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終章
在那之後,他們搬出了宋柏楊的房子,米盛在陳星澤學校旁租了個單間,陳星澤想要拿房租,米盛沒同意。
“你還是學生,別亂花錢了。”
“不行,要麽我拿,要麽平攤,你自己選。”
米盛聽着他強勢的發言,笑了出來,陳星澤被那笑引誘,抱住他。他讓米盛躺在自己懷裏,米盛伸出手指摸他的臉。
“你這麽想養我?”
“對啊,我養得了的,我自己有賺錢。”
陳星澤大二開始就接了一些作曲的活,以前全當娛樂練手,自從跟米盛在一起後,他也開始認真規劃工作和生活。
陳星澤還專門找了個時間,回家跟父母坦白米盛的事,他省略了一些可說可不說的,只把隐瞞不了的事告訴他們。
“什麽?”吳行芝瞠目結舌,“比你大十歲?!”
“啊。”
“那他現在三十多了?”
“是啊,還年輕着呢。”
“陳星澤!”
陳星澤清清嗓子,“年齡嘛,也就那麽回事了,你知道我上海有個同學大三就結婚了,女朋友比他大七歲,南方都不怎麽在乎年齡的,我們這邊太落後了。”
吳行芝怒道:“你少跟我來這套,我又不是沒有上海的朋友!”
陳河坐在沙發裏抽煙,沉聲道:“先別吵,你再具體說說他的情況,家庭、學歷、工作,這些都怎麽樣?”
Advertisement
這些……貌似都不怎麽樣。
陳河凝眉,“你不是讓人給騙了吧。”
陳星澤:“不可能,我們認識很久了。”
陳河:“那怎麽從沒聽你說過他。”
陳星澤垂頭坐在沙發裏。
“我……剛開始,沒有那樣看他。”
如今回想,他十六歲認識米盛,十七歲見到他,十八歲與他分開。在那段燦爛與痛苦并行的歲月裏,他全身心都灌注在尤小林和陸昊身上,米盛似乎始終游離,又好像無處不在。
“爸,媽,我是認真的,你先讓我們交往看看吧。”
吳行芝低聲說:“你的條件明明可以找更好的。”
“不會有更好的了。”
陳星澤越長大越覺得,人一生的精力有限的。他太早熟了,很小的時候就燃燒了滿腔愛意。而他又是慢熱的,每段感情都綿綿多年。十八歲之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時間,他現在寫的每一首歌,譜的每一段曲,根源都在那裏。
如今他再難提起精神去重複同樣的事了,重新了解,重新愛上,重新付出一切。就算真的做到,可一想到那人都不曾認識當初那個幼稚又深情的自己,他就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或許老人們口中那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就是這種感覺。
始終存在于他感情生活中的人,只有米盛。
在沉默之中,陳河說:“如果真的喜歡就交往看看吧,你長大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記得要自愛自重,你始終是個男人,要懂得責任和擔當。”
陳星澤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是個得道高人,普渡了衆生,這輩子才有幸能投胎到這樣的家庭裏。
陳星澤搬出了宿舍,跟米盛住在一起。收拾行李的時候,施恺坐在一旁問:“你這麽早就要定下來了?”
“早嗎,我比你們都大一歲呢。”
施恺撇嘴,“一歲算什麽,十歲才了不起。”
陳星澤聽出他的意思,回頭攻氣十足地掐掐他的臉。
“不許說他。”
之前陳星澤一直覺得米盛是那種很喜歡玩的人,但真的一起生活之後,他意外發現米盛比他想得宅得多,不工作時基本不會出門。
陳星澤自從決定跟米盛同居,就再也也沒向家裏要過錢,這是米盛的要求。米盛自己跟親人的關系僵硬,他或多或少将這種思想延伸到陳星澤的家庭上。在他看來,陳星澤的父母能同意他們同居已是天大的開恩,如果再讓他們花錢,總有一天會物極必反,好運到頭。
“不用你家裏拿錢,我也可以供你念書。”
陳星澤看着一本正經說這番話的米盛,心中酸軟,他将他抱在懷裏,用臉使勁蹭。米盛被他蹭笑了,捧着他的臉吻下去。
不過吳行芝怕他們辛苦,經常偷偷給陳星澤打過錢,陳星澤手頭寬裕了就會帶米盛出去吃好吃的,一年下來,滬上街街角角被他們吃了個遍。陳星澤最喜歡去烏魯木齊中路上的一家北京火鍋店,門面不大,是他無意間發現的。他愛吃他們家的羊肉,幾乎每周都要拉着米盛去一次。最後老板跟他們熟了,秋天的時候送給他們四只醉蟹,據說是專門請大師上門腌制的,在外面一只要賣到兩百塊。
米盛時常挂念家裏,陳星澤就主動聯系米婕,雖然米婕對米盛總沒有好臉,但意外地對陳星澤印象還不錯。陳星澤仗着自己年輕,死皮賴臉纏着她,有幾次還真的成功叫出她和她丈夫來到上海,兩家一起吃了飯。米盛母親的情況有所好轉,父親的病也将就維持着。米盛自覺虧欠家庭,他和陳星澤平日節省,餘下的錢都打給米婕幫父母安度晚年。
生活落到柴米油鹽上,穩定而平淡。
偶爾太過平淡的時候,米盛會帶來一些驚喜。譬如某日逛超市,米盛随手拿了一袋喜之郎果凍,陳星澤驚訝他這麽大人還愛吃小孩子的零食,米盛但笑不語。晚上吃完飯,米盛去洗了澡,出來的時候風情萬種。陳星澤立馬摘了耳機,一個惡狗撲食将米盛按在床上。米盛讓他躺好,坐在他身上,一手解開他的褲鏈,一手拿來顆果凍含在嘴裏。
那天陳星澤被全新的觸感刺激得險些早洩,最後米盛趴在汗流浃背的陳星澤身上,小聲問他:“你喜不喜歡小孩子的零食?”
陳星澤興奮難耐,翻身将米盛壓在身下,用被子将兩人蒙住,在裏面撓他癢癢。夜深人靜,在無人看到的角落裏,戀人們的笑聲如玉珠落盤。
但生活也不全是一帆風順。
随着校園時代的結束,陳星澤慢慢步入社會,發展事業。他有過成功,也有過失敗,因為初生牛犢闖出了些名堂,也因為年少輕狂遭受到過打擊。但不管遇到再大困難,只要想到米盛還在那個小家等着他,陳星澤的心就會冷靜下來。
工作越來越繁忙,可供消耗的慢時光變少了,所有人都開始精簡自己的社交圈。陳星澤沒有刻意為之,但等他回神時,發現身邊最牢固的朋友圈子,已然是以施恺為代表的同志友人。
他越發理解物以類聚的生物本能。
陳星澤沒有隐瞞自己的性向,他跟米盛同居的事也被一些同事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尤小林,很多人在對他說完“惡心”之後,永遠都不會向他道歉。
陳星澤有時也會被突如其來的惡意傷害,但好在……好在還有米盛,好在還有那些至真至純的記憶在。他總是安慰自己,不要緊,他心底那片淨土是光明的。社會越是複雜肮髒,他越該感謝老天待他不薄。他曾付出過的,和承接過的,那些毫無雜質的愛意,全已化作春泥回來保護他。
生活在磨煉中行進。
陳星澤與米盛交往過程中,最深的一次矛盾發生在他畢業的第二年。
這一年,陸昊回國了。
陳星澤開始有陸昊的消息是在大三的時候,他們高中班級裏還有幾個去美國的同學,陳星澤從其中一個人那知道了陸昊的社交賬號,國內登不了外網,他專門買了個VPN翻牆看他。
陸昊已經拿到了美國綠卡,他拿綠卡的方法有些特別,直接去參軍了。陳星澤看到他的社交賬號上有一些穿着軍裝的照片,跟一群老外混在一起,嘻嘻哈哈,帽子歪戴,鼓吹着資本主義的自由邪風。
從他沒心沒肺的笑容裏已經看不出一點傷痛,但是在他室友母親病逝的時候,他發了一條狀态,“老天好像特別喜歡把相似命運的人湊到一起。”
從這句話裏,多多少少能看出一點從前的痕跡。
陳星澤也看到陸昊交了女朋友,他交得快分得也快,女友有國人也有洋人。他最後處的是個留學生,這次似乎認真起來了,兩人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旅行。
陳星澤閑來無事就會登上賬號看看他們又去哪玩了,發了什麽照片。他看陸昊如此喜歡自己的女朋友,內心多少也有一點失落,但很快就能調整好。
陸昊與女友處了三年,後來有一天起了争執,兩人鬧分手。陸昊發了條消息,“我可能是個混蛋。”女方轉發了這條消息,評價兩字,“沒錯。”
兩人鬧別扭,雙方的朋友們都在勸他們和好。陳星澤也很擔心,某個周末,他大中午登上去看,恰好陸昊更新了一條狀态。陳星澤算算時差,知道陸昊熬夜了。
陸昊發的是一張滿是空酒瓶的桌子,配了一句話——
“我可能再也不能像那樣對一個人好了。”
他發完這條消息,五分鐘後又删掉了。
陳星澤久久坐在桌前,最後扣上電腦,進洗手間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分別七年多,陳星澤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很少回憶關于陸昊的事。而這也是陸昊第一次在社交軟件上提及那段過去。他這一句話開啓了陳星澤回憶的大門,陳星澤想起他們在羽毛球班的初見,想起他們在校一起打籃球,想起他們在平安夜去滑雪。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最後哭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他怕米盛發現,特地開了淋浴裝作洗澡。期間米盛敲了敲門,陳星澤吓一跳,米盛在外說:“我去買點菜,等會回來。”陳星澤感到幸運,松了松嗓子,說:“好。”
他不知道,米盛其實一直在樓下抽煙。
陳星澤以為米盛不知道他看陸昊的消息,但怎麽可能呢,對米盛而言,陳星澤幾乎是他的全部了,他所有的心事,開心的,痛苦的,米盛都知道。
他只是在忍。
沒多久陸昊就回國了,為了探親,順便參加尤小林的婚禮。
尤小林成家很早,研究生剛畢業就結婚了,女友是大學同學。他的婚禮在北京舉行,邀請了很多同學。陳星澤也是那時跟陸昊取得了聯系,陸昊先給陳星澤打了電話,問他去不去尤小林的婚禮,陳星澤說當然會去,陸昊笑道:“那我也去,好久沒見,正好聚一聚。”
婚禮在一個冬天,陳星澤做好了聚會的準備,然後去找米盛說。
但米盛不同意。
之前在網上看看消息也就算了,現在陳星澤要去見陸昊,米盛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
米盛太害怕陸昊這個人了,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怕。
陳星澤越是軟磨硬泡,米盛就越生氣,最後直接翻臉。
“你敢去就別再回來。”
陳星澤被兇得莫名其妙。
“你怎麽了?”
“你好意思問我怎麽了?”
“我去參加同學婚禮也不行?”
“你只是去參加同學婚禮?”
米盛直直地盯着他,想要給他看穿一樣。“怎麽不說話,心虛了?”
“我心虛什麽,”陳星澤皺眉,“你別總這麽疑神疑鬼行不行,我參加的是婚禮,婚禮你懂不懂?”
看他依然在狡辯,米盛氣得臉色發紅。
“你是去見結婚的那個嗎?你想見的是沒結婚的那個吧!”
陳星澤一愣,終于反應過來。
“你怎麽知道陸昊要去?”
“我不能知道?”
陳星澤忽然想起米盛最近經常動他的手機和電腦,他問的時候米盛說是玩游戲,陳星澤還奇怪米盛從來不碰游戲的人怎麽忽然喜歡玩了,現在他終于懂了。
陳星澤第一次跟米盛發起火來,米盛從前總是哄他,這次卻說什麽都不肯退讓。
“你有什麽不能給我看的東西?”
“那你也不能這樣翻啊。”
“你心裏沒鬼會怕我看嗎?”
“我是怕你多想才沒告訴你。”
米盛臉色冰冷,完全聽不進陳星澤的解釋,他靠在桌旁,冷淡道:“陳星澤,我這樣跟你說吧,你想見誰都行,甚至你出軌我也可以原諒你,只要對象不是陸昊。”
陳星澤驚呆了。
“你再說一遍?”
米盛唇抿如刀鋒,他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覆水難收,他就是不想認輸。
“你真是不可理喻。”陳星澤留下一句話,拎包走了。
其實婚禮只是普通的婚禮,聚會也只是普通的聚會,大家闊別多年,匆匆一見。
尤小林比以前開朗了許多,他更英俊了,跟女友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陳星澤跟陸昊在酒店門口碰頭,陸昊一見陳星澤就興奮地沖過來,“嘿呀陳星澤!”他摟着陳星澤的肩膀,作勢要給他來個過肩摔,陳星澤一腳踹過去,“你們美軍還用肉搏的?”
陸昊驚訝,“你咋知道我當兵了?”
“你那點事誰不知道。”
陳星澤一不小心說漏嘴,好在陸昊心大完全沒在意,很快讨論起給尤小林的紅包來。
“我昨天才回來,落北京直接就過來了,手裏沒現金,你幫我包紅包。”
“我才不幫你,自己取錢去。”
“幫嘛,我給你美元。”
“不要,中國又花不出去。”
“陳星澤!這麽長時間沒見了你講不講點義氣啊!”
“不講。”
兩人一路吵着進酒店裏,尤小林正在招待客人,見到他們,笑着說:“你倆怎麽還跟以前似的,一見面就膩在一起。”
陸昊看見尤小林,瞬間摟住陳星澤,挑釁道:“沒錯,他以前跟我就比跟你親,現在也一樣!”
尤小林看着他搭在陳星澤肩上的手,嗤笑一聲。
“你去了趟美國,變得比以前更蠢了。”
“啊?”陸昊似懂非懂,陳星澤擡頭,笑道:“走了走了,進去了。”
那天他們參加完婚禮,幾個玩得好的同學單獨出去聚第二輪,他們包了一間KTV,陸昊五音不全吼了一首就下來喝酒了。陳星澤問他跟女朋友怎麽樣了,陸昊看他一眼,嘀咕道:“你知道我交女朋友了?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陳星澤沒喝酒,思維比陸昊清晰很多。
“別鬧小孩子脾氣,女孩都要哄的。”
“切。”陸昊醉醺醺道,“你都不認識她還幫她說話。”
陳星澤笑了。
陸昊接着喝酒,過了一會問:“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
“你都沒聯系我……嘿,你以前就喜歡不聯系我,都是要我主動聯系你。”
陳星澤沒敢看他,故作輕松地說:“我這不是怕你覺得別扭嘛。”
陸昊靜了一會,舉起酒瓶一飲而盡。
“不會的……”他輕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怎麽會呢。”
陳星澤覺得他們不該談論這個話題,他眼睛看向那些唱歌的同學,心思卻一直在喝酒的陸昊身上。陸昊又喝了兩瓶,囫囵地叫了一聲,“老婆……”
KTV裏音樂震天響,陳星澤覺得這一聲大概自己的幻覺,他轉頭,看到陸昊紅紅的眼睛,知道那确實是他叫的。
滄海桑田了啊。
陸昊說:“有人陪你嗎?”
陳星澤點頭,“有。”
陸昊笑道:“我猜也是,你人這麽好,肯定大把的人搶着愛你。”
陳星澤無奈,“哪有這麽誇張。”
“不誇張,你本來就好,不像我那麽混蛋。”
“誰說你混蛋了?”
“Abby……”
“你女朋友?”
“嗯。”
“她為什麽說你是混蛋。”
“不知道……各種各樣的理由。”陸昊仰頭靠在沙發裏,大手揉了揉額頭,“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是個混蛋,好像什麽都能輕易放棄。”
“別這麽想,你不是那種人。”
陸昊想起什麽,輕輕笑了,呢喃道:“可我一想到自己曾經那樣不計後果地愛你,我就知道自己最起碼不是個天生的混蛋。”
陳星澤指尖輕顫,他終于還是沒忍住,低聲問:“你後悔過嗎?”
陸昊頓住,似乎是将往事回顧了一番,然後确定地說:“沒。”他醉眼看向陳星澤,“如果我真的一條道走到黑了,那老了估計就得指着這段記憶活了。”
到此為止,陳星澤總算理解當年趙珊對他說的話了。
他拉住陸昊的胳膊,說:“什麽叫一條道走到黑,你別亂想。我問你,你喜不喜歡Abby?”
陸昊凝眉,陳星澤:“你敢說你不喜歡她,你忘了你們一起走的那些地方了?你忘了你們去埃及的時候在金字塔下許什麽願了?”
陸昊被陳星澤兇的眼圈發紅。
“……你怎麽連這都知道啊。”
陳星澤一見他哭,就知道他不管外面看着什麽樣,裏頭都還是從前的性格,一點也沒變。
“我沒記錯的話,Abby在手腕上紋了你的名字吧。”
“嗯。”
“那可是割腕的時候要劃的位置。這說明什麽,說明她把你看得跟生命一樣重要啊。”
陸昊神情發傻,“是嗎?”
其實都是胡謅的,但陳星澤信誓旦旦點頭,“當然了。”
陸昊又是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陳星澤勸他,“回去後馬上跟她道歉和好,聽見了嗎?”
陸昊不吭聲,陳星澤:“我說話你都不聽了?”
陸昊終于悶悶地嗯了一聲。
“聽……”
聚會後半段,尤小林趕來了,那時陸昊已半醉半醒,他見到尤小林,幽幽地問:“……他送你的鋼筆,你還留着嗎?”
陳星澤尴尬得一頭汗,尤小林給陸昊推沙發裏,“你快點睡吧你。”
同學們起哄新郎官不陪新娘子跑來這裏,尤小林說:“我來看看你們,等下就走了。”他來到陳星澤身邊,“剛剛太忙了,都沒跟你說上話,你怎麽樣?”
陳星澤:“挺好呀。”
兩人聊了一會近況,尤小林說:“明天我有空,我做東請你們吃飯吧。”
“不用了,我等會就回去了。”
尤小林驚訝,“這就要走?你中午才到的啊。”
陳星澤:“明天聖誕節,我必須得趕回去。”
“為什麽?”
陳星澤笑了笑,尤小林說:“好吧,懂了。”
陳星澤打了個指響,“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他們又聊了一會,陳星澤起身告辭。
走出包房,尤小林在門口叫住他。
“鋼筆我還留着。”他看着陳星澤,笑着說,“你要好好的,如果有事需要幫忙一定找我。”
陳星澤打趣道:“哎呦,被中科院預定的研究員就是牛啊。”
尤小林哼笑,“快滾吧你。”
陳星澤出了KTV,在冬夜裏深呼吸。
真的是滄海桑田了。
陳星澤打了輛車直奔機場,路上叫停了一次,去路旁商店裏買了盒禮物。
再次踏上路程,他凝望窗外的雪景,覺得一切如夢似幻。
霓虹燈影一閃而逝,陳星澤在心裏不停祈禱,希望大家的願望都能實現,希望他愛的人都能有個圓滿的結局。
回到上海的家已經後半夜,他進門,一開燈,就看到米盛抱着膝蓋坐在地上,就在他最後看見他的位置,動都沒動一下。
陳星澤過去,蹲在他身邊。
“米盛。”
他叫他,米盛沒有擡頭,他的身體細細顫抖,将膝蓋抱得更緊了。
“我說錯話了,”米盛聲音嘶啞,“我承認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你明知道我說的是氣話,還就那麽走了……”
陳星澤抱住他,“對不起,我錯了,你原諒我這次,以後我的手機電腦你随便看。”
他的道歉讓米盛哭得更厲害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不回來能去哪啊。”
他好不容易給米盛哄安穩了,攙着他起來,米盛身體抖得厲害。“你是不是一天都沒吃東西?”米盛狼狽點頭,陳星澤嘆氣,“你有低血糖自己不知道嗎,我去煮碗面,你在這等我。”
陳星澤在廚房燒水,一邊打雞蛋,米盛進來,在他旁邊默默洗菜。
“他們還好嗎……”
“挺好的,尤小林的老婆比他還節省,酒席全都打包了,煙都沒剩下。”
“陸昊呢。”
“他也跟以前差不多,這次回國之前跟女朋友吵架了,不過應該被我勸好了。”
米盛看過來。
“他有女朋友了?”
“肯定有啊,都這麽久了。”
米盛重新低頭洗菜。
“對了,”陳星澤想起什麽,擦擦手,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差點忘了,已經過十二點了,聖誕快樂。”
米盛愣愣地看着陳星澤從盒子裏取出一條星星挂墜的項鏈。
陳星澤為米盛系上項鏈,“先戴這個,以後我會送你更好的。”
米盛纖細的手指捏着那顆星星,看了好半天。
陳星澤覺得他的表情煞是可愛,彎腰道:“親我一下。”
米盛在陳星澤的嘴唇上碰了碰,陳星澤心滿意足地回去接着打雞蛋了。
“米盛。”
“嗯。”
“我愛你。”
“嗯。”
“我會永遠愛你。”
“嗯……”
很早以前,陳星澤就曾想過,自己會在什麽時候說出這句話。他幻想中的場景多是慷慨激昂的,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一邊打着雞蛋一邊許下這樣莊重的誓言。
米盛一直在看那條項鏈,他或許還不知道這句話對于陳星澤而言意味着什麽,但也無所謂,陳星澤已經習慣單方面的承諾了。
在慶祝基督誕生的節日裏,陳星澤決定為自己背上名為“永恒”的十字架。
今天,明天,醒時,夢裏,如果真有輪回,也要一并算上。程蝶衣也好,直江信綱也罷,不管誰定下的标準,他都有信心可以做到。
陳星澤煮好了面條,端到外面桌上。
他看着米盛吃,笑着說:“你多吃點,一定要長命百歲,我活到九十就行了。”
未來的路還很長,荊棘密布,過去的事就封存于心底吧,釀成一壺好酒,累時斟上一盞,一醉方休,醒來拍拍塵土,各自行路。
米盛低着頭,似乎有眼淚落入湯中。
窗外萬家燈火已熄,吃完飯,陳星澤洗了碗筷,抱着米盛入眠。
夢裏,有雪在飄。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一篇短文,紀念一段往事,希望大家都能實現自己的願望,都能有個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