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程郁和吳蔚然把話說開了,關系便突飛猛進,但程郁到底沒搬到吳蔚然的房間裏去,店裏人多口雜,被撞見了總是不好,況且吳蔚然自己也忙工作,程郁又要操心店裏的事情,兩人的作息常常對不上,真要住在一起,反倒麻煩比較多。
這點讓馬悄悄失落極了,自從在馬悄悄那裏被迫出櫃以後,馬悄悄對吳蔚然和程郁的關注程度就直線飙升,誠然她以前就對吳蔚然非常關注,但現在這種關注則更出于內心的喜好。據馬悄悄說她是耽美文學和漫畫的重度愛好者,這話是吃午飯的時候馬悄悄說的,程郁深吸一口氣,讓馬悄悄別說話了趕緊吃飯,反倒是吳蔚然來了興致,讓馬悄悄好好說說。
程郁瞪了一眼吳蔚然,道:“馬悄悄幾歲,你幾歲,你也跟着瞎胡鬧。”
吳蔚然笑着閃躲程郁遞來的眼刀,說:“我沒有瞎胡鬧,網站想開新版塊,我得看看現在年輕人都喜歡什麽,有沒有開發潛力啊。”
吳蔚然和馬悄悄聊了一中午的耽美,程郁獨自吃完飯,端着碗走了。吳蔚然找到他時他正在自己房間裏忙一些看不出來究竟是要做什麽的手工活兒,見他進來程郁也沒搭理他,吳蔚然便自己在一旁坐下了。
“真生氣了?”吳蔚然問程郁。
程郁嘆了口氣,說:“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們這個情況,你這麽口無遮攔地逢人就說,你也算是個挺受人矚目的成功人士了,萬一哪天碰上對你有敵意的,怎麽辦?”
吳蔚然拉過他的手捏了捏,說:“你也說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那就在有限的能夠接受的人面前自在一點,不然永遠這麽拘謹又小心翼翼地活着,太累了。”吳蔚然将程郁手上的灰輕輕拂掉,說:“馬悄悄能接受,所以我就跟她多聊幾句,聊得多了,她就不會用那種發現新大陸似的态度對我們,你反而能更自在一些。程郁,有句話你說得對,我不是馬悄悄那個年齡了,我成熟了很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沖動了,你放心。”
程郁被吳蔚然說得心裏酸酸的,末了小聲說:“可能是我小心謹慎慣了,習慣性就想掩飾,抱歉,是我說話态度不好。”
吳蔚然笑了,他說:“你一不開心就會給自己找活兒幹,好了,剛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別埋頭做這種精細的活兒,去養養精神吧。”
程郁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說:“現在不想睡覺,想看電影。”
吳蔚然道:“那我陪你看。”
程郁為了在院子裏播電影,買了許多碟片,他有個巨大的碟片包,很厚很重,在裏邊翻了一會兒,程郁翻到一個經典的愛情電影,他拿着碟片走到院子的葡萄架下,開始自娛自樂看電影。
吳蔚然跟他一起坐在葡萄架的桌前,因為只有他們兩個在看電影,聲音開得很小,白天光照強烈,投影也不如夜裏清楚,看電影至多是圖個樂,程郁興致勃勃地看着,沒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吳蔚然過了一會兒再看過去時,人已經睡着了。
夏末的天氣已經不是很熱,空氣中微微有些涼意,但很是舒适,葡萄熟了,但越城并不是葡萄的産區,土壤氣候都不适合種植葡萄,況且院子裏種的這些葡萄也沒有精心養殖,葡萄葉長得比葡萄要好,反倒遮陽又營造意境。
吳蔚然撐在桌子上看着程郁睡覺,他呼吸綿長,細碎的劉海搭在眉梢,眼尾向上勾起,程郁好像一點也沒變,他和三年前吳蔚然無意間闖入他房間時的那個模樣沒有半分區別,那個黃昏程郁憂郁的身影現在終于全然屬于他,吳蔚然感到一陣難以言明的幸福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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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睡了一會兒就醒了,他倦怠地揉揉眼睛,似乎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說:“我怎麽睡着了?”
吳蔚然便笑話他:“心裏不藏事,睡得也快。”
程郁皺了皺鼻子不想理他,擡頭繼續看自己的電影,吳蔚然拿起遙控按了暫停,說:“程郁,別看了。”
程郁還有點懵,茫然地轉過頭問他:“怎麽了?”
“咱們逛街去吧。”吳蔚然說:“我給你買衣服。”
“好好的又發什麽癔症。”程郁頗為埋怨地瞧了一眼吳蔚然,準備伸手把遙控奪過來,吳蔚然卻沒給程郁這個機會,他直接拉着程郁的手腕起身,竟是要說走就走。
程郁莫名其妙就被吳蔚然拉上了車,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道:“剛才還說自己已經二十八了,成熟了,不會再那麽沖動,現在又想一出是一出了。”
吳蔚然卻堅持要逛街買衣服:“換季了,我給你買幾身新衣服怎麽了,就當是前段時間七夕節的禮物。”
程郁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似的提醒他:“上個七夕節你送過禮物了,別給自己的沖動找借口了。”
吳蔚然被程郁揭穿,也不惱,一路開到商場,程郁走到商場門前擡頭一看,小聲驚呼道:“吳蔚然,你瘋了?來這兒幹什麽?”
吳蔚然在一家越城最高檔的商場門前,從上到下盡數都是國外大牌,誠然程郁現在過得不錯、賺得也不少,但他還是不會來這種一件衣服就要花掉店裏半個月的利潤的地方,更何況還是旺季時的半個月的利潤。
吳蔚然伸手拉了一把站在門口躊躇的程郁,道:“我付錢,你想這麽多幹什麽,快走吧。”
程郁被迫跟在吳蔚然後邊,說:“吳蔚然,要不是我不愛管錢,我真的得管管你的賬。”
吳蔚然樂了,說:“你要想管,現在就可以把財政大權全權交給你,要我給你寫一份資産報告嗎?”
程郁啐他一口,罵道:“真不知道你又發哪門子的神經。”
吳蔚然的确是有些發神經,他只是在看着程郁睡覺時聯想到那個黃昏,又想到那個黃昏裏,程郁在看到那件昂貴的毛衣後憂郁的身影。當時吳蔚然不懂程郁的情緒為何突然變得那麽低沉,現在他明白了,那是程郁睹物思人,想到給他買這件衣服的翟雁聲了。
這讓吳蔚然突然升起了危機感,吳蔚然其實不太敢問自己在程郁心裏是什麽地位,但他很清楚的知道翟雁聲在程郁心裏的位置,翟雁聲對程郁而言不僅是一個留下陰影想要逃離的不合格的愛人,他像嚴厲的家長,苛刻的上司,偶有關切的父兄,程郁的許多習慣、愛好、特長乃至品味和教養,都是翟雁聲調教出來的。程郁的确已經離開了翟雁聲,但翟雁聲留在程郁身上的烙印,已經是終身無法擺脫的。
吳蔚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抵得過翟雁聲,他可不敢給自己打這樣的包票,唯有也多留給程郁一些。
程郁不明白吳蔚然在想什麽,只被吳蔚然拉着一家一家店挨着看,連試都不試,只看尺碼合适便選中,買了許多新衣服,吳蔚然刷卡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程郁攔也攔不住,到後來氣極反笑。
“真是發達了,花起錢一點都不手軟,你怎麽了?要破産了嗎,所以最後瘋狂一下?”
程郁的問題并沒有得到吳蔚然的回答,路過珠寶區的時候吳蔚然的眼睛落在閃閃發光的戒指區,燈光打得很亮,閃着光的珠寶甚至有些刺眼,程郁心道不好,連忙推着吳蔚然離開了商場。
“別買了,買了也沒空戴,趕緊走吧。”程郁說。
吳蔚然買的東西堆滿了汽車後座,程郁回頭看了一眼,連話都說不出,只系好安全帶,道:“好了,滿意了就回去吧。”
吳蔚然心滿意足,道:“行,回去了就試新衣服。”
程郁和吳蔚然拎着東西回到店裏,馬悄悄驚呼:“老板,你去打劫啦?”
程郁氣笑了,冷哼一聲,說:“那我頂多只是個從犯,主犯是他。”
程郁用腳尖輕輕踢了吳蔚然一下,吳蔚然假裝站不穩,趔趄一下,道:“快快快,提不動了,回房間再說。”
吳蔚然跟着程郁回到他的房間,拉上窗簾,坐在一旁興奮地翻出幾件衣服,說:“趕緊來試試,看看我的眼光怎麽樣。”
程郁在吳蔚然的催促和威逼之下只試了幾身衣服就累了,他倒在床上,疲憊地說:“吳蔚然,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還說你跟以前不一樣了,我看你這沖動急躁的性格一輩子都改不了。”
吳蔚然心滿意足,被程郁批評了也樂得笑納,道:“這話你今天說了好幾次了,程郁,小心年紀輕輕就變唠叨了。”
程郁随手撈起一個枕頭扔到吳蔚然臉上,說:“你要不折騰我,我根本懶得說話!你想想是誰的問題。”
程郁休息了一會兒,從床上爬起來,把買回來的衣服都收拾好,然後打開電腦。吳蔚然問他要做什麽,程郁道:“跟你逛了半天,我都忘了,過幾天後邊要開工了,我得把圖紙再給朋友看一遍。”
吳蔚然酸溜溜地問:“朋友,什麽朋友,程郁,你現在怎麽這麽多朋友?”
程郁一邊在電腦裏翻文件一邊說:“那我們開店的本來就是來者都是客,住過我店的人都算朋友,以前一個建築設計師住過,我找他幫我看看圖紙。”
吳蔚然又問:“建築設計師還免費幫你看圖紙啊?”
程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什麽時候說免費了,收費,他要免費我也不會答應的,一次免費,以後不好再找人幫忙了。”
吳蔚然高興了,笑眯眯地點頭,道:“對對對,你說的有道理,是要這樣,那你累嗎,我幫你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