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inaJoy
楚歌很少回憶,實在是因為……值得她回憶的愉快記憶根本就沒有多少。但她現在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晏清時時候的場景——
屋裏是針鋒相對的争執和謾罵,而她早就已經學會了對這一切都視若未睹、充耳不聞,一個人安靜地在院子裏玩掌機。不經意間擡頭的時候,才發現了陌生的視線——就在和她隔着一道圍欄的隔壁院子裏,少年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手裏的掌機上。
黃昏的光線落在他身上,顯得冷清又孤獨。
然後他和她對視了一眼。
沒有人說話,甚至都沒有人有半點表情的變化——那一眼之後,她繼續低頭玩游戲,他依然默不作聲地站在隔壁。
誰也不認識誰,誰也不想認識誰。
現在想起來,第一次的見面實在是冷漠到了極點,誰又會想到,在之後的十幾年裏,他們唯一所擁有的,也正是彼此呢?
楚歌發出了今天的第二次嘆息。
手機的震動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
楚歌适時地結束了自己難得的回憶,低頭點開微信,見了樂胥和他發來的消息,頓時就忍不住低聲笑了一下。
桑妹:狂哥,今年CJ你會去嗎?
那頭樂胥自從開始發微信,心思就已經不在游戲上了,屏幕裏的角色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好在這次楚歌的消息回得飛快,手機沒過幾秒就又震了一下。
明知道多半是自己想多了,樂胥還是不自覺地想到昨晚他說“你不理我”的時候,對方看起來好笑又無奈的表情——“加個微信行了吧?發微信總能看到了。”她是這樣答應他的。
樂胥好不容易抑制住了自己的“自作多情”,點開微信消息一看,頓時心跳就又亂了一下。
楚狂:怎麽,想跟我一起去?
雖然他的意圖确實有些過于明顯了,但是……她這麽直接,還是一下子就打了“小朋友”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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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別人說話,也總是這樣帶着調笑的意味嗎?
樂胥忍不住想,又帶着點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期待——在這之前,他所知道的,或者說,大家所看到的楚狂,都不是這樣的。冷淡——這才是一直以來公認加在楚狂身上的形容詞。
樂胥沒好意思直接承認,但也不想否認,想了想,幹脆含糊過了這個問題,直接問了一句:
“可以嗎?我們這邊幾個人約好了一起。”
之後他又報了游戲區的幾個知名ID。
回複依然來得很快。
楚狂:我應該會去,不過沒定具體哪天。你們先約,不用管我,到時候我聯系你。
CJ通常會持續4天左右,即使要去,也不一定都選在同一天。
這大概就是委婉拒絕的意思——樂胥在看到前半句的時候頓時就有些失落,好在最後一句,還是給他留了一點餘地和希望。
至少不是一口回絕,到時候她還是會聯系自己的。
雖然有些失落,但樂胥還是點了點頭。點完頭又想起對方看不見,趕緊又回複了一條說好。直到對面安靜下來、再沒有消息提示了,他這才放下手機、開了麥,稍稍清了清嗓子之後開口了:
“狂哥說應該會去,不過還沒定好時間,讓我們先約,她到時候再聯系。”
“狂哥看私信了?他沒回我啊?”下一秒就響起了疑惑的聲音,又頓了一秒後,他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麽,沒好氣地“靠”了一聲,“憑什麽回你不回我啊?”
“她沒看咕站吧,”樂胥怕楚歌被誤會不回私信,趕緊解釋,“我微信問的。”
整個直播間都安靜了兩秒。
兩秒後,不那麽文明的感嘆語氣詞此起彼伏:
“卧槽桑妹你連他微信都有了?!”
“怪不得剛才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掉線了,合着是去微信狂哥了?”
“建議列入游戲區年度十大壯舉之一。”
楚狂可能不是游戲區粉絲最多的,但一定是游戲區知名主播裏最自閉的。大家做游戲實況都有好幾年了,也不是沒有一起玩過,但真就還沒聽說有誰能混上他微信的。
直播彈幕也炸了:
“粉頭的勝利?”
“今年你區十大壯舉之一穩了。”
“建議桑妹寫進履歷,試問誰看了不肅然起敬?”
“姐妹們還愣着幹嘛?官方發糖給我嗑起來啊!”
……
樂胥也沒想到就這一句話能把整個直播間炸成這樣,實在是……楚狂自閉的形象這幾年來太過深入人心了。他一邊有些哭笑不得,解釋了一句“狂哥其實脾氣挺好的、也沒那麽高冷”,一邊又忍不住有些隐秘的雀躍——
誰都知道她冷淡不愛交流,他是這麽多人裏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有她微信號、可以随時聯系到她的人。
甚至,就連剛才讓他失落的婉拒,這時候想起來,也忽然讓他有了那麽一些不能說出口的竊喜。
她不來、他們見不到她,那麽是不是就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楚狂是什麽樣的?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楚歌并不知道小朋友無意間又給她發了一張“好人卡”、甚至還給部分粉絲發了一波cp糖——當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怎麽在意,還是照舊在家裏“自閉”,繼續着打游戲、做視頻、看漫畫,以及……被老父親晏清時當閨女操心的日子。
一直到她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出了一個甚至令她感到有些陌生的名字。
幾分鐘後,她挂掉電話,盯着眼前的禮服盒子發呆。
說實話,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上一次接到親爹的電話究竟是在什麽時候了,久遠到就連她看到“楚興恒”三個字後,都要花上那麽一兩秒才能反應過來,這到底是誰的名字。
兩天後,楚歌難得主動出了門。
楚家的司機就等在樓下。
楚珩站在車門邊——少年穿了白色的襯衣,越發顯得矜貴俊秀,見她過來,雙眼頓時就是一亮,紳士地拉開車門:“姐,你今天很漂亮。”
楚歌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應聲。
少年也不生氣,跟在她身後上了車。
“後天是季家長子回國後的第一個生日宴,到時候楚珩會來接你一起去,禮服我讓人送過來。你和季聞年紀差不多,可以多聊聊。”
那天的電話,一共也就是這麽幾句話。也不是征詢意見,只是單方面的知會。
楚歌不怎麽喜歡這種宴會,但也不想浪費精力和對方做無謂的争執,去走個過場換個清靜倒也算是還能接受。
兩人到得不算早,進屋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了。楚珩年紀不大,不過畢竟是楚家的繼承人,早就有自己的交際圈在——他倒是想帶着楚歌一起的,但看了眼楚歌冷淡的臉色,還是識趣地讓她待在不顯眼的角落休息、自己去了另一邊寒暄。
季聞的生日宴,辦得不算太過隆重,各家的長輩都沒來、邀請的都是小輩,大概也是這位季大少才剛回國不久、想要在年輕一輩裏開拓一下完全屬于自己的人際關系的緣故。
楚歌在這個圈子裏,向來和隐形人差不多。不過今天即使是靠在角落,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似乎也比往常要多了不少。
楚歌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有些譏諷地微微扯了扯嘴角。
平心而論,楚興恒送來的這件禮服是不錯的:剪裁合身、用料考究,配色也并不豔俗,只是……是條抹胸裙。
楚歌的身材是配得上她秾麗的五官的——即使平時穿得再随意,也掩不住起伏的曲線。
隐約有幾道打量的視線,隐晦地流連在她的胸口。
她一看這條裙子,就知道楚興恒打的是什麽主意。不過也無所謂,這條裙子是無辜的,她挺喜歡。
憑什麽因為有男人猥瑣惡心,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敢穿漂亮的衣服呢?
當然,除了來自于男人的視線,也有一些是來自于同性的,楚歌甚至還能聽到竊竊私語:
“穿成那樣也不知道想勾引誰呢?”
“她在楚家跟透明人似的,那還不得趕緊給自己找個下家?”
“要說她也挺慘的,爹不疼娘不愛的。就是真勾引上了,說不定人家也只是想玩玩她罷了。”
“那也好過你們幾個讓別人連看都不想看!”
這和前面格格不入的聲音讓楚歌挑了挑眉,循聲看了一眼——
穿着少女風連衣裙的女孩子柳眉倒豎,滿臉嫌惡地看着對面:“不去罵下流的猥瑣男,就知道刻薄女性,穿得少吃你家大米啦?我看是嫉妒她比你們身材好吧?”
礙于她的身份,幾人都不敢翻臉,臉色一時尴尬到了極點。少女也不管這些,罵完後她似有所覺,回過頭來,正撞上楚歌的視線,頓時就回瞪了一眼,面色不善。
楚歌本就無所謂別人說什麽,也無所謂她是什麽臉色,在那漫不經心的一眼之後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低頭玩起了手機。
樂胥進屋的時候,第一眼……就是角落處那個人。
深色的抹胸裙襯得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鎖骨白得幾乎有些晃眼。
她一個人站在角落裏,精致明豔的眉眼間滿是是漠不關心的冷淡,甚至帶着點厭世的倦意。
像是憑空隔出了一個世界。
一個只有她自己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采訪:請問你區年度十大壯舉剩下九個是什麽?
觀衆:“桑妹泡到狂哥了!”X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