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同屋

第4章 ☆、山中的星空

太陽從窗格格子裏鑽進來時，沒有一個人醒來，公雞的啼鳴打破了夢境，定好的鬧鐘似乎是被人為關掉了，幾只白皙的胳膊從被窩裏伸出，故意在空中拉直，口裏念叨一番咒語，都在伸懶腰打哈欠。

清晨就這樣來了。

“幾點啦，八點？”

“不九點，九點才出發！”

“我問現在幾點？”

“七點半，急什麽。”

“哦，山裏天亮的真早。”

“是我們睡懶覺了。”

洗洗刷刷一陣忙碌。

這半山腰的旅館依山而建，推開窗就能夠看見山下的全貌，錯落有致的房屋，黑魆魆的磚瓦疊印在山霧裏，正漸漸的明朗來，太陽早早地撥開雲霧，透出苗家寨子的恢弘氣勢。山頂的雲霧遲遲不肯散去，只待那陽光再強烈一些。

一行人又都走出旅館，擺好行囊，落在在一個小飯店的門前長凳上，早有游人早起鍛煉或享用準備出發前的早餐。

一個個頭不算高，帶着寬檐帽的小夥子跟在後面，誠懇地等待她們用餐，一邊介紹需要帶的物什和注意事項，高峰他們聊得甚歡。原來是兩個導游，說是導游，其實就是姊妹兩個，哥哥算是馬夫，妹妹當導游。兩個半小時的山路，回來就要到黃昏，要是在那裏小木屋住宿，需要另外加錢，次日繼續登遠一點的山和欣賞一個湖泊，要在湖泊周圍農家住宿亦要增加住宿費用，然後乘車從另一條公路折回。兄妹倆則騎馬抄小道返回苗寨。

聽起來不錯，想想不貴的住宿費和來回的景致，幾個人算是答應了行程安排。

已有精明的商家住進苗寨，所以早飯相當豐富，炒粉、炒飯、面條、包子、稀飯、面包等等各類齊全。

九點之前，她們就到了馬場。幾匹馬在陽光下彪悍，神采奕奕，看見生客到來，揚起馬鬃，打幾個響鼻。江小雲看見馬的架勢，吓得不敢靠近，一匹棗紅色的馬揚蹄一陣，江小雲就跌落在草堆裏。

“哎呀媽呀，我不敢騎，我不敢騎。”哆嗦一番不肯靠近。

他們幾個在馬夫的幫助下，個個騎在馬背上，安靜地等待。

馬夫告知他們不能在馬背上喧鬧，不能用手或者腳刺激馬匹，防止馬兒受到驚吓狂奔。

最後在馬夫妹妹的推搡下，江小雲閉着眼睛算是登上了馬，馬夫的妹妹緊緊地抱着她坐在馬鞍上，身後系一匹早已選好的馬備用。

馬隊出發了，一個一個用繩串在一起，馬兒仰頭挺胸，矯健地踩在松軟的山脊上，凱莉她們緊緊抓住缰繩和馬鞍，隔着馬鞍颠簸。

“哇，好緊張呀。我像跳舞一樣。”凱莉說。

“別緊張，放松一些，要不你們很累。”馬夫騎在第一個馬上回頭說話。陽光照在他黝黑的肌膚上泛着亮光，尤其是帽檐下的腦門。

“你們要跟着馬的節奏，放松身體。”馬夫的妹妹說，不忙在江小雲的肩膀上輕輕拍拍。

“你抓住我，我要掉下去了。”江小雲仍是一身緊張。

“放松，放松，我保護着你呢”馬夫妹妹帶着一種輕嘲的口吻說話，心裏定是在嘲笑這些城裏沒有見過世面的大家小姐，全沒有一種自力更生的活力。

太陽漸漸熱烈起來，人們頭上滲出汗的時候，馬兒也開始哼哧喘氣。

馬夫建議大家休息，一個個在馬夫的幫助下從馬背上下來，舒服地在地上來回走動。

“沒想到騎馬也會累，我感覺自己還飄在空中。”江小雲說。

“大家休息一下，喝口水，給馬兒也緩口氣。”

山脊下遠遠地溝底，森林密布，山丘上的草地和樹木交替鋪開，自然和諧，美不勝收。這條古道，聽馬夫将有些年頭，算得上是百年古道，以前是經商的商道，現在交通發達了，這條道就生疏了，可也變成了觀光旅游的好去處，沿途的停靠的驿站，現在都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旅游小鎮，自然森林裏也有不常主人的小屋，算是行者歇腳的地方。

說不上是什麽樹木，有藤蔓纏繞的，有筆挺聳天的，有卧倒腐朽了的，樹幹和藤上裹滿了綠油油細絨絨的苔藓，原始的森林就在身邊，真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幾個人齊聲驚嘆。尤其是騎着高頭大馬，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優越感和神秘感，像游俠，像騎士，一個個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塵世的一切，就這樣靜靜地騎在馬背上前行，馬夫的妹妹一段接一段的介紹，各種故事，奇聞異事都參雜在一起，聽得她們醉心。

馬兒踩在枯枝樹葉上，飒飒作響。

“這裏有老虎獅子麽？”一個突然的問題從江小雲的嘴裏冒出來。

“有”馬夫斬釘截鐵的說，語氣好不含糊。

“啊，真有呀！”幾個人驚得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要真有，我們也不敢冒然來回跑。”馬夫的妹妹說。

這一帶都有巡山的，人活動多了，動物就少了。

“那不是原始森林了。”凱莉說。

“當然是，只是在整個森林的邊緣，真要在原始森林裏，我們需要好多天才能走出來。”馬夫自豪的說。

“看見了麽，前面山梁上的屋子，就是我們的栖息地，半個小時之內肯到了。”馬夫用馬鞭指向前方的山梁。

“哦看到了，好像還很大一排房子呢。”

“原來就只有一個小屋，現在旅游開發，早了一排房子，算是客棧，算是一個景點，在那裏能夠欣賞最直接的日落美景。”

馬兒似乎也知道要到站了，加快了腳步，幾乎要跑起來。

一對人馬穿過一片小樹林，眼前出現了木棧道，木棧道的盡頭出現了岔路，馬兒走小道，人可以拾階而上。于是馬夫和他妹妹招呼大家下馬，馬夫牽着一串馬兒向馬場走去，他的妹妹則帶領一行人從臺階上向山頂的房子走去。臺階的兩邊還安裝了扶手，木質的扶手風吹日曬雨淋，一段段幹裂成土灰色，卻異常倔強堅固。

“哇噻，會當臨絕頂，一覽衆山小吶。”高峰感嘆道。

“我要有一雙翅膀，只要輕輕展開，就能一躍而下，滑翔谷底。”李健說。

“那你上來就費勁了，我們起了幾個小時的馬了。”凱莉說。

哈哈哈......

一行人已經坐定在一張圓桌前，行李早早塞進了房間。每一個房間裏都裝滿了陽光，通透，幹淨，新鮮，明亮。

“我已經醒了。”高峰對着山谷舒服地大喊一聲，張開臂膀，雙臂使勁後拉，身體凸成弓形。

“你是酒醒了吧。”李健說。

“切，我是真醒了，原來人世間有這美好的去處，我們何必煩擾。”

“頓悟，頓悟，對生活的頓悟。”有人補充說。

晚飯很簡單，行囊裏早就準備好了，沒有篝火，只有漫天的星星和無窮盡的夜空，只有空曠的大山谷和寂靜的夜，在黃昏來臨前，他們就欣賞不夠變換多端的雲霓和晚霞，不知不覺，在草地上，圓桌旁做了多久，說了多少話。

馬夫和妹妹不定時去照料馬匹，偶爾過來搭幾句花兒。

“這星空真是美得令人窒息，我願是一顆星星。”凱莉把頭倚在江小雲的肩上說。

“是的，我也想變成一顆星星。”

“那你們這兩個姊妹星，我要想見就真難了，只有到這裏擡起頭才能看見唠。”李可怡打趣說。

“城市裏霧霾嚴重，真的很嚴重，這樣對比一下才真的吓人哩。”

其實，這次李健的內心飽含了對江小雲的滿腔熱情和愛慕，主動提出了遠足，江小雲似乎也有察覺，不過也是不大情願這樣個情郎，她需要用一段旅行來驗證和考察一番。凱莉看在心裏，并不說明。幾個年輕的漂亮姑娘總能引起男士的注意，尤其是充滿欲望的這個年紀的單身漢。

孩子們大了，和家長之間就無形中産生了代溝，這樣的代溝存在一種親情，一種割舍不斷的親情，不可傷害，也不可剝離，不可填平，亦不可不能不理會。

好歹，這算是人世間總要存在的問題，生存環境和意識形态的變化，極大地左右了人們的思維和行動。

凱莉看大家都躺在躺椅上，甚是潇灑，自個人起身，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

“嗨，美女，記得回來的路。”有人打趣，卻不去打擾她。

凱莉回頭一個笑：“別操心太多。”

她就是想走幾步，在寂靜，無邊無際，無牽無挂的這個空曠的世界裏，肆意地走一段路，腳底下是松軟的草皮。

說是無牽無挂，可真要這麽安靜下來，她才想起了大學兩年的戀愛，在那悠揚的鋼琴協奏曲的榮繞下，她們不經意間牽手，一下子就墜入了愛河，那樣單純的甜蜜的愛情曾經勝過了所有的業餘活動，豈料，在這個夜晚回想起來，竟然有些酸澀，她滿以為生活就在那一刻要精彩紛呈起來，能夠在母親面前驕傲地說一番，讓母親也高興。可是，畢業的號角一響，愛情就畫上了休止符。是誰背棄了盟約，是誰背叛了愛情，是誰抛棄了曾經的山盟海誓和總要經歷風雨的愛情。

沒有答案，沒有回答，這夜色裏只有孤獨的女孩和遠處星星斑斑的滿天的可愛無知的星星。

往往一個人經歷的挫敗，在某一個瞬間就會襲上心頭。

自然界中，許許多多的人都會有一些嗜好，有一些嗜好融入了一些特殊的感情，有一些嗜好讓別人覺得不可思議甚是反感，但總有一些帶有個人特色的嗜好變得奇趣和不可思議。

十幾個月之前，凱莉就告訴男朋友自己的嗜好，在此之前，她也不曾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包括自己最信任和疼愛自己的母親，單單就在墜入愛河的時候，不經意間告訴了一個男孩。老實說，現在，她就覺得自己是冒失的，不經意間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別人，太過唐突和荒唐至極。愛情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她現在看着星星訴說心事，曠野中寂靜的夜，彌補了她心中的惆悵和茫然。

因為她臂膀上綁紮了一個閃爍的熒光燈，所以，她的夥伴都能遠遠地看着她，而不會過于擔心。也許是他們知道要如何讓朋友清靜，也許他們相談甚歡竟然忘記了要喚她回來入眠。

夜風清涼，星夜空曠，夜晚靜悄悄地靠近了山梁上每一個人的肩膀，繁星也落了一地，相互對望，頻繁地眨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