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游清微被路無歸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說:“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好與壞有時候是很難界定的。”
路無歸說:“不是的。你是好人,左娴是好人,游敬曜是好人,莊富慶、蔡芬、曉笙姐姐、左小刺、薛元乾、龍師叔他們都是好人。”
游清微的心莫名地被觸動了下,她看着那雙清透的眼眸柔柔一笑,低喃道:“真好。”簡單幹淨,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善惡分明。她曾記得有人說過,鬼靈的世界比人類的世界簡單,善惡分明、一目了然。
路無歸甜滋滋一笑,說:“游清微,我知道你是在誇我。”
游清微想了想,問:“明天我們得正午時分出門,對你沒妨礙吧?”
路無歸說:“沒關系的呀,我打傘。”
游清微應了聲:“好。”她又打電話給左小刺和薛元乾,告訴他們協會要選副會長的事,約好明天下午兩點五十分和他們在聽雨茶樓外面碰面。她挂了電話後,便繼續躺在搖椅上和路無歸喝茶。
※※※
午飯過後,游清微帶着路無歸出了門。
今天的天一片陰沉,空氣中散發着絲絲潮濕,似乎像要下雨。
因為沒有太陽,即使是陽氣最重的正午時分對路無歸似乎都沒什麽影響。
游清微看着路無歸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把背包往她的懷裏一塞就邁着歡快的小步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裏等着出門了,一陣無語。她覺得路無歸是真的沒有半絲大鬼妖要去見一大群捉鬼抓妖的大師的覺悟和不安。
茶會是下午三點開始,游清微踩着點,提前十分鐘到了聽雨樓。
聽雨樓臨湖而建,依山傍水,複古的中式建築掩映在一片青山綠水間,頗為清幽。因是會員制,今天又是協會包場,左小刺和薛元乾沒有會員卡和請貼不僅進不了大門,連停車場都進不去,只能将車停在路旁等游清微。
游清微開車從他倆旁邊經過的時候,按了下汽車喇叭,緩緩地把車開到大門處。她落下駕駛位的車窗,将請貼遞給那男子,報出左小刺和薛元乾二人的車牌號尾數,說:“那兩輛車是和我一起的。”
那穿中山服的男子檢查過請貼後,給游清微和左小刺、薛元乾的車放行,三輛車在工作人員的一路引領下停到了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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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元乾穿得非常正式,脫下了一身常年走陰穿的運動裝,換上了筆挺的中山服,然後悲劇地跟服務員撞衫了。好在已是五月末,天氣夠熱,他把中山裝脫在了身上,穿着白襯衫下了車,若無其事地走到游清微的身邊。本以為自己跟服務員撞衫的事神不知鬼不覺,結果剛走到游清微旁邊,就聽到路無歸指着聽雨樓的大門說:“進去還要脫外套嗎?”又問他:“薛元乾,你從來不離身的刀呢?”
薛元乾默默地看了眼路無歸,說:“刀放家裏了。”一陣心塞。好在游清微和路無歸都穿得挺随意,不似赴宴的樣子,他一身白襯衫站在她倆身邊也不顯突兀。
左小刺依然是反戴着一頂鴨舌帽、一身黑衣服、單肩跨着一個黑色背包的平常打扮。她走到游清微身旁的第一句話就是:“游騙子,這回不管怎麽樣都得給我辦張會員卡。尼瑪,我在外面等了你半個小時。”
游清微瞥了眼左小刺,慢慢悠悠地說:“一年的會費三十萬,每次消費不低于三萬,一杯茶一千五起,給你辦了會員卡你會來喝茶麽?你又不是不知道晏聽雨有多黑。”她見左小刺滿臉不信地看着她,回了句:“要什麽會員卡,刷臉卡。”說完揮了揮手裏的折扇就領着他們往裏去。
她覺得她帶着路無歸、薛元乾、左小刺足夠把場面撐起來,結果剛走了兩步,路無歸就把背包挂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扭頭看了眼把背包挂在她的肩膀上就一臉好奇地朝着四周張望的路無歸,默默地繼續給路無歸當背包小工。她能給路無歸拎背包,那是多麽榮幸的一件事!路無歸的全身家當都在背包裏,左小刺他們想摸一下都不行。
游清微穿着一身寬松休閑的寬松唐裝,手執太極乾坤扇,單肩斜背着那足有十斤重的背包慢慢悠悠地踱進大廳。她在大廳門口一眼掃去,只見廳中的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不少目光朝着他們投來,不由得意外了一把。通常來說,協會的茶會三點舉行的話,四點人能齊就不錯了,基本上都是來了後先喝幾杯茶摸幾圈麻将打幾把撲克才是正事,等人齊得差不多了,這才三言兩語地把事情一分派,然後繼續喝茶打牌混到吃晚飯。
這次茶會來的人挺多,并且生面孔不少,甚至不少人帶着保镖過來。人坐在茶桌上喝茶,身後站着幾個健壯的保镖,一副非富即貴的派頭。不過,通常來說,這類人真正的家底并沒有他們表現出來的富貴,他們的額頭上往往只刻着兩個字:金主!
引申意義就是:宰我!
其中不少“宰我”還是她那事務所以前的大客戶。不過,據說,已經另投懷抱。當然,不管是從商還是從政的人臉皮都厚,即使換了別家,又沒翻臉成仇人,見面三分笑還是得給的。
服務生在看過游清微的請貼後,将游清微一行引到裏面最靠前的預留的茶座,不用他們幾人點單,便有服務生将糕點端了上來,還有專人在旁邊沏茶。
游清微把路無歸的背包往柔軟的沙發椅中一放,懶洋洋地窩在沙發椅中,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茶,悠然地喝着茶。
左小刺小聲嘀咕句:“這回怎麽跟以前不一樣?”
薛元乾以前沒來過,不知道以前是什麽樣,不予發表意見。
游清微輕飄飄地說了句:“誰知道。”她見到路無歸正盯着大廳中間那被符陣圍起來的用紅布蓋着的直徑直少有兩三米的東西看,不由得也多看了兩眼。以前廳裏沒擺這麽個東西,估計是為了這次的茶會特意擺上來的。
她掐着點來得準時沒遲到,茶會也破天荒的沒拖延。
晏聽雨上臺,拿着話筒,客套了兩三句後又對游道法副會長的去世表示了深切的哀悼,再然後便直奔主題——副會長選舉。
晏聽雨在哀悼游道法的時候便有人朝游清微看來,再說到副會長選舉的時候看向游清微的人就更多了。
游清微一臉淡然,神情看不出半點情緒。事實上,比起滅門之災、絕戶之禍、眼睜睜地看着路無歸為了護她被血屍撕碎在眼前後又再抱着被啃得只剩下骨架的骸骨出現在她面前,別人的眼光和揣測微不足道。她最苦最難最悲痛的時候都熬過去了,別人的眼光算得了什麽?
晏聽雨報出了這次副會長侯選人名單,推舉人、推舉的理由。
侯選人都是這一行裏有頭有臉的人,其中以游清微的年齡最輕,她的提名人是晏會長,由晏會長推薦的她,理由則是她是游道法的孫女、游家的當家人。
很顯然,這理由是不足以讓人信服的。游道法有本事,不見得游道法的孫女就有本事。好在其他幾位候選人也都是各家從自家年輕代的優秀子弟中選出來的,年齡比游清微大不了多少,再加上出于行業特性的考慮,副會長的選舉不能是只憑別人推選,得有真本事鎮得住魑魅魍魉、護得了一方太平。也就是說,候選人之間得比,得拿出真本事給人看,讓人信服。
這本事有三場,第一場就在今天的茶會上。
茶會大廳正中間圍出了一個大概有二三十個平方的空地,空中中間由符陣圍住了一個直徑約有兩米多呈圓形的東西。這東西被紅布蓋得嚴嚴實實的,連點縫都沒透,今天來赴茶會的人早就猜測了半天紅布下蓋着的東西,就連路無歸都好奇地看了好一會兒。
副會長選舉的第一場比試則跟這東西有關。
随着晏聽雨一擡手,立即有穿着道袍手執桃木劍的人上前,“呼”地一聲用力一扯,把那塊巨大的紅布揭開掀走,露出一個布滿銅鏽、似鼎、有三足兩耳還沾着泥明顯是剛從土裏刨出來的銅器。
茶會上,許多人“嘩”地一聲驚呼出聲,甚至有人喊了聲:“盜墓”,又有人喊“冥器。”
路無歸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地驚嘆了聲:“哇!好大的炖人的鍋!”
左小刺、薛元乾兩人一起慢慢扭頭看向口水都快流出來的路無歸。
左小刺很無語地問了句:“你想吃人肉嗎?”
游清微深深地看了眼路無歸,輕咳一聲,拖長音調慢騰騰地喊了聲:“小悶呆”,舉起手裏的折扇做出一個要敲腦袋的動作。
路無歸趕緊一把抹住嘴用力地搖頭,還含糊地說了聲:“我沒有饞,沒有想吃。”她怕游清微又灌她符。
晏聽雨說:“此物為镬,由省考古隊委托協會清理。因此物是西漢以前的出土文土,上有刻有銘文符咒,不僅于考古有着極其重要的價值,還是國寶級文物,文物的清理工作不得對文物造成絲毫損失。”她介紹完镬以後,又說:“現在,有請侯選人入場。”
游清微起身,說了句:“小悶呆,你跟我一起去。”雖說較量本事,但人脈也屬于自身本事的一種,只要能夠請來厲害的人手助拳幫忙解決麻煩,那都算本事。這種比拼帶幫手是非常合理合規的。
路無歸“哦”了聲,她見到游清微把她的背包落下了,趕緊抱着自己的包跟在游清微的身後入場。
游清微入場的時候見到旁邊的雅座也有人起身,和她參與競争副會長的另外五家侯選人身旁幾乎都有兩三個人随行,且年齡都在四五十歲之間,最值幹這一行的人最鼎盛時期。相較之下,年齡最小的她身旁跟着一個看起來像是還在念書似的抱着一個背包、一臉好奇地朝着另外幾家侯選人張望去的路無歸,怎麽看怎麽像是來打醬油的。她身後那看起來像是跟着她一起入場來打醬油的路無歸還滿是遺憾地嘆了聲:“可惜大白沒跟來。”
游清微幽幽地瞥了眼路無歸,很是慶幸大白縮在柳平村沒有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