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複發
這一場大雪,最終還是落了下來,飛舞着,掙紮着,瞬間将整個都城也湮沒。
四處靜寂,梨杉枬自那晚之後被玖雪王禁足一個月,房間裏守衛森嚴,連一片雪花都飛不進去,桃燼也不知道被玖雪王軟禁到哪兒去了,梨杉枬自己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自從他輾轉病榻開始,這一場雪就沒有停過,這或許是大闕歷史上下雪最多的一年,整整下了一個春。
梨杉枬睜開眼睛的時候,往事一一在心間流淌而去,所有的不堪回首,歡樂過往,在這個苦寒的冬季,成為生命之中最後一絲慰藉與溫暖,有那麽一瞬間,梨杉枬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無法忍受的。
許久沒有被打開過的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了,突入強烈的光線刺入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梨杉枬終于适應過來,帶着些許的茫然看着走進來美麗高貴的王妃。她的裙裾修長曳地被拖在地板上,輕衫籠罩着她修長的脖子,一身的宮裝将她整個人忖得明豔美麗,常年的深閨苦等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滄桑而狠毒,只是她看向梨杉枬的時候,更多的是無奈與失望。
他将翻到了一半的書放下來,淡淡的看着王妃,眼睛裏有一陣子的恍惚,玖雪王妃的面容漸漸的看不真切,他有一些茫然的盯着玖雪王妃看,一瞬間,所有的冰冷的空氣卷裹着他,慢慢的鑽入骨頭之中。
“枬兒,母妃從來沒想到你會如此?”玖雪王妃一開口就說道。
“母妃,您愛父王嗎?”梨杉枬失聲的問道。
“愛有什麽用,你父王他把所有的心思全部花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我愛他,他卻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幾次三番的冷落我,既然如此,我為什麽還要一心一意的去付出,人心都是會變的,一旦付出與回報不對等,那付出還有什麽意義?”
梨杉枬淡淡的聽着,泛起一絲苦笑,聲音如同玉碎在水面上。
“所以,您還是最愛您自己呀……”
“人難道不應該最先愛自己嗎?如果連自己都不愛,拿什麽去愛別人呢?”玖雪王妃看着梨杉枬的苦笑之後也跟着苦笑了幾聲,接着,用了一種近似嘲諷的口氣對着梨杉枬說道:“枬兒,你真的以為人世間會有不顧一切的真情?這一個多月以來,你躺在這裏,在生死之間徘徊,而辛絡繹每日在煙花之地買醉,最近京都盛傳,他與平西王的女兒攪和在一起,大有要與平西王聯姻的念頭,而陛下也打算應允,以此來修複與平西王的關系,到了現在,你還不知悔改嗎?”
“這樣正好,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梨杉枬依舊微笑,玖雪王妃對他這種死不悔改的個性憤怒到了極點,她從小教育梨杉枬要果斷,不能為情所困,可是到頭來,梨杉枬還是沒有做到她一半的狠毒,雖然看上去至冷至淡,可是梨杉枬只是外冷內熱。
雪地上有霧氣滿滿的缭繞,雪越下越大,下了整整一個月,竟然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
玖雪王妃最終站了起來,梨杉枬的執迷不悟已經無可救藥,她憤怒的走了出去,跟在她身後的嬷嬷回頭看了梨杉枬一眼,小心翼翼對着玖雪王妃說道:“王妃,世子他……看上去很不好。要不要找個……禦醫來?”
玖雪王妃憤怒的看了一眼,再也沒有回頭,什麽話都沒說,走出去很久,她才說道:“我沒有這樣的忤逆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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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杉枬繼續翻着書,沒有看那門又被鎖了起來,沒有看到親生母親離去的背影,看書看了半晌,他一頁都沒翻,過了良久,一滴水啪的一聲掉在書頁上暈染開來,将字都暈花了,他擡起袖子正要擦,袖子上暈開點點的血漬,他流下的不是淚,而是……血。
後來,就陷入一個長久的迷夢之中,半夜時常被噩夢給驚醒,可是醒了之後,就輾轉難眠,他就坐了起來,靠着床,盯着燭火,一坐就是一夜,夜夜如此。
一個多月的禁足令終于解除,他身上的傷口也漸漸的愈合,只是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走出屋子,外面已經偷天換日,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一步步的來到茶花園,茶花園幹枯的花枝上堆滿了雪,宛若白色的茶花開遍,這裏早已經物是人非,他有的時候在想,當初,風夜究竟是怎樣恨上皇帝的,而陛下又是怎麽負了風夜……
“杉枬?你來了?”辛絡繹從不遠處走過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不真切,淡淡的霧色飄蕩着,飛舞着,擋住了眼前的一切。
梨杉枬想要去觸碰,可是卻不敢去觸碰,所有的景象都看不真切,仿若一場迷夢。
辛絡繹站在他的面前,呼出的氣體吐在他的臉上,帶着一點微微的惱怒與不解:“那天,我等了你一夜,你沒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這一個多月,我在等你解釋,可是你也沒有來跟我解釋。”
梨杉枬微微一笑,傾國傾城,總是帶着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恍惚:“那是因為,我不打算跟你走了,殿下,散場吧!”
“杉枬,你在說什麽,好好的為什麽要散場?”辛絡繹忽然拉住他的手,手心的溫度依舊冷入骨髓,“杉枬,到底怎麽了?怎麽突然說出這種話?”
“沒事,散場吧。”梨杉枬笑道,笑得一臉滄桑與疲憊,白雪簇擁之下,那絕美的容顏清瘦得如同這一場冬季裏的殘梅,仿佛那一縷月魂,竟有乘風歸去的感覺。
十分十分的堅決,梨杉枬每一個字都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讓辛絡繹心裏一涼。
只是辛絡繹知道,梨杉枬一旦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什麽人都沒辦法更改。
“當真?”辛絡繹懷帶着一點期待與絕望問道,他多麽希望梨杉枬能夠從嘴裏說出來,我只是開玩笑,他多麽多麽希望梨杉枬從來沒有說過這句話,可是梨杉枬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比誰都了解。
梨杉枬點頭,緊咬着唇,他弱不勝衣的身體在厚重的披風之下不禁微微的顫抖,唇邊被咬出了一道血痕,才使得整個臉色有着微微的血色,遠遠看上去,竟然不像一個活人。
辛絡繹憤怒的扭頭離去,他此刻也不知道化在眼睛裏的是雪還是淚了,他抛棄一切,将自己苦心多年的經營付之一炬,打算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帶着梨杉枬遠走高飛,天涯海角,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得到了卻是等了一夜,整整一個多月都不見梨杉枬的解釋,他郁悶不已,只能爛醉花間,沒想到再次見面,梨杉枬竟然說散場,到底是薄情寡義的人,到了現在還那麽的薄情寡義,不管什麽都融化不了的堅冰……
也許有那麽一瞬間,梨杉枬想要去阻攔的,他有那麽一股沖動,想要去喚回辛絡繹的,但是話到了嘴邊,所有的一切都化為虛無。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的了過去,卻回不了當初。
終于,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場場的飛雪,掩蓋住了所有的傷疤,莫名的,看着辛絡繹憤怒與悲傷,孤寂的背影,梨杉枬竟然有所不忍。
一聲嘆息悠悠飛落,耳邊竟然響起了那一句“沒有人要的小孩兒很可憐。”
建元十六年的開春,雪下得極大,一直下到三月份,仿佛冬季過後直接到了夏季,雪花飛舞着,掙紮着,将整個世界湮滅。
梨杉枬就那樣站着,不知不覺一滴眼淚湧了出來,寒氣入體,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梨杉枬出了茶花園,掃雪的人發現,在深雪之中留下或深或淺的足跡,足跡帶着些許的凄涼與絕望,足跡的旁邊還有幾滴血,鮮豔得如同紅梅墜落。
桃燼看着梨杉枬走出來,表情很古怪,很悲傷,帶着錯愕,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那一刻有想哭的沖動,他哽咽着嗓音看了梨杉枬,欲言又止,可是最終還是悲傷的顫抖的着唇,看着梨杉枬不發一語。
“怎麽了?”梨杉枬問道。
桃燼指着眼睛,示意道:“血……”
梨杉枬擡手一擦,擦得滿臉血污,袖子上都是血,眼睛裏冒出來越來越多,流出來的不是淚,而是血……
他忽然有點不自然起來,帶着微微的慌張,快步的朝着前方走着,眼前霧蒙蒙的天氣漸漸變得黑暗,帶着些許微光的影子。
他這一路上不知道沖撞了多少人,慢慢的往前走着,眼裏的血與臉上的血都被洗幹淨,眼前依舊是蒼茫一片,很多人影來來往往,有點恍惚,幾次三番桃燼想要去扶他,可是梨杉枬一直以來堅強的令人忘記他是一個人,所有的人把他當做神,他出手的一瞬間,手落在空中,沒敢伸出去,可是他又不忍心讓梨杉枬被別人撞上……
如此反反複複的幾次……
上宮星閑在醉仙樓欣賞美景的時候看到梨杉枬漫無目的在大街上走着,他已經将近好幾個月沒有看到過梨杉枬了,只是老遠看上去梨杉枬好像比以前更加單薄了。
他跑下醉仙樓,拍了拍梨杉枬的肩膀,梨杉枬回頭看了一眼,很茫然的表情。上宮星閑有點不解,他拉着梨杉枬走上醉仙樓,還一路介紹這裏的美景。
去了隔間的時候,他遞給梨杉枬一個暖手的,然後把窗戶打得大開,雪花随着風卷進屋子裏,屋子外面的雪景很好看,他一直都知道梨杉枬喜歡下雪天,桌子上的棋還才下了一半。
上宮星閑笑道:“杉枬,好幾個月沒有見到你了,上次慶功宴,我去找你,你不在,王府裏面也沒有,沒想到在大街上找到你,我一個人下棋很無聊,你不如陪我下下棋吧!好長時間沒見你了,改天我們好好的聚一聚。”
梨杉枬笑道:“回來事物繁忙。”
上宮星閑落下一子,也笑道:“我們都是敗家子,哪裏像你,是一個大忙人,這次打敗平西王是史冊留名的壯舉,你可真是了不起,我真為你高興。”
梨杉枬拿起棋,整盤棋局非常的模糊,梨杉枬看不清什麽,他無論多麽努力,整盤棋連個棋子都模糊,包括上宮星閑的臉,他壓根就看不清。
他撚着棋子,久久的不動,在上宮星閑等了很久之後,他突然下了一步。
——開元。
上宮星閑萬萬沒想到梨杉枬會走開元這一步,整盤棋局,走到開元,下一步就是死局,但凡一個三流的棋手,也絕對不會走這麽一步,他想也許梨杉枬劍走偏鋒,下一步就能力挽狂瀾。
他又走了一步,可是下一步,梨杉枬随意走的,已經是死局了。
上宮星閑非常驚訝,他有點難以置信的看了梨杉枬,梨杉枬的棋藝他是知道的,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贏過梨杉枬一局,就連蘇聖還是梨杉枬手下敗将,怎麽會把這麽一盤活期給走到死的。
梨杉枬見他沒有動,于是問道:“怎麽不走了?”
已經是死局了,沒辦法再走了。
上宮星閑看到梨杉枬這樣,看了看桃燼,桃燼站在梨杉枬身後有不忍,有隐忍,但是更多的是痛苦。
“我已經走過了,該你了……”上宮星閑試探性的回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的對着梨杉枬說:“杉枬,把你手邊的白子給我吧……”
那白子明明在上宮星閑的手邊,梨杉枬看了看,眼前一片模糊,之後,很釋然,很平靜的說道:“別試探了,我看不清。”
那一句話,就好像在說今年的雪很大風很急一樣,就好像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全部淡化在眼前,沒有悲傷,沒有憤怒,什麽都沒有,就是短短的一句話,讓黃河決題,千裏冰封,天地遙遠,萬生哀絕。
***
雪越下越大,上宮星閑的馬越踏越急,他一身風雪的沖進美人閣,美女連忙笑臉上前,他一把推開美女,跑到二樓上,一腳踹開二樓某一間上房的門,辛絡繹身邊圍了一群女人,對面坐着一個碧雨蝶。
這個禍害正在買醉,一個胸大腰細裹着細沙的女子嘴裏咬起一片橘子,眼神魅惑勾人的看了一眼辛絡繹,辛絡繹十分會意,伸手挑起美女的下巴,咬過橘子,吃了,之後就喝起了美酒,接着,喝了一口美酒,吻了上去,那女子久經風月,那麽霸道的吻立刻讓她土崩瓦解,身體發*軟,低吟連連,碧雨蝶十分不岔的在對面看着,辛絡繹并沒有理她,只是縱情聲色之中,如此奢靡放蕩的舉動,讓辛絡繹做起來就好像看花賞月一樣令人賞心悅目。
上宮星閑一把掀開桌子,吓得女子逃串,他惡狠狠的對着那些女子說道:“都給我出去。”
女人吓得跑出去了,只有碧雨蝶還坐在那裏,刁蠻的看着他。
“我讓你出去,你聽到沒有”上宮星閑一把提起碧雨蝶:“老子從來沒說過不打女人的,惹急了老子,老子會弄死你。”
“你想幹嘛”碧雨蝶說着看了一眼辛絡繹,仿佛尋求保護似的。
辛絡繹冷哼一聲問道:“找我什麽事?”
上宮星閑猛然一推碧雨蝶,毫不憐香惜玉的惡狠狠吼了一聲:“滾。”
他正要出手被辛絡繹攔住,辛絡繹拉着他的手對着碧雨蝶冷冷的說道:“出去,關門。”
碧雨蝶看到這樣,站了起來,賭氣般的走了出去,才關上門就聽見裏面砰砰的響聲。
上宮星閑一拳把辛絡繹給打趴下,接着再補了一拳,辛絡繹擦了嘴角流出的血,惡狠狠的看着他:“你他娘的發什麽瘋,再發瘋老子就不客氣了。”
上宮星閑好像沒聽到,接着補了幾拳,他打得辛絡繹的嘴角都歪了,辛絡繹也還了幾拳,翻過身來把上宮星閑按在地上:“你發什麽瘋”
“都是你害了杉枬,他的眼疾複發了,你還敢在這裏花天酒地,你怎麽就不死在平城啊?”
辛絡繹當即愣了一下,被上宮星閑占了上風,他立刻翻起身來,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
“我等了他一晚上,我等他跟我解釋……他卻跟我說散場……”
“你要他跟你解釋什麽,那晚,他被人告密,他父王母妃把他攔下了,後來被禁足,他能下地之後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你要他跟你解釋什麽他卧床這段時間聽得最多的就是你跟平西王的千金走得近,所有人都說你要跟她成親。這個時候,你要他怎麽辦?破壞你的婚姻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你還是不了解他呀……你個王八蛋,老子打死你……”
任由上宮星閑怎麽打,辛絡繹都不還手,等到上宮星閑打累了,他已經鼻青臉腫,辛絡繹近似懇求的問道:“他在哪兒?”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的,你就好好的死在你的女人窩裏面吧!”
辛絡繹忽然出手,将上宮星閑打倒再地,惡狠狠的問道:“他在哪兒?”
“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上宮星閑冷笑着,嘲諷着,看着辛絡繹赤紅着的雙眼心裏有那麽一瞬間是不忍的。
這個時候,門“噗通”一聲開了,桃燼來得太急,看到屋子裏厮打的兩個人,他愣了愣,接着看向上宮星閑。
“杉枬怎麽了?”上宮星閑急切的問道。
“少主,完全看不見了,他,他要找上宮大人。”桃燼說道。
上宮星閑立刻跑了出去,辛絡繹也瘋了一樣跟着上宮星閑跑出去。
等到到了淇水湖邊的時候,梨杉枬就站在雪地上,遺世而獨立,他仿佛張望着什麽,靜靜的站在那裏,任憑寒風拉扯他的衣衫,綢帶紛飛,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提着一盞黯淡的燈籠,燈籠裏面的火光已經熄滅了,只是他緊緊的攢住,仿佛那是他的命,整個人與雪融為一色,虛幻得好像是透明的,随時都能随着這場雪化去。
上宮星閑上去拉住梨杉枬,關切的問道:“杉枬,外面冷,你出來幹嘛呀,我回家帶了一點吃的,咱們到屋子裏去暖和暖和。”
梨杉枬茫然的看了一眼,看向辛絡繹的方向,他的面前一片黑暗,他看着辛絡繹站着的地方問道:“你朋友來了嗎?”
“沒有。”
“那我怎麽感覺跟前有個人。”
“那是一棵樹。”上宮星閑看了辛絡繹,帶着氣憤說道。
梨杉枬轉過身來,在上宮星閑的攙扶下一步步的走向屋子裏,屋子裏暖和多了,他摸到一處凳子坐了下來,桃燼端進來一盆熱水。
上宮星閑蹲下來,拿起布帛,一點點的給梨杉枬擦手,梨杉枬眼前一片黑暗,他完全看不見,越看上去,越覺得冷傲,卻讓人心疼,白得一點血色沒有。
“杉枬,我遇到辛絡繹了。”上宮星閑看了站在一旁的淚光閃爍的辛絡繹,試探性的說道。
梨杉枬忽然一擲,摸了上宮星閑的手慌張問道:“你告訴他了嗎?”
上宮星閑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辛絡繹,他說道:“我沒有告訴他。你放心好了,他不知道眼疾複發了。”
梨杉枬微微的安心,笑了,悲戚,連天地都變得遙遠:“星閑,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幫我找一下他,我想見見他。”
“好。”
“你看看我的眼睛,會不會看出來已經看不見了”
“不會。”上宮星閑扭過頭,他壓根不敢看梨杉枬的眼睛,那雙眼睛以前清明似水,如今,毫無焦距,想起來梨杉枬當初是怎樣的風華,那麽一個絕世無雙的人落到今天的這個地步,他不由得擦了擦眼淚,就連身邊的硬漢子桃燼也雙眼淚光閃爍,只是倔強的看着不讓它落下。
屋子裏生了爐火,風在屋子外面掃過,帶起樹間的白雪紛飛,燈光忽明忽暗,飄忽不定,辛絡繹死死的盯着梨杉枬那張臉,面前一片模糊,他咬着唇,死死的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最愛的人就在身邊,他連碰都不敢碰,甚至都不敢讓梨杉枬察覺到自己的存在,那麽一瞬間,他特別恨自己的無能。
夜深人靜,所有的人都散去了,梨杉枬夜半驚醒,風聲呼嘯而過,可是那緊抿的唇角與冷汗洩露了他那堅強內心的一點脆弱,因為惡夢而驚出的冷汗粘住了額前的一點碎發因為汗水輕染而愈發清潤的眉頭緊緊的皺着,整個人看上去就如同窗外那一場慘淡的飛雪,不久之後,就要飛離這慘淡的人間。
梨杉枬夜半驚醒睡不着,靠着床頭,不知道自己在想一些什麽,眼前黑壓壓的一片,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辛絡繹就坐在他的面前,只是他不敢讓梨杉枬察覺到他的存在,只是淡淡的坐着那裏,看着梨杉枬睜着無神的雙眼看着前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娶碧雨蝶的風聲是誰傳出去的,這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就算想要逃避縱情聲色,他也只會醉卧花叢,怎麽跟碧雨蝶扯在一起了。
只是,梨杉枬坐着,他也坐着,兩個人就那樣默默的坐在一間屋子裏,一坐就是一夜。
此時相見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