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蕭謙剛到黎州的時候,每每從七日的昏睡中醒來,便喚人筆墨伺候。他總是在屋裏寫寫畫畫,也不知道究竟寫了些什麽。他若是累了,就令人扶他到院子裏,獨自坐在亭子裏看着蒼穹。蒙可好幾次趁着他出神,潛入他的房間,便見到字畫都被丢入紙簍,便悄悄撿了幾幅。
這天剛入夜,正好趕上蕭謙清醒的日子,蒙可正讓廚房備着飯菜,就等他醒來用膳。沒想到月上柳梢頭,就有些不同尋常的動靜。蒙可察覺不對,立刻率人守在蕭謙房間外圍。他的命令才發出,便有無數亂箭射來,雖然距離不近,但也足夠射死外圍的侍衛。蒙可見了,心中慌亂,想要讓人帶走蕭謙,又怕出去會暴露,連忙令人四散開來,不要被近前的刺客發現越王憩息的房間。
那群人射完箭,又跑出一批,入得院中,便放迷煙,惹得衆侍衛睜不開眼,轉眼就被殺了大半。蒙可與為首之人對打,卻瞥見另一方向,有個白衣劍客跳入蕭謙所居的小屋。月光之下,他早已認出這是秦信,便喝道:“快,攔住他!”
侍衛們見此,知道今晚不能善了,幾乎個個拼命,奮勇上前,倒頗有與刺客同歸于盡的架勢。秦信獨自一人進得房來,便扶起已醒的蕭謙,喂了一半解藥,這才掠走金簪和賬本。
蕭訣和蕭諒趕往黎州,本是擔憂蕭謙的病勢,是以日夜兼程。這一天本來是要休息一晚,無奈蕭訣總說心神不寧,硬是要連夜趕路,逼得蕭諒不得不下令出發。
七天的路程,他們只花了四天就到。季瀾在路上也不太說話,似乎已經知道馬車裏還有蕭訣,總是避讓不敢上前。蕭諒見他如此,以為他是與自己疏遠,又怕與他親近了,馬車上的秘密保不住,倒也只能一路冷淡相對。
他們剛進樹林不久,季瀾就搖頭說不太對勁,話音未來,便聽得前方亂箭齊發的聲音。蕭訣也不怕被季瀾發現,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便竄出馬車,搶了一個侍衛的馬,直奔蕭謙的靜養之處。此次他們前來,蕭奕派了五百侍衛随行,着實非同小可。
蕭諒見蕭訣竄出,衆目睽睽,想來瞞不住了,一時也不及細想,他便喊道:“來人,快攔住齊王!”
季瀾道:“回禀秦王,只怕此時是攔不住齊王的。不若讓微臣率三百人,騎馬随行保護齊王。留下的兩百人保護殿下,緩慢前行即可。”
蕭諒說道:“既然攔不住,那本王也一起去吧。前面殺聲震天,讓本王如何安心緩行?”
季瀾抱拳道:“還望殿下稍安勿躁。前方有亂箭聲響,齊王已經沖過去,如殿下再去,只怕亂軍之中,季瀾護不得兩位殿下。”
蕭諒嘆氣:“你說的對,是本王着急了,你去吧,萬事小心。你即可帶四百人追去,留一百在此足夠也。”
季瀾應了一聲,才行了幾步,又轉頭說道:“殿下,臣帶三百人足夠了,還是留下兩百人在此為好,否則臣不放心。”
蕭諒說道:“你快去追齊王,本王依你便是。”
季瀾又交代道:“此處應有不妥,可放響箭。”
蕭諒點了點頭,便揮手示意他快去追趕蕭訣。他深知蕭訣和季瀾的關系不只是表親,所謂一榮俱榮,他們是站在一邊的,而自己當真是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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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瀾很快就帶着衆人追上了蕭訣,又找人伏擊了外圍的數十名射箭之人,這才闖了進去。蒙可見援軍來了,心中擔憂蕭謙,率先搶入房中。
蕭訣與季瀾殺入院中,很快就把本已占了上鋒的刺客誅殺殆盡。蕭訣這才聽得他的驚呼,吓得也不顧身邊刺客,手臂硬生生挨了一刀,也要搶入院裏。季瀾在外殺得興起,劍鋒過處,并無生機。餘下的刺客見大勢已去,紛紛舉刀自盡,未曾留下活口。
秦信搶了蕭謙的金簪和賬本,這才跑出便遇到季瀾,兩人對打起來。秦信雖然蒙面,卻讓季瀾覺得極為熟悉,他們過了數招,都不分勝負。季瀾有意生擒,便劍下留情,不敢使出全力。
秦信見一時難以脫身,心下着急,便在轉身時問道:“小鯨魚,你不認得我了嗎?”
季瀾聽到此話,頓時手下一頓,被秦信鑽了空子,一個飛躍,逃了出去。季瀾心知追趕不及,便也直奔入房中。
他進得房中,便見蕭訣抱着蕭謙連連呼喚:“大哥,大哥!你醒醒啊!”他連忙拉住一旁的蒙可,細問方才之事,便知蒙面人曾經給蕭謙喂了藥。
他走到慌做一團的蕭訣面前,喊了幾聲:“齊王殿下,你冷靜一點,快讓人宣太醫和那位章懷民前來。”
蒙可聽了,也不等他們吩咐,已經沖出去尋章懷民。季瀾見他走了,這才拉住蕭訣,示意他不要着急,便伸手為蕭謙把脈。
蕭訣見此,連連問道:“表哥,大哥他怎麽樣了?”
季瀾說道:“你放心,他無大礙,剛才吐出那攤黑血,對他是有好處的。”
蕭訣搖頭:“那蒙面人定然就是秦信,他不安好心,怎會幫大哥!”
季瀾心中吃驚,便問:“你怎麽知道他是秦信?”
蕭訣說道:“怎麽?表哥,你認識他?”
季瀾連忙說道:“不認識。”
蕭訣擔心蕭謙的傷勢,倒也不計較。他只抱着蕭謙在手,死死不肯松開。手臂上的傷勢早已染了大半的衣袖,但不管不問,顯得毫無知覺一般。
這邊蒙可前來回報道:“回禀殿下,章懷民不見了,陛下帶來的太醫受驚過度,暈了過去,暫時叫不醒。”
蕭訣怒道:“拿水将他潑醒!”
季瀾心知他情急之中,不可再勸,便說道:“我先用金瘡藥幫你把手臂包紮了再說。秦王殿下車裏還有太醫,讓蒙可帶人去找他們。”
他如此說法,還有一層用意。原來那群射箭的人危險至極,萬一他們退的時候遇到蕭諒,便大為不妥。現在蒙可前去找尋他們,只要兩方回合,若有什麽差池,也可及時保護。
蕭諒倒是沒遇到那群刺客,反是撿了一個老頭。他領着兩百多人,這才行到半路,就聽到動靜。侍衛早已發現,便帶了出來,禀道:“殿下,這裏發現一個白發的老頭。”
蕭諒下了馬車問道:“老人家,你是何人?為何半夜在這荒山野嶺中行走?”
那老頭顫顫巍巍的,不敢擡頭,只閉着眼求饒。蕭諒見了,心有不忍,便道:“你莫害怕,本王不會傷害你的。”
那侍衛搶過老頭的包袱搜查了一番,又禀道:“他包袱裏都是草藥,莫不是為越王殿下救治的太醫?”
蕭諒搖頭道:“胡說。他若是太醫,怎會不遵皇命,連夜潛逃?何況宮裏哪個太醫是本王不認識的?”
那老頭聽了,卻是睜開眼,仔細看了蕭諒好一會兒。蕭諒覺得奇怪,便問道:“老人家,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最好坦白告訴本王,若只是普通百姓,本王定不會為難。”
那老頭充耳不聞,反而繼續打量蕭諒。侍衛看得不耐,呵斥道:“豈有此理!你這老頭,怎可對秦王殿下無禮!”
蕭諒說道:“也罷了,我們趕路要緊,想來他如此老邁,也不會是刺客,由他去吧。”
那老頭卻是跪下說道:“秦王!您是秦王?”
蕭諒奇怪道:“本王确實是秦王,老人家你這是做什麽?”
“老朽章懷民,參加小主人!”
蕭諒聽了,險些從馬車上跌落下來,天下無如此巧合之事,怎會在此處見到章懷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