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吳蔚然這次的學習是市委宣傳部牽頭、電視臺主辦的,通知下發得非常正式,還要求他們一周的時間都要住在宣傳部安排的集體宿舍裏,方便統一上課統一行動,據說還從外邊請了老師來講課。
吳蔚然晚上又接到了通知的電話,說是讓吳蔚然準備好現金,學習班要交五百塊的學費,連帶食宿交通的花費一起,讓吳蔚然記得開發票,回來可以報銷。
吳蔚然一邊翻衣櫃一邊說:“就這麽個裝模作樣的學習,大家都在雲城,還要住在那裏,你說是不是多此一舉。”
程郁坐在吳蔚然的床角看着他收東西,歪着腦袋說:“萬一有從下邊鄉鎮、縣城裏來的人呢,他們得住在市裏吧,都說了這樣方便統一管理,你怎麽還抱怨上了。”
程郁是吳蔚然請來自己房間的,理由是事出突然,吳蔚然擔心自己急匆匆收拾行李會落下什麽東西,所以讓程郁來幫他查漏補缺。
程郁仰着腦袋微微張着嘴的茫然的樣子很可愛,吳蔚然回頭看他一眼,耐心地跟他解釋,說:“一周的時間,每人五百塊,整個雲城上上下下少說也有百十來個宣傳口,每個口子都派出一個人,再加上食宿費用,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都得進了電視臺的口袋裏。”
程郁問:“食宿的費用怎麽分成?電視臺怎麽……”程郁問了,又頓住,問吳蔚然:“我問的問題是不是有點傻?”
吳蔚然笑起來,道:“你沒有去過,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沒什麽傻的,而且傻才可愛呢。”他說完這句,又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給程郁解釋:“大家統一住在市裏的酒店裏,酒店的價格電視臺可以去談,兩邊确定抽成,學費的價格也是一樣,刨去成本,剩下的錢就都進了電視臺的腰包。現在電視臺的錢不好賺,這種培訓多來幾次才能養活這麽大的一支團隊。”
程郁被吳蔚然那句傻才可愛砸得有點懵,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等他回過神來,吳蔚然的衣櫃也翻完了,他連忙地沉默着幫吳蔚然收拾好東西,然後逃回自己房間。
程郁心口劇烈起伏,一直在自己房間待到很晚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洗澡,他聽着外邊沒有動靜了,想着吳蔚然應該已經睡覺了,這才搓搓臉頰,拿着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
程郁脫了上衣,衛生間的門被篤篤敲響,程郁吓了一跳,扶着門框問:“誰?”
吳蔚然的聲音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道:“不是我還能是誰?”
程郁将門開了小小的一個縫,問吳蔚然:“什麽事?”
吳蔚然的目光在程郁細白的鎖骨上逡巡一番,仿佛能看見那凹陷的鎖骨裏能盛滿讓人心神蕩漾的水波,程郁被他看得不自在地捂住鎖骨,又問:“什麽事?”
吳蔚然将手裏拿着的東西遞給程郁,說:“過年的時候我從家裏帶來的,塞在行李箱的邊角裏忘記了,剛剛收拾東西才翻出來,給你用吧。”
吳蔚然手裏被塞進一塊小小的手工皂,吳蔚然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飛快解釋說:“我媽她們單位發的,說是純植物精油的,手工制作,你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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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蔚然送完東西就主動給程郁把衛生間的門關上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仿佛剛才在程郁的鎖骨那裏移不開眼的人不是他。
程郁手裏拿着小小的手工皂,輕輕聞了一下,是清淡的味道,程郁不喜歡濃烈的氣味,這塊手工皂倒是深得他心。
吳蔚然回到自己房間,坐在床上還一陣面紅耳赤,好好的送什麽香皂,畢竟香皂這個東西在男人的男人的關系裏總是帶着調侃又引人遐思。可是先前吳蔚然去後巷面館排隊時,那個在巷子裏擺攤賣手工精油皂的人,和他的推車上幽幽的清淡的香氣實在是要将吳蔚然的魂都勾跑了。那香味就好像吳蔚然面前的程郁,他在粗劣簡陋的地方沉默地、靜悄悄地、但毫無收斂地散發着自己的香氣。
在海上唱歌的塞壬也從不呼朋引伴,不向過路的行人乞憐,塞壬自顧自唱歌,守不住船舵的人觸礁而亡。過分美麗本就是一種危險,吳蔚然不信神話,當然也就不能體會到他已經在程郁飄忽不定的香氣裏沉淪深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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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雁聲洗完澡,身上帶着清淡好聞的木質味道的沐浴露香氣,他系緊身上的睡袍,坐在沙發上一邊翻着趙銘譯剛剛改完發給他的文件,一邊陷入沉思。
晾了雲城的人一段時間,今天拗不過再三邀請,也是翟雁聲自己覺得是該跟雲城的人見見面了,于是晚上去參加了雲城的一場飯局。
到場的都是雲城大大小小的領導,這些人級別雖然不大,但在雲城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翟雁聲到了酒店,一桌大腹便便,飯還沒吃,先倒了三分胃口。
許多酒囊飯袋裏只有少數幾個身形正常,因此看起來腦袋與口袋也比較正常的人,翟雁聲回憶着先前的資料一一在腦海中将他們與名字對上號。望向韓森的時候翟雁聲特地多看了幾眼,韓森微微颔首,給予翟雁聲禮貌的回應。
飯局中韓森的話不算多,但應該是一直在用心聽着席間紛亂的對話,畢竟幾次聊到業務上的問題,韓森都迅速給出了合理的回答。像這樣反應迅速又七竅玲珑心的人實在是少見,韓森本人倒是遠遠超出翟雁聲對吳蔚然和他家親戚的印象——即便翟雁聲除了韓森之外并沒有見過其他的吳蔚然的親戚,他出于情敵天然的敵對心理,對吳蔚然相關的一切都極其反感。
韓森對翟雁聲并沒有過分的親熱,論工作,他日後和翟雁聲的接觸不會少,但他表現地很冷靜,襯托得其他同行非常谄媚。而韓森的冷靜也不像是慣常會出現的官場上的人瞧不起生意場上的人的模樣,他好像本性就是這樣,低調內斂謙和。
翟雁聲對韓森刮目相看,盡管韓森是那個吳蔚然的親戚,但翟雁聲還是盡力将公私分開,念在韓森的份兒上總算開始跟雲城的人聊工作,其間夾雜着翟雁聲似有似無地對韓森家庭,主要是吳蔚然的話題的打探。
翟雁聲原以為打探吳蔚然需要迂回曲折一些,但吳蔚然大約是個名人,翟雁聲只稍稍提了一句韓森家裏的基因适合走仕途,立刻就有他的同事大嘴巴似的替韓森抖落出來:“翟先生不知道,老韓家裏還真有這麽個人才,不過不是老韓親兒子,是老韓老婆的侄子,喲,那确實是年輕有為,人長得也帥,調來雲城半年多,打他主意的人可太多了。”
韓森連忙道:“跟翟先生說這些做什麽。”
翟雁聲敏銳地回想起那個與吳蔚然并肩而行的身影,他笑着說:“沒事,這種年輕人的熱鬧八卦聽着熱鬧。這年輕人這麽優秀,追求他的人多也很正常。”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老戚的女兒已經捷足先登了。我一想,這倆人,郎才女貌,般配啊。”
話題偏到戚曉寒身上,翟雁聲已經不用再往下引話題,話題就已經自動延續下去了:“老戚你不知道嗎?之前在宣傳部,後來調去組織部,最早是電視臺通訊員的那個,平時喜歡寫寫詩什麽的,所以他家女兒也随了他,後來進了電視臺。”
“那這麽說來,老韓侄子跟老戚的女兒是一對了?老戚的女兒電視上天天見,年輕漂亮的,男方得有多帥才能配得上?”
“老戚家女兒能是長得帥就夠了的嗎?人家姑娘樣樣都是拔尖的,男孩兒至少也得差不多吧,我看老韓侄子年輕有為,就是最佳人選。”
韓森被他們一陣起哄,連連讨饒,最後對翟雁聲說:“翟先生,原本想跟您聊聊工作上的事情,這大家人多熱鬧,話題就偏了,正事沒談幾句,就讓您聽了笑話了,實在對不住。”
韓森說這話的意思原本是指望翟雁聲再将話題重新引回工作這個正題上,可翟雁聲笑着接下韓森的話題,說:“雖說大家提到的人我還不認識,但海源的項目要在雲城做好幾年,跟雲城各位人中棟梁總會有合作的機會。再說,我們海源原本也就是為了雲城提供服務的,對雲城方方面面的了解都是多多益善。”
飯局結束後翟雁聲回到家裏,反複回憶了飯局上的對話,他将吳蔚然和戚曉寒的名字在心頭過了幾遍,而後搖搖頭,繼續翻起手裏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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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蔚然第二天提着行李箱去市電視臺報道,電視臺采用現場報名的方式,報名點就擺在電視臺辦公樓的一樓大廳裏,往來的學員很多,大家都扶着行李箱在大廳裏排隊,沒一會兒就已經排到了門外。
吳蔚然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出門時因為是周一,在不大的雲城堵車也堵了好半天,等到了電視臺,就被眼前黑壓壓的排隊人數給吓着了。他認命地拖着行李箱站在門口排隊,站了沒一會兒就覺得冷風簌簌,吹得他耳朵疼。
“學弟!”吳蔚然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他轉頭一看,是戚曉寒。
戚曉寒穿着職業套裝,妝發和造型都讓她顯得成熟許多,吳蔚然上下打量一番,問她:“學姐這是剛從演播廳出來?”
戚曉寒笑起來,道:“對,早間新聞結束以後又去開了日常的采編會,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你在這兒是等着報名?”
吳蔚然點點頭,說:“來晚了,只能多排一會兒了。”
戚曉寒主動邀約,道:“這麽冷的天,還得在這兒排很久呢,我跟工作人員說一聲,你去我辦公室坐着等等吧。”
吳蔚然尚未作出反應,他原本想要拒絕,畢竟如此大庭廣衆,吳蔚然不想自己的特殊待遇被人注意到,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但戚曉寒并沒有征求吳蔚然的意見,她走上前,跟負責報名的工作人員說了幾句話,然後工作人員便站起身大聲通知,說:“各位學員,按照戚主播的提議,考慮到現在天冷易受寒,咱們現在要給每人手裏發一個等候號,各位學員領到號以後就算是排隊,沒輪到自己的時候可以在電視臺裏四處逛逛,最重要的是別凍壞了,等鄰近自己號碼的時候按時回來就好。”
工作人員說完,戚曉寒便将手裏的紙條遞給吳蔚然,說:“剛才大概估算了一下,給你領了第三列的三十號,走吧,去我辦公室喝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