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間一晃而過，眼看着逼近年關。
溫暖一直說找個機會回家，但突然來的工作讓她抽不出時間，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籌備跟《完美營救》相關的事情。
她試鏡的表現很好，再加上曲佳的人脈，他們很快就談攏了，不過好像男主演遲遲未定，官宣也打算等到年後再宣。
一絲縷的光悄悄落入，今天罕見地出了太陽。
溫暖洗漱以後，坐在梳妝臺前擦護膚品，白皙的皮膚被陽光照着，有一小束照在她臉上，顯出她臉上白色細小的絨毛。
溫暖擦完護膚品，正打算起身，放在旁邊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溫念珍打來的。
“喂？媽？”溫暖剛起來不久，還有些懶洋洋的。
“暖暖這麽早就起來啦？”溫念珍笑了笑，“你以前在家可是睡到日上三竿都叫不起來的。”
“要工作嘛。”溫暖的語氣不自覺放柔，“怎麽啦？”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我想着把家裏整理收拾一下，昨天收拾你房間的時候發現個東西，今兒早打電話問問你。”
“什麽東西？”
“一個小鐵盒，上面貼了很多花，右下角還刻了個字母，不過那小鐵盒上了鎖，我也沒打開看。”
溫暖微愣了一下，繼續安靜地聽着溫念珍說。
“上鎖了以後還放在你衣櫃的抽屜裏，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她房間衣櫃有一個小櫃子，那個櫃子裏放的都是對溫暖來說很有意義的東西，平時都不會輕易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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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放在最裏面的，不過那個鐵盒有些生鏽了，要給你買個新的盒子裝上嗎？”溫念珍問她。
溫暖的手放在梳妝臺面上，大理石的材質冰涼。
數秒後，她說：“不用了。”
“媽，你幫我扔掉吧。”
“扔掉？”溫念珍有些驚訝，“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曾經是很重要的東西。”溫暖的語氣淡淡的，“現在不是了。”
“那好吧，媽媽幫你扔了。”
“嗯。”
溫暖聽到鐵盒被扔進垃圾桶的聲音，她心裏某樣很輕的東西突然下落，卻有一瞬間像是千萬噸石子落了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去年冬天，她想當周霁寒的小太陽，可後來等到春天到來，她這個願望都沒有實現。
初春竟然比冬日還要冷。
就像最冷的時候不是下雪天，而是積雪融化的日子。
她付出滿腔熱情的時候不會覺得冷，最冷的時候是最後，她以為自己有機會的時候，冰山融後，那盆冰水澆下來。
鐵盒裏裝的東西，是她從十六歲開始給周霁寒寫的情書，寫了六年，與其說是情書，不如說是她的秘密和日記。
溫暖以為自己早就把家裏有關一切周霁寒的東西全部清理掉了，卻忘了把那個盒子扔掉，忘了藏在最深處的東西。
不過最後一樣東西扔掉，也算是徹底結束。
一月底，圈內也是年底沖業績，很多通告都壓在年前。
溫暖争取到了過年回家兩天的休假權利，不過年前就有的忙了，臨近過年的時候天氣最冷，溫暖從衣櫃裏找了一條超厚的圍巾戴上才出門。
圍巾很大，把她大半張臉都包裹在裏面。
今天的行程排得很滿，上午要去跟《完美營救》的導演嚴易見面，下午要去個廣告拍攝，晚上還有個時尚盛典的活動要參加。
溫暖和嚴易約在一家咖啡店見面，曲佳因為有其他工作沒能來，不過她已經提前跟嚴易通過話。
溫暖到得早，選了個窗的位置，她不喜歡喝咖啡，點了杯荔枝氣泡水，一邊小口喝着一邊等，中途被人認出來，還合影了幾張。
嚴易幾乎是踩點到的，他們約的是九點半在這裏見。
剛下車他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溫暖，小姑娘慢悠悠地喝着那杯氣泡水，一雙杏眼靈動，長發束成蓬松的丸子頭，平添了幾分俏皮可愛。
他順手就拍了張照片，發給某人。
【嚴易】：今天跟女主角談。
【嚴易】：現在男主還沒宣，不過你是不是也可以來跟女主見個面了？
對方回了一句：【知道了。】
也沒說來還是不來，一如既往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嚴易進去坐下，點了杯常喝的美式咖啡，他們沒有說其他的浪費時間，而是直接切入主題。
“今天單獨約你出來，是有些關于電影的事情想跟你談談。”嚴易抿了口咖啡。
“嗯好的。”溫暖坐得很直。
嚴易是圈內著名導演，能演他電影的人都不是什麽泛泛之輩，他在圈內混了也有二十年了，現在四十幾歲，早就是圈內老前輩了，溫暖跟他單獨談還是免不了緊張。
“劇本你已經完全熟悉了吧？”
“嗯，臺詞背完了，沒事也會拿出來看看。”
“那你覺得我們這個電影為什麽叫《完美營救》？”
溫暖沒想到嚴易會問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回答了：“我看完劇本以後覺得這不僅僅是男主在營救中把被綁架的女主拯救的故事，我覺得更多的還有女主作為一個醫者的救援。”
“表面上看起來是男主救了女主，但其實我覺得這是雙向的，女主角對男主角來說也是一種救贖。”
“完美的營救不應該是單薄的。”
……
十幾分鐘後，嚴易聽她說完，哈哈笑了聲，最後說：“挺好的，沒想到你看得這麽認真。”
“你知道我為什麽選你嗎？”
溫暖偏了下頭：“難道不是因為我試鏡表現…？”
她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本事當個“資源咖”或者走後門。
嚴易往前靠了些，雙手交錯，他說：“一年前的《演員》，每一期我都有看。”
“當初你在那個節目上的表現很驚豔，是那一季的優勝選手。”
突然提起一年前的成績，溫暖有些開心但又無奈，最後斂眸小聲說：“節目限定啦…”
網友一開始這麽說的時候溫暖還有些不服氣，覺得自己實力既然在就不會那麽快隕落。
但後來她發現，這就是現實，網友說的一句都沒錯。
嚴易的目光忽然一凝，語氣嚴肅了幾分：“不用這樣貶低自己。”
“嗯？”溫暖一愣。
“節目我看了，當時你們三個評委跟我關系都不錯，我還打聽過你。”
“那時候宋立成特別喜歡你。”
溫暖笑了笑，說：“三位都是很好的前輩。”
嚴易說：“《演員》這個節目，很考驗演員對劇本的理解能力，今天一見，你對劇本的理解果然不錯。”
“謝謝嚴導誇獎。”
他們對電影和劇本談了快一個小時，嚴易的手機上彈出一條信息，他垂眸看了以後，忽然話鋒一轉。
“對了，今天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談一下。”
“什麽？”
“這件事我還沒告訴曲佳，因為她那邊反饋是…好像不太願意跟他合作？”嚴易這麽說着，溫暖的忽然一絲預感。
她們只對一個人提出過這樣的，有些拒絕的意向。
果不其然，接下來，嚴易說：“所以我想單獨把你和周霁寒約出來。”
當初溫暖和周霁寒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圈內鮮少人不知道。
“你們倆我都挺喜歡的，如果能不計前嫌合作一部電影就是最好的。”嚴易嘆了口氣，“我拍電影還是想尊重一下演員的選擇，所以在官宣和簽正式合同之前，我還是打算跟你談談。”
其實作為導演，他要敲定誰是主演就可以定，也不必私下溝通，畢竟都只是些私人恩怨，不是一定不能合作的深仇大恨。
溫暖的手放在桌下，抿了下唇。
“謝謝嚴導考慮這麽多，周老師也是我很尊重的前輩，如果有合作的機會當然是可以的。”溫暖說，“我自己的私人事情影響到您不好意思。”
“如果嚴導認為周霁寒是合适的男主人選，我當然不會有意見的。”
嚴易看起來松了口氣，“那如果你們這邊沒問題，年後我們就官宣，我回頭也會再聯系曲佳。”
“好的，沒問題。”
嚴易起身，說：“稍等，我出去接個電話。”
溫暖點了頭，坐在原位，把杯子裏的氣泡水喝完，見了底只剩下一片薄荷葉孤零零地貼在杯壁上。
十分鐘後，嚴易接完電話回來，身後還跟了個人。
男人身形颀長高大，比嚴易高出很多，只要是他站着的地方，身旁的一切都會黯然失色，溫暖擡眸跟他對上眼神，她站了起來，等兩個人走過來。
嚴易很自然地坐下，而一旁的周霁寒站着沒動。
溫暖平視的時候只能看到周霁寒修長性感的脖頸，每次看他的時候，都需要很努力地擡頭。
有時候跟他說話時間長了溫暖都覺得脖子發酸。
周霁寒微微低頭，而溫暖主動伸出手，落落大方：“周老師好。”
她又說，“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溫暖的視線放在自己懸空的手上。
數秒之後，忽然傳來一陣溫熱，周霁寒的掌心很燙，而她的手有些涼，冷熱一瞬間交織，男人的手很寬厚，随随便便就能把她的手包裹起來。
“嗯，合作愉快。”周霁寒冷靜地說，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
嚴易看他們倆之間沒什麽大問題，問了周霁寒：“喝點什麽？”
“随意。”周霁寒坐下。
“行。”嚴易說着，語氣玩笑，“看你那樣子還以為你不來了。”
“不是你說來跟女主角談談麽。”
“那你們先談。”
嚴易晃了晃手上的手機，說：“我再去打個電話。”
“不好意思，工作有點多。”
溫暖輕笑：“沒關系。”
嚴易走後，他們倆單獨面對面坐着，服務員送上了一杯氣泡水，跟溫暖點的一樣，荔枝氣泡水。
端上來以後周霁寒才看到裏面飄着的薄荷葉，他稍愣了一下，說：“不好意思，可以麻煩重新點一杯不要薄荷葉的嗎？”
這才重新換了一杯。
他自己明明不吃薄荷，卻會忘記提前告知。
周霁寒喝了一口新上的，忽然開口：“以前是你嗎？”
“什麽？”溫暖反問。
“我的那杯從來沒加過薄荷葉。”
她沒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以前她追着周霁寒跑的時候，她每次都會注意，周霁寒的那杯不放薄荷葉，也會在點單的時候提前告訴服務員。
所以只要有溫暖在，周霁寒的飲料裏就從來沒有出現過薄荷葉。
因為喜歡，所以知道他的所有習慣。
現在不喜歡了，當然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去在意他的習慣和喜好，就算依舊知道，也與她無關。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凝固，誰也沒跟對方多說話。
周霁寒還是跟以前一樣，他并沒有因為她的突然離開而變得奇怪，也沒有因為久別重逢而多說什麽。
這是一種無所謂的表現。
她在周霁寒的生命中這麽走一遭，對他來說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過客，甚至沒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對周霁寒而言沒有任何特別。
到最後，回避不了這種事情的依舊是她，畢竟當初把溫暖喜歡周霁寒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是她自己，跟別人無關。
自己開的頭，也需要自己收尾。
溫暖輕輕摩挲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裏面的水已經空了，她低着頭，沒看見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準備開口的樣子，溫暖先說了話。
“周老師。”她恭敬地喊了聲，“以前給您造成的困擾是我的不對。”
溫暖擡眸看他，眼神清澈透亮，沒有一絲雜質，讓人無法懷疑她的堅定，她聲音輕輕的，只是說了兩句。
“你放心。”
“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