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蕭諒想起上次季太師的家法,十棍就打得季瀾出血,當下便應聲道:“太師大人,切莫動怒,是本王要讓他們比武。剛才之事多謝太師出手相助,本王無事。倒是這侍從不知輕重,一刀下去診斷了槍頭,差點傷了本王,現在還傷了季瀾,本王心中甚是過意不去。”
這邊雲昭連忙跪下請罪,不敢再說。季朗風看蕭諒說得如此謙和,一時之間也不好再說,便囑咐道:“承蒙殿下厚愛,向季瀾求教武藝,不過他小小年紀,實在是學藝不精,我剛才看這侍衛的刀法甚好。想來,天下自有能人,不如殿下再擇良師,何必學季瀾這些雕蟲小技?”
“太師這話聽起來對,卻又不對。”蕭諒說道。
“哦?何以見得?”季朗風揮手之間,已請蕭諒衆人請入大堂,也早有家仆上來,幫季瀾收拾傷口。只那雲昭還跪在外面,蕭諒也不說免禮,便只能在原地等着。
“本王自小體弱,現如今久病初愈,便是學武也如季瀾所說,錯過了最好的學武時間,只求強身健體,不求武藝超群。再者,本王乃皇子,從不缺人保護,何必親自動手。當初本王受季瀾跳湖相救之情,對他頗為感激,故而獨獨看中于他,求得父皇口谕,這才前來找他學武。父皇金口玉言,本王怎可再擇良師?”蕭諒抿了一口茶,說道。
季朗風聽了,便知此事已然定下,便道:“是老臣失言,還望殿下恕罪。”
“太師何罪之有?好了,現在時候不早,本王也該回宮了。只有一件,希望太師莫要責怪季瀾,他現在可是本王的挂名師父了。”
“老臣不敢。”
蕭諒說着,便和綠袖一起出了大廳,就見雲昭滿臉通紅跪在那裏,他便揮手示意。雲昭這才起身跟在後面,主仆三人,一路無話,坐了馬車,回到宮裏。
三人才進鳳眠閣的大門,就見張公公正從門內出來,驚得蕭諒連忙問道:“張公公,出什麽事了?”
“回禀殿下,徐公公剛才打水,失足摔倒,在這大冷天凍了半日才被發現,已經人事不省。剛才找了太監署的醫丞來看診,只不過怕是年老受凍,兼之大腿骨折,怕是難以熬過今晚。”那張公公說的時候,神色頗為郁悒,有些不同尋常的樣子。
蕭諒見了,便心中起疑,怎麽徐公公才将母妃的遺書交給自己,轉頭就出事了,莫非父皇派人加害?是了,這張公公是父皇的貼身太監,從來不輕易離開,怎麽這會兒專門會來看徐公公了,想必定是他受父皇旨意來殺人滅口。想到這裏,蕭諒心下大怒,卻又無話可說。若要較真起來,父皇就是直接命人杖殺徐公公,他也是無可奈何的。現在只是用摔倒骨折,不做得太難看,保得自己顏面不損,也算仁至義盡了。
不過這個仁至義盡四個字才冒出來,蕭諒心中仍是滿心不悅,便說道:“徐公公不過是本王宮裏一名老太監,何勞大內總管親自來探望?本王代徐公公謝過你了。”
張公公看着他,似有話要說,半響,只是緩緩接口道:“殿下,徐公公怕當真熬不過這幾天了,還望您善自珍重,別太難過。老奴告退。”
蕭諒看他走遠,二話不說,直奔徐公公平時睡的床榻。他深深後悔,剛才不該着急出去,給了他們機會尋徐公公下手,但想到就算不是現在,也是遲早的事,心中更覺無力。
“殿下,你回來了?”徐公公躺在床上,見蕭諒來了,便想要起身行禮。
Advertisement
“不要多禮,本王這就派人去宣太醫前來!”蕭諒說着,便看向綠袖。
“萬萬不可,老奴不過是個太監,如何能驚動太醫前來,這不合規矩。就是現在歇在鳳眠閣內也是大為不妥的,若非老奴求了張公公,務必等殿下前來,讓老奴再看一眼。老奴早就該前去太監署那邊的病館歇着了。”
“哼,不要提他,你老實告訴本王,是不是他們做了什麽手腳,否則怎麽會這麽湊巧?跌得這麽重?”
“絕無此事,老奴不過是一時不小心罷了。”徐公公連忙說道。
“好,既然你是不小心的,為何摔倒後,那張公公親自來此,他平日一刻不離父皇身旁,今日沒有旨意卻在本王出宮之時前來,怎會這般湊巧?他一個大內總管,平日與你并無交情,難道還是專門來看你不成?”
“殿下此言差矣,老奴與他年紀相仿,當年他也只早了老奴一年入宮,而且是老奴同鄉之人,并非毫無交情。楊大人之事,想必陛下還不知殿下已經了然于胸,是以老奴現在去了,也可以少些牽挂,也免得日後有人從老奴身上查出端倪。”
“徐公公,只要等到□□建成之日,本王自會帶你和林公公一起出宮,到時候還怕這些嗎?”蕭諒着急起來。
“殿下忘了,太監是不可以出宮門的,唯有死時才可以被帶出去。您當日說要帶我等出宮,老奴感您盛情,但這不合宮規,怕是尚宮局斷然不肯答應。”
“本王堂堂皇子,難道還怕了那尚宮局?”蕭諒反問道。
“您自然是不怕的,但其他幾個宮裏的娘娘若起了議論,對殿下便大大不利。現下沒了惠妃娘娘,魏王殿下又下落不明,陳王也不再來鳳眠閣,還望殿下擅自珍重。”徐公公說着,便有些接不上氣。
“你歇會兒,等明天再說吧。”蕭諒心中大為酸楚,見此情景,知道張公公所言是真。
“恕老奴逾矩,還望殿下日後與趙王少些往來放好。”徐公公說道。
蕭諒聽了一愣,看他一臉辛苦,便說道:“本王記下了,徐公公你放下吧。”
外面小太監已經前來禀告,說道:“殿下,外面尚宮局的人來了,要擡徐公公去太監署。”
“哼,本王偏要他歇在這裏又能如何?”蕭諒心中憤然不悅,想他們定是見我可欺。
“殿下,何必為老奴與他們傷了和氣。等日後遷去□□,也就省了這許多不自在了。老奴去了,殿下保重。”徐公公說着,便起身一拜,這才被人攙扶而去。
蕭諒的眼淚簌簌落下,想到這些人一個個的離開,自己卻束手無策,心下凄然。他不食晚膳,獨自一人站在窗前,過了二更,卻見雪鴉飛落下來。
他平日裏都備有吃食,等着雪鴉前來,這段時間卻很少見它,便嘆道:“你餓了吧,本王這裏準備了好些肉,你等一等。”
那雪鴉飛了過來,卻是停在他的肩頭,輕啄他的發髻,只惹得蕭諒連連告饒:“哎呦,你可別鬧,本王不想沾了一頭鳥毛,等會兒又要收拾。這大冷天的,實在不想再洗澡了。”
雪鴉聽說,便又飛落到他的手掌之上,連連叫喚。
蕭諒看了,有些奇怪,這幾日不見,他還以為雪鴉餓瘦了,怎麽似乎還胖了不少。難道除了他,還有別人覓食不成?
他便問道:“雪鴉啊雪鴉,你可是找到了新的主人,若是如此,就去吧。別再跟着我了,否則只怕到時候你也是死鳥一只。”
那雪鴉似乎聽懂人言,圍着他飛來飛去,又叼了他桌上的零嘴肉脯,這才飛出去。
不想他才飛出,卻見有人影閃過,蕭諒認出是雲昭,深怕他傷了雪鴉,連忙喝道:“雲昭,別傷了雪鴉!”
那雲昭正在後院半夜練劍,見一雪白的飛禽,以為是什麽珍貴禽類,便想擒拿送與蕭諒。他聽到蕭諒叫喚,連忙收了劍鋒,那雪鴉卻已經受了點輕傷,翅膀有絲絲血跡。
蕭諒見了,便嚷道:“來人,快去請太醫前來,本王愛鳥受傷,現在管不了那麽多。”
“殿下勿慌,卑職知道一些救治傷鳥的辦法。此時深夜,為一只鳥驚動太醫,實為不妥。”
蕭諒本就不滿他傷了雪鴉,對他很是不喜,聽如此說,便道:“好,既然你有辦法,那你最好治好他。否則本王定要治你的罪!”
“此鳥少見,需雪見草才可治它之傷,望殿下下令,容卑職出宮一趟,去別靈山取一株前來。”雲昭回道。
“好,不過限你在明日中午之前回來,否則就要重罰!”
“卑職領命。”雲昭應了一聲,便飛奔而去。
到了第二天,蕭諒吃過早膳,得知徐公公傷勢穩定,便放下心來,令人送了好些補品前去。他前去籠中查看雪鴉,見它毫無精神,又把剛炖好的參湯喂給它,但無奈喂不下去。蕭諒大為着急,心想這雲昭怎麽還不回來。
午飯過後,那雲昭這才前來,地上一株紅色的藥草說道:“此乃雪見草,殿下讓人搗碎配合清水喂服雪鴉便可。”
他說完後,便倒了下去,肋下有鮮血滲出,看得蕭諒大為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