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翌日,頤安宮。
“公主,公主!”
芙蓉小跑着進到殿內,羌意聽着這興奮的語氣就知道她恐怕又是在外頭聽來了什麽最新消息。
“公主還在抄書,你小聲些。”薔薇輕斥道。
羌意莞爾,放下筆,揉揉自己的右手,擡頭看着二人道:“只剩下最後一段便抄完了,說說吧,又聽到什麽小道消息了?”
芙蓉替她沏了杯茶,走到書案邊放下,輕哼一聲:“公主,這次可不是什麽小道消息,而是有關于攝政王這次提前回宮的事。”
羌意整理稿紙的手一頓,擡眼看了下她,道:“說說。”
“我這是聽今日在泰和殿侍奉的文清說的,據說攝政王這次壓根就沒到梁州。”芙蓉走到書案另一頭,替羌意磨着墨。
“沒到梁州?”聽到這話,羌意有些意外,“不是說事情解決了嗎,沒去梁州怎麽解決的?”
“攝政王是誰啊,他的一言一行整個朝堂可都是看着的,他前腳才出帝京,後腳就有人抄近道給梁州河河堤判官送信。”
薔薇對這些事不太關心,本只是站在一旁幫着整理謄抄好的稿紙,可聽到這兒也不免升起好奇:“那不是讓那貪官有了攜款逃脫的可能?”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确實如此。”芙蓉一臉神秘,故意頓了頓才接着道,“只是攝政王早就有先見之明,在他向皇上開口辭行前就已經安排了人手提早出發去了梁州。”
羌意了然地點點頭:“所以裴賀朝的人早一步到了梁州,截獲了被貪墨的錢款?”
“是啊,據說那河堤判官得到消息後連夜收拾家當準備潛逃,誰想剛一出門數十個錦衣侍衛從天而降将他們包圍住。”芙蓉激動地說着,好像親眼見過般。
“哎,那這人真和裴家有關系嗎?”薔薇問道。
芙蓉回憶了一番,說:“可能是有些關系,但估摸着也是上面好幾代的事了,那河堤判官仗着帝京離得遠,裴家人也管不到他的嘴,便老是把兩家的親戚關系挂在嘴邊,實際上連他爹都未必見過裴家人。”
羌意搖頭失笑,這結果卻是半點也不意外,只是這河堤判官好抓,而那藏在背後給他遞消息的人……
“那河堤判官如今是在梁州收押還是被帶回了帝京?”她問道。
“好像是帶回帝京了,這事影響重大,已經交由大理寺審查,屆時刑部和禦史臺都會進行同審。”芙蓉回道。
“一個河堤判官若是沒有帝京大臣撐腰,斷是不敢将每年固定下撥的款項貪墨的,這人的官職或許并不算高,但絕對是對戶部十分了解。”說着,羌意又拿出一張幹淨的宣紙,提筆準備繼續抄寫。
“這些人定是看中皇上年幼,才敢如此膽大包天。”薔薇有些氣憤。
“心有貪念的人,放哪兒都是一樣的。”羌意輕笑着,“莫再說此事了,替我磨墨吧。”
她親自為裴賀朝選的書并不算長,又謄抄了一個上午後,終于将最後一筆寫完。她将《從夫訓》和抄寫完成的稿紙一齊放進紅木錦盒裏,擡頭将薔薇喚來。
“薔薇,你過去延華宮一趟,這個時辰裴賀朝估摸着還在給皇上上課,你就在外頭等着,等他出來了将這盒子交到他手上。”
薔薇放下手裏的事,快步走過來,點點頭:“是,奴婢這就過去,可還有什麽話要帶?”
“沒有,你交給他後也不必多言。”
薔薇捧着盒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猶豫。
“怎麽了?”她擡眸,“有話說?”
“公主,你抄的那些真的好嗎?若是攝政王看了大發雷霆怎麽辦?”
羌意一點也不怕裴賀朝發怒,反倒是擔心他又像前幾次般什麽反應也沒,搞得她都不知該怎麽繼續自己的任務。這麽想着,她回道:“這次可是他先拿《從夫訓》招的我,我不過是回敬他一手罷了,你去送便是。”
她擡手輕輕一擺,薔薇便只好應下轉身離開。
約莫半個時辰後,薔薇趕在午膳前回到頤安宮。
“怎麽去了這麽久,東西交到裴賀朝那兒了吧?”這半個時辰裏,羌意看似平靜如水,可實際上心裏還是略微有些忐忑。
薔薇面上并沒有任何異樣,點點頭回道:“今日下朝比較晚,課也就上得久了些,不過一下課,奴婢就把盒子交到攝政王手上了。”
“他……可有說什麽?”羌意不着痕跡地問着。
薔薇回憶了下,搖搖頭:“好像沒說什麽,今日他身邊的展連也來了,那盒子便是他接過去的。”
展連是裴賀朝的貼身護衛,從進裴家起就一直陪在他身邊,在原著中從頭到尾只聽裴賀朝一人的命令,便是原女主也使喚不動。
“他們從延華宮出來是直接出宮還是去了太後那兒?”羌意忽然想到昨日裴湘說的飲酒,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問出口。
“好像是往午陽門方向去的,應該是回攝政王府了吧。”
聽到這話,羌意放心一些,心道,看來今日是不用想着應付裴賀朝了。
在寝殿內用完午膳,羌意忽覺得有些吃撐了,見外面日頭正暖,便帶着薔薇和芙蓉一齊到禦花園走走消消食。
禦花園離太後寝宮常寧宮不遠,不過羌意倒也沒往深處走,她今日過來,消食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去太清池邊看望一只黃白相間的短腿小貓,名喚皮皮。
這只小貓是她意外在太清池邊發現的,見它孤零零一只本準備抱回宮裏養着,可每次一帶回宮中,白日倒還好,一入夜這小貓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回到太清池邊的小窩。
一次兩次的,羌意便也放棄将它抱養,只是特意安排了幾個宮婢每日來照看一下這只小貓。
“皮皮,你最近圓潤許多呀。”還未走進太清池邊的水榭,羌意便瞧見了蹲在石椅上舔着自己爪子的小貓。
皮皮對她已經比較熟悉,聞着氣味便跳下了石椅,小短腿撐着愈漸圓潤的身軀小跑過來,“喵喵”直叫。
“公主,皮皮看上去明明很喜歡你,為何就在頤安宮待不住呢?”薔薇有些不解。
羌意雖也有疑惑,可她沒有能讀懂動物心思的金手指,也無法猜出這小可愛到底在想什麽,只道:“或許它在這太清池邊等着什麽。”
說着,她一把将皮皮抱進懷裏,順手撸了撸它的小腦袋,笑道:“你真的重了許多。”
“看來公主安排的人有好好在照顧它。”芙蓉打趣道。
羌意低着頭揉着皮皮的腦袋,嘴角揚起:“吃太胖也不行,哪天還是要同她們說說。”
這話說完,本以為薔薇和芙蓉會有所回應,可等半天卻見身側沒了動靜,随後她聽見芙蓉弱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攝政王……”
羌意腳步一頓,下意識擡起頭,嘴角揚起的弧度還沒來得及放下。
前方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上,兩個男子一前一後地站着。前頭的那個身姿挺拔,寬肩窄腰,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讓他略顯冷峻的面龐帶着些許勾人的意味,迎着和煦的日光,深邃的深棕色瞳孔隐隐顯出琥珀色。
“卑職參見嘉安公主。”
最先開口的竟是那人身後腰間佩着長劍,手裏捧着一個錦盒的展連。
“免禮。”既然對方打了招呼,那她也不得不開口,羌意的目光從那個錦盒上收回,看着裴賀朝道,“真巧,在這兒遇上珩王。”
“是挺巧,不過臣也正打算去頤安宮拜見一下公主。”從最開始看見他,這裴賀朝的面上便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羌意心裏隐隐有所察覺,估摸着這人已經看了自己抄寫的東西,她正準備假裝客氣地開口,誰想懷裏的小東西卻突然興奮地掙紮起來。
她下意識彎腰準備将它放到地上,可這小貓卻是半點也等不及,歡脫地自己一躍跳到地上,小短腿幾個跳躍猛地往前偷跑去……
“皮皮!”
羌意閉了嘴,眼看着在裴賀朝懷裏不停拱着他掌心的皮皮有些發愣,這貓什麽時候和他勾搭上的?
她有些咂摸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皮皮在她懷裏一向很安靜,自己對它最大的印象就是慵懶又不失調皮,可現在看起來,這貓明明很會主動讨人喜歡嘛!
這種被綠的錯覺是怎麽回事?!
“這貓……”羌意聽見自己開了口。
“你叫這貓皮皮?”裴賀朝安撫着小貓,不停順毛,“倒是十分貼近它的脾性。”
“你怎麽和它這麽熟悉?”羌意還是問出口。
裴賀朝并未開口,反倒是他身後的展連拱手回禀道:“回公主的話,這貓是王爺從清玉宮抱出來的,本來王爺是想帶回王府,不過這貓似乎不樂意出宮,便将它放養在這兒。”
清玉宮就在太清池邊上,是先皇原配皇後曾居住的寝宮,自她薨逝後,這宮殿便一直空着,便是裴湘也未曾入住這裏。
“原來是兩頭喂養,難怪它圓潤許多。”羌意輕聲吐槽,才說完便見對面的人正目不轉睛看着自己,她輕咳一聲,“本宮就不打擾王爺和皮皮敘舊了,先走一步哈。”
說完,她便将右手偷偷伸到身後迅速擺動兩下,示意芙蓉和薔薇趕緊撤退。
這裴賀朝顯然是才看完自己抄寫的東西,她雖然想惹怒他,可真對上他那深不可測,捉摸不透的目光時還是心生些許怯意。得罪他的機會還有很多,倒也不必在他可能氣頭最盛的時候撞上去。
“公主留步。”
這看似輕飄飄的四個字恰巧在她邁出腳步的瞬間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遲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