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者[商戰]

第23章 收網

申輝在市場上的亮眼表現，逐漸引起了媒體的關注，肖陌也是一反以往懶于在公衆面前作秀的姿态，打扮得像個花孔雀一樣在各種財經和時尚雜志上頻頻亮相，人模狗樣的談點什麽企業社會責任和新媒體發展趨勢，倒也給他吸了不少粉絲，到了後期，除去舒廉和楚臨，肖老板俨然成為了申輝的第三個免費代言人，被萬千校園蘿莉熱力追捧。

股價一路飄紅的肖老板志得意滿，穩固了校園市場以後，開始振作精神開發出新的産品線，對萬業所專注的高端群體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

周琦一邊整理着財報滿心高興，一邊也為自家老板高調激進的做法隐隐擔心——申輝畢竟腳跟剛穩，收益雖然不錯，但是比起基業深厚，市場認知度極高的雅麗，就這樣正面撞上了，只怕輕易讨不了好。

肖陌卻不以為然，一方面忙着給新産品換包裝，換形象，拉着廣告公司制定全新的市場策略，一方面找來了好幾家一級渠道商直接扔下了重磅炸彈——以後萬業和肖氏家的品牌代理各位只能二選一，我們要的就是個渠道壟斷，大家看着辦。

氣勢之決絕，俨然就是當年寶潔狙擊聯合利華時的翻版。

林天陽從渠道商那裏得到這個消息時，只覺得肖陌大概是瘋了——雅麗的市場份額高居不下，認知度又高，渠道商那邊根本不用費什麽勁兒，大部分時間裏都是被人供着就把貨給出了。申輝雖然發展勢頭良好，畢竟尚未成熟，市場開發方面耗時耗力，哪家渠道商會腦子進水了陪着他玩兒？

然而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了林天陽的預料——肖陌面不改色的把自家企業的盈利壓倒最低點，大手筆的将利潤空間抛給了渠道商，幾乎是本着保本白幹活的精神做了一段時間生意，居然在最短時間裏把市場份額給追了上來。

林天陽實在是難以理解他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神經病節奏，生意場上他只聽過所謂的”共贏”，卻從未經歷過這樣所謂的”共損”——大家都是生意人，不賺錢的情況下幹嘛要卯着勁兒的把雙方都逼死？思來想去，林天陽大概也明白了肖陌的意思：對方就不是再和他ＰＫ生意，根本就是之前的一口氣咽不下去，卯着勁兒和他玉石共焚來着。

這個問題一想清楚，萬業這邊坐不住了。

林天陽現在過的正滋潤，完全不想陪着肖陌這個瘋子一起死——他在辦公室裏來回轉了幾個圈，幹脆把高層都招了開會，一通商量之後，決定上手直接把還沒最終成氣候的申輝收購過來，讓肖陌想要圈地也沒得兵馬可以玩兒。

此刻的肖老板正在興頭上，乘着一片大熱的市場氛圍，在廣告公司的鼓動下，幹脆自己出馬給申輝代了個言。

鏡頭前的肖老板雙目凝神地站在自家６００多平方的豪華辦公室裏挑眼望着窗外，氣勢一派邪魅狂狷，要多勵志有多勵志，要多熱血有多熱血。

一衆做着創業夢的社會小精英們被畫面震撼得打了雞血一樣，盯着肖老板英俊細膩的臉龐只覺得男神就應該是那副模樣——申輝旗下的高端産品再次熱銷，搞得孟老板家的助理出門逛商場，都熱情地給自家老板帶了兩只潤膚乳放在總裁辦公室的桌面。

孟澤看着桌上兩只熟悉的産品未免有點心裏不适——作為早期的體驗用戶，這東西肖陌倒是提前給他抹過，只不過抹得實在不是地方……導致至今捏在手裏，都還感覺雙腿之間一陣陣的刺激發涼……

于是，心有戚戚的孟老板只能微笑着謝過了自家助理的好意，最終”啪”的一下把這兩只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奇怪的潤膚乳，鎖進了抽屜。

林天陽對申輝的惡意收購戰前期打得悄無聲息，等到周琦感覺到異動，有所反應時，對方已經完成了市場上大部分的狙擊購買。萬業出手迅猛，在充沛的資金支持下，以高于申輝股票市場價的高價不斷進行收購。

陸玲琳趴在辦公室裏帶着四個資深注冊會計師閉門三天，噼裏啪啦的一通計算，最後愁了臉——她在這個領域也算是個的行家，當年以螞蟻吞象的方式進行收購讓肖陌獲利五個多億就是出自她的手筆。如今危機襲來，肖氏目前的資金有限，要全力進行反向狙擊，只怕勝算也不到五成。

周琦皺着眉頭想了好一陣，敲開了肖陌辦公室的門，吱吱嗚嗚的鋪墊了好久，意思是肖氏是不是向孟氏那邊求助贈資，暫時度過這個難關。肖老板靠在巨大的椅背上，聽完全程卻始終不動聲色，最後看到周琦都急了，才揮揮手：”這事我心裏有數，孟氏現在幾個項目在同時運作，資金壓力也很大，你別背着我私下去找孟澤，董事局裏大家都還在，找個時間開個會，聽聽大家的意見再說。”

如果說，這個時候的肖陌還對自家手裏握着的股份抱着信心的話，三天後的董事會無疑給了滿心驕傲的他重重的一擊——不知道是林天陽私下開出的條件實在太過豐厚，還是其他股東對着肖氏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名頭雖響，實際獲利卻甚微的局面心中戚戚，大部分股東在巨大的利益的誘惑前面低了頭，持續施壓要求肖陌其接受萬業方的報價。

這個意料之外的反饋幾乎讓肖陌措手不及，整個肖氏內部頓時大亂。

周琦連續飙了好一陣的髒話，又是談心又是挽留，卻依舊沒有辦法阻止董事會的股份一點點的被抛出，這種Ｂｅａｒ Ｈｕｇ的收購方式他并不陌生，卻從未想過會活生生的落在自家老板的身上，一時之間也幾乎亂了陣腳。

等到林天陽的電話親自打了過來，循循善誘着給他做着思想工作順帶挖角的同時，周琦徹底的暴怒了。

林天陽那邊操着一口港式的普通話，态度卻始終格外溫柔：”周總，你也跟着肖陌幹了這麽久了，肖氏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情況，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申輝目前的股票走勢正是最好的時候，你現在抛出，拿到手裏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夠你花上好幾輩子，何必死守着肖陌？你這樣的職業經理人最大的價值在于跟對老板，肖陌給你多少錢的年薪和股份，到了我這裏，一概翻番，周總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周琦禮數周全的一輩子，如今對着話筒把他這輩子能夠想象到的髒話都罵了一遍，林天陽聽到後面也被激得翻了臉，連聲冷哼：”周總何必這麽激動？有這個空的話，不如去看看你家老板自己持有的股份，肖陌這兩天一直在減持，他自己都頂不住了準備套現走人，你還這麽較真的守在肖氏幹什麽？”

周琦徹底愣在了那裏——雖然他也感覺到近期的肖陌有些不對勁，但無論如何，他不相信肖陌會在這個時候減持手中的股份。

更何況，據陸玲琳那邊傳來的消息，被逼進死局的肖陌似乎已經向孟澤開了口，孟氏的助力讓申輝的股價再次飛飚了好幾個百分點，如果說這一切只是肖陌為了一己私利，給自己後半輩子多換一點養老費……那麽他也算是白跟了對方這麽多年。

然而，上天像是在和周琦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一個星期之前還在董事會上信誓旦旦號召着各位股東守住申輝的肖陌，居然開始用一種讓他措手不及的速度在抛售着手裏的股份并購買着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公司。在如此高價位上的賣出換來的大量的現金收入無疑可以讓肖陌躺在美鈔上潇灑到下個世紀……但他們幾個一手建立起來的日化帝國，無疑就這麽送入了他人之手。

殘酷的事實讓周琦徹底絕望了，他想了兩天，最後踏入了肖陌的辦公室遞上了一份辭呈。

肖陌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看着窗外，有關他大規模減持股份的消息顯然已經傳開，無論是公衆媒體還是內部員工，都抱着一股子鄙薄的情緒，讓如今衆叛親離的他，顯得越發孤單。

對于他的請辭，肖陌倒是顯得毫無意外，大筆一揮很快簽了字，卻随手把那張薄薄的辭呈仍在了自己的抽屜裏。

“老周，就算要走的話，也等下周的董事會開完吧。大家共事這麽久，總是需要在正式的場合告個別的。”

周琦心灰意冷之下，也不願和肖陌再争着一天兩天，看見對方執意扣着自己的辭職信，也就只能苦笑了一下，默默轉身關上了門。

既然提了辭呈，周琦也懶得再去肖氏參乎那些有的沒的的煩心事，手一甩，直接閉關養在了家裏，每天養鳥種花，提前過起了老年人的生活，中途陸玲琳倒是給他追了好幾個電話，目的到都是出奇的一致——讓他看清形勢，把手裏的股份給賣了。

周琦對着這個和他一起拼下肖氏帝國的姑娘髒話什麽的無論如何倒是罵不出口，只是一個勁兒的指摘着你的良心莫非也被狗吃了？陸玲琳被灰頭土臉的責備了好幾次，終于忍不住露了底——她這幾個電話是在肖老板的授意之下打來的。

周琦聽到這裏算是徹底沒了盼頭，心想肖陌是徹底不守了，既然老板都放棄了，要賣就賣吧。所以林天陽的電話再次打過來的時候，他一咬牙直接報了個價，手裏的股份分批次盡數出完，換了近億的現金，算是把自己和肖陌之間的情分給徹底斷了。

做完了這些事的周琦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雖然他現在已經是身家過億的超級富豪，可以毫無顧忌的揮霍到下輩子，可是看着自己一手建起的商業帝國被這樣毫無尊嚴的抛售，始終都覺得分外難受。

連着在家裏蒙頭睡了幾天，周琦只覺得整個人都快睡死過去了。他太太從未見過他這副頹廢的模樣，也被吓到了，這天吃了午飯，鼓了半天勇氣，才試探着開口：”老周，你們公司的陸總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你手裏的股份處理掉沒有？處理完了的話有空給她回個電話！”

周琦只覺得渾身血液都瞬間湧到了頭頂，抓起電話撥了陸玲琳的號碼就是一同咆哮：”你還有完沒完？有完沒完？我告訴你，我現在和肖氏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了！你他媽以後別再打我電話！”

電話那頭的陸玲琳似乎根本沒有心情計較他的惡劣情緒，耐着性子聽完，才笑嘻嘻開口：”周總消消火，有空的話翻翻這幾天的創業板，如果晚上沒事，肖總約您一起在君悅吃個飯……對了據說林老板也會親自出席。”

周琦怔了怔，迅速把電腦打開——之前還高歌挺近的申輝股份，不過幾天的時間，居然已經是連續跌停，一片愁雲慘淡。

周琦目瞪口呆，他很清楚以肖陌目前手中的砝碼，是不可能在短時間裏讓申輝的市場驟然縮水成這樣，何況對方大幅度的減持，也已經對于整個申輝沒有了太多話語權。

想着肖陌這段時間來面對收購風波巋然不動的态度，周琦心中狠狠震了震，匆匆扒出了幾件西服，讓自家媳婦幫忙選了選，嚴正以待的準備趕赴晚上的邀約。

林天陽趕到君悅時，肖陌已經等在那裏。

這是自雅麗品牌被他設計拿走之後，兩人之間的第二次正式會面。

林天陽的臉色有些發黑——原本他是準備以申輝最大持股人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出現在董事會上好好地羞辱肖陌一番的。

這場申輝的收購戰他打得并不輕松，肖陌的前期鋪墊讓申輝的市場股價一度飙到了他幾乎就要動搖的底線——但是征服肖陌看着對方徹底低頭認輸的誘惑實在是太大，比起之前以孟澤為籌碼作為脅迫，他更希望自己能夠在商場上，狠狠地贏上一局。

所以，即使到了後期，自家的財務團隊都已經有些扛不住，借調了其他資金來這裏救火，他都還是堅持着高價完成了對申輝的收購。畢竟，以申輝如今的發展态勢，投進去的錢，很快就能回收。

然而，就在他站在巅峰最志得意滿的時候，申輝股票很快發生了異動。連續好幾天的跌停讓他剛剛接手不久的股份瞬間縮水。

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在申輝內部暗潮湧動。

肖陌悠悠然的給自己點了只煙，沖着林天陽打了個招呼：”林老板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難道是對剛剛接盤的申輝不太滿意麽？”

林天陽始終摸不清那股讓他心煩意亂卻摸不着頭腦的暗流到底在那裏，此刻也只能惡狠狠的開口：”肖陌你到底在搞什麽鬼？你別忘了，我現在才是申輝的最大股東！”

肖陌嗤聲笑了一下：”就憑你？別說申輝了，之前就算把雅麗借給你兩天，你知道該怎麽玩麽？雅麗之前在國産品牌裏的市場份額占了快６０％，你看看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就你那些下三濫的做法，也配和我叫板？”

他朝着對方臉上噴了一口煙，繼續笑：”今天約了林老板過來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是估摸着林老板到了現在大概也沒明白，于是專門請了孟老師來給您上上課……”他說到了這裏，眼睛斜了斜：”孟老師，接下來就麻煩你啦～”

林天陽心裏一震，這才發現包房的角落裏，孟澤靜靜地坐着，手裏端着一只紅酒杯，一直不動聲色，聽到肖陌的招呼聲，才微微擡起頭來。

“其實這件事也不算太複雜，類似的手法，幾年前肖總在第一次資産收購的時候也曾經用過。林老板如果有留心過肖總前期是怎麽發家的，大概就不會這麽不小心了。”孟澤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沉靜，像是一個耐心極好的老師，在給自家資質不高的學生講解一道平常的數學題。

“簡單來說，肖總收購申輝，進行了分期付款和資産置換，首次出資不過七千萬，就已經成為了申輝名義上的掌舵人。這為他的後期營銷争取到了大量的儲備資金。這個時候孟氏閑着沒什麽事，向肖氏注資，共同控股成立了一家新公司，接手了申輝所有的實際業務，而申輝本身，只是承接着新公司的全年利潤而已，所以林總能夠在財報上看到一再飙升的股票價格。”

“既然利潤看上去還不錯，申輝就可以繼續專配和增發新股，這樣，肖總手裏的錢又再多了點，能夠陪着林老板你多玩兒幾天。不過現在，肖總覺得差不多了，和孟氏商量着說不想玩兒了，所以我們幾個大股東，就在林老板的支持下，緊趕慢趕的把手裏的股票都抛了出去。而申輝，經過內部的業務轉移，早就是我們專門為林老板準備好的一間空殼公司，現在孟氏正好有其他地産業務等着資金支持，我們也決定撤資了……所以很抱歉啊，林老板……接下來申輝的股價會跌到停牌或者退市都說不定……”

他說的輕描淡寫，最後那聲抱歉聽上去真誠萬分，聽在林天陽的耳朵裏，卻無異于五雷轟頂。

孟澤說得那些設計和周折他其實聽不太懂，但是空殼公司被驟然撤資是怎麽回事他還是明白的。

他２６．８的高價買回了申輝的大量股份，即使最後保住了申輝不退市，他的損失也會在３０個億以上——這個數字對他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他怔怔地看着對方——他還記得不久之前對方血色全失，臉孔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被他打進毒、品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還只以為，孟氏的孟澤不過是牽制肖陌的一顆棋子。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就是這個笑起來始終淡然穩重的男人，翻雲覆雨之間，已經把他推上了絕路。

“對了，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提醒林老板……”

肖陌很是厭惡他這樣看着孟澤的眼光，起身一步朝前擋了擋：”你家小侄兒蹲在牢裏被我的兄弟照顧了一段時間，大概是已經撐不住了，現在準備翻供。如此一來，當初我和林老板簽的那份雅麗的品牌轉讓書，就屬于被脅迫之下不得已的合同簽署，大概是要作廢了。”

他說到這裏，朝着孟澤微微一笑：”本來這個消息很早就可以通知林老板。但是我和孟總最近都比較缺錢用，所以耐着性子等着和林老板玩完了申輝的這一局。林老板今天又特別到了Ｓ城，那就不妨好好住下，明天這個時候，大概就會有人來找林老板認真談一談了。”

肖陌一口氣把話說完，仰頭喝完了手裏的酒，輕輕攬了攬孟澤的腰：”我們走吧，林老板大概要好好休息一下……”他打了個響指，朝着服務員招了招手：”今天林老板可能沒什麽心情點東西，你們有什麽好東西就給送上來，費用全部記我的……呃，不，費用全部記孟總的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