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并不是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完美理由, 不僅不合理,而且着實蹩腳了些。
又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兩個成年人之間對待一份感情, 如果連體體面面的告別都做不到的話, 那這麽長一段時間的相處又究竟算個什麽?
蘇青濑的車還停在樓下, 不過鑰匙卻始終找不到了, 該是林謹殊離開的時候一起帶走的,畢竟那家夥從到這裏來不多久就從他手裏接過了許多東西, 其中包括門鎖指紋, 銀行卡, 車鑰匙, 和自己逐漸偏向他的那一顆真心。
林謹殊只要在,這間屋子就一定會被他給填的滿滿當當,他的花,他的草,他的兔子, 他從門縫裏探進來的那顆大腦袋和他響亮的笑聲, 他會在廚房,在陽臺,在房間,在自己目光所及之處, 用最‘粗魯蠻橫不講道理’的方法來占據掉這個小小的世界。
“再不回家我可真生氣了,說什麽都哄不好的那種。”
蘇青濑嘆了一口氣,挂掉賀言昭的電話後他便回房間去換了一身衣裳, 把衣櫃打開的時候自己還愣了一會兒,林謹殊那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自己換洗的衣裳偷摸拿過來了一大半,從最開始挪了一個枕頭, 到後來挪過自己這個人。
從頭到尾,分明都是他一直主動在靠近。
起初抗拒的時候他還緊拽着不放手,說什麽也不肯聽,趕也趕不走。
可是天底下哪能有這樣的人?
要往前走也是他,要往後退也是他,合着什麽好事兒壞事兒都全給他一個人做了?
蘇青濑越想越生氣,衣裳拿在手裏,那衣架子卻是‘嘭’的一聲給扔到了地上去,可是這頭悶氣還沒來得及開始生,心裏頭倒是又突然想,林謹殊他不可能會是這種人。
他還那麽年輕,不可能這麽早就結婚,而且漳州警方也沒有特意提起過,如果是有家庭的人,是有妻有兒的人,警察一定不可能不告訴自己這些情況的,何況就算他真的結了婚,那如果要分手的話,好好和自己說一下不可以嗎?
為什麽偏要用這麽極端的方式說走就走?
難道是遇到別的意外了?
會不會是夜裏出去吃宵夜或者買什麽別的東西的時候被車撞了?
然後無良司機害怕坐牢還把人拖走試圖荒野抛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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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濑胡思亂想,自己吓的自己一頭冷汗。
與此同時客廳玄關處傳來的‘咔噠’一聲房門開合的聲音,清脆的關門聲直擊人心。
蘇青濑有些慌張的張大了自己的嘴巴,“.................”
即便親近如韓凜也是不知道自己家門密碼的,所以除了林謹殊之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等他等了這麽久,突然人回來,蘇青濑反倒是害怕起來。
他不會,是來說分手的吧!
這樣想着,蘇青濑伸手去抓住門框的手指頭都在發抖。
記憶中的林謹殊,不過是個單純善良,脾氣稍微有一些些壞,但陽光灑脫的大男孩兒,他的頭發松軟又濃密,眼睛清澈而閃亮,薄唇輕抿,嘴角上揚,單單只是讓人瞧着就能心情便好的存在,而此時,蘇青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那個一身純黑還壓着一頂鴨舌帽的青年。
林謹殊擡頭的時候,右臉還有一點點劃傷。
蘇青濑站在從卧室裏走出來的走廊口,林謹殊則是已經走到了餐廳桌旁。
兩人對視良久無言,各懷心事,但即便此刻一言不發,氣氛也已經告訴他們,情況不太妙。
“怎麽現在才回來?”
堅持許久,終究還是蘇青濑先開的口,不過他沒有追問諸如‘你去哪裏了?’‘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這幾天在幹什麽?’這樣的話,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也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像是這個人從離開到回來,不過五分鐘而已。
“沒吃飯吧,我先給你煮碗面吃。”
整整三天,從大半夜裏一聲不吭的消失不見,再到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家門口,蘇青濑經歷了怎樣的徹夜難眠,他并不奢求林謹殊能夠知道。
精神狀态本來就不怎麽好的自己,自卑敏感尤其在乎別人感受的自己,哪怕平時身邊的人稍微顯得有些不高興了,蘇青濑都會立馬反思是不是和自己有關的人,稍微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生,自己就會整夜整夜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
這樣的人,遇到這樣的事,內心毫無波瀾又是怎麽可能的事?
但蘇青濑不想說,他也不想問,比起自己受的委屈,他更害怕再從那個人的嘴裏聽到別的什麽。
可是有的時候,你越是害怕,他便越是如一頭攔路猛虎。
甚至連廚房都沒能進得去,蘇青濑只是從林謹殊身邊走過,那男人便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迫使他停住了自己繼續前進的步伐。
這動作,怕是想要對自己說什麽很嚴肅,很重要的話吧。
蘇青濑有些不敢相信的擡眼去看,反倒是林謹殊動手抓人抓的緊,眼神卻左右閃躲起來。
蘇青濑問,“我現在是應該聽你解釋,還是等你通知?”
林謹殊艱難的吞下口水,他的喉間尤其幹澀燥熱,“坐下說。”
雙方一人一頭,甚至最諷刺的是,他們坐的位置都是當初林謹殊逼問蘇青濑是不是喜歡自己的地方。
“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
“所以今天是要?”
從衣兜裏掏出蘇青濑的車鑰匙,銀行卡,包括對方之前給自己買的已經報廢了的手機,林謹殊把這些東西一樣一樣整整齊齊的排列到餐桌上。
“這是最後一次來你家。”
帽檐壓住頭發,遮掉全部眼睛,蘇青濑只能看到那張前幾日還能和自己緊密貼合在一起的嘴唇,就這麽一張一合,決絕無情的說着要分開的話。
他是害怕的。
但是當這句話真真實實說出來的時候,他突然又不怕了。
身子往下一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裝不知道還刻意回避的自己,在這個時候尤其顯得可笑。
蘇青濑沒談過戀愛,這話說出去都沒人信,三十歲的人,被人追求又被人單方面通知要分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到底該說些什麽?
大方灑脫的起身送人‘滾’出家門嗎?
該吃飯吃飯,該喝酒喝酒,高喊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別人分手是什麽模樣,應該想什麽做什麽,這些事情蘇青濑都不知道,只是這個時候,他心裏的難受都是真的,那種一刀一刀,一塊一塊,割掉心頭肉的痛感。
“理由。”
始終還是問了,蘇青濑不想迷迷糊糊,不明不白的就結束一段感情,就算要分手,那麽至少也要給他一個可以說服自己覺得對方走的理所當然的理由。
“我們不是一路人。”
“這不是理由。”蘇青濑搖頭,“至少不是能說服我的理由。”
情緒還算平靜,哪怕強行壓下的嗓音還有些輕微發抖的趨勢,蘇青濑覺得,那也比這會兒撒潑打滾,又哭又鬧來的體面。
林謹殊下意識的将頭擡起一些,可是在對上蘇青濑視線的同時,他又立馬垂下頭來,雙手放在膝蓋上捏的手臂青筋突出。
蘇青濑說,“如果你不知道怎麽說的話,那我來問好了,因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所以覺得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怎麽,你是已經結婚了嗎?”
像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問,林謹殊先是一愣,而後才猛然搖頭,否認了蘇青濑的這個猜測。
“那麽是,在遇見我之前有交往中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嗎?”
林謹殊沉默。
“看來是沒有。”蘇青濑鼻尖酸酸,他苦笑一聲,再開口時的聲音就帶着幾分哽咽,“那為什麽?我想不出第三個必須分開的理由。”
林謹殊張開嘴,也許是想說些什麽能讓對方主動死心的話,平時罵人罵的一邊兒溜,可是面對蘇青濑的時候,他半個傷人的字也說不出口。
“我不是會輕易和別人交往的人,也不可能輕易和別人分手,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灑脫,如果你的理由在我這裏完全不成立,不構成可以達到雙方完全再繼續發展下去的條件,那你永遠別想走。”
“抱歉。”
知道自己再坐下去會出大麻煩,林謹殊幹脆‘騰’的一聲從那座椅上起身,他小腿站直,推的身後的座椅往外退出‘吱呀’一聲刺耳的響動來,快速的對着蘇青濑的方向低頭道歉,随後轉身就跑的動作也是幹了自己二十多年來做的最心虛的一件事兒。
“別走。”
蘇青濑看人跑了,自己也跟着慌張起來,他忙起身追上去。
驚慌失措下的腳尖還踢中了桌腿,沒時間去想自己疼還是不疼,蘇青濑只趕在林謹殊出門之前先一把從身後将他攔腰抱住。
“你說過喜歡我的。”撕心裂肺又夾雜着幾分質問的大喊,蘇青濑把自己的臉埋在林謹殊的背脊裏,帶着溫度的眼淚就這麽順着衣裳透進對方的肌膚,細白的手臂因為太過用力所以還突起不少青色的血管來,“你怎麽能騙人呢?”
“剛開始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我就說我們不能随随便便的住在一起,我說我是同性戀,我說我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十三年,好不容易你出現,所以我心裏很安定,我說不能繼續,我說過不能繼續,可明明是你,明明是你抓着我的手說,因為是你,也正因為是你,所以才會有之後的事情發生,我那麽相信你,我那麽毫無保留的接受你,可是你現在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就說一句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就要走呢?”
一直是個愛哭的人,不過慣常喜歡躲在人後,哭的時候不能開燈,牙齒咬住被子也不想發出聲音。
他怕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怕被別人看不起。
蘇青濑從來都是個情緒極度壓抑的人,而這一回沒喝酒沒做夢,清清醒醒的,倒是頭一次當着一個人的面示弱,認輸,露出自己渾身上下最大的軟肋來,他把自己哭的亂七八糟。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擔心,HE,甜文。
不過山海醬的文風一直都是糖中帶刀,但是不管中途怎麽插刀,最後給大家吃的一定是糖,嘻嘻嘻嘻。
林隊這是為了保護蘇醫生才要走的,他不是渣男。
另外,更新時間改到每晚21點,日更,有情況會挂請假條。
感謝寶貝們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