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銮殿上,當朝天子炎啓帝蕭奕坐在龍椅上,滿臉怒色,群臣都跪在地上,沒有人敢應聲。張公公看到情勢緊張,便端茶走了過來,放在一旁,默不作聲。
蕭奕抿了一口茶,過了許久才道:“你們別跪了,都給朕站起來說話。季太師,顧将軍,立儲之事,當真有你們說的這般刻不容緩嗎?”
群臣這才慢慢起身,也不敢擡頭,只聽到季太師持玉笏說道:“回禀陛下,老臣只怕夜長夢多,是以希望陛下能早做決斷。”
“哦?那依你之見,立誰為太子方好?”蕭奕說着這話,卻把眼往骠騎大将軍顧昭身上看。
“臣以為,立儲之事,茲事體大,陛下遲遲未能下旨,定有所有顧慮,各位皇子各有千秋,老臣不敢妄言,還望陛下明鑒。”季太師弓着身體,繼續說道。
“衆卿數日所奏的人選,無非二皇子和五皇子。太師,你的奏疏遲遲不曾上表,你以為此二人如何?”蕭奕口裏說着,仍然在看顧昭。
“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老臣以為,此二子都可堪重用,單憑聖心裁決。”季朗風的話說得光明磊落,但誰又知道這三朝老臣的心打着什麽算盤。
“臣以為,二皇子可成大器,文才武功具是一流,正直磊落,實乃明君之選。但他有時候太過耿介,還需磨砺方可。”顧昭終于開口,他的話就如個性一般剛直不阿。
“朕七個皇子,群臣難道都只看上了兩個不成?”
“陛下,臣以為,七皇子年雖幼,但聰敏思辨,恭謹有禮,再過幾年,也是良才。”說這話的是貧農入伍,而後一人打了無數勝戰的大将軍賀廷羽。
“那麽尹太傅,你怎麽看?這幾個孩子你都教導過,想必你比群臣更熟悉他們。”
“臣以為七皇子年紀雖小,卻有龍風之姿。只可惜身體孱弱,不能當此重任,六皇子年少多思,不善言辭,不與人溝通,二皇子太過直率,光明磊落,只是太過剛正耿直了些。”太傅尹仲霖說道。
“朕七個皇子,一下子被你否了三個,那麽餘下四人如何?”蕭奕忽然起了興致,眉頭也舒展了不少。
“臣以為餘下四子,陛下既說要避嫌,臣自當避開四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陛下自有定論,而五皇子處變不驚,事事聊人先機,确可擔此重任。”
“這麽說,尹太傅和季太師都中意五皇子了?”蕭奕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起來。
“下個月嘉元皇後忌辰一過,你們就可以知道朕心中屬意的儲君了。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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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頓時讓群臣炸開了鍋,在大殿外,就三五人聚在一起讨論此事。太師季朗風走到太傅尹仲霖面前,抱拳說道:“不知季某可有此薄命,請太傅過府一敘?”
“太師有命,仲霖焉敢不從?”說着,兩人便走出了宮牆。
蕭奕退了朝,便往西閣走去,那是衆皇子上學的地方,他慢慢走過去,卻見七皇子依靠在門外,偷聽裏面說話。
翰林院的董笑林正在講學,他說道:“三十年前,天下四分,分有北域,西涼,東陵,滇國,其中只有北域,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統一的國度,而是草原部落聯盟。只因北方牧民習性相似,然各為其主,永遠争來搶去,是以遲遲未能團結,後來出了一個英雄叫那真,讓衆部落臣服,紛紛敬他,遂打成一致,如遇外敵,則共同抵禦。北域占盡地險,易守難攻,草原廣大,但他們的征伐殺戮也多,所以經常有少股難民逃到其他三國,各國對待的方式也不同。”
“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我去尹府還看到兩個北域的大漢在搬石頭造假山呢。我們東陵必是對北域難民以友好政策對不對?”
蕭奕心想,怎麽诤兒還是這般直接。四皇子蕭诤的母親尹妃是太傅尹仲卿的女兒,是以他經常跑去外祖父家玩耍。
只聽到董笑林在內說道:“四皇子所言極是。”
“五弟,你怎麽不好奇為何現在還有三國,西涼呢?”四皇子蕭诤又問道。
“四哥,這個我知道,三十年前,我們□□爺爺金戈鐵馬,将西涼國并入了我東陵,還趁着那真病死,搶了北域一大半的土地,又将滇國逼退到暗天密林的南側,現在只有我們東陵的國土最大。”
五皇子蕭決懂的事情一向比別人多些,只因他的母親季氏珍妃是太傅季朗風的女兒,一向博覽群書,對這個孩子也管教嚴厲。
蕭奕正要上前,忽見躲在一邊的七皇子蕭諒咳嗦了起來,他連忙拿衣袖按住口鼻,想要悄無聲息的離開,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蕭奕,連忙跪了下來。
“兒臣參見父皇。”他一邊說,一邊咳。
蕭奕看着這個瘦弱的孩子,心中難過,方才朝上尹仲霖說此子龍鳳之姿卻是不錯,自小也特別纏他,可惜身體着實太弱。他想着,滿心憐惜的扶了蕭諒。
蕭諒的咳嗽聲音早引得裏面的人聽見,卻見董笑林和三位皇子走了出來,紛紛向蕭奕行禮。
“七皇子怎麽在此?”董笑林驚訝的說道。
“是啊,諒兒,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讓你好好在你寝宮歇息,怎麽還跑出來,如想上學,朕讓董翰林去你房裏便是。”
“兒臣想,太傅一天上課辛苦,不若兒臣自己和衆兄長一起聽課,也可以向衆兄長學習。又怕皇兄怕兒臣辛苦,所以才站在門外偷聽。”蕭諒氣力不濟,說完又咳了起來。
“你這孩子,如此,朕讓尹太傅明日入宮,日日給你授課,你看可好?”
“父皇偏心。”蕭雲詳說道。
“董翰林和尹太傅乃我朝兩大奇才,你七弟身體不好,獨自授課,怎麽就是父皇偏心?”蕭奕問道。
“兒臣以為,既然七弟想要和兒臣一起聽課,不如兒臣每天在董翰林這裏上完課,再去淮月宮找七弟,順便和外公交流功課。父皇以為如何?”四皇子蕭诤說道。
“這倒不錯,你對你七弟還真是體貼入微。”蕭奕展顏笑了,又問:“決兒,怎麽一聲不吭?”
“兒臣以為父皇怎麽決定都有考慮,并無需過問兒臣的意見。”
“這話聽着像那堂上的大臣,這可不好。”蕭奕略皺眉頭,不免有添了幾分不悅。
“諒兒,你體弱,就和父皇一起乘步攆回去吧。你們幾個,今天就散了,不必再念。”
張公公本想伸手扶七皇子蕭諒上步攆,卻被蕭奕攔住,他親自抱了這個小兒子上步攆,直往淮月宮而去。
董笑林辭別衆皇子而去,蕭決獨自往母妃寝宮儲秀宮而去,路上卻見一個太監跑來,說道:“陛下今日要群臣獻各家千金畫像,要為大皇子選王妃。”
蕭決頓了一下腳步,擡頭說道:“還有呢?群臣為儲君之外,都在推薦二皇子和您,陛下只說過了下一個月,嘉元皇後忌辰,便立儲君。”
“你下去吧,不要再來這裏,事情我知道了。”蕭決回轉宮中,但見母妃季氏正在習字。
“決兒,今日怎麽回來的這般早?”
“父皇來了,所以退得早。”蕭決道。
淑妃聽完,放下毛筆,走了過來,說道:“你父皇到西閣去了?有沒有說什麽?”
“沒啊,只不過抱了蕭諒和他同坐步攆回去。我從小到大就沒坐過,憑什麽蕭諒因為體弱,就能常坐那步辇。”蕭決憤憤道。
“決兒,這話可不能讓外人聽見。不管怎麽說,好在你七弟不會是威脅,也不知道有幾年活頭,他現在坐就坐,以後可就沒他的日子。今日早朝的事情,想必已經有人和你說了。”珍妃說道。
“兒臣不知。”
“你就別在母妃面前弄鬼,你想要培養一些暗線,便去做,母妃是不懂你何以如此,但這麽做必定有你的理由。只是今日你外公舉薦你之外,沒想到尹太傅也推薦你,這倒是令人意外。你外公肯定已經找他打探消息,倒也不急。”
“恩,兒臣知道了,母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