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記

第4章

11

“我愛你，我用盡了所有力氣逼着自己愛你，不然你所做的一切都讓我承受不了。”

橘遙失望地看着芹川高嶺，這個男人曾經是他生命中的絕對主角，“可是你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心也會痛。你做的一切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戳到了我的心上。”

事情要轉回到三天之前，自從那天吃飯之後，橘遙便安安靜靜地待在家中修養，偶爾也會在爸爸地示意下接一下芹川高嶺的電話，但除了敷衍性的嗯呀并沒有提出見一面的要求。而芹川高嶺也似乎很忙，每次電話的背景音都十分的嘈雜。有一次奉了父命叫他過來吃飯的橘遙就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的類似機器起重的聲音，伴着奇怪的‘叮叮當當’的聲響。

“你跑工地去了？”橘遙一皺眉，聽着裏頭咋咋呼呼的聲音不免問道。

“我上次和你提過的那位中國朋友要在東京造一家酒店。”芹川高嶺看着身後忙忙碌碌的人群，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的晦澀，“我現在就在施工現場。這位朋友的一位朋友長期失眠，曾經拜托我幫忙找一些特效藥，我今天就是給他送藥去的。”

“哦。”橘遙點點頭，想起某天晚上颠鸾倒鳳之時那不合時宜打進來的電話，舔了舔幹澀的唇舌說道，“我爸爸喊你過來吃晚飯。”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酥酥麻麻地撓在心尖上。因為想起了某些活動而感到燥熱的橘遙克制着反應搓了一把臉頰，盡力不去回想那些對他來說帶着刺的美好過往，惡聲惡氣的問道，“你來不來？”

盡管這些天芹川國光沒少在他耳邊鼓吹他哥哥多麽的修身養性重新做人，但心裏有疙瘩的橘遙在沒有看見芹川高嶺的明确态度之前總是無法好好和他說話。

什麽分手後還是朋友……

呵，分手之後他一定把他打成豬頭，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和豬頭一步之遙的芹川高嶺在遞過來的文件上簽下名字，含笑說道，“今晚不行。今晚有一場關于‘新醫學’的宴會，我代表醫院得去參加。”接過鑰匙，芹川高嶺走到車邊看着全新的跑車問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去接你。”

橘遙撇了撇嘴，心中有一絲低不可覺得失落，“不去。”

芹川高嶺早已猜到了橘遙的回答，在一起這麽久但凡大小宴會橘遙總是不樂意和他一起去的，天性開朗自有的橘遙嫌這種裝模作樣地場合麻煩。

“那麽，你在家好好休息。”芹川高嶺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門，“等後天我去接你上學。”

橘遙哼了一聲，挂了電話。

自那天之後直到上學的前一個晚上，芹川高嶺和橘遙的聯系便是幾通無關緊要的電話和字數少的可憐的短信。盡管橘遙爸爸問過幾次‘高嶺為什麽好幾天都不來看你’，也都被橘遙用各種理由搪塞掉了。盯着上一條發自三個小時前的短信，橘遙氣鼓鼓的哼了一聲躺在床上心煩意亂地蹦跶了幾下。他就知道，高嶺之花沒那麽容易認輸。

橘遙想起芹川國光說的那些話，手臂蓋住眼睛不由地嘆氣，若是高嶺真的能認清自己，給他和自己一個機會……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芹川國光的電話就過來了。一改往日傻逼兮兮的說話方式，驚慌失措語速飛快地将事情交代了一清二楚。說是芹川高嶺被人別車結果剎車來不及一頭撞上了盤山公路的護欄，至今昏迷未醒還躺在重症病房裏。

聽到消息的橘遙看了看桌上的日歷，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拽緊，氣都提不上來。他只覺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說道，“國光，今天可不是什麽愚人節。”

芹川國光坐在地上靠着牆壁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遙哥，我也希望這一切都是我哥的玩笑。我都沒敢告訴爸媽，就怕他們着急。”

握着手機的手劇烈地顫動起來，橘遙只覺得世界都轉了圈一陣陣的冷汗伴随着呼吸困難出現在額角、背部身體各處。腦子裏嗡嗡作響，一剎那間眼前的所有物體都變成了黑白兩色，父親的詢問和妹妹吃驚的臉色都變得模糊，只有身體本能地拿起錢包瘋了一樣朝醫院趕去。

“遙哥。”芹川國光從地上爬起來眼睛紅腫的看着橘遙進來，轉頭看了看躺在還在手術中的紅燈，啞着嗓子說道，“我哥……還在手術室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橘遙腳軟地幾乎站不住，撐着走廊窗臺愣愣的看着這一切，無法相信明明之前還和自己糾纏不清的人此刻生死未蔔地躺在手術臺上。

明明剛才，自己還想着和他重新來過的……

芹川國光走過來拍了拍橘遙的肩頭，克制着滿心的悲憤，“哥哥在回家途中目睹了一起殺人事件……”

站在一邊等着結果的警察摘下帽子走過來，一臉‘請您保重’的神色說道，“根據我們的了解，芹川先生在回家途中目擊了一起便利店殺人案件，嫌犯為了殺人滅口便撞車将芹川先生的車逼上了護欄。”

橘遙抖着腿顫顫巍巍地走到一邊的座椅上坐下，警察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傻乎乎地看着對面的白牆，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的紛亂。

“遙哥！”芹川國光喊他。

“嗯？”橘遙愣愣地擡頭，才發現眼睛已經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12

兩個小時焦心的守候，得到的消息是手術很成功。醫生說情況好的話，大概明天上午就能清醒了。一直守在門外的警察也很高興，沖醫生道了聲謝謝，喃喃自語道，“看來好車就是不一樣，安全性能真是太好了。”

橘遙沖這位眼熟的醫生點了點頭，也沒去管身後的兩個人跟着病床回了監護室。

警察敲了敲門笑着提着一袋東西進來，交給橘遙邊說道，“等到芹川先生清醒之後請聯系我們，可能還需要對芹川先生錄一下口供。但家屬請放心，錄口供耗費的時間不會太久絕對不會累到病人的。”

橘遙蒼白的臉終于浮上一股的血色，接過裝着錢包手機的袋子沖警察彎了彎腰道謝，并将人送出了門外。

芹川國光咧着嘴拍着胸口，只覺得塌下來的天又重新被頂回去了。渾身暢快地看着橘遙問道，“遙哥餓了吧？我去小賣部買點東西上來。”如果哥哥醒了發現遙哥沒吃東西，肯定又要打自己了。芹川國光的視線落到躺着的人身上，哥哥，你要快點醒過來啊。

橘遙點了點頭，拖過一把椅子坐到芹川高嶺的身邊看着他。平日裏那個意氣風發的名流慘白着臉躺着，若不是對面的監護儀顯示心髒還在跳動，橘遙都不敢去觸摸他。指尖從寬闊的額頭落到高挺的鼻尖，再落到幹澀的唇角，雙手握住那雙因常年握筆寫字而帶着些老繭的手掌。橘遙吻了吻指尖，只覺得那些女人也好做戲也罷只要眼前這個人還活着，一切都可以徹底原諒。

擔心遙餓肚子的芹川國光百米沖刺地跑回病房，陪着橘遙略略吃了幾口東西墊墊肚子就被人打發回了家。

“遙哥，你真的可以嗎？”芹川國光猶豫不決地站在門口，看着收拾陪床的橘遙問道。

橘遙拍着被子的手一頓，彎着腰斜眼看了他一下，“記得拐彎去我家和爸爸還有妹妹說一聲，也別說太多免得他們擔心。”

芹川國光遲疑地點了點腦袋，被嫌礙事的橘遙推出了病房。看着在自己眼前無情關上的大門轉身就竄到護士臺，以自己‘繼承人弟弟’的身份叮囑了一長串的注意事項，見小護士認真的點頭應下了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橘遙轉過身，看着安靜地只有儀器輕微聲響的病房長嘆了一口氣。鑽進被子還以為會徹夜無眠的他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晨就被一陣急促的鬧鈴聲吵醒了。

迷迷瞪瞪地從床上下來，左右找了找聲音的來源視線最後落到了茶幾上屬于芹川高嶺的手機，橘遙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走過去，按掉了鬧鐘指紋卻不小心按在解鎖鍵上，頓時跳出來一張他熟悉的狼狽的大臉。

橘遙眯着眼看着這左一道紅右一道黑的人想了半天，猛然想起這是他小學有一天和人因為濑戶花打架弄成的鬼樣子。橘遙嘬着牙花咦了一聲，面上一副嫌棄地模樣。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均勻呼吸的人，笑着沖着鏡頭比着‘V’拍了一個帥氣的自拍照。

撓了撓雞窩頭似得腦袋，正要放下手機一條短信飛進來。橘遙看着略顯熟悉的名字一挑眉，啊，是他說的那個中國朋友。特效藥很好用，所以特意發過來的感謝信嗎？橘遙笑着動了動手指，模仿着芹川高嶺的語氣回了過去。指尖點了點，界面便跳回了上一層。

收件箱顯得很空曠，芹川高嶺有一個習慣便是短信看過後便會在晚間集中删除，無論短信內容多麽重要他也會在記下之後删除，只保留下和橘遙之間的對話。其實是你先喜歡我的吧？橘遙摸着下巴回頭看了一眼高嶺，笑着就要鎖屏忽然在手機短信箱裏看到了一條很奇怪的短信。

發件人：匿名

發件時間：三天前

主題：關于安全防護檢查服務

內容：您好，芹川先生。我們已經派專業團隊前往您提供的場所，預估十五分鐘後到達，之後将按照專業級的标準加強您的愛車堅固程度。蓮花4S店，感謝您選擇我們。

橘遙的眉頭逐漸擰了起來，他看着這個敏感的時間，視線重新落到臉色蒼白的男人身上，他突然加固車子做什麽？

看着上頭預留的聯系方式，橘遙想了想走到門外撥打了那個電話。

“您好。”是一個溫和的女聲。

橘遙猶豫了一會兒，看着樓下來往的車輛問道，“您好，我想請問一下三天前是不是有一位芹川先生要求你們給他的車做安全防護加固？”

“請稍等。”那頭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接着說道，“是的，先生有什麽問題嗎？”

“我是他的……愛人。”橘遙憋出兩個字來，舒了一口氣看着漸漸出現的太陽問道，“我想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突然的要求你們做安全防護。”

“這個……”女生顯得很是猶豫，“先生，我們的保密措施不允許我們向他人透露客人的相關信息。”

橘遙沉默了一會兒，向女生到了謝。轉頭便撥打了昨日那位警察的電話，将自己的疑惑和4S店的聯系方式告知了他。沒想到那頭竟然沉默了一會兒，接着沉聲說道，“橘遙先生，關于這一點我們昨天下午就有同事過去查證過了。”因為騙保的人太多，像這種服務必須要實名登記在冊，警局查起來也分外的省力。

橘遙猛地拽緊的握着手機的手，整個人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警察猶豫了片刻，說道，“橘遙先生，按照規定我們是不允許告訴您這位先生加強防護的理由的。但是我私人覺得，這件事你還是要知道，平日裏也要多關注關注您愛人的……心理健康。”那人頓了頓又說道，“芹川先生想要加強防護的理由是……”

……

所以說，橘遙脫力地靠着牆壁，定定的看着病房門。

病房裏那個傻子本想着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試探自己，結果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就被殺人兇手給撞了是嗎？

真是……

在幹什麽啊？

13

芹川高嶺看着電腦屏幕上各種各樣與世隔絕的山莊，忽然發了一封郵件給回到中國的友人。毫無保留地将自己對橘遙将近病态的控制欲，一股腦的都告訴了對方，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理解這信息龐大的郵件就寫到，“一天之內回複我，不然我怕會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來。”

郵件在三個小時內就回複了，友人顯得很是吃驚。他認為芹川高嶺現在的狀态很不對勁，偏執到了魔怔的地步。郵件的頂端附上了一張名片，友人真誠地建議他盡快去找一個心理醫生。看着上頭的名片芹川高嶺無奈的扶額。

找這家夥去咨詢，還不如殺了他來的更快痊愈。

芹川高嶺轉過椅子，看着空空蕩蕩安靜地讓人心裏發麻的家就覺得哪兒都不對勁，恨不得把屋子裏的東西都摔碎了重組一遍。芹川高嶺轉過臉看着上頭的房子忽然按掉了電源鍵，拉開抽屜看着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抿唇，事情都已經安排好，看來也只能賭一賭了。

14

“遙哥！”過來送早飯的芹川國光興奮地沖出去尋找去找主治醫生談話的橘遙，大喊道，“我哥醒了！”

跟個虛弱的小麋鹿似得，橘遙匆匆回到病房，看着躺在床上笑眯眯看他的芹川高嶺皺眉。身後湧入的醫生迅速地坐着檢查，高興地說道，“好好休養，以你的體質相信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主任了。”芹川高嶺緊緊盯着橘遙，嘴裏謝道。

外科主任插着兜有趣地笑着邊寫下記錄，拍了拍橘遙的肩頭說道，“這下可以放心了。”說罷就招呼着犯着花癡的實習醫生們出去，順帶把咋咋呼呼的芹川國光也帶了出去。

“遙。”芹川高嶺可憐巴巴地眨着眼小小聲的喊道。

橘遙撇了撇嘴坐到他的身邊，看着他就是不說話。

芹川高嶺伸手握住了橘遙的手掌，沒有受到一絲的抵抗。心裏湧起一股巨大喜悅，眼帶笑意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遙，我的手機在嗎？也不知道這麽多天醫院是不是有事情。”被撞之前那條短信還沒有删除，得盡快删掉。

橘遙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伸長手臂拿過茶幾上的手機遞過去，“吶。”

芹川高嶺順勢握住橘遙的手腕拖到眼前吻了吻，只覺得一切都值得的自信眼神在看到短信箱空了一片的瞬間猛然變化了。他擡頭看向橘遙，後者掙脫開了他的手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控制的力道不對或者對方沒有按照承諾地給你做加固措施，你可能就真的死了？”

果真是知道了……

罕見的，芹川高嶺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慌亂。

橘遙硬着心繼續說道，“你既然能用生命來威脅我，你為何……”

“你不能和我分手。”芹川高嶺的眼中出現一種令人驚心的瘋狂神色來，可一眨眼那種瘋狂又消失了。“遙，我害怕我會做出什麽不可控的事情。”芹川高嶺抓着床單骨節泛白的看着天花板說道，“我這幾天做夢都在想，要不要直接給你辦理留學帶着你出國，然後關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你、觸碰你。這種瘋狂的念頭折磨了我好幾天，我甚至連囚禁你的牢籠都快準備好了。”

“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芹川高嶺只覺得心髒好似一條被活剝的魚，“在這麽下去，我真的會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他可以忍受橘遙從來不在自己身邊的‘孤獨’，但他無法忍受明明擁有溫情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最後卻失去的感覺！

芹川高嶺握緊了橘遙的手，神色交混着瘋狂和懇求，一字一頓地說道，“請你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