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全帝國都知道上将夫夫不合
溫衍在一陣磨人的眩暈感中醒過來,那種瀕死的窒息感貼着骨子四散開來,即便窗外天光正明,溫衍仍有一種身陷夢中夢的餘悸。
李延平皺着眉用力搖着他的肩膀,好幾下才将溫衍飄忽虛渺的視線定下來。
“小衍,醒醒,快醒醒。”李延平拍了拍溫衍的臉頰,加了些力道,所以給溫衍蒼白的臉添了些顏色,“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組…長。”溫衍下意識喊出聲,聲音嘶啞的像是在砂礫間輾轉了一圈。
“這到底怎麽回事,你遇到什麽了,怎麽會鬧出這麽大動靜。”李延平四下環顧了一圈,壓着嗓子小心開口:“把上面都驚動了,嚴局那邊的人把我叫過來的。”
溫衍一字一句靜靜聽着,可那些字眼卻失去了排列組合的意義,拆解成一個又一個相互獨立的零件,一是一,二是二,從出現到消失,沒在心上留下一點痕跡,溫衍只是看着自己尾指的地方,那裏什麽都沒有,沒有紅線,沒有溫熱,要不是殘留着的疼痛,他差點以為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組長。”溫衍動了動微僵的手指,努力找回點“回歸”的真實感,他知道那不是錯覺,江眠那個淺吻、紅線戒都不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任務什麽時候結束,所以必須找到那個人,必須給他一個答案,也給自己一個答案。
溫衍擡起頭來,認真看着李延平,開口說道:“除了我之外,你知道最近還有誰在做‘位面修補’的工作嗎?”
“或者是,在我之前,比我更早的時候。”
李延平皺眉思索了一下溫衍話中的意思,待反應過來之後,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驚訝出聲:“小衍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懷疑…懷疑位面有一位入侵者?”
溫衍看着李延平的樣子就知道他不知道,也不相信。
也是,這事确實荒唐,在那些化整成一個個程序的位面上,談什麽他渡、自渡,可偏偏沈澤出現了、顧煊出現了、江眠出現了,于是那些沉郁的世界包上了一層柔軟的糖衣,還是溫衍最喜歡、最熟悉的那種。
“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自那事以後,境管局人人自危了好長一段時間,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在別人跟前一嘴都不能提知道嗎?”
“上頭在這上面栽了跟頭,所以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直接銷毀了位面數據,你這麽多天工作一筆報銷不說,還要牽連到很多部門,到時候惹禍上身的就是你!”李延平語氣有些急,他怕溫衍忘了自己是誰,也怕他太清楚自己是誰。
他太了解這孩子的脾性了,看着沒什麽棱角,毫無防備的粹白模樣,但骨子裏倔的很,溫溫潤潤的,卻不是風,而是火。
李延平看着他有些發白的嘴唇,心疼的長嘆了一口氣,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溫衍會被強制脫離位面,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二,再看看這孩子勉強撐住的樣子,心一點一點沉下去。
“都是假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問我這個問題,但那些都是假的,小衍你別多想,只是因為在那裏待久了,所以把自己當成了別人,或者把別人當成了身邊人。”李延平揉了揉溫衍的腦袋,慢慢低下身子來,輕聲道:“好了,你太累了,我去跟上頭說說讓你休息一段時間。”
其實李延平是想提交申請報告中斷溫衍的位面任務,這個時候上頭應該有所警惕了,指南啓動強制脫離就是最好的證明,實在不值得在一個小職員身上冒如此大的風險,所以李延平自私了一把,及時止損這個道理他還懂,趁溫衍尚能全身而退的時候。
可李延平怎麽卻沒想到,他的申請報告正寫到一半,甚至撺掇整個部門的人聯名上書想把小衍“保”出來,用盡有史以來最華麗的辭藻歌頌嚴局的偉大事跡和絕世容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打算在結尾賦詩一首以升華主題,可他們前些日子還叫着嚷着不想工作的溫小衍,就在眼皮子底下一頭紮進全新的位面。
李延平捏着報告狠狠捶桌子,“溫衍呢!人去哪了?”
“不知道啊,我剛剛還跟他說話呢,叫他不要害怕,我們馬上就把他弄出來,結果他說去上個廁所,結果就沒回來。”
當天下午,境管局走廊上就奔跑着一道亮麗的移動風景線,前面的小夥子一邊跑一邊喊“組長你為什麽要追我!”,身後的李延平卷着紙筒嘶吼“今天打不死你我就不姓李。”
當天下午,境管局局長辦公室,渾身散發着低氣壓的嚴起,當着一衆人的面把別地“上貢”的定制限量鋼墨筆生生捏到變形,底下所有人都瑟瑟發抖,不知道為什麽“多年不露面,露面待半宿”的局長這麽生氣,照理來說,這麽短短半天的時間,別人就是想見縫插針惹急他都難啊。
怎的就這麽狂躁呢?
溫衍本來想休息幾天好整理整理思緒,可當他知道李延平打算替他申請中斷任務報告的時候,一瞬間所有心慌都湧了上來,他知道只要任務還繼續,那個人就會等他,即便自己現在找不到他。
江眠最後跟自己說的一句話是“等我”,可是溫衍不想等,他要去找到他。
溫衍睜開眼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視線所及之處是一盞巨大的全銅複古水晶吊燈,上面還貼着好些殷紅的彩帶,晨光透過窗戶照在上面,斑駁着射出有些刺眼的光芒。
溫衍下意識眯起了眼睛,還沒等他坐起身子來,就聽到耳邊撲通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摔在地上,還有一聲似有若無的悶哼。
“夫人,抱…抱歉,都是我的錯,忘記提前拉簾子了。”那聲音藏着顯而易見的驚惶,恍惚間溫衍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方白那時候,随便說句話都有“閉嘴,煩人,我不想聽,滾”的氣勢。
溫衍有些懵的慢悠悠爬起來,随着他的動作,頸間的衣服順着肩膀的弧度輕悄滑下去,漏出一截白到發光的細膩肌膚,與此同時,一绺墨色的長發垂在胸前的位置,溫衍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一下。
再眨了一下。
如果這堪稱香豔的畫面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溫衍頂多遮眼睛當自己是個瞎子,可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溫衍吓得極度清醒,電光火石間,記起剛剛那個人說了一句“夫人”?長發、過分白皙的手、過分豔烈的錦被……
好像、是不是、有哪裏出了錯?
溫衍猛地躺平,也來不及說些什麽,拉過厚重的被子把自己從頭蓋到腳,縮成一團之後開始瘋、狂、自、摸!直到确認自己還是個男的之後,才長舒着氣卸下防備來,把自己從被子裏解放出來。
地上跪着的女傭就這樣看着自家夫人在被子裏摸摸索索了好長時間,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等他終于坐起身子的時候,才猛然瑟縮着身子埋下頭,連手臂都緊貼在胸前,剛剛那一瞥中,她看見夫人微微透紅的臉,連價格高昂最熾手可熱的星曜石都要遜他七分光彩的模樣,的确漂亮到了極致。
可偏偏,這樣的皮囊下藏着魔鬼。
溫衍還是方白的時候見慣這種模樣,他不知道這人為什麽喊自己夫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跪在地上,但為了不露餡還是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冷聲着說了一句:“下去吧。”
那人跪着沒有動,似乎想說什麽,或者在确認什麽。
“還不…滾。”溫衍本來想說“還不走”,可是轉念一思量又覺得不夠懾人,不夠兇,于是那個“走”字在嘴巴裏輾轉了一圈,硬生生改成了“滾”,看着女傭連忙彎身退後的樣子松了一口氣,幸好不需要上演摔東西的戲碼。
等女傭走後,溫衍才在偌大的房間裏找到浴室的位置,他站定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裏那張漂亮到近乎凜冽的臉,良久,才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臉。
溫衍自認自己長得不差,再加上這三個位面的方白、葉景初、蘇遙,哪個拉出來都能靠臉打過一片,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這麽…漂亮,漂亮到充滿攻擊性、叫人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的那種,溫衍甚至找不到什麽好的詞來形容“自己”。
溫衍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把身上那件不能稱之為睡衣,只能稱之為破布的堪堪蔽體的衣服換下來,這才有閑工夫打量起屋子內的一切,當他要拉開床頭櫃子抽屜的瞬間,指南的聲音如期而至。
“宿主,您沒有通過指南直接進入新位面,這不符合規則。”
這還是溫衍第一次聽指南跟自己談其他話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衍竟還在其中聽到了一點委屈。
“怎麽,你可以強制脫離,我就不可以?”溫衍玩笑道。
指南沒有回話,過了好些時間,溫衍才聽到一句“是規則。”
溫衍輕笑了一下,“早一點工作而已,也沒什麽,難不成還能害你被罵?”
溫衍的确在說笑,在他的認知裏,指南也不過是一串數據、一串代碼,按部就班送來一個送走一個,說些帶着人味的話都夠稀罕了,哪能真的被罵,不過是難得說了些“題外話”,溫衍就順着他的意思逗逗他。
可誰知,指南卻一本正經的用機械音回了一句“是的”。
溫衍手一頓,有些詫異的擡起頭來,就好像可以看見指南似的問了一句:“還有人能罵你?”
“誰罵你了?”難不成境管局還有個喪心病狂的指南部?
指南又開始沉默,就在溫衍以為它不會回答的時候,又聽到一句“是規則。”
溫衍沒聽懂這句“是規則”是什麽意思,是按照規則不能說,還是“規則”罵了他,如果是後者,那這個“規則”究竟是什麽東西?
後來任憑溫衍再怎麽左右迂回的問或者打直球,指南都堅決不再說一個字,溫衍想着可能又要害它被罵,于是只好作罷開始問這個位面的相關。
然後,當溫衍知道自己不僅結婚了,還是一個除了臉和足夠優越的匹配基因外,一無是處的人,而且名義上的“丈夫”還是一個擁護者滿帝國的上将,還在新婚之夜把他丢在家,整整半年沒有露面的時候,溫衍開始思考該如何在“軍婚保護,出軌打斷腿”的強勢政策下頂着“已婚人士”的身份找到那個人。
這簡直就是在為難他溫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