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幸好沈語遲還是比較懂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安靜如雞地靠在裴青臨懷裏, 由得他擺弄。
裴青臨似是很喜歡她難得的乖順, 唇角微翹, 忍住了低頭親親她發頂的沖動。
白龍王也不強求, 又把兩人看了眼,沖海珠一揮手:“既如此,你便下去吧。”
海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俊雅如天人的人物,這樣的人,哪怕是倒貼她都願意上前服侍的。聽他拒絕了自己, 海珠面露失望, 還是不死心地向他看過去, 雙眼靈俏地眨了眨, 大膽地朝他一笑。
美人這麽一眨眼,沈語遲都想開口讓她留下了。
她轉過頭,苦口婆心地勸說:“你要喜歡, 就留下呗,她模樣着實不差, 而且頗有幾分異域風情。”她覺着,裴青臨沒準是看她在跟前, 才不好意思留人的。
裴青臨撚着她黑發的手一頓:“怎麽?你喜歡這樣的?”
沈語遲嘿嘿一笑:“那倒沒有, 我喜歡嬌小一點的,不過這種也可以啦哈哈哈。”
裴青臨的臉跟瞬間被冷風刮過似的,漠然轉向白龍王:“勞龍王屏退閑雜人等。”
沈語遲:“...”
白龍王一笑,擡手讓屋裏的多餘人下去了。
沈語遲還比較有眼色, 瞧這架勢,自己飛快地喝了一碗魚羹,也跟着退了出去。
裴青臨這回倒沒攔着,只是命人撿了幾樣她愛吃的菜給她送過去,叮囑她吃海鮮就不要飲酒太過。
白龍王在一旁安靜看着,等人走了,他才一笑:“我萬萬沒想到,如裴先生這樣的人,也有這般多情的時候。”
他又瞪了眼段秋鴻:“這次是我犬子唐突,起了邪心,這才使沈姑娘受此牽連,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你想要什麽,只管提就是。”
他原以為裴青臨對那沈家女子無非是一時新鮮,現在瞧來他倒似看重得緊,裴青臨并非池中之物,最好不要與之交惡。既然這樣,他還得好好道個歉,萬勿讓兩邊存了什麽嫌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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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臨含笑看了段秋鴻一眼,段秋鴻給他看的脖子一涼,他這才道:“受這份罪的是她,我不會代她原諒什麽,若段世子能讓她諒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能...”他又是一笑,沒說話。
白龍王本想勸和,給他這般一說,臉上有些挂不住,重重咳了聲,意味深長地道:“沈姑娘可是出自沈國公府,裴先生就這般看重她?昔年沈貴妃和熹明皇後關系似乎并不和睦...”
他雖然久居海外,但對朝裏的事兒居然還挺了解,他既知道裴青臨的前太子身份,這話便沒什麽不能說的了,而且沈貴妃當年盛寵,力壓熹明皇後的事兒也不是什麽秘事。
他又嘆了聲:“我瞧那沈姑娘對先生,真不像有意的。”言下之意就是,裴先生你就別忒剃頭挑子一頭熱,一心為人家考慮了吧,換點好處不實在嗎?
裴青臨慢慢笑了:“我是對她有意,她對我無心,可...那又如何?”他慢條斯理地道:“只要她留在我身邊,我并不在乎她對我有心還是無心。”
這事兒他不必白龍王說,他心裏自然清楚,可那又怎麽樣呢?
他知道她不喜歡自己,這世上本就不會有人喜歡他,他也不信有人會喜歡他,他要的,無非是她日日能伴在自己身邊,他能時時看得見她,這就夠了。看得見摸得着,有什麽不好?
白龍王給震了一下,搞半天裴青臨走的不是兩情相悅路線,人家搞的是強取豪奪。他猶豫了下,難得語重心長起來:“若要找個長久陪伴的人,還是兩情相悅方好。我和內子少年夫妻,彼此心意相通,這才是長久之計,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裴先生還是慎重些吧。”
若是不求兩情相悅的情分,那強求得來的人,也不會長久,他都懷疑裴青臨這是真的喜歡還是占有欲作祟了。但他也知道,裴青臨少時經歷坎坷,想來感情的想法也與常人不同。
這到底是裴青臨私事,他勸一句便轉回正題:“禺強的解藥我已命人加緊配制,再過三日應當就能配制完成,屆時裴先生可以先試用一副,若是覺着沒有問題,剩下的解藥你可以拿回岸上,隔七八日用上一次,這個冬天一過,想必你身上的毒就能清幹淨了。”
裴青臨對他的說法不以為然,也不想與白龍王談論他和她的私事,聽他轉了話頭,他也配合着道:“多謝龍王。”
“這是應該的,你救下我獨子,我怎麽謝你都不為過。”白龍王又叮囑:“不過這解毒的藥湯既不能內服,也不可外敷,須得用一個大銅盆灌滿湯藥,底下燃火保持溫度,人這時候再坐進去泡藥湯,這時候才能起到效用。”
裴青臨應了個好。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以後的合作,白龍王這才道:“裴先生先去休息吧,待解藥配好,合作章程拟好,我會派人送給你過目的。”
裴青臨被人引着退了出去,他随着下人進了一處寬敞的客房,就見屋裏沈語遲抱着一匣子珍珠發呆,旁邊地上還散落着許多珠寶首飾,她見裴青臨進來,舉起匣子問道:“段秋鴻這是什麽意思?他一個字沒說,就派人送了這麽些東西來。”
這匣子珍珠澄淨滾圓,微微泛着玫瑰粉的珠光,更難得的是顆顆大小都差不離,打什麽首飾都盡夠了,只怕比一匣子黃金還貴重,她自己也才二三裝點門面的珍珠首飾罷了。
裴青臨摸了摸她的頭,她頭發細軟,摸起來緞子似的,手感極好:“你覺着消氣了嗎?”
沈語遲愣了下:“他是來道歉的?”
裴青臨唇角微勾,嗯了聲。
沈語遲‘哎呦’了聲:“那我可得狐假虎威一把,他那天打我的時候,可用了好大的勁兒呢,到現在我脖子還疼着呢,就這麽幾箱珠寶就想收買我,做夢去吧!”
裴青臨手指摩挲着她的脖頸:“哪裏還疼?這裏?還是這裏?”
他找到她烏青的那處,拇指用力一按,沈語遲立即倒吸了口氣:“輕,輕點。”
裴青臨反而更加重了幾分力道:“下回還敢不敢再喝酒了?”
沈語遲沒想好怎麽回答,他立即又用了幾分力道:“嗯?”
她疼的吱哇亂叫:“不敢了,我以後滴酒不沾!”
他唇角勾了勾,低頭親親她的額角:“乖。”
沈語遲對他的毛手毛腳好不憋悶,于是轉頭把火兒全灑在段秋鴻身上,把段秋鴻折騰的生不如死,簡直要把劫持沈語遲列為人生最後悔的事兒之一。
她除了折騰段秋鴻,還找到一樁事幹,由于心理實在不能接受裴青臨是個男人的事實,她這幾天定點蹲守,準備挑他上廁所或者洗澡的時候,偷偷瞄上一眼,她死也要死個明白,不看一眼,她心裏實在沒法信裴青臨是個漢子啊!
她最近簡直魔怔了,以致于裴青臨近來都給他騷擾的十分頭疼。
她聽說他今天要跑藥湯,逮着機會特地溜了進來:“要不要我給你搓背啊?”
裴青臨:“...”他扶額:“你真是...”
沈語遲為了掩飾心虛,十分熱情的:“搓背一兩,加奶五兩,加花瓣八兩,要是選全套套餐給你打個折,算十五兩哦親。”
裴青臨一手随意地搭在浴桶上,微微斜她一眼:“親一下多少銀子?”
沈語遲給堵了個半死。
他微微直起身,攬住那把纖纖細腰,在她唇瓣上輕咬了下,又含住了細細嘗着,呢喃般的輕聲道:“說啊,怎麽不說了?”
他最後摸出一塊玉珰塞進她懷裏,戲谑笑道:“就算按百兩銀子一次算,這塊玉也夠我親你好幾回的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下回補上。”
沈語遲看着手裏的玉珰,深深産生了一種被嫖了的屈辱感。
她表情猙獰地回嘴:“那我要給多少錢,你才能讓我摸一次獎杯?!”
裴青臨把打濕的長發別在耳後,笑問:“你真這麽想看?”
沈語遲堅定地點頭,不然她實在不能接受裴青臨是個男人啊,哪怕長針眼她也認了!
裴青臨直接站了起來,‘嘩啦啦’帶出一片水聲。
等水光散盡,沈語遲才發現...他...居然穿了褲子!她差點吐血!誰特麽洗澡還穿着褲子的!
裴青臨又坐了回去,笑悠悠的:“好了,記着你又欠我一次,回去吧。”
沈語遲:“...”奸商,呸!
“若是還想看...”他手指敲了敲浴桶邊沿,勾唇笑道:“記着晚上洗好了,在床上等我。”
沈語遲滿頭大汗地溜了。
......
裴青臨自不可能在白龍王這裏待太久,沈語遲更是惦記家裏人,着急回去的不行了。
兩邊談妥一應事宜,白龍王便送二人回登州,兩人自然不可能一道走,白龍王先派人送的沈語遲,直接把她送到了沈南念的營地。
沈南念最近狀态極差,一見到她,一口強撐着的氣兒便松了下來,喉頭微哽,也不知說什麽,反複喃喃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沈語遲見親哥緊張成這樣,鼻根酸脹:“哥...”
顧星帷臉色也沒比沈南念好到哪裏去,而且他還要抗住上面的壓力,只有更累的。他啞聲問:“可有傷着哪裏?白龍王和段秋鴻是否對你...做了什麽?”
沈語遲搖頭,她想了下,撇開裴青臨那段不說:“那日我被段秋鴻帶走之後,他帶着我一路回了白龍王那裏,白龍王将我軟禁了幾日,就把我送回來了。”
白龍王雖然不是窮兇極惡,可也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至少得敲點好處才是。顧星帷擰眉思量,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嘆道:“大概是因為質子回歸,他覺着你沒什麽用處了吧。”
沈南念也問了幾句,确定沈語遲平安,這才放下心來,又道:“回去好生養幾日吧,家裏頭你嫂子一直記挂着,她這幾天總是說是自己沒看好你,心裏愧疚得緊,一晚上要醒來好幾遭,生怕你在外出了什麽事。”
沈語遲忙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說誰知道那段質子會闖進行宮呢?這也怨不得嫂子。”
沈南念給她備好馬車,沈語遲好些日子沒回家,迫不及待往家裏趕。
為了沈語遲的名節清白着想,她被劫持這事兒沈南念和顧星帷死死地捂住了,旁人都以為她出城去玩了,因此來接她的只有白氏一個。
白氏一見到她,就摟着她哭個不住,沈語遲勸慰了好一時,她這才堪堪止住,又命人帶沈語遲下去休息。
沈語遲這番出去不過短短十日,過的确實驚心動魄,狠狠地歇了兩三天才算好點,又跑去問白氏家裏最近有沒有新鮮事。
白氏情緒和精神都好了不少,拿着一件小孩肚兜,臨窗做着針線。她聽沈語遲問便笑道:“說到新鮮事,還真有幾件。”她把繡針在鬓角磨了磨:“太子過些日子,可能要莅臨登州。”
沈語遲一驚:“太子跑天高皇帝遠的登州來幹嘛?”
“好似是因為質子丢失一事,聽你哥說除了這件,太子還有別的要事,不過對咱家來說,要緊的不是這個...”白氏穿針引線:“太子這回前來,除了帶太子妃,還帶了幾個得臉的妃嫔,沈側妃就在其中。”
沈語遲一愣,白氏放下繡活,笑:“沈側妃未出閣的時候就最疼你,現在雖然經年不見,你也別跟她生分了,該好好親近親近才是。”
沈側妃如今在太子跟前極能說得上話兒,和太子寵妃親近,對沈語遲而言只有好處的。白氏又提點:“二娘那邊已經開始商量拿什麽去拜見側妃了,你也該好好想想,送點什麽才能讨側妃歡心。”
沈語遲虛心請教:“嫂子有主意?”
白氏笑着提點她:“金銀珠玉這些東西,側妃是不缺的,送那些東西也沒有人情味,你親手做幾樣繡活送給側妃,側妃定然歡喜。”
沈語遲看着自己棒槌似的十指:“我哪裏會繡活,要不...我找人替我?”
白氏立即駁了回來:“這怎麽行?側妃難道不知你繡工如何?側妃喜歡你,你哪怕繡的不好,她也會誇你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弄虛作假反而讓人不痛快。”
沈語遲心情沉重地答應了。
白氏又嘆:“裴先生連着病了小半個月,如今身子終于大好了,後日應該能上課,明日你要不要去瞧瞧他?”
沈語遲:“額...我還是後天見等着上課吧。”他病個鬼,活蹦亂跳比她還精神呢!
白氏嗔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還有件事...”
她露出幾分難以啓齒的表情:“你也知道,自打夫人被移居別院,父親身邊也沒個人照料,而且夫人前幾日染了重病,聽說現在病的床也下不來,父親便想着...擡個正經二房,料理一下府中的事,或者等夫人...不成了,就再續娶個端莊賢明的...”
她一臉頭疼:“父親現在把這事兒交給我,讓我幫着留意一二。”
沈語遲嫌棄道:“他想的倒挺美。”她冷笑了下,鄙夷道:“也不知道當初夫人間接逼死我母親,費盡心機要嫁進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要她說,沈正德就該跟楚姜好好過,渣男渣女湊一對兒,別去禍害好人家的閨女了!
白氏最近當家做主正痛快呢,也不想來個人礙事,姑嫂倆吐槽一通,身心舒暢許多。
沈語遲就回去糾結繡活的事兒了。
......
日子重新回到正軌,沈語遲還有點小心思,等到後天,她趕早就收拾好書包去上課了。
果然,裴青臨又矮了回去,他還換上一身女裝,天青色對襟立領長袍,底下露出一尺的素白色褶裙,長袍上繡着悠遠山水,頭上簪着赤金步搖,宛若從詩作中邁出的仙人神女,美不勝收。
不怪沈語遲到現在都沒法接受他是個男的,怎麽會有比女人還漂亮這麽多的男人呢!她表情恍惚,甚至在想那晚海島上發生的事兒是不是真的,還是她做的一場夢呢?
沈語遲越想越鑽牛角尖,視線時不時地往他腰部瞄,裴青臨都給她看的不自在了,他點她起來:“大娘子,我方才講了什麽?”
沈語遲劈頭一問,蒙了下。
裴青臨一嘆:“下午留堂,把《茶經》抄上五遍再走。”
沈語遲:“...是。”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更讓她恍惚的事兒發生了,沈正德還邀了裴青臨和沈家人一道用晚膳,他特意擺開鈴蘭桌,一人一席,還把裴青臨安排在下首,離自己很近的位置。
沈家大小幾個主子,瞧見這一幕都面面相觑,往常沈正德雖然待裴青臨親近,但也從來沒邀請過他參加沈家家宴啊,這怎麽...
沈正德沒理會兒女們的諸多心思,只一意和裴青臨說話。他還很機靈地拿沈語遲說事:“語遲性子魯莽沖動,原來我總是擔心她惹出禍事來,如今她給先生這麽一調理,人也穩重大方的多了。”
裴青臨漫應了聲:“大娘子心思純善,伶俐聰穎,這些本就不是人教的。”
“那不是,自打你教她之前,她可一直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沈正德嘆:“這也怪我,她少時喪母,楚姜人品堪憂,連帶着語遲幼薇都學壞了,可見這府裏沒個賢明懿德的主母,就是不行。而楚姜又遷居別院,她品行實在不堪,我又放心不下幾個孩子,就想着,再擇一良人,托付中饋,教導子嗣。“
他說完,用炯炯的目光看着裴青臨。
他最開始的時候對裴青臨是有些個想法,但後來知道裴青臨的才能之後,就沒有把他當尋常女子看待。而如今楚姜遷居別院,府上這一攤事沒人料理,他這才又動了心思。況且門客的身份,能比姻親靠譜嗎?假若裴青臨跟他成了一家人,他更能為自己所用了。他也不會嫌裴青臨沒出身沒地位。
他已經打好主意,假如楚姜沒熬過去,他就正經求娶,若是楚姜熬過這場病,那就只能先委屈裴青臨當個二房。沈正德越想越美滋滋,拿期待的小眼神看着裴青臨。
裴青臨:“...”
沈語遲沒聽清兩人在說什麽,只是見裴青臨面色詭異,她張嘴想要解圍。
白氏忙一把拉住她,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沈語遲的表情漸漸從疑惑變成了震驚,一臉的颠覆三觀。
額滴個神呀,裴青臨不光從女人變成男人,現在還要變成自己小媽了,這個世界實在太玄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