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羌意一愣,第一反應是朝中竟有如此英勇之人,敢當着面彈劾裴賀朝,第二反應就是裴賀朝這人行事一向滴水不漏,這次竟被人抓了把柄?
于是她一副看好戲般說道:“這位谏官可真是敢說,不過裴賀朝這是做了什麽?”
芙蓉一字一句道:“建豪宅,私藏金庫,奢靡無度。”
話音剛落,羌意就猛咳出聲,一臉驚訝:“是因為這事彈劾的他?”
“是啊,聽說今日早朝時攝政王的臉當場就黑了,那位谏官還一刻不停地說着,什麽引起百姓圍觀,恐有引得奢靡之風盛行雲雲。”
這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嗎?
先前她特意找上谏官,卻被當場抓包打斷,那左司谏後來也沒同她再說過此事,偶然碰見亦是躲閃着她。如今她只是想在百姓中引起一些輿論,這谏官倒是想起自己的本職工作了?
等等,不對。
“是哪個谏官?”
芙蓉搖搖頭回道:“這倒是不清楚,只聽說是不久前剛上任的。”
一個剛上任不久的谏官就敢當朝彈劾攝政王,說這人是不畏強權,正直敢言,羌意是有些不信的,若真有這樣的人物,原著中定會着墨些許。
她這麽想着,也下意識問出聲。
芙蓉站在一旁想了想,猜測道:“難道是他知曉這次散布消息的就是公主你,認為公主能成為他的靠山,想當出頭鳥?”
說着,她語氣一變,慌張開口:“公主,奴婢總覺得我們這次的行動太過張揚,你說,攝政王會不會也知道是我們做的了?”
羌意聽到這話有些心虛,做這件事的時候她本就沒有想遮掩的意思,只要裴賀朝簡單一查就能查到是宮裏人所為,再按着近來出宮宮人名單一一詳查,不久就能查到自己身上。
可那也是裴賀朝能知曉,其他人是怎麽能憑空猜出是自己在背後搞鬼,再則她不過是一個空有名頭的公主,一個小小谏官怎麽可能拿自己當後盾?
見芙蓉神色擔憂,她還是先出口安撫:“莫擔心了,就算裴賀朝知道是我做的,他也不敢如何。”
若此次真的惹惱裴賀朝,如願赴死,那她可得做好萬全的準備,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芙蓉和薔薇這兩個丫頭安頓好。
她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內殿床榻邊。
“公主,你做什麽?”芙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也跟了過來。
羌意并沒有回答,彎下腰從自己枕下拿出一張微微褶皺的紙,背過身将紙折疊着塞進衣襟中。
“去延華宮一趟。”轉過身,她這般說道。
芙蓉雖有些納悶,但也只是點點頭。
羌以澤今日的課還未開始,羌意就趁着這點時間縫隙想先同他将自己的“身後事”搞定。
小皇帝仍舊如同往常一樣,見着她時滿臉喜悅地将她拉進內殿。
“芙蓉,你留在這兒。”羌意止住芙蓉跟上來的腳步,然後牽着羌以澤往裏走。
“姐姐,這是今日送上來的糕點,是宮中新來的禦廚所做,你嘗嘗。”剛進內殿,羌以澤就拉着她來到桌邊。
羌意先嘗了一塊,同他聊了聊這段時間的課業,而後才不經意地提到自己的兩個丫頭。
“芙蓉和薔薇?”
“是啊,這兩個丫頭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不久之後便是其中一個丫頭的生辰,我想着給她們備一份禮物。”羌意半真半假地說着。
羌以澤年歲小,聽到要備生辰禮,多少有些激動,忙問她準備送些什麽。
羌意将早就寫好的承諾書拿出,展開放在他的面前。
“承諾書?”羌以澤拍拍小手,手頭還有些油,便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紙張的邊緣,“這是什麽意思?”
“我想着若是有一日她們不在我身邊了,也能有個保障,出宮嫁人亦或是留在宮中當個閑散女官。”羌意指指承諾書的最下方,“其實今日來,我就是想求皇上能在這承諾書上簽個字,若是能蓋個玉玺那便再好不過。”
羌以澤有些不解:“她們怎麽會不在姐姐身邊呢,若是升了女官也是可以待在姐姐身邊的啊。”
“咳。”羌意一頓,“世事無常,我這麽做也是保險一些。”
羌以澤不疑有他,點點頭道:“好吧。”
羌意看着他走到案桌邊,心裏一塊石頭落地。
“對了,姐姐你可知今日有人在早朝彈劾了舅舅?”突然,羌以澤擡頭開口問道。
羌意裝作驚訝,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哦,竟有這種事,這人莫不是胡說,可有受了懲罰?”
羌以澤一邊将玉玺舉起,一邊點頭回道:“舅舅讓他閉門思過,不得出府,說他人雲亦雲,不做調查信口而來,這是在濫用谏官權利。”
“還有嗎?”
“還說若是不思悔過,便自将谏官一職辭去。”
話落,玉玺的印記“啪”的一聲也同時落在紙上。
這清脆的聲音如同一記鐘響撞在羌意心口,裴賀朝手段果決狠厲,但對那些明着同他作對的人是很少給眼色的,就好像那些人都不配同他相提并論一般。
可如今他對這谏官的懲罰看似浮于表面,沒什麽威懾力,但細想“閉門思過,不得出府”不就同罷免官職一個意思嗎?
“思過”界定的範圍是如何,誰又能給出,這谏官恐怕是再也不能在朝中見到了。
這麽想着,作為始作俑者的羌意下意識一抖,她一面希望裴賀朝能一次解決她,一面又生理性害怕他的報複。
……
從延華宮出來,羌意又轉道去了趟太清池看皮皮,陪着玩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晃回到頤安宮。
進了殿內,她先是屏退一衆宮人,包括芙蓉和薔薇在內,而後從櫃中拿出一個三掌寬的紅木錦盒。
盒子有些沉,一打開就見上沉放了好幾個金元寶,她将這些金元寶一一拿出,将承諾書放在底下銀票上,最後将元寶放回。
這些東西是她這兩年存下來的,一開始本想着有朝一日能偷逃出宮,自己在外頭不至于餓死,後來系統出現自己做出選擇後,她決定将這些都留給芙蓉和薔薇這兩個丫頭。
承諾書既已到手,就算日後裴賀朝想遷怒于她們,多少也得給羌以澤一點面子。
她來到這個世界兩年多,其實能讓她産生留戀的人和事并不多,兩個丫頭還有羌以澤,再加上皮皮,今日她都一一見過。
新仇加舊怨,羌意覺得按着裴賀朝的性格,應該會有所行動了吧。
可哪想一直等到深夜,羌意都沒能将他等來,反而自己因為心裏藏着心思,睡意全無,整整一夜,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直到外頭天光微微瀉入,她才覺得眼皮變重,倦意襲來。
芙蓉心思細膩,瞧出她胃口不大好,特意命人做了酸甜口的羹湯當早膳。羌意本着不想讓她擔憂的心逼着自己将勺子送進自己嘴裏,可沒想甫一入口,她瞬間被美食擊敗,胃口大好地喝了整整兩碗。
可用完早膳沒多久,她又開始發愁,她倒不是愁自己會不會死得很慘,而是愁裴賀朝到底還來不來找她算賬。
這都一天一夜過去了,裴賀朝半分人影都未瞧見。
羌意的希望在時間流逝中漸漸淡去,到了午膳時間,她已經抱定裴賀朝是不會來找她算賬的心了。
也因此,她一用完午膳便讓芙蓉閉了宮門,自己則脫了外衫,準備在房中好好補覺。
夜裏本就沒睡好,再加上午膳用得多了些,羌意才躺下沒多久便昏昏沉沉睡去。都說白日最容易做夢,這次也不意外,也不知是不是睡前一直念叨裴賀朝的緣故,一入睡後,她就感覺自己如一個漂浮在空中的精靈般,将原著中的名場面一一回顧了遍。
夢中的人并不是個個都有清晰的面容,但唯有一人她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個笑,每一次蹙眉……一一收入眼中。
這個人便是裴賀朝。
突然,一抹身影擋住了她的上帝視角,她微蹙了眉,暗道,快讓開,別擋我的視線。
明明這話是在她心裏所說,可眼前忽地又明亮起來,羌意眉頭舒展,緊抿的唇角也漸漸放松,只是……
她下意識睜開了眼。
眼前還有些模糊,依稀是個人影。
“芙蓉?”
羌意下意識喊道。
“公主。”
渾厚低啞的二字撞進她的腦中,慢慢轉化成三個字——裴賀朝。
哦,裴賀朝啊。
等等,裴賀朝?!
羌意猛地睜開眼,一驚坐起,只見床邊某人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那雙桃花眼正如自己夢中那般,不經意地勾人魂。
作者有話要說: 羌意:谏官和貪墨案并不是表面這麽簡單
攝政王:我知道,你莫擔心我。
羌意:……誰擔心你了,我是怕讀者小可愛們沒發現,想先提醒一下。
攝政王:……其實我也是讀者(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