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就沒了,周崇慕便要去安撫一番。有些人學了陳昭儀,拿着孩子撒嬌賣癡,也能能哄得他時不時去瞧瞧他們。
這些都是眉漸同陸臨說的。陸臨并不想聽,但周崇慕顯然是想以此來刺激陸臨。陸臨覺得幼稚,周崇慕自己都如此任性,居然還在渴望着孩子。
他聽說周崇慕因為失了未曾謀面的孩子而失落許久,心中也有些可惜。若是多幾個孩子,他的精力想必能分走大半,能免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事。
陸臨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他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弟,自小也受興盛家族、傳承門楣的教導。在他們感情很好的那幾年,陸臨從不敢問周崇慕關于孩子的事情,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從沒想過真當到了這一天,兩人已經到了這樣一番田地。
中秋節設了夜宴,如今宮中不缺争奇鬥豔的機會,妃嫔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赴宴。陸臨當然不會去這樣的場合,他在殿內翻了幾頁書,又覺得困意上來,便去了後殿沐浴。
後殿準備了湯池,供他時刻沐浴之需,這在整個皇城的宮殿裏都是絕無僅有的奢侈之舉。他自從暴室出來後,就不再喜歡有人伺候他洗澡,偌大的湯池裏水汽蒸騰,悶得陸臨一貫蒼白的臉色也多了一絲紅潤。
陸臨身體雖弱,感官卻仍舊十分敏銳,從水中出來時,感覺到原本應當空無一人的湯池又多了一個人的呼吸。
“是誰?出來!”陸臨喝道。
他裹緊了寬大的浴袍,從遠瓷那個角度看去,更顯得他腰身纖細。遠瓷自黑暗中走出來,說:“是我。”
遠瓷并沒有什麽變化,或許是因為潛入皇宮需要打扮低調,他看着仍是當初那個矯健機敏的刺客。
陸臨回頭,見是遠瓷,略松了口氣,卻又很快地皺緊了眉頭,道:“今日中秋,攝政王怎麽千裏迢迢來楚國了?可曾拜會過陛下嗎?”
遠瓷原本朝着陸臨的方向過來,聽見攝政王三字,便頓住了腳步,他苦笑道:“我并非如此看重攝政王的位子,陸臨,我當初只是想能有機會站在你面前。”
陸臨朝門口又後退幾步,道:“不管你是何種想法,只是如今你身份已非同一般,擅闖他國皇宮這樣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做了。”
“陸臨,他這樣折磨你,你還心甘情願地待在這裏嗎?我來并沒有別的想法,只是為了帶你走。即便你不願同我在一起,但我只想你能離開這裏。”
遠瓷言語激烈,落在陸臨心坎,又是一陣動搖。跟遠瓷走必定比跟暗衛走要穩妥得多。至少遠瓷是他信得過的人。更何況他如今權勢在手,想必能省去日後許多麻煩事。
但他真的要跟遠瓷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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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臨已經知道遠瓷對他的心意,那他便不能再心無旁骛地走掉。他對感情之事已然死心,不會再愛任何人,更并不想給人虛無缥缈的希望。他也不想因為跟着遠瓷走掉,讓自己變成遠瓷的責任,日後都要接受遠瓷的照拂。
如果真的要離開,他只會獨自去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陸臨與遠瓷之間一直隔着一段距離,他不讓遠瓷前行,自己則一直朝後退。退到進入內殿的門口時,他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真是情深義重,精彩極了。”周崇慕不知道在內殿聽了多久,此刻終于現身,冷冰冰地開口。
他将陸臨強行拉到自己懷裏,緊緊地锢住,冷笑道:“聽聞攝政王駕臨,朕連晚宴都推了,只盼跟攝政王切磋。當真士別三日,刮目相待。攝政王從前何等小心謹慎,眼下連夜闖別國皇宮的事情都做得出了。”
遠瓷唾罵道:“周崇慕!我早就說過,你若是後悔,萬萬不可傷害他,你是如何做的?你是人嗎?”
周崇慕的手順着陸臨的脖頸伸進去,拉住了他頸後的細鏈,漫不經心地在手指上絞了兩圈。那細鏈連在陸臨胸前的乳環上,長短剛剛合适,這樣一絞,陸臨自然吃痛,忍不住呻吟一聲。
周崇慕似笑非笑道:“朕的人,當然是死也要死在朕的身邊,阿臨跟朕生同寝,自然将來是要跟朕死同穴的,倒是你,名不正言不順,百年之後想必會被宗一恒或是他的子嗣掘墳鞭屍,挫骨揚灰。你有什麽資格跟朕争啊?”
他說完,揚揚手,外邊立時沖進來許多全副武裝的士兵将遠瓷團團圍住。但周崇慕并沒有要了遠瓷性命的意思,遠瓷只略做掙紮,就逃出生天。
周崇慕搖搖頭,笑道:“有趣。”他像是解釋,又像是警告,對陸臨說:“時至今日,朕是不會傷害你的舊情人的,他身份不比從前,若是死了,誰來攪亂宗一恒朝政,誰又來攪亂秦國局勢,讓朕坐收漁翁之利呢?”
周崇慕這次倒是重拿輕放了遠瓷的事情。或許是因為陸臨面對遠瓷要帶他走的誘惑仍然選擇了拒絕這一點取悅了周崇慕,他甚至沒再提起這回事,只在遠瓷逃出宮當晚給秦國下了帖子,邀請攝政王入宮一敘。這之後他們究竟見沒見面,見面了又如何收場,沒見面又如何同秦君溝通,這都不是陸臨願意去操心的事情。
不過周崇慕連帶當時在遠瓷面前說的死同穴也沒再說過。陸臨原本就沒當回事,周崇慕正值壯年,過不了多久又會有孩子,哪來的生死之說。怕是周崇慕到了臨死那一日,陸臨的屍骨都腐了。
秋風漸起,天氣轉涼,陸臨受不得風,出門的時日越發的少。宮中的妃嫔,有如陳昭儀,月份大了出門不便,也減少出門次數。其他有孕的妃嫔怕受了風寒傷了孩子,便也足不出戶。宮中顯得越發寂寥。
好在顧瀾終于從北地回京。他在北地一年,政績斐然,又在秦國打響了自己的名頭,故而此次回京,說是述職,人人都知道他要高就。
今年春天赴京趕考的科舉生,經過翰林歷練,也漸漸走入正軌,被安插到各個職能機構當中。他們這一批科舉生是南楚戰後第一批入仕的學子,朝局先前全靠留下的老一批臣子,老臣子當中,有畏懼秦齊聯軍而主張不戰議和的,在戰争結束以後便一步步被周崇慕架空。留下的位置被新人一一占據,可謂前途無量。
而今顧瀾上位迅速,已成年輕一批朝臣翹楚,在他身後的諸多新鮮血液,也逐漸開始頂上重要關節點。節氣雖已入秋,朝廷卻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宮中因為也因為顧瀾而暗自雀躍起來。人人都道顧大人年輕有為,還未曾婚配,陛下如此重用他,必定會為他指婚。宮裏的侍女出身不高,做不了正室,總能當個妾侍。
顧瀾入宮述職這一日,許多小宮女都借口換班,溜到養心殿附近去一睹顧大人尊容。
眉漸也想去。
年輕女孩子沒有不愛湊熱鬧的,顧瀾在宮裏被傳得神乎其神,眉漸自然心動。可陸臨身邊唯有她一個貼身侍女,陸臨身體又不好,眉漸不敢貿然離開,生怕陸臨出事,自己受到牽連。
陸臨瞧出她心思已經飛遠,也不想強人所難,便道:“你想出去便出去吧。若是覺得顧大人合自己心意,回來告訴我,我替你在陛下那裏求一求。”
眉漸一邊害羞不已,一邊喜不自勝,羞答答道:“公子說什麽話呢!”提着裙角飛快地跑了出去。
陸臨也笑了,又将她喊回來,說:“別急着跑,去換件好看的衣裳。”
周崇慕在養心殿召見了顧瀾,相比于一年前周崇慕氣息奄奄,顧瀾臨危受命,眼下的境況已經極為不同。
顧瀾每半月都會遞一封折子上京,若是述職,實在沒什麽可述的,周崇慕只是與他探了探日後提拔晉升的方向,鼓勵他好好做事,也要多與年輕臣子走動。
周崇慕有意給朝局大換血,他登基十幾年來,一直在緩慢地推進這件事,顧瀾對此心領神會,自然應下了。之後周崇慕又要留顧瀾用膳,顧瀾婉拒說自己風塵仆仆趕來面聖已是大不敬,用膳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說,先容他回去整理儀表。
周崇慕便哈哈大笑,說:“愛卿可是知道養心殿外藏了許多小宮女,不願自己在朕這裏耽擱太久,讓宮女們多等吧!”
顧瀾被周崇慕說得滿臉通紅,這才算是退下。
待人走了後,周崇慕便也起身去了錦華殿。他進殿以後殿內空空蕩蕩,眉漸不知何處去了,只有陸臨一個人在內殿裏睡着。
陸臨睡覺輕,周崇慕又沒有刻意放輕腳步,陸臨便醒了。他坐起身來靠在床頭,周崇慕問:“殿裏的人呢?眉漸去哪兒了?”
“今日顧大人進宮,眉漸心儀顧大人已久,去養心殿了。”陸臨說。他并不知眉漸是不是心儀顧瀾已久,只是眉漸已經去了,誇大其詞也并無所謂。
周崇慕眉頭松了一分,他還是很了解陸臨的,知道他想做什麽,便挑挑眉,道:“怎麽?你想替她求個名分?”
陸臨抿嘴笑了:“女兒家的臉皮薄,想必不好意思同我開這個口,總歸眉漸也跟了這幾個月,為她謀個好去處是應該的。”
周崇慕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陸臨笑得這樣自然好看,心動不已,當即便點頭,“也不是不行……。”
陸臨知道他要說什麽,搶着道:“陛下若是怕顧大人不樂意,可以讓我與顧大人談談。”
周崇慕此刻恍然醒悟陸臨想要做什麽,想必他從一開始就打着要見顧瀾一面的主意。只是他仍然沉浸在陸臨方才的笑容裏,即便是陸臨別有想法也算不得大事,“你若是想見他,再過兩日讓他來錦華殿吧。”
顧瀾來的那一日是個很晴朗的秋日上午。因為天氣好,陸臨便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天高雲淡,陸臨躺着躺着,便有些昏昏欲睡。
“公子怎麽打起瞌睡了?可是等的太久了?”顧瀾的聲音從宮門口傳來。
陸臨并沒有坐起來,依然看着天上漂浮的雲彩,說:“比起顧大人十數年磨一劍才得開刃,我等的倒也不算太久。”
顧瀾久聞陸臨口齒伶俐,此刻剛一進門就已領教到,他已經在官場上學會圓滑規避,小心翼翼岔開話題,道:“聽說公子做了媒人要同下官說一門親事?”
“親事你只需點頭搖頭就好,總歸陛下指來的侍女,沒有尋常樣貌的。”他終于懶洋洋坐起來,說:“我同顧大人有別的事情要說。”
顧瀾便笑了笑,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顧大人在外歷練一年,想必對天下局勢亦有了解。不知顧大人以為,若是陛下想伐秦滅齊,幾年為宜?”
顧瀾想過陸臨叫他前來會因他上報他的行蹤的事情而肆意刁難,沒想到陸臨竟是來同他商議朝政大事。尤其是在他聽說陸臨自己都已是過得了今天沒了明天的時刻,竟然還能操心着天下格局,一時愣了。
陸臨也不急着叫他回答,問完這個問題,又閑适地躺回了椅子上曬太陽。過了好半天,顧瀾才回答道:“秦國內亂,攻秦更快,一到三年即可。齊國商賈之家,若無秦國倚仗,必能以摧枯拉朽之勢奪取。”
“蠢豬!”陸臨聽完,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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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瀾被陸臨罵道一頭霧水,解釋道:“一到三年也許确實有些快了,陛下勵精圖治,五到十年之內定可完成宏圖大業。”
“目光短淺,無可救藥!”陸臨連看也懶得看顧瀾一眼,直接了當地下了定論。
顧瀾興致沖沖地來見陸臨,被陸臨三言兩語地罵了一通,自然莫名其妙,可他心知陸臨得罪不得,便壓下心中的憤憤,耐心問道:“公子有何高見,不妨指點一二。”
“你以為當今局勢,南楚勝利在望,秦國必敗無疑,齊國無依無靠,當真愚蠢。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秦國尚且算得上興盛,你只看得到秦國國君與攝政王争權,可曾見過秦國百姓為此颠沛流離?就連攝政王入京都未曾傷到秦國都城百姓一絲一毫,上層奪權尚且未到真刀真槍的地步,如何談得上衰落?又如何被你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就拿下?”
陸臨一番話說得不緊不慢,顧瀾坐在一旁卻汗都要下來。他這一年來最常聽到的話就是“顧大人有林大人當年的風範”,他後來也知道了陸臨便是林鷺,他眼中的陸臨一直病病歪歪,除了跟周崇慕膩歪,就是跟周崇慕鬧別扭,從沒見過陸臨嚴肅起來的樣子。此刻兩廂對比,才體會出自己确實不如陸臨。
陸臨是天賦,而他後天再如何努力,也總是差陸臨一截。
陸臨才不會管顧瀾心中在想什麽,自顧自道:“再說齊國。世人仿佛從未将齊國放在眼裏,齊國依附秦國,也依附楚國,除了生意做得大些,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可你們想過嗎,齊國屹立至今也有數百年時間,若是僅靠攀附,當真能存活這麽久嗎?”
顧瀾想開口告訴陸臨,他也曾想過,結論是齊國商賈發達,海運昌盛,成為天然優勢。
陸臨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他嘴角帶着一絲冷笑,看起來高傲又冷淡:“我知道,你們想過,你們都把齊國的商貿作為齊國存活至今的原因歸于齊國的生意,甚至還瞧不上齊國的生意,畢竟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是吧。”
陸臨許久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精力有些跟不上,他舒了口氣,換了個更舒坦的姿勢。眼下這個時節,陸臨就已經用上了絨毛軟墊,他陷在軟墊裏,整個人看着都暖洋洋的,語調卻十分冰冷。
“齊國的生意的确沒有什麽了不起的,若是攻陷齊國,不論是秦、楚當中的哪個國家,都能接手齊國的生意。真正支撐齊國走到今日的,是齊國無孔不入的情報網絡。”
齊國在秦楚安插間諜套取情報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秦楚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有信心拍着胸`脯保證齊國套取的都是些半真半假的底層邊角料。更何況商人重利,一無所獲者十之一二,被策反者又有十之一二。
商人地位不高,哪怕真的獲取了消息,篩選提煉以後,真正有價值的內容也會大大減少。更何況齊國雖獲取情報,卻因民風及社情的原因,始終無法訓練出強健有素的軍隊。而齊國重商的根本原因仍然在于臨近海邊,常年受到暴風暴雨影響,對種植的發展是致命的。齊國幾乎沒有強有力的糧草供應,更不敢貿然發動戰争。
幾百年來齊國曾因衰弱的軍事被吞并過許多城鎮,齊國節節敗退,國土面積一再萎縮,卻願意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維護其在內陸秦國楚國修建的貿易點。
陸臨曾經只天真地以為齊國把經商當做他們最後一條生命線。陸臨最好奇的事情是,不論是在他是林鷺的時候,連翹将實情半遮半掩地告訴他,而後策反他,還是在他是陸臨的時候,宗如意接受指使幕後的人物,這都讓陸臨感到荒謬。
連翹說到底不過是個暗衛,又受到身份影響,常常在周崇慕身邊行走,陸臨家中的秘辛,她如何能夠得知?總不能是周崇慕親口告訴連翹的吧。
再者,宗如意入楚,她分明知道周崇慕多麽想掩蓋這些事,卻頻頻挑釁陸臨,做得極為公開磊落,簡直愚鈍蠢笨,絲毫不符合秦國公主聰慧過人的傳言。
連翹将實情告訴陸臨,陸臨叛逃秦國,轉頭聯合齊國進攻楚國,秦齊聯軍,秦國兵力強盛,出了人力,進攻路線也由秦國攻入楚國,齊國以兵甲不興為由,提供大量銀錢。
如果當初一切順利,兩國夾擊,那麽楚國覆國簡直易如反掌。
而後宗如意入楚,挑釁陸臨,激怒周崇慕,如若周崇慕當真十分看重陸臨,沖冠一怒為藍顏,那麽這股怒氣就由秦國來承擔。
怎麽看這些事情都是齊國坐收漁翁之利。陸臨也曾懷疑過齊國,卻始終缺少一個最關鍵的環節。直到那天遇見老管家,從老管家口中串起整件事情,才終于明白原委。
無論是周崇慕的母親德妃,還是陸臨的母親,她們都是有身份的貴婦人,同外界接觸也都是與身份地位平等的人來往,根本不會同販夫走卒産生任何交集。想從他們身上探到情報是很困難的,唯有在老管家身上下手。
是老管家幫助陸臨的母親找到了合适的毒藥。市面上的毒藥不好找,他是将軍府上的管家,更不能公開宣揚自己要買毒藥。唯有齊國來的生意人,手上什麽新奇玩意兒都有,又是別國人士,不必擔心自己敗露。
有了一點點線索,就能順藤摸瓜,牽出整個事件的脈絡。至于齊國是怎麽盯上陸臨一家的,陸臨閉上了眼睛。這絲毫不用去想。他跟周崇慕最親密無間的時候,根本不避着外人,只要有心打聽,就能探聽到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
把最親密的人變成最鋒利的刀,陸臨也不得不感嘆,一直小瞧了齊國和奕真,這步棋走得真是好。
顧瀾見陸臨說完那句話便不再開口陷入沉思,到最後竟然露出一副解脫的表情來。顧瀾心中猶豫,試探着喊道:“陸公子?”
陸臨回過神來,嘆了口氣,說:“若是日後你與陛下說起齊國,只需要告訴他警惕齊國諜報系統,務必讓朝中衆臣謹言慎行,尤其是在狎妓吃酒,與上九流下九流之人打交道之時。齊國諜報非一日之功,此刻已滲透秦齊,自求多福吧。”
顧瀾一知半解,點頭應了,忽而反應過來陸臨說這話是讓自己同陛下去說。他既然看得如此透徹,為何不親自告訴陛下呢?顧瀾想。
陸臨已有送客之心,見顧瀾不肯走,便打趣道:“顧大人不願走,可是想看看眉漸的模樣?今日是見不着了,我打發她去宮外給師父進香了。不過顧大人放心,眉漸的樣貌絕對沒得挑,若是顧大人沒意見,這親事我便做主應下了。”
顧瀾恍然想起今日來尋陸臨的真正目的,不過納個妾而已,沒什麽樂不樂意,更何況陸臨指點他的這幾句話,他還要回去慢慢悟,便點頭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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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回答幾個讀者的問題
第一就是陸臨為什麽被這樣折騰還沒死。最重要的肯定是因為他是主角嘛(開個玩笑),這個問題在最開始提到過,陸臨是練過日月心經的,當初他墜崖,也是日月心經保了他一命。再有就是崇慕哥哥對他的身體還是有點分寸,也一直在給他配藥調理,并不是折騰完就不管了。
還有就是被不少人提出劇情走得太慢,看得疲軟。這點确實得認,我碼字功力還是需要提高,現在這個水平的确不能達到劇情一日千裏的地步,感謝大家在閱讀期間的包容和建議。疲軟可能還跟劇情牽涉朝堂內容有關,朝堂內容比較枯燥,但又是這篇文的大框架,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水平有限,争取下篇文再進步一些吧~
再一個,有幾次看到大家問今天還有沒有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會保持日更的。更新不了的時候我會提前請假。最近因為生活上有點忙,所以更新時間很不穩定,這是我的錯,以後盡量固定一個時間更新,免得讓大家等太久。
眉漸的親事辦得很順利。
她畢竟先後服侍過周崇慕和陸臨,這門親事又是陸臨向周崇慕提起,周崇慕親自點頭應允的,盡管是個婢女,仍然給她了側室的身份,又熱熱鬧鬧地辦了場婚禮。
陸臨之所以急着把眉漸嫁出去,實在是因為眉漸辦事不力,又不能完全聽他指使,倒不如替她尋個好去處。總之她自己聽說要與顧瀾成親的時候,也是喜不自勝的。
顧瀾新府邸上敲鑼打鼓,迎來了第一位女主人,她與這府邸、與顧瀾的官運幾乎同時到來,對顧瀾又有不一樣的意義,對他而言,眉漸代表着帝王的恩寵和照拂。
否則尋常人家娶個側室,又怎麽能辦得如同迎娶正室一樣盛大熱鬧。
陸臨向周崇慕求了個信兒,悄悄地出宮進了顧瀾的府上,他的理由是想送眉漸出嫁,實則是想見見今年登科及第的學子們。
顧瀾對周崇慕的囑托牢記于心,自回京到今日成親,已與新入朝的學子打成一片,今日他迎娶眉漸,學生們便都賣他一個面子,成群結伴前來吃酒。
當初顧瀾在董青知府上做門客的時候,因為董青知能耐平平,無甚功績,實在是沒有什麽是可以教會顧瀾的,唯有識人任人這一點上,顧瀾深受董青知影響。
入仕的學生當中,這小半年的歷練裏,有些人已嶄露頭角,鋒芒漸露,有些人不求上進,一心站隊,有些人庸碌無為,待在一個清水衙門裏也能怡然自樂。
科舉學生亦分幫派,有些人是世家大族出身,考個科舉不過是應了祖上傳統,在朝廷裏做個官兒點卯,家族仍受朝廷俸祿恩賜。最多的是出身平凡人家,苦讀十數年的普通學生。還有一小部分人出身貧苦,進京趕考已花費他們半生時間,這群人年紀大,膽子小,在京中總是施展不開。
不論是什麽階層的人,顧瀾此人生于毫末,也曾籍籍無名,眼下飛黃騰達,倒是與各種人都聊得來,此次婚宴,除卻一些出身高貴的人瞧不上他,大部分學生都來了。
婚宴擺在院子裏,陸臨因身份不便,又是暗地出行,并未大張旗鼓地現身,只在臨近院子的廂房中打開窗子觀察衆人。
周崇慕擔心陸臨安危,來時指了路喜陪他,又跟了一隊暗衛,這恰好應了陸臨的心意,陸臨便讓路喜給他挨個指了個中出挑的學生。
“公子,今年的狀元是國公府的大公子。國公府出身高貴,今日并未到場。”
陸臨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楚國立國之時,曾封了立下赫赫戰功的幾個開國功臣,分別為文、宣、明、睿國公,幾百年來國公府勢力漸長,逐漸被歷代楚王忌憚,一步步削弱拔除,到了周崇慕曾祖這一代,只剩明國公一府,便漸漸隐了明字,以國公府代稱。
國公府到底是百年望族,顧瀾只是迎娶側室,不來倒也無妨。陸臨接着問道:“除卻國公府的公子,還有誰沒來?”
“回公子,榜眼與探花都未曾到場。”路喜機靈,知道陸臨接下來要問什麽,便說:“榜眼與探花都是丞相大人的學生,眼下跟着丞相大人在中書省做事。中書省政務繁忙,今日便來不了了。”
陸臨曾以為顧瀾與李序當日攜手在北寧府設計捉拿自己,必定毫無罅隙,未曾想到李序竟也如此不賣顧瀾的面子。轉念想到李序小吏出身,按理講不該看不起同樣出身不高的顧瀾,若是二人不合,那必是周崇慕制衡之策,以防一人獨大。
他轉而繼續問道:“如今在六部裏做事的有誰?他們入朝已有三月,考核當中誰最出挑,誰最靠後?”
“回公子的話,新生入朝後,共有三十二人分到六部,其中兵部要的人最少,把名額留給了武舉,眼下武舉學生尚未入朝。其餘的吏部、戶部、禮部、刑部、工部各要了六人,戶部尚書董大人不管事,自然手下的學生要做的多一些,故而戶部學生上手最快。不過這些學生當中最出挑的還是吏部的趙塘與工部的薛正辭。”路喜說着,還為陸臨指了指趙塘與薛正辭的樣貌。
陸臨心頭盤算起來,戶部、吏部、工部,周崇慕倒還心思清明,想必當初分人的時候,就已将最優秀的學生放在了最關鍵的部位。
剛入朝的學生實則是看不出什麽的,他們朝氣蓬勃積極踴躍,人人都以為自己将輔佐明君飛黃騰達。眼下各個看起來都是好苗子,卻不知日後各人會有什麽造化。
陸臨看過,便放下心來,同路喜道:“院子裏鬧哄哄地,吵人得緊,我頭痛得很,回宮去吧。”
他們從側門悄悄離開,路喜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同陸臨道:“公子可別瞧着各位大人們吃酒吃得放肆,前些日子顧大人給陛下上了封折子,是說為人臣子不該放`浪形骸,免得造成紛擾,建議朝廷官職人員吃酒限量,不可過量飲酒。”
陸臨愣了一瞬,随即無奈地搖搖頭,這顧瀾還真是看起來聰明,實則愚笨,如此行徑,豈不是舍本逐末,以為簡單粗暴的一刀切就能杜絕消息洩露,實則堵不如疏。更何況問題的關鍵根本不在飲酒作樂上,而在于防禦齊國的情報系統。
方才陸臨還覺得周崇慕心思清明,眼下一想,周崇慕連顧瀾這樣的人都能委以重任,真是病急亂投醫。
盡管如此,他也不想多說什麽,只低頭笑了笑,說:“顧大人真是別出心裁。行了,回宮吧。”
重陽節那日也是周崇慕的萬壽節。
因着去年的變故就從萬壽節那一日開始,故而今年的萬壽節,周崇慕絕不再放陸臨一個人在宮裏,早早知會了他,要帶他赴宴。
以前周崇慕沒有後宮,設宴也只在前朝,眼下有了後宮,便有兩場宴。陸臨不知道周崇慕要帶他去哪一場,哪一場他都不想去。
他想告病推辭,卻被周崇慕拒絕了,萬壽節事多,他還要趕着祭拜先祖,沒空與陸臨讨價還價,直接了當地告訴他道:“你前些日子對前朝的事情忙得上蹿下跳,朕也默許了,阿臨,你可別覺得朕是個傻子。”
陸臨覺得好笑,他與周崇慕如今看着就像是做生意似的,你來我往,我讓你一分,你容我一寸,怕是再堅持一段時間,周崇慕便會膩了。
到了含元殿大朝會,底下的人卻遞了折子給周崇慕,說是秦國的攝政王念着與周崇慕是舊相識,親自帶着壽禮前來為周崇慕祝壽。
遠瓷帶着人已走到京城腳下才給宮裏遞了折子,分明就是要打周崇慕一個措手不及,周崇慕恨得牙癢,但人都來了,更何況遠瓷眼下`身份不一般,不能将人轟走,只好迎了進來。
既然遠瓷來了,周崇慕便更要陸臨出場,陸臨随着周崇慕坐在上首,周崇慕一副昏君做派,毫不避諱地将陸臨攬在懷裏,座下衆臣都露出或是不屑或是憤恨的神色。
“攝政王當真繁忙,不到一月的時間往返秦楚兩趟,想必一路馬不停蹄,定是累了。”周崇慕道。
群臣面面相觑,都未曾聽說遠瓷曾來過楚國的事情,遠瓷也不氣不惱,好脾氣道:“臣算不得繁忙,大事有司先生處理,臣樂得清閑。因着在楚國生活過,對楚國風物十分傾心神往,故而常常拜訪,怎麽,陛下不願嗎?”
周崇慕将陸臨攬得更緊了些,“攝政王怕不是傾慕楚國風物,而是傾慕朕的後宮吧!”
陸臨被他捏得肩膀劇痛,忍不住掙了掙,周崇慕斜着眼睛瞪他一眼,陸臨便不敢再動了,老老實實縮在周崇慕懷裏,在群臣眼中,可能已坐實了禍國殃民的角色。
遠瓷面色陰沉,群臣目瞪口呆,看着這二人争風吃醋,居然還是為了個男子。更有朝中老臣已氣得胡子發抖,什麽陸公子,這分明就是當初叛國賣國的林鷺。
陸臨一整晚都處在周崇慕與遠瓷夾槍帶棒的針鋒相對中,更承受着朝中衆臣的蔑視與不滿,整個人心力交瘁,還未到入夜時分,就已汗流浃背氣喘不止。
周崇慕見他狀态實在不好,一副腹背受敵生無可戀的樣子,先退了一步,下令送陸臨回宮。宮人們剛剛準備攙着陸臨朝外走,遠瓷便站了起來,将自己身上的披風接下來披在陸臨身上。
他言辭懇切,理所應當,“陛下,臣看陸公子受驚發汗,眼下節氣已入秋了,陸公子原本就體弱,若是帶着一身的汗再受了夜裏的涼風,怕是又要生病。”
周崇慕恨得咬牙切齒,道:“朕給阿臨準備了禦辇,攝政王怕是操之過急了。”
遠瓷并不在意,他整整衣袍,繼續坐在位置上與周崇慕唇槍舌戰。
捱到宴席結束,周崇慕幹脆讓後宮裏的宴席撤了,自己步履匆匆地去見陸臨。陸臨并不在內殿,他宮裏新來的小宮女璎珞說陸臨回來後便去後邊湯池裏洗澡了。
周崇慕算了算時辰,陸臨已洗了許久,此刻還沒出來,他心中一沉,去了後邊。
這湯池本就有滋補潤氣之效,陸臨常常來,全身的肌膚都瑩白如玉,細膩白`皙,他泡在水裏趴在池邊,像是睡着了,聽見周崇慕的腳步也沒有反應。
周崇慕心中越發緊張起來,幾步走到陸臨身邊,将他從水中撈出來,發現他面色通紅,閉着眼睛緊皺眉頭。感覺自己被從水裏撈起來,像是有些冷,他下意識地往周崇慕的懷裏縮。
湯池這邊一直備着浴袍浴巾,周崇慕方才走得急,倒是忘了,見陸臨覺得冷,将人抱過去取了一個厚實些的把陸臨裹起來,又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