慢慢松開季蕭寒:“……我忘了。”
這也能忘?季蕭寒搖搖頭:“先回去,我把你書包拿給你,你就回家吧。”
嚴陌面色微微失落,跟着走了幾步,還想繼續賴皮。
但是過了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改了态度:“那行,我先回去了,不過,我就不去你家拿書包了,裏面也沒裝什麽,你開學帶給我吧。”
季蕭寒停住了腳。
嚴陌又說:“你回去走路小心點車,那我走了。”
說完,他就轉身往回走了。
“哎……”季蕭寒聽完回頭,就看見嚴陌已經走了幾步遠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覺得沒什麽好說。
昨天欠嚴陌的人情,他還是想別的辦法還吧。
季蕭寒最後嘆了一口氣,獨自回家了。
花襯衫看着季蕭寒和嚴陌走遠,轉身跟幾個小弟往電玩城走。
“不行,他奶奶的,老子當初被他打了,一直沒找到機會把場子找回來。好不容易今天撞見了,調戲兩句還被人打斷了。真不爽!”花襯衫站在換游戲幣的地方掏錢,越想越不爽,突然踢了一腳牆。
身邊小弟忙給他出點子:“大哥,要不我們今天晚上去堵他?教訓他一頓?”
花襯衫接過換好的游戲幣,往游戲廳裏走,邊走邊搖頭:“不行,你沒看剛剛那個人跟他一起啊?”
“那是現在,等晚上他一個人,怕什麽啊!再說,我們剛剛是沒防備,才會被吓到,到時候我們一群人偷襲,保準沒事!”另一個小弟湊近了說。
花襯衫找了一個打地鼠游戲,站在那給他們分游戲幣,語氣不善:“偷襲?那樣多掉價。”
幾名小弟看着他,笑嘻嘻地接過游戲幣,在心裏吐槽:搞得你好像以前沒幹過似的……
“不過,偷襲要找個好地方才行,”花襯衫分完幣,投了一顆進機器,繼續開口:“我看季蕭寒家附近的巷子就挺合适——!哎喲卧槽!誰拽我領……”
花襯衫突然頓住了口。
他們嘴裏聊的那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此刻正站在運行起來的打地鼠機旁邊,一手抓着他的領子,幾乎要把他拎了起來,一雙鳳眸冷冰冰地盯着他:“挺合适?什麽挺合适?”
剛才顧及到季蕭寒在,嚴陌還沒有太用力,這下放開手,花襯衫腳底都快要懸空了,要不是衣服夠結實,整個人就要掉下去。
大夏天的,他覺得渾身都冷:“沒……沒什麽……”
“沒什麽?”嚴陌語調很低沉,沒什麽生氣,跟之前在季蕭寒面前的語氣完全不一樣:“哦?……”
花襯衫一聽他這口氣,心口不自覺一顫:“……大哥!大哥!我就随口胡說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嚴陌一手壓着頭,“嘭”的一聲,額頭砸在了機器上。
“Bingo!”
游戲機發出一聲打中地鼠的慶祝聲。
接着嚴陌又抓着花襯衫,接連砸中好幾個地鼠。
“Bingo!”
“Bingo!”
“Bingo!”
“Binnnnnnnnnnnngo!”
地鼠機簡直叫不過來,差點跟不上嚴陌砸的速度和準度。
花襯衫的小弟沒有一個在玩游戲,游戲廳裏的其他人也都停下來,看向這邊。
“我的媽?!這大佬是誰?”
“好兇殘啊?!真可怕,他手裏這人也太慘了吧?”
“不得不說,大佬玩游戲是一把好手,準頭這麽高,不知道抓娃娃厲不厲害?”
……
……
“……”花襯衫已經話都說不出來,尿都快吓出來了,他被砸的眼冒金星,頭腦昏沉,嘴裏求饒道:“大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就胡說的!沒真的要動手啊!!”
嚴陌不理他,直到打完一局地鼠,總算消了點氣,放過了花襯衫。
他松開花襯衫的衣領,用食指背刮了刮自己的下巴,面色冷淡地盯着四周巡視了一眼,仿佛王者降臨。
他目光所到之處,所有人都避了開來。
有人悄悄嘀咕:“怎麽感覺跟演電視似的?”
有人回道:“比電視還誇張啊,這氣勢,演都演不出來!”
花襯衫看着嚴陌,這下子不敢嘴上挑釁了,怕被繼續打。
他一臉哭相:“大哥,我以後跟你混行不行?”
“呵,”嚴陌哼了一聲,笑道:“怎麽?想找機會陰我?”
“不敢。”花襯衫搖頭。
“那就是,你想陰我……”嚴陌頓了一下說,“你想陰季蕭寒?”
“……不敢”花襯衫偷偷看了一眼嚴陌,被嚴陌的眼神一掃,差點跪下來:“我真的不敢,我就口頭上調戲了幾句,可從來沒打過他!都是他打我啊!”
“是麽?”嚴陌靠近花襯衫,拍了拍他的領子。
“嗯嗯,真的是這樣!”
“哦,我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反正,今天打你的是我,要是你有什麽不爽,你盡管來找我報仇,找一群人來我也奉陪。但是……”
嚴陌的語氣突然低了幾度:“要是讓我知道,你碰了季蕭寒包括他的家人……”
“不說別的,”嚴陌輕輕拍了下花襯衫的手臂,那手臂頓時一抖,嚴陌輕笑了一聲:“先廢了你兩條胳膊還是可以的。”
嚴陌說完後退了一小步。
花襯衫被這狂妄的語氣震懾到了,雖然他心裏不太相信,有人膽子能這麽大!廢他兩條胳膊?那可是要坐牢的!
想當初季蕭寒害的他骨折就差點進拘留所了,要不是他媽跪下來求他,今天他能去一中讀書?呸!
但是面上卻一點也不敢表露出來。
嚴陌看都沒看他的表情,也不在乎花襯衫的想法,他輕輕拍了拍花襯衫的頭:“你可以選擇不相信,盡管試試。”
說完,嚴陌就退後幾步,轉身出去。
花襯衫正要吐氣,又停住了。
嚴陌去而複返,向後倒退了幾步,看着他,嘴角翹起一笑:“另外,忘了說,我叫嚴陌。免的你找不對人!”
說完,這下,嚴陌真徹底離開了電玩城。
身後衆人看着他走了,再看不見身影,頓時七嘴八舌聊開了。
“剛剛他說他叫什麽?”
“好像是說嚴陌?”
“卧槽!我知道他!一中的校霸!聽說家裏巨有錢,打架還特猛。前兩天三中校霸去找他約架,還沒打就被他吓跑了!”
“還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三中校霸怕丢臉,不讓人說!不過我認識的人有看見了,告訴我的。”
“這樣看來,傳言不假,就這氣勢,安城第一校霸了吧,給我我也不敢跟他對上啊!”
花襯衫被嚴陌吓得,一口氣沒下去又提了上來,丢了個大臉,一時悻悻然地捂着臉在四周異樣的目光中離開了電玩城。
臨走前,其中一個小弟還猶豫的問:“那我們還玩不玩?游戲幣都兌了……”
立刻被人呼了一巴掌在頭上:“沒看老大要氣死了嗎?他那麽要面子,這下好了,丢了這麽大臉,還玩個屁!”
“那他會不會真的去找嚴陌麻煩啊?或者去找季蕭寒麻煩?”
“……誰知道……”
“那咱們怎麽辦?”
“咱們……還是別跟着摻和了,遇上就找借口遁吧,他想找死,我還想活呢。”
季蕭寒獨自回家,爺爺出去遛彎去了,媽媽也還沒回。
家裏只有妹妹,她在院子裏坐着寫東西,看見他回來,連忙把書翻出來蓋住,假裝在學習。
“……”季蕭寒看着她,也沒拆穿:“外面不曬?”
“嗯,還行,就是不敢在屋子裏寫,怕院子裏進了人不知道。”妹妹嘻嘻笑着,說完又好奇:“哎,哥,你同學呢?”
“回家去了。”
季蕭寒說完,便進了卧室。
季蕭雨睜着眼睛,看着她哥的背影,突然撇了一下嘴:“這就家去了?也太不會抓住機會了吧!”
很快,季蕭寒就把素描本拿了出來,順帶抓着一只鉛筆。
他坐到了妹妹對面,低頭畫起畫來。
與昨晚相比,此刻竟然有歲月靜好的感覺,院子裏的狼藉早就收拾幹淨了。
雖然昨晚有驚,但對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每一天的生活都要正常的進行下去,不可能一直陷在裏面。
所以,季蕭寒接下來幾天的生活就顯得異常平靜。
他們給院子圍牆上重新用水泥糊上尖利的碎玻璃,還給自家的門鎖加了固,增添了一下安全措施。
除此以外,就是安靜的學習和畫畫,無波無瀾。
但他渾然不知,早在放假那天晚上,校園貼吧裏就出現了一個與他和嚴陌有關的新熱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