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可是攝政王的表妹, 你們竟敢攔着我?!”
便只是聽着聲兒, 羌意都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盛氣淩人的風,她越走越近,熹園外的争執也越來越清晰。
“咳咳。”她輕咳一聲, 狀似不經意路過。
“公, 公主!”幾個護衛和丫鬟一瞧見她, 就像是見到救星般立刻往她身邊湊。
薔薇見狀立刻擋在前頭,輕斥道:“做什麽!”
羌意擡擡手,笑着看向江絮, 不過只輕輕一眼就劃過, 而後對着站在最前頭的丫鬟道:“本宮要回院子休息了,你們這般吵吵鬧鬧可是不大好。”
“公主, 不是奴婢們……”小丫鬟面上一緊, 開口就要解釋。
“你們吵鬧什麽,本宮不大想知曉, 不過若是真有人鬧事,你們可以差人到前院宴會上找王爺。”羌意意有所指。
江絮看着她和原玉峥, 面上強忍着不悅,可終究還是沒敢回嘴。
羌意淡笑一聲,又說了句:“今日宅子裏來來往往的人多,你們這樣吵鬧,丢的可是攝政王的臉,孰輕孰重,你們可要考慮好。”
這些護衛和丫鬟定是早就想去前院禀告了, 估摸着是江絮一直拿自己同裴賀朝的表親身份做威脅,他們才猶猶豫豫不敢行事。
羌意這樣有意無意地提點,鼓勵他們到前院禀告,一方面是想圖個清靜,另一方面也是想為皮皮出口氣,江絮一口一個的“畜生”,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不管江絮背後是否是裴湘在給她撐腰,反正裴賀朝是絕對忍受不了這般鬧事,若是他真發了怒,恐怕裴湘也不會保她。
“在想什麽?”
進了晏園,原玉峥突然開口。
羌意回過神,搖搖頭道:“沒什麽,只是覺得離了皇宮,身邊的算計還是不少。”
裴湘喜歡裴賀朝,這事羌意最清楚,而江絮對裴賀朝的企圖,她不信裴湘不知情。将潛在情敵送到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這個操作,羌意實在看不懂,但總歸不是出于什麽好心。
“想要算計的人是永遠算計不盡的,我們能做的唯有堅守本心,沒有不該有的欲望便不會被人算計。”原玉峥語氣淡淡的,可卻意外地能安撫人心。
羌意聽完這話,面上不由自主地放松,道:“沒有不該有的欲望便不會被人算計,這話極對,算計二字歸根究底不過是利用人心的貪念,沒有貪念,便是再好的計謀也算計不到。”
“公主想得通透,這是好事。”
羌意同他相視一笑,原玉峥此人倒是可以一交,只可惜自己不會在這個世界待太久了……
想到這兒,她心頭突生一念,轉頭看向芙蓉,道:“你快去吧昨日從酒窖裏順來的葡萄酒拿出來。”
說完,她又看向原玉峥,笑道:“這酒可是佳品,全天下唯有此處才有,便宜你了。”
“那确實是我的榮幸。”原玉峥眉眼溫和地跟着笑道。
羌意有了之前的教訓,這次便不敢多喝,每次只是抿一口便放下,倒是原玉峥,也不知是心情太好還是在朝堂中壓抑太久,沒一會兒便将自己喝得半醉。
不過原玉峥的酒品不錯,醉倒後便安安靜靜地趴在桌上,呼吸輕緩。
羌意眨眨眼看着他,而後喚來薔薇,道:“我記得後頭還有一個院子是空着的,你待人去将裏頭收拾一下,然後找幾個力氣大的将丞相送到屋裏休息。”
“那要和攝政王說嗎?”
“明叔此前說過,這次春日宴皇上會在新宅留宿一夜,我估計他沒什麽精力來管這邊,就不用去說了。”
說完,羌意便從位置上站起,往裏屋走去,道:“我到床上歇一會兒,沒事不要喚我,有事也明日再同我說吧。”
“是。”芙蓉和薔薇在後頭福身應下。
羌意其實并沒有喝醉,她十分清醒,不過這殘存的酒香味實在醉人,讓她閉着眼不知不覺就睡得昏沉。
等她再次醒來時,屋裏又是一片昏暗。
她竟睡了大半個下午?
羌意睡得足,現下腦子十分清醒,她下床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子,只見外頭弦月明亮皎潔,看這個天色,恐已近戌時末。
夜裏春風微涼,迎着面倒是極為惬意舒适。羌意從架子上拿下一件素白披風套在身上,準備到外頭吹吹風,路過圓桌時,目光不小心劃過那壇還未喝完的葡萄酒。
“夜裏喝酒,醉了正好睡下。”
羌意心下一喜,白日裏顧着禮儀體态不敢多喝,現下倒是可以放肆一些了。
她抱着酒壇走到院子裏的石桌邊坐下,頭一擡正好是一頂明月,她輕嘆一句:“妙哉。”
一杯酒下肚,羌意便懶懶散散地趴在桌上,石桌面冰冰涼涼的,倒是能散了她一些酒氣,突然,“啪嗒”一聲輕響在她腳邊響起。
羌意凝神低下頭,只見一顆小石子在她腳邊轉了幾圈慢慢停下。
“誰?”
她從桌上擡起頭,望着四周。
先前瞧着只覺得夜色很美,可現在屏氣凝神,細細看去随處都像是有黑影,羌意腦子裏不斷浮現以往看過的詭異小故事,一時之間汗毛豎起,頭皮發麻。
“啪嗒”又是一聲。
她迅速低頭,又是一顆小石子轉啊轉。
“誰在那兒!出來!”
羌意從石凳上站起,雖說有些害怕,可她到底是不信鬼怪之說,只當是有人裝神弄鬼。
“莫不是膽小鬼?”她挑眉道。
“你便是連鬼都不怕?”
一道熟悉沉穩而又帶着磁性的聲音響起,羌意擡眼看向屋頂,裴賀朝坐在上頭,表情不明地看着自己。
“你……”羌意暗自吐出一口氣,而後才道,“你這是夢游?”
“公主覺着呢?”
也不知是不是身處黑夜的緣故,一切聲音都有些放大,羌意總覺裴賀朝這厮在屋頂偷笑。她坐回到石凳上,倒了一杯酒,回道:“若不是夢游,那便是得了裝神弄鬼的病,須得請太醫瞧瞧。”
話落,屋頂上頭就傳來一陣輕笑,緊接着羌意就感覺面上一陣疾風拂過,而後她的腰便被人圈住,她下意識驚呼出聲,雙手勾住面前男人的脖子。
“你做什麽!”
等她的雙腳實實在在地踩在屋頂的磚瓦上,她才驚魂未定喊出聲。
“向公主讨個說法。”裴賀朝伸出一只手,掌心裏穩穩當當放着的正是那裝着葡萄酒的陶瓷壇。
“什麽,什麽讨個說法?”羌意不解道,“難道你舍不得我從你酒窖裏拿走那麽多酒?”
裴賀朝一撩下裾,在她身側坐下,頭一仰便直接拿着酒壇飲下一口。
“等……”
羌意十分後悔剛剛沒多喝幾杯。
“若我真是舍不得将這些酒贈給公主,早在昨日便上門要回了。”片刻後,裴賀朝淡淡開口。
“嗯?”羌意聽他這麽說,也覺得有道理,“那你現在過來又是做什麽?”
“聽聞今日公主拿着我的酒招待了原丞相?”裴賀朝說完,又拿着酒壇喝下一口,而後将酒壇子放到身側。
羌意跟着在他身邊坐下,并不否認,點頭道:“是啊,既然這酒已經是我的了,那我拿它招待朋友也不為過吧?”
“朋友?公主身處在深宮之中,何時竟交上原玉峥這個朋友。”裴賀朝語氣莫名。
羌意自然不能說是元易坤給他們牽的紅線,只道:“王爺不是知道嗎,此前在将軍府小住幾日時,他曾來将軍府做客。”
這事她可以說,畢竟裴賀朝親眼見過。
“不過數面便能稱得上是朋友?”裴賀朝的聲音在黑夜裏更顯低啞,他輕笑道,“若是如此,那本王同公主都可以算是生死之交了。”
“王爺莫不是在開玩笑?”羌意哼笑道。
“公主難道忘了,兩年前的山洞。”
這話一出,羌意便是一愣,這還是第一次從裴賀朝嘴裏說出他們二人在山洞的“初遇”,她之前都以為裴賀朝壓根忘了當時和他一起的是自己。
“王爺是皇上的舅舅,我同皇上是姐弟,那我尊稱王爺一聲舅舅都不為過,生死之交的稱謂,外甥女真不敢高攀。”羌意“謙虛”地開口。
裴賀朝有一瞬間的沉默,半晌後他才淡笑出聲:“公主的伶牙俐齒莫不是都用在了本王身上。”
“……”羌意一滞,心道,這可能就是不怕死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吧。
但凡有一點惜命,都不敢在雲昭攝政王面前這樣,他說一句,她頂回一句。
就在二人沉默間,兩人腳下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公主,公主?”
竟是青雲。
羌意噤聲屏氣,不敢亂動,生怕弄出點動靜被青雲發現,可誰想她在這邊拼命掩藏,身旁的裴賀朝卻是直接朝着下頭開口:“莫敲了。”
“……王,王爺?”青雲看上去十分意外,忙走到院子裏擡頭看向屋頂,這麽一看自然也瞧見了羌意,“公,公主?!”
連一向淡定的青雲都如此驚訝,可想而知若是讓旁人知道她和裴賀朝大半夜不睡覺在屋頂上單獨待着的事,指不定傳出什麽謠言來。
也正是因此,羌意十分不解,裴賀朝為何要出聲讓青雲發現他們。
可裴賀朝這厮顯然不給她時間多想,見青雲疑惑着,也并不多言,直接帶着她從屋頂下來,而後才對着青雲道:“帶公主去休息。”
“……是,是。”青雲忙福身應下。
羌意微蹙着眉,就見裴賀朝說完,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門,羌意才收回視線,問青雲:“你怎麽這時候過來?”
“奴婢剛剛在隔壁院子,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聽着像是公主在這頭呼喊,奴婢怕公主出事,便過來瞧瞧。”
青雲垂着眉眼,一字一句地說着,倒是懇切。
羌意沒有多想,回到屋裏便洗漱一番直接睡下。
等到她再次醒來時,屋外早已是天光大亮,隔壁熹園外又想昨日般吵吵鬧鬧個不停,她翻了個身,嘀咕道:“怎麽這麽吵?”
“公主,公主。”芙蓉的聲音響起,急匆匆地,又像是隐含着些許八卦的氣息。
果不其然,等羌意一睜開眼,就瞧見芙蓉面上震驚,見她醒來,忙湊到她跟前,輕聲道:“公主,隔壁熹園出事了!”
“出事?”羌意不懂這倆字是什麽意思。
芙蓉點點頭,一邊動手替她整理衣裳,一邊道:“那個江家姑娘又在熹園外頭鬧了,只是這次……她衣冠不整的,都驚動皇上和太後了。”
羌以澤和裴湘昨夜是宿在新宅的,羌意這倒是知曉,可江絮……衣冠不整地出現在熹園,這又是哪一出戲?
羌意梳妝完畢出屋子時,隔壁熹園的動靜已經小了很多,院門外數名護衛牢牢看守着。
守衛這麽嚴?
她不經意地往熹園的門口湊去,本以為那些護衛會開口讓她不要靠近,誰想最前頭的那人見她走來,直接問道:“公主可是要進去?”
羌意本想拒絕,可還沒等她開口,就見青雲急匆匆地從裏頭往外走,瞧見她時,面上的神情明顯一松。
“公主,您來得正好!”
“啊?”羌意沒聽明白。
青雲走到她身側,攙起她的胳膊,道:“公主這次一定要為我們王爺作證,否則我們王爺便是跳進梁州河也洗不清了。”
還沒等羌意将她這段話消化完畢,她整個人已經被帶着直接進了熹園。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熹園,本以為這裏會有什麽不同,誰想兩個相鄰的院子竟幾乎複刻一般。
匆匆将院子納入眼裏,而後她才将注意力落在院子裏的衆人。
裴賀朝,裴湘,江絮……
“兒臣拜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羌意福了福身。
“起來吧。”裴湘冷冷開口,而後對着青雲道,“你将公主請來做什麽,難不成這就是你說的證人?”
青雲正待開口,裴賀朝卻突然出聲打斷:“公主怕只是想過來看看熱鬧罷了,哪能如此湊巧是什麽證人。”
“王爺!”青雲面露驚訝。
可裴賀朝卻是不再多言,只是将目光又投回到江絮身上,沉聲道:“你說昨夜自己宿在了本王的屋內?”
羌意本覺得裴賀朝對自己出現的反應有些奇怪,可一聽到後頭的話,立刻将前頭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江絮夜宿裴賀朝房內?
這才是值得注意的驚天大瓜好嘛!
可是……昨夜裴賀朝不是大半夜才從她那兒離開嗎,難不成江絮是深更半夜才到的熹園?
“王爺,昨夜絮兒卻是宿在了這兒,你不能……你不能要了絮兒的身子,第二日卻不承認啊。”
江絮跪在地上,扯着袖子輕拭眼下。
羌意暗自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不可置信地看向裴賀朝,不會吧,原著裏男主在遇上女主前一直守身如玉啊。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裴賀朝突然一轉視線朝她看來,不過只是輕輕一眼,并未久留。
“既然你一口咬定昨夜自己宿在此處,那你說說本王昨夜是何時回的房?”
江絮一愣,目光游移,時不時往裴湘那兒看去。
羌意勾勾唇,心道,真是一出好戲,裴湘這一出接一出的戲真是導上瘾了嗎?
“江姑娘,王爺正問你話呢,你老往太後那兒看做什麽,難道是太後身上寫了答案?”她狀似無意地開口。
“我,我沒有……”
裴湘目光帶着寒意地看向江絮,道:“絮兒,你是我的表妹,可若你撒了謊,我也無法幫你說話,你看我也是沒用的。”
“不是的,我昨夜真的宿在了熹園!”江絮猛地擡頭,“若你們不信,大可以去表兄的屋裏瞧瞧,看看他枕邊是否有一支鈴蘭花樣式的流蘇簪。”
江絮的這番話同她此前的表現出來的心虛截然不同,羌意幾乎不用看便知道,屋內一定是有這麽一支簪子。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裴湘身邊的宮婢便從屋內帶出一支鈴蘭花樣式的流蘇簪。
裴賀朝勾着唇角,對這個所謂的“證據”并不驚訝。
“太後娘娘,江姑娘的這個證據并不能代表什麽。”青雲忍不住開口,“昨日江姑娘硬闖熹園一事,宅子裏大多數人都知曉,奴婢後來問過昨日看守熹園的人,他們說當時護衛前去宴上通報王爺時,江姑娘曾不顧阻攔,直接闖進屋內。這所謂的證據說不定便是那個時候放下的。”
江絮面上漲紅,擡頭反駁道:“你胡說,我這樣拿自己的清白做賭注,我有什麽好處!”
“什麽好處,自是只有江姑娘你自己清楚。”青雲直言直語。
“你!”
“好了。”裴湘打斷二人的争辯,“青雲說得不無道理,這樣吧,不若絮兒詳細說說昨夜的情況,也好讓我判斷真僞。”
江絮聽此,面上一喜,忙道:“昨日春日宴結束,王爺便私下找了我,讓我不要跟着爹爹回家,說是有事要同我說。王爺是我的表兄,我自是不疑有他,便留了下來,誰想……誰想一入夜,王爺便強制将我扣下,說待我有意,問我願不願意跟了他。”
羌意扶額,這般矯情的手段怎麽也不可能出自裴賀朝之手,她忍着不适繼續聽下去,可誰想江絮的下一句便讓她一愣。
“我們都飲了酒,之後的事十分混亂,總之等我再次醒來已近戌時末,那時我正躺在表兄的懷中。”
戌時末?
這不是昨夜她和裴賀朝見面的時間嗎……
一瞬間,她突然明白為何青雲見到她來會如此激動,因為她便是最好的證據。
可既是如此,裴賀朝為何阻止青雲說出來,想到這裏,羌意下意識看向他,正巧,對面的那人也正看着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本章随機掉落紅包~
幻言預收《回頭渣男不好吃》快穿文
同頻預收《虐文女主轉職虐文寫手後》穿書文
感興趣的小夥伴戳專欄收藏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