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吳蔚然跟着程郁上樓,進門以後程郁真的給吳蔚然泡了茶,他從包裝精美的茶盒裏拿出一小包茶葉,用滾燙的開水沖上去,茶葉舒展開來,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
吳蔚然端起透明的玻璃杯看了一會兒,道:“這是市政府的人拿來孝敬翟雁聲的吧。”他對程郁說:“上回我去我姑姑家裏,她家也有一盒這樣的茶,市政府內部價買的,統一訂購包裝,說不上有多名貴,就是又鮮又香。”
程郁不知道該怎麽接吳蔚然的話,只能保持沉默。吳蔚然環顧四周,又低頭吹了吹水杯裏的茶梗,看着茶梗幾次浮浮沉沉,吳蔚然開口了。
“程郁,他對你真的不錯,我親眼看了,就知道他都做到了什麽程度,我覺得挺好的,他對你的好是我現在無法給你的,我沒辦法讓你白天舒舒服服上班,晚上還能躺在大房子裏看電視。更不可能做到在兩個人鬧別扭之後,想盡辦法來到你在的地方,用錢給自己砸個機會出場。”
程郁手裏捧着另一杯茶,茶水滾燙,他握在手裏,卻覺得指尖冰涼。吳蔚然沒有看他,只繼續道:“我看過也就放心了,雖然還是沒辦法平心靜氣祝福你,但是有人對你好,那就很好。至于我——”吳蔚然終于擡起頭,他飛快地看了程郁一眼,然後轉開目光,說:“我退出,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程郁,你跟翟雁聲好好過吧,之前是我冒失唐突了,以後不會了。”
這話吳蔚然思來想去許久,一直在心頭猶豫究竟要不要放棄程郁,直到他聽聞趙銘譯和程郁的傳聞,吳蔚然才覺得荒唐可笑。程郁可以跟翟雁聲身邊的任何人傳出秘聞,只看那人離程郁的距離遠近,但那個人不論是誰也不會是他吳蔚然,吳蔚然終于承認,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進入過程郁的世界,程郁的世界是翟雁聲的附庸,而翟雁聲和吳蔚然,他們從未有任何交集。
喜歡程郁是沒有結果的奢望,吳蔚然原以為鏡花水月也終歸是自己窗前的一捧影子,現在才覺得連那一捧随時易碎消散的影子,也不過是一場癡心妄想,沒有任何可能。
吳蔚然起身準備離開,程郁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似乎還在消化吳蔚然方才那段話,程郁面紅耳赤,他羞愧,恥辱,而且傷心。被吳蔚然這樣的人喜歡對程郁來說是一種珍貴的體驗,不同于翟雁聲對他的強取豪奪,吳蔚然珍愛他,尊重他,關心他,程郁一直覺得自己一文不值,但是被吳蔚然視若珍寶的時候,的确是他少有的舒心的時刻。
吳蔚然經過程郁面前,程郁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吳蔚然的手。他用兩只手抱住吳蔚然的手,牢牢地拉着,擡眼看着吳蔚然,卻不說話。
以吳蔚然的視角看程郁,很容易覺得他可憐而脆弱,他就這麽望着吳蔚然,眼眶濕漉漉水盈盈的,藏着許多不曾開口提及的秘密。吳蔚然覺得程郁對他而言實在是美麗又危險,這樣看着程郁,吳蔚然仍然覺得心動,但也知道再動心,就是再度沉淪,反倒将自己拖下水。
想明白這一節,吳蔚然的心緒便平靜下來,他問程郁:“你不肯讓我走,又這樣拉着我不說話,究竟是想做什麽,程郁?”
他原也沒有指望程郁的回答,只道:“程郁,即便我厚顏無恥地追着你,也得考慮你的感受和立場,我現在退出,你也不用左右為難了。”
程郁終于開口,他飛快地說:“不要。”
吳蔚然愕然轉頭看向他,思忖一瞬似乎又明白過來程郁的意思,于是道:“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
但程郁站起身,他比吳蔚然矮一點,所以擡着眼望着吳蔚然,說:“你沒有打擾我。是我打擾你。”吳蔚然沉默着沒有說話,程郁抿了抿嘴唇,又說:“你別走。”
吳蔚然無法确信自己聽到程郁說了什麽,他默默地順了許久的呼吸,才終于沉聲問程郁:“你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嗎?程郁,我不想做你的備胎,也不會做你的備胎。或者你跟他一刀兩斷,或者我現在退出,不會有第三個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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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低着頭,小聲說:“我知道。”他似乎又哭了,溫熱的眼淚落在兩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吳蔚然感覺到一滴又一滴的眼淚,像砸在他心頭。
“我是想離開他,一直都想離開他,不然我根本不會來雲城。吳蔚然,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想法和要求都很無恥,但是只有你了,你在那裏,我才能下定決心離開他,如果你不在那裏,我就沒有力氣也沒有機會離開他了。吳蔚然,你不能給了我希望以後又毀了這份希望。”
程郁說得極快,但吳蔚然都聽明白了,他感到一絲荒唐,又感到一絲沖擊,最多的仍然是直沖天靈蓋的亢奮和激動。程郁說這話的意思無疑是在回應,回應吳蔚然一直以來的感情,也在回應吳蔚然方才破釜沉舟的一擊。
程郁不僅也對吳蔚然有情,他還比吳蔚然想象中更加依賴信任着自己。
程郁好像完全陷入了情緒當中,他頗為崩潰地繼續哭着說:“對我好,所有人都說他對我好,包括你,但是沒有一個人問我是不是需要這種好,也沒有人知道這種好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更沒有人願意探究他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我為什麽必須要接受他的好,我為什麽就不能離開他開始新的生活?”
程郁控訴累了,也哭累了,跌坐在沙發上,手卻仍舊拉着吳蔚然的手,吳蔚然便陪着他一起坐下,他沉默地等待程郁情緒恢複如常,見程郁已經能夠平靜下來了,吳蔚然才捏捏程郁的手,問:“那我呢,程郁,我對你來說什麽?是你為了刺激他而選擇的偷情的對象嗎?”
程郁瞪大眼睛望着吳蔚然,連連搖頭,說:“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吳蔚然逼問他:“那你是什麽意思?”
程郁猶豫了一會兒,主動湊近吳蔚然,他眼睛忽閃忽閃,睫毛抖得很快,看起來極為緊張,吳蔚然睜着眼睛保持姿勢坐着沒有動,等待程郁接下來的動作。
程郁在吳蔚然唇角輕輕落下一個吻,然後退開,小聲說:“是這個意思。”
吳蔚然仍舊不為所動,繼續逼問程郁,“這個意思是什麽意思,程郁,我不明白,你要直接說給我聽。”
程郁小聲說:“離開他需要計劃也需要時間,一朝一夕我一個人做不到,吳蔚然,我需要你,我也只有你了,你幫幫我,救救我。”
吳蔚然擡眼望着程郁,他剛哭過,一張臉像雨後的天一般,素淨漂亮,眼眶和鼻頭還紅着,似乎随時都在醞釀下一場眼淚。吳蔚然看了一會兒,一把攬過程郁親了上去。
程郁在他面前的下一場眼淚,吳蔚然不希望是因為傷心而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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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被推倒在沙發上,吳蔚然的親吻強勢且不留餘地,程郁的手臂攀着吳蔚然的脖頸,難耐地扭了兩下,然後被吳蔚然按着不許亂動,只能承受吳蔚然的親吻。
客廳裏窗簾敞着,正午的陽光灑進來,若是有人有心,就能站在對面家屬樓的窗前看到這香豔的一幕。這顯然太刺激了,程郁的喘息亢奮起來。好半天,他才在親吻的間隙說:“窗簾,窗簾沒拉。”
吳蔚然擡頭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問他:“為什麽要拉窗簾?你想做什麽嗎?”
說這話時吳蔚然撫着程郁細瘦的腰,他的手指來回摩挲,程郁渾身大震,他下意識更緊地攀附着吳蔚然,央求似的道:“求你。”
程郁有種清冷的倔強,甚少開口求人幫忙,所以當吳蔚然聽到他這樣一聲求你時,只覺得半邊骨頭都酥了,他站起身,道:“好。”
窗簾拉上,客廳黑了不少,程郁的表情也沒有那麽清晰了,這讓他膽子大了一些,吳蔚然坐在沙發上以後,程郁頓了一秒,見他沒有要靠過來的意思,便主動爬到吳蔚然的腿上去。
吳蔚然半攬着程郁,以防他掉下去,程郁便倚着吳蔚然的支撐,腰隔着一層薄薄的工裝,貼着吳蔚然溫熱的手掌,他低着頭,小聲說:“以前騙你,對不起。”
他分明是在道歉,但吳蔚然好似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程郁的真心悔過,他只覺得程郁像個拿捏住他全部心思的妖精,随意伸手一勾,他的魂就跑了。程郁就這麽依仗着吳蔚然的愛,讓吳蔚然對他無能為力,百依百順。
吳蔚然洩憤似的摟着程郁親吻,程郁的嘴唇被吳蔚然反複吸吮,唇舌都麻了,然後他敏感地感覺到吳蔚然的下身直挺挺地頂着自己。程郁和吳蔚然顯然都注意到了,兩人沉默地對視一瞬,吳蔚然先推開了程郁。
他站起身,道:“我去一下衛生間。”
再從衛生間出來時,程郁已經将窗簾拉開了,大片的陽光再次灑進房間裏,老式樓房采光不錯,程郁坐在光影裏,半垂着頭,瞧着委屈又難過,聽見響動又立刻擡起頭望着吳蔚然的方向。
吳蔚然覺得程郁這樣有些可憐,他總是不自覺地可憐程郁,但是吳蔚然冷靜一瞬,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手表,然後說:“該上班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