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語遲好歹也是看過那麽多影視劇的人,一聽沈幼薇這聲喊叫,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厲聲反駁:“你胡說什麽!”
四下這麽多雙眼睛看着, 要是沈幼薇掉進水裏, 她就解釋不清了!她身體前傾, 忙伸手要扯住沈幼薇,結果腳下一滑,一下子躍過欄杆......弱小可憐又無助地飛進了湖裏!
在外人看來,就像是沈幼薇有意把她推進水裏一般!
沈語遲都不知道該怪自己的滑板鞋太不給力還是太給力了!她只來得及喊一聲:“二妹妹,你為何推我......”抓緊時間把屎盆子反扣回去, 然後‘撲通’一聲栽進了湖裏。
沈幼薇:“......”她被這波絕地反殺的操作驚的目瞪口呆。
這別院是她母親的陪嫁, 所以她特意請了蔣依依過來, 料想長姐定然按捺不住, 登州有頭臉的人物齊聚在此,長姐當場發飙,她再扮個受害者的架勢, 最好能被長姐給一巴掌推一把什麽的,長姐的名聲就徹底完了!
她都沒搞明白, 自己明明才是受害人,為何掉下去的是長姐?!她怎麽可能有這等心機?!
大家本來在認真地聽戲, 只聽見小姐妹吵鬧才轉過頭來, 結果衆人視線剛調過來,恰好看見沈幼薇‘推’沈語遲下水這一幕,加上沈語遲喊那一嗓子,沈幼薇這口黑鍋是背定了。
有幾個率性的, 張口便說:“沈二娘子怎麽是這樣的歹毒貨色!”
“我本來還以為她是個溫善怯懦的,想不到竟是如此狠毒...太吓人了。”
“什麽和善,我看都是裝出來的!連親姐都不放過,蛇蠍心腸!”
還有不少幫着喊人,去救那可憐被親妹推入水的沈語遲。
沈幼薇辛苦裝了多少年才有這樣的好名聲,聽到衆人議論,她這會兒真恨不得把自己淹死了!
永寧最先跑過來,她怒聲道:“你這蛇蠍心腸目無尊卑的賤人,安敢如此欺負你姐姐,眼裏可還有半分長幼尊卑?!”她忙高聲吩咐:“誰會水!快把沈娘子撈上來,重重有賞!”
沈幼薇慌了神,下意識地裝哭拖延時間,哽咽道:“我沒碰到長姐,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也不知長姐為何冤枉我...”
她安靜如雞還好,一解釋可把永寧惡心壞了,她最是個眼底揉不得沙子的,重重搡了沈幼薇一把:“下去跟你長姐解釋吧!她若有什麽事,你也別想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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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她爹是郡王,親叔是皇上,她也最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接把沈幼薇也推進水裏去。
她是好心幫沈語遲報仇,但場面一時更混亂了,湖邊救護的一時都不知該先撈哪個。
這點小事,裴青臨本沒打算插手,但一看見沈語遲落水,他眉梢當即沉了下去,解開身上大氅扔到一邊。家仆攔他:“主上,您不能下水。”
裴青臨不答,輕松繞過他,縱身一躍便躍進了湖裏。
沈語遲自然不知岸上種種,這湖水為了不使它結冰,特地引了山上溫泉水,但即便如此,數九寒天還是冷的人四肢發麻,她四肢并用往上游,還是被幾口涼水灌的連連吐氣。
她正在頭腦發昏的時候,一只手伸過來握住她的腰,帶着她往上游去。
很多時候落水者胡亂掙紮,會導致救人的也跟着溺水,沈語遲不敢亂動,湖水中音樂會看清是裴青臨的臉,她心裏動了下,張嘴下意識地想要說什麽,卻吐出一串泡泡來。
裴青臨見她憋的嘴唇青紫,低下頭托起她的臉,慢慢渡了口氣過去。
沈語遲如蒙大赦,主動貼上了他的唇,又多吸了幾口氣。
裴青臨似是怔了下,唇角微勾,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幾個字。
‘甜嗎?大娘子?’
沈語遲瞧清他的唇語,臉上一陣燥熱...早知道她寧可憋死也不貪那幾口氣了。
幸好裴青臨只是說這麽一句,就緊緊摟着她的腰往上游。
說來話長,其實也就幾個瞬息的功夫,兩人就已經游到了岸上,岸邊早有人候着,見兩人上來,立即拿來厚被子把兩人裹緊,又塞了幾個大手爐進厚被子裏,服侍着二人去洗熱水澡換幹淨衣服。
鬧到這個地步,宴席是沒法再擺下去了,有那識趣的見沈語遲無恙,立即起身告辭,轉眼人就散了個七八。
蔣依依見事情鬧大,本也想跑,被周媪帶人直接捆了起來。
沈幼薇比兩人晚了會兒才救上來,沈正德雖也心疼二女兒落水,但誰讓二女兒先做了不地道的事兒,永寧再跋扈,他也沒膽子去找郡王要說法,只能把火全撒在楚姜和沈幼薇頭上。
“你是怎麽教的女兒!她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就敢做殘害手足之事,簡直是瘋了!現在全登州都知道我沈正德教女無方!你可得意了吧?!是不是哪天我不留神得罪了她,她還要害死我這個親爹?!”
楚姜疼女兒入骨,摟着半昏過去的沈幼薇道:“公爺何苦說這樣傷人的話,事情還沒查清楚,幼薇根本沒碰到語遲,誰知道語遲怎麽掉下去的...”
也是她失了冷靜才會這般說,這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她說了一半,才意識到不對,又垂淚道:“其中不定有什麽誤會呢,我待兩個孩子是一般的,如今出了這事,我心裏難受的跟什麽似的,等幼薇醒了,讓她去給語遲陪個罪吧…”
沈正德果然更怒:“別假做好心了,若你真關心語遲,焉能看幼薇做這等事?當初族老說得對,你為人狡詐,寡廉鮮恥,不配為宗婦,當初我還不信族老所言,現在看來,他說的句句屬實!你自己這樣也就罷了,還帶壞我兒!”沈正德是個毫無疑問的渣男,他對原配渣,原配死不過三月就另娶新人,如今和楚姜愛淡情馳,說起狠話來更是句句紮心。
他看着楚姜日漸蒼老的臉,面露厭惡:“你不如芸娘多矣。”芸娘,原配的閨名。他是真開始懷念原配了,今兒多好的社交場合竟給這麽攪和了!外面還不知怎麽說沈家呢!若是芸娘在,他豈會落到如此地步?
楚姜面如金紙,竟嘔出一口血來,頭一歪便昏死過去。
......
沈語遲聽到後續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永寧聽說她沒事,就跟催命似的催着她出書,她不堪其擾,被永寧壓着寫了三章,那啥,由于她第一次寫書,文筆生澀的很,又被逼着潤色修改許久,永,編輯,寧這才心滿意足地拿走了三章稿子。
沈語遲深深懷疑她上輩子是某江編輯。
她一口一口抿着去寒的姜湯:“老爺沒讓夫人回府,直接讓夫人住在別院了?”不在府裏的夫人,算什麽當家主母。
呵,狗男人。當初為了楚姜,間接逼死兄妹倆生母,現在心頭朱砂痣也成蚊子血了。
周媪點了點頭:“家裏的事兒已經交給少夫人打理了,二娘子如今也被關着‘養病’,尋常不讓出來,不過二娘子是真不大好了,昨兒才落水,又受了公爺一通斥責,母親還被挪出府外...二娘子經這重重打擊,徹底卧病在床了...”她頓了下:“蔣娘子您打算怎麽處置?”
沈語遲煩透了此人:“她又不是咱家奴才,正兒八經的良民,我能怎麽着?弄死了我還得吃官司,收拾一頓交還給江家吧。”哎,江探花怎麽救不能把人處置妥帖呢?
周媪沉吟:“不如交給大郎君,看他如何處置。”
沈語遲點了點頭,半晌方別別扭扭地問:“那個...裴先生咋樣了啊?”
周媪面色卻是一沉,擰眉道:“先生...不大好吶,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語遲不能信,她這小破身板都沒打一個噴嚏,裴青臨那樣的體質能有啥事,別是又有啥壞主意吧?
她想到在湖裏倆人嘴對嘴的事,面皮一陣燥熱,立即道:“我就是死,就是跳進湖裏淹死,我也不會去看他一眼的!”
她嘴上說的厲害,心裏卻琢磨,到底是裴青臨救了她...不去看看好像也不大好...
周媪忙道:“不去就不去,您可別說吓人的話了。”她嘆了口氣:“先生身上有寒症,受不得凍的,昨兒抱您一回來,他就倒下了。”
沈語遲這才想起來裴青臨有病這事兒,她有些坐不住了:“罷了,我還是去看看他。”
哎,真香。
......
沈語遲對裴青臨犯病這事一直存疑,等她見到本人,卻吓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怎麽突然病的這麽嚴重?
裴青臨瞧着真似不大好的樣子,唇色淡的近乎透明,臉上卻泛着不正常的緋色,比之往日更有幾分病态的美感。
他掩嘴咳了聲,神色淡淡:“大娘子不是死也不來瞧我嗎?”他身上的毒見不得寒,臉色這般難看是因着毒發,昨兒雖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卻也把衛令和那藥師吓了個夠嗆。
沈語遲聽這話耳熟,她也沒多想,自然而然地回道:“那我也不能等你死了再來瞧你啊。”
裴青臨:“...”
他就不該指望她嘴裏能吐出什麽好話來,微合上眼:“既然瞧完了,就請大娘子出去吧。”
撇開兩人之間的別扭不說,沈語遲也見不得他病成這樣,而且這病還是為了救她才得的。
她幹脆一屁|股坐在他床邊,端來藥碗:“先喝藥吧,喝完我就走。”
裴青臨終于賞臉,睜開眼睛睨她一眼:“大娘子何必管我吃不吃藥?我暫時不想喝。”
沈語遲從荷包裏摸出塊蜜餞哄他,又舀了一勺湯藥:“別這麽任性嗎,你看,我這有蜜餞,來來來,吃藥藥啦,吃完藥藥給你吃蜜餞餞。”她還突然賣了個萌。
裴青臨:“...”
他撥了撥長發,眼底似有了點笑意,不過臉上還是淡淡的:“我不想吃藥藥。”
沈語遲來勁了,試探着道:“你好任性性。”
裴青臨挑了下眉:“你閉嘴嘴?”
沈語遲趁機給他嘴裏喂了一勺藥,嘿嘿直笑:“先生,你幼稚稚。”
裴青臨陷入沉思,他為什麽要陪她說疊詞,他究竟是為什麽?
不管怎麽說,兩人之間莫名的尴尬和冷淡總算化去不少。沈語遲又逗了他幾句,見他死活不開口了,這才繼續給他喂藥:“吃藥,吃藥。”
除了拍電視劇,喂藥其實是件挺折騰病人的事兒,裴青臨瞥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一飲而盡。
沈語遲瞧他臉色還是不大好,正要說些什麽和緩氣氛,突然她身子一輕,又是一重,整個人不知何時被裴青臨攬在床上,他輕巧把她壓在身下。
沈語遲吓一跳:“你幹什麽!”他不會裝病吧,哪個得病的力氣還這麽大!
裴青臨懶洋洋在她耳邊吹了口氣:“大娘子不是讓我好自為之嗎?如今我自生自滅了,大娘子又跑來招惹我做什麽?”
沈語遲耳尖一燙,縮了縮脖子:“好歹你也救了我,你若是死了,我于心不安吶...哎喲。”
裴青臨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根孔雀尾翎,輕輕搔着她白嫩的脖子。他哼笑了聲:“所以你過來只是為了求個心安?”
沈語遲給癢的,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左躲右閃:“我自然擔心你身體,畢竟...畢竟你是我尊敬的裴老師哈哈哈哈哈,哎呦,你別撓我了!”
裴青臨微嘆了聲:“罷了。”他用尾翎輕輕托着她下巴:“下回還敢對我視而不見這麽久嗎?”
沈語遲:“...我錯了,我下回還敢。”
裴青臨:“...”
他又用尾翎重重搔了她幾下,沈語遲笑的花枝亂顫,眼淚亂飛。
裴青臨瞧她鬓發慵懶蓬松,面上泛着潤澤的桃花色,眼裏水光盈盈,鼻息咻咻不住,仿佛在等着人肆意疼愛。
他心跳略急,低頭想要銜住她的唇瓣,卻閉了閉眼,他纖長手指刮了刮她的唇瓣,呢喃一般的輕聲道:“大娘子這般風情,喂我獨有,世上絕不能有第二人瞧見。”
沈語遲笑的咳嗽,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麽。
他丢開尾翎,伸手扶她起來。沈語遲緩過氣來:“你,你...”
裴青臨眨了眨眼:“玩笑而已,大娘子惱什麽?”
要是普通閨蜜,這麽打打鬧鬧也正常,但問題是,普通閨蜜對她又沒那個意思啊!
沈語遲黑着臉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沈語遲倒是每日過來監督他喝藥,只是來必板着臉,屋裏至少站兩三個人,等他喝完藥就走,絕不多留。
她這些天也在想把事情撥回正軌的法子,她對朋友看的挺重,要是因為這事兒,一輩子不跟人來往了,那她真的怄死!要是能想個辦法讓裴青臨不惦記她,還能讓兩人友誼長存就好了。
所以她琢磨來琢磨去,還真想出一個好法子。
裴青臨最近服的是藥師專配的,可以暫時解毒的解藥,他身子已是大好了,見着沈語遲還怔了下,随機一笑:“我還以為病好了,大娘子便不來了呢。”
沈語遲一言不發,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從袖子裏摸出三炷香來。
裴青臨蹙了蹙眉:“這是...”
她掏出三炷香之後,立刻面朝窗外的太陽跪了下去:“先生,你跟我一起跪下吧。”
裴青臨:“?”
沈語遲神色鄭重:“皇天在上,厚土為證,我願和裴青臨解圍義結金蘭,從此結為異姓姐妹,從此便如親姐妹一般,相互體恤,相互扶持,此生絕不相負!”
她轉過頭,小聲催促:“到你了。”
裴青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