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剛裝修好的房子還要晾曬一段時間,程郁就把門窗都大開着,然後每天進去打掃衛生,再添置些東西,慢慢将新的住宿區填滿。
買下後邊這個院子後,程郁店裏的面積擴充了近一倍,以前許多讓他感到局促,無法盡情發揮的空間,現在都能舒展開來,連站在院子裏都感到心曠神怡許多。
程郁忙完室內裝修的事情,又開始忙院子裝修的事情,他将前院栽種了鮮花草木,在後院的空地則翻了翻土,準備來年春天栽種一些時令蔬果。除此之外,客人們反複提到的更大的露天電影觀看場地、自由活動的游戲區,還有更大的休閑區域,在這次的工程裏都讓程郁一一實現。
吳蔚然有時會幫程郁做些事情,但更多的時候他工作也很忙,不能幫程郁太多。吳蔚然從海城回來後,沒過幾天他挑選的團隊也到位了,越城分公司的業務開始試運營起來,一切都在慢慢走向正軌。
沒成想在越城分公司正式開業之前的半個月卻爆出一條新聞,是關于戚曉寒的。戚曉寒在海城臺的時間雖短,但平臺與雲城時完全不可比拟,戚曉寒本人的知名度提升不少,再加上她後來離開海城臺創業成功,三十歲就跻身成功的企業家行列,去年更是成功進入好幾類商業排行榜,成為在榜所有人中最年輕的女性,因此外界對戚曉寒的關注一直不曾減少。
被爆出的新聞是戚曉寒深夜醉酒,和男性“友人”舉止暧昧,最後又當街争執的幾張照片。在戚曉寒和吳蔚然的婚約屢屢告急,多篇通稿明示暗示曾經的金童玉女要分道揚镳的關鍵時刻,突然爆出這樣的新聞,莫說旁觀者會覺得這是一個配合炒作的消息,連吳蔚然也差點要這麽認為。
但這絕對不是,所有放給媒體的消息都是戚曉寒和吳蔚然精心策劃讨論之後才放出的,戚曉寒自己是媒體出身,深知觀衆的敏感點在哪裏,他們既要解決問題,又不能将奇遇置于險境,所以每一步都務必穩妥。在命懸一線的時刻,戚曉寒不可能甩出如此具有殺傷力且不可控的擺錘來。
“怎麽回事?是被偷拍了嗎?”吳蔚然給戚曉寒打去電話。
戚曉寒在那邊聲音很疲憊:“也不算是偷拍吧,我覺得是被人算計了。具體是誰我現在還說不好,而且沒有證據,找出是誰了也沒辦法,先不能計較那麽多了,得看看怎麽處理。”
“公關公司那邊怎麽說?”
戚曉寒嗤笑一聲,道:“還能怎麽說,什麽都沒說呢,開了一上午的會,現在還在開會,要不是我不方便說,倒真還不如我自己說了。”
吳蔚然想了一會兒,先問她:“具體是怎麽回事你先跟我說說。”
戚曉寒便一五一十地給吳蔚然說了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戚曉寒年輕貌美,又事業有成,更令人眼饞的是她至今單身,雖有婚約在身,但在大多數餓虎撲食的人眼裏,這都算不得數,因此追求者衆多。前一晚被拍到的人就是戚曉寒諸多追求者中的一個,戚曉寒有飯局,碰巧同他在一個飯店,此人便厚顏無恥地一路尾随戚曉寒,還趁戚曉寒喝醉想要摟摟抱抱揩一把油,最後被戚曉寒疾言厲色地轟走了,被狗仔拍到的也就是這一段,但讓他們添油加醋一說,仿佛整件事都變味了。
吳蔚然聽完也不曾想象此人竟如此大膽,震驚之餘又問:“那你秘書呢?助理呢?身邊一個跟着你的人都沒有嗎?”
“否則我怎麽會跟你說我是被算計了呢?”戚曉寒冷笑一聲:“帶了兩三個人去參加飯局,結果人都被支走了,偏偏就被鑽了這個空子,也是我疏忽大意了,沒想到他們會從這點下手。”
戚曉寒已經被熱議了整整一上午,對她的攻擊從年齡到相貌再到事業,已經将她打成靠臉上位還不守婚約的浪蕩女人,說她是個靠臉的花瓶,整天私生活混亂,現在被拍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沒被拍到的恐怕數不勝數。
戚曉寒不僅是奇遇的核心創始人,很多時候她算是奇遇的代言人,她年輕、高學歷、知性、理智的形象很大程度上影響着奇遇的用戶,是不少年輕群體、青年精英的選擇。現在戚曉寒被說成這樣,并不單是對她個人的中傷,更是對奇遇的巨大傷害,這倒真是個毒計。
吳蔚然想了一會兒,說:“照實說吧,就像你剛才說的,別等公關公司想什麽萬全的方案了,你自己來照實說就好。”
若是旁人遇到這樣的事,戚曉寒一定會殺伐果斷早做決定,但是碰上她自己的事情,又連帶着關乎奇遇,臨門一腳,戚曉寒有些猶豫,問:“這能行嗎?”
吳蔚然說:“這事漏洞太多,對方是拿捏着你,覺得你不敢以奇遇做賭,所以才這麽放肆。如果你說了實話,效果很可能大不相同。你不用添油加醋,只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這就夠了。”吳蔚然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就在奇遇的主頁上發,他們想毀了奇遇,我們就要借此機會讓奇遇更熱鬧一點。”
戚曉寒的聲明是午飯時間發布的,卡在所有人都忙着吃飯休息的時間,想錯過也很難,她新聞出身,對文字本就有極強的掌控力,在刻意以情動人的時候,就更有感染力。
戚曉寒說自她工作以來,就飽嘗女性在職場中的諸多麻煩和不便,創業以來,這種辛苦更甚。好在她的一紙婚約幫她打發了許多明裏暗裏的接近,但剩下那些連婚約都無法打發的人,就是更加難纏,更加厚顏的人。
“我是一個樂于冒險,也享受攻克難關的人,因此我并不怕遇到難纏的人,相較而言,我更怕旁人的目光,衆人的唾沫,所謂人言可畏,也就如此。我三十歲,事業小有成就,這些年也賺到一點錢,因此總被質疑。而另一方面,我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在旁人看來,我這個女人已經足夠強了,再強就沒人敢要了,但在我心裏,我距離我的目标還有一段距離,在這段路上,我或許會遇到許多商業上的難題,資金上的困境,但是這些我都不怕,我只希望像這樣莫須有的指責和憑空而來的罪名,能夠少一點,再少一點。”
戚曉寒的聲明一出,果真效果奇佳,她沒有要追責偷拍的媒體,也沒有斥責尾随的男人,只将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困境娓娓道來,就引得諸多女性支持,奇遇因此湧入大量用戶,服務器差點支撐不住,再搭配公關公司終于磨磨蹭蹭整理出來的時間線和監控錄像對比,一場鬧劇便落下帷幕。
事情本該到此就收場,可偏偏有用戶在戚曉寒的聲明下邊提問:“所以你的意思是,婚約只是幫你擋爛桃花的工具嗎?”
這一問又問到另一個重點,許多人都跟着追問,戚曉寒跟吳蔚然的婚約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做給外人看的戲。奇遇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倒真陷入了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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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進門時吳蔚然正對着電腦放空,聽見程郁進來,吳蔚然手忙腳亂地關了顯示屏。程郁看了一眼電腦的方向,沒說什麽,只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他:“一上午沒出門了,吃點東西吧,廚房剛做的。”
淡季店裏沒生意,程郁請來的廚師這時候往往會去生意好點的地方做幾個月的工,到來年生意恢複了再回來,所以這份午飯就是程郁親手做的。
吳蔚然接過來,心不在焉地嘗了兩口,程郁坐在一旁,笑道:“怎麽回事,飯也吃不下了,要我喂你嗎?”
吳蔚然打起精神跟他開玩笑,道:“好啊,你喂我。”
沒成想程郁真的接過餐具,舀了一勺飯,又夾了一點菜搭配,送到吳蔚然嘴邊,說:“啊——吃吧。”
吳蔚然怎麽好意思吃,便十分難堪地說:“我哪裏用你喂,我自己會吃。”
程郁卻執意要喂吳蔚然,他沒有收回手,大有吳蔚然不吃,他就一直要這麽舉着手的意思。吳蔚然看了看程郁喂到嘴邊的飯,又看了看程郁,最後只好低頭吃下了。吃完了,吳蔚然有些害羞,嘀嘀咕咕小聲說:“自己也沒孩子,還挺會哄人的。”
程郁滿意地笑起來,說:“有的人呢,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大吃大喝,而有的人就吃不下東西,以前我常哄翟寧寧吃飯。”
程郁提到翟寧寧,吳蔚然擡頭看了他一眼,程郁放下碗,拍拍吳蔚然的手臂,說:“說實話沒有什麽恐怖的,雖然有時候會讓聽者心裏介意,但是如果不說實話,就要無窮無盡地編謊。而且有時候錯過最佳的時機,可能再說實話,也沒什麽人願意聽了。”
對上程郁的眼神,吳蔚然又很快低下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現在這不是我說一句實話的問題,這關系到整個公司,關系到很多人的飯碗。我總覺得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我原本打算等分公司開業的時候再宣布的。”
程郁托着下巴,想了想,說:“可是不論什麽時候都有風險,我覺得最關鍵的問題是,吳蔚然,你相信你們的産品和你們的用戶嗎?”
吳蔚然道:“什麽意思?”
程郁慢吞吞地同他計算:“我的店開了三年了,這條街上的每家店最初吸引客人的時候,都是有自己的特點,有的是特別的裝修,有的是神秘的老板,有的是令人難忘的招牌,但是想要有自己的回頭客,就一定要是店鋪本身很符合他們的需要。”
程郁看了眼吳蔚然的表情,見他若有所思,便繼續說:“你們公司,網站,推出至今有三年了,如果說這三年裏,一開始成為你們用戶的那部分人都是受到你和戚曉寒的影響,那之後應該是被你們網站本身所吸引,才會留到今天。如果三年來你們的用戶始終都只能依靠你和戚曉寒來維持,那你們的産品吸引力就太低了。你相信你們的産品真的能依靠自身留住用戶嗎?”
程郁說完,站起身,他的手指在餐盤邊沿叩擊幾下,說:“飯我留在這兒了,你記得吃,我回去了。”
吳蔚然咬着下唇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