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脫困
下午三點,肖陌如約而至,林天陽已經帶着大大小小二十幾個保镖等在了那裏。
看着肖陌身旁不過周琦一人,也忍不住鼓了鼓掌:”肖老板果然膽識過人!”
肖陌黑着臉,直接把打印好的轉讓書扔在了桌上:”就缺我一個簽名了,孟澤人呢?”
林天陽搖了搖頭:”肖老板你把我當三歲小孩麽?讓你這個時候見到孟總,我就算能從這裏全身而退,大概也沒命回香港。你手下有些什麽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想做生意而已,還想留着命多活幾年。”
他把合約書向前推了推:”肖老板還是先把合同簽了,兩個小時以後等我安全到了香港,就把人給你送過來。”他看着肖陌沒說話,繼續笑:”其實肖老板你也清楚,生意到手了,我犯不上和孟總過不去,他真有點什麽事,肖總要來找我麻煩,我也不會太好過。所以肖總你放心,你字一簽完,我随後就放人,以後生意場上鹿死誰手,大家就各看本事了。”
林振站在床頭,看着詹姆斯将一管子液體慢慢注射進孟澤的身體,嘴唇忽然有點發幹。
他在這間屋子裏守了孟澤一個多星期,從最開始的心存報複,到了現在,倒是真的有了些興趣。
對方不是他見慣了的各種妩媚風、情、欲拒還迎的款式,沉默安寧的樣子,和偶爾挑起的眼神,氣勢強大之餘也充滿了莫名的禁欲感。
他偶爾想象了一下這樣的男人,上過肖陌的床,雙腿張開,顫抖呻、吟,被做到眼角發紅,身體痙攣甚至脆弱失禁的模樣,都會被這種巨大的反差感刺激的渾身發燙。
今天是自家阿叔去和肖陌簽約的日子,過了今天,按照林天陽狠絕的個性,他不擔保孟澤還能在這張床上留上幾日。
眼前的孟澤被打了兩針,精神似乎振作了一點,仰頭咳嗽的時候,脖頸揚起,細膩的皮膚上泛起微微的青脈。
他一動不動的打量着對方,聽着詹姆斯已經走出了門,只覺得心跳的聲音越來越響。
孟澤忽然嗤聲笑了一下:”林振,你叔叔現在不在了吧……你這樣子,是想幹嘛?”
這句話聽上去又像是嘲諷,又像是挑逗。
林振咬了咬牙,縱身壓了上去:”孟澤,現在這裏就剩我們兩了,你說我想幹嘛?”
孟澤還是笑,比起之前謹慎自衛的樣子,此刻的他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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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像是從對方的無謂之中得到了鼓勵,一邊湊身上去咬住對方嘴唇,一邊探手而下,急促的扯着對方的衣褲。
很快的,他覺得有點不對勁——撫摸在對方身體上的手像是被什麽東西沾染,又濕又熱。
他擡起手來,滿掌的刺目血色讓他一瞬間跳了起來:”孟澤你……你!!!!”
孟澤微笑着扯開自己身上蓋着的被單,胸腹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玻璃片劃得一片斑駁。
“林振,我想你們家詹姆斯醫生大概是做不了外科手術,所以……你叔叔想要拿到錢的話,你最好趕緊送我去醫院!”
肖陌簽完字,目送着林天陽離開,一聲不吭。
周琦猶豫了一下:”肖總,你就這樣讓他走?”
肖陌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表:”等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後如果孟澤還是沒有消息,讓阿強直接帶人去香港。”
周琦眼角抽了一下:”老板……”
肖陌揮了揮手手:”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周琦陪着肖陌坐下,覺得自己已經混亂了——身為肖氏現今業務的實際策劃人,他這一生不知道為肖陌出過多少主意,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毫無頭緒。
如果兩個小時之內孟澤沒有消息,他已經可以想象到忍耐到了極限的肖陌血洗林氏一族會是怎樣一副場面。
雖然他一向提倡的是儒學之道,時常勸告着肖陌不要過多的動用黑道手段來解決商場上的問題,也曾經對于肖陌對着競争對手兒子下手威脅的做法有些不齒……但這一次,他只能呆呆的坐在這裏等消息,什麽話也勸不出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口袋裏的手機微微震了一下,周琦幾乎是第一時間接了起來,聲音有點發顫:”喂?哪位?”
肖陌看着他恩恩啊啊回了一番話,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什麽事?”
周琦的神色顯然還有些震驚:”肖總,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說是有一個送到醫院急診的病人忽然在醫院鬧事,損壞了很多設備,現在驚動了警方,已經把對方扣下了。因為病人傷勢嚴重,暫時駐留在醫院。把病人送來的人已經找不到了,病人要求通知家屬,就把電話打過來了……”
他啰啰嗦嗦的介紹到這裏,看着肖陌刷的站起身來,臉色已經變了,于是很快補充着:”來電的醫生說,病人姓孟……”
肖陌趕到醫院的時候,孟澤的傷口已經被簡單的處理過了。被紗布層層包裹着躺在床上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笨拙。
看到肖陌的瞬間,他很快笑了起來:”嗨,肖總,好久不見。”
輕松淡定的樣子,像是自己只是出了一個短短的差。
肖陌猛地沖上去,把他緊緊的箍在了懷裏。
孟澤掙紮了一下:”你輕點,我疼着呢!”
肖陌這才微微地松開了一點力氣,死死地看着他:”他們怎麽對你了?你有沒有事?”
孟澤嘆了口氣:”林天陽那個老狐貍盯得太緊,他在的話,我根本沒有機會逃出來。所以算計了這麽久,也只能等到今天,對付林振那個蠢貨總是容易些……”他想了一下:”你沒讓他得手吧?”
肖陌只是看着他:”無所謂,那不重要……”他輕輕的撫摸着孟澤有些憔悴的臉:”有些東西就算暫時給了他,也遲早可以拿回來……你沒事就好。”
孟澤恩了一聲:”林天陽步步為營,我這事他把關系撇得很清,只怕警察那邊也暫時動不了他。不過嘛……今天林振把我送過來,一路都有攝像頭,又在醫院裏露了個臉,就先把他收拾了……”他笑笑地看着肖陌:”後面的事情,就辛苦肖總你了!”
肖陌抱着他:”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養着。姓林的這一家……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孟澤伸手慢慢摟住了他的脖子,臉上終于浮現出一點疲倦的神色:”肖陌,我不想住這裏,麻煩你……帶我回家。”
肖陌把車開到了醫院門口,打開車門,等着醫生将孟澤送上了副駕駛,伸手幫他系上了安全帶,才輕輕踩了一腳油門,将車輛平穩的滑了出去。
孟澤阖着眼睛,像是在休息。只是偶爾的一個輕微的颠簸,都會讓他不自覺的将眉頭扭起。
肖陌有點心亂——事實上,對于孟澤的離院要求,醫院那邊一直給出的都是反對意見。雖然外傷的地方都已經經過了清洗和包紮,但病人畢竟受過嚴重的撞擊,腦部和胸腔受到的損傷,還是希望能夠繼續留院查看。
但孟澤的态度異常堅持,強硬得近乎蠻橫,對于醫生的各種勸導一概不理,完全不像他平日裏穩重理智的模樣。
肖陌不知道他這段時間裏到底經歷了什麽,讓他不願意留在醫院,卻在滿心的酸脹之下根本不願意違背他的任何要求,所以匆匆和醫院方面商量了兩句,表示如果一旦有了什麽特別的情況會第一時間将人送過來,才勉強得到了醫生的離院準許。
車子過了市中心,順着山道開進了翡翠灣小區,道路已經變成了層層綠蔭遮蔽起來,肖陌停下車,将車窗搖下,晚風伴着花香陣陣襲來,讓人精神一振。
孟澤慢慢将眼睛睜開,看着眼前淺灰色的小屋,像是有些感嘆:”這可是小區裏最貴的一套房子,肖總連買帶裝修的這麽久,還真是大手筆……辛苦你啦。”
這是他們的新房,肖陌設想過很多種他帶着孟澤最終住進來的樣子,卻始終沒有想象過對方會是現在這幅模樣。聽到對方此刻還在打趣,只是靜靜的走下車去,打開副駕駛的門,伸手攬住了對方的腰。
“你幹嘛?”孟澤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
“別說話,孟澤……”他輕輕的吻了一下對方的額頭:”我抱你進去……我們回家了。”
卧室的燈被點亮,肖陌将被單拉開,小心翼翼地把孟澤從懷裏放下。
孟澤像是有些糾結:”還好這大晚上的,沒撞上我的員工,不然被他們看到,我這個老板以後還怎麽當。”
肖陌握着他的手:”你是先吃點東西,還是想先洗個澡?”
孟澤笑了起來:”雖然是還蠻餓的,但是醫生說我胃裏空了太久,不能一下進食太多。下午已經喝了一碗稀飯,就暫時不吃了。”
他頓了一下,單手伸了出去:”肖陌,給我只煙。”
肖陌愣了一下——孟澤平時的煙瘾并不大,更沒有在卧室裏抽煙的習慣。外加此時他傷勢未愈,尼古丁對于傷口的愈合并不好,到不知道他怎麽會忽然開口提了這麽個要求。
孟澤看他不動,自顧自地在他口袋裏翻了一下,掏出一包中華,拆開一只,摸着火機低頭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不知道為什麽,肖陌總覺得對方點火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他靜靜地坐着,等着孟澤慢慢抽完了手裏的煙,看着對方神色疲憊的樣子,伸手慢慢撫摸着對方的脊背:”要不今天就不洗了,你的傷口也不太好現在沾水,先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再說?”
孟澤像是別扭了一下:”肖陌,今天……要不我們分開睡?”
肖陌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怎麽了?你放心,我不做什麽,睡在你身邊,方便晚上你想喝水什麽的,有個人照顧你。”
孟澤翻了個白眼:”你想什麽呢?我就是身上有傷睡不安穩,翻來翻去的到時候你也睡不好……”他的聲音壓低了一點:”何況你睡相又不老實,半夜把我踢下去了怎麽辦?”
肖陌對于自己一覺醒來總是四肢緊纏着壓在孟澤身上的景象也還算記憶深刻,聽到對方這麽一解釋,倒也忍不住笑:”好吧,那我睡在隔壁,你有什麽事随時叫我。”
他坐在床前和孟澤又說了幾句話,眼看着對方睡眼惺忪的樣子,也不忍心再吵他。去浴室拿了毛巾給對方擦了擦臉,就迅速關燈說了晚安。
這一夜,肖陌睡得極不安穩。雖說孟澤已經從林天陽的手裏回到了自己身邊,此刻就睡在隔壁,相距不過一堵牆的距離,但是他總是隐隐約約的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半夢半醒的睡到淩晨三點,他心裏一個莫名的激靈,已經驟然坐起身來。
夜晚的別墅區格外安靜,只要稍微凝神,就能夠聽到隔壁房間隐約傳來的微妙的聲息。
他輕聲下了床,慢慢将孟澤的房間推開了幾分。寬敞的大床上被單淩亂,卻已經沒了人。
浴室裏隐隐有水流的聲音響起,隐在靜默的黑暗裏,莫名的有些滲人。
肖陌大步上去,猛的拉開了浴室的門。
一片昏暗的夜色裏,孟澤把自己抱成一團,靠着浴缸坐着,頭頂上的噴頭一直灑着水,身體已經濕透了,胸口的地方滲出一片的血水。
周邊是滿地的煙灰,和一堆亂七八糟的煙頭。
聽到動靜,孟澤很快把頭仰了起來,看向他的神色有些扭曲,黑色的瞳孔似乎已經失去了焦距。
“肖陌……還有沒有煙,給我一只……”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軟弱的祈求,沙啞的音調像是努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某種情緒。
肖陌擡手把噴頭的水關掉,蹲下身去一把捏住對方的肩膀:”孟澤,你今天一直不對勁,不肯呆在醫院,也不肯和我睡在一起。你到底怎麽了?告訴我!”
孟澤對着他的問話似乎是充耳未聞,哆哆嗦嗦的巴拉着他的睡衣口袋,發現什麽都沒有之後,整個人都有些失控了。
“肖陌……”他閉着眼睛,語調裏面哀求的意味更重了些:”你先給我只煙!”
肖陌咬着牙,想了一下,起身找了一只雪茄劃着火柴點燃,湊到孟澤唇邊。
袅袅湧起的煙霧有些嗆人,肖陌等了幾分鐘,看着對方的神色略微平靜了些,伸手将雪茄掐了回來。
“說吧,孟澤,你到底怎麽了……我在這裏~”
此時此刻,他的心裏已經湧起了巨大的不安,但還是盡量用最平穩的音調說着話,輕輕撫摸着對方濕漉漉的頭發。
孟澤怔怔地看了他幾分鐘,身體軟了一下,已經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
黑暗之中,他的聲音一直在發抖:”肖陌,林天陽之前給我打過幾針,我不太确定是什麽。雖然分量不大,但是我感覺不是太好……所以你要幫我,肖陌。”
他說完這番話,終于把頭擡了起來,眼神有些渙散:”還有,肖陌……我現在真的有點難受,能不能讓我抽完這支煙?”
在肖陌的記憶裏,這是孟澤第一次出現這麽狼狽又軟弱的樣子。
也是第一次開口向他哀求。
之前發生過那麽多的事,他威脅過對方的公司,強迫過對方的身體,即使是把對方壓榨得最厲害的時候,孟澤也不曾對他示弱過半句。
而眼下這一切的一切,卻都是因他而起——原本對于孟澤而言,這些都和他全無幹系。
他不做聲,抖着手重新把手裏抽到一半的雪茄點燃,就着自己的手指,送到了對方的唇邊。
幹燥的嘴唇流連在他的手指上,像是之前親昵時候,被對方溫柔親吻的錯覺。
肖陌忽然遠遠地把手裏的雪茄抛開,抱着孟澤的身體,狠狠哭了起來。
孟澤坐在地上,把他圈在懷裏,雙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脊背。
“別哭了,肖陌……”他柔聲安慰着:”有你在,我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