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能不能原諒
趙非軒穿着警服手裏拿着警帽,急匆匆地走着,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對他回頭側目。
他趕到陳麗的病房時,陳媽剛打回晚飯,正在床頭邊的桌子上整理餐具,陳麗則是躺在病床上,若有所思地輕輕撫摸着自己左手的無名指。
趙非軒隐約記得,她的那根手指上本應該是帶着鑽戒的。
陳麗見趙非軒來了,眼睛忽地一亮,嘴角向上微微彎起,“小警察,你又來看我啦。”
“嗯。”趙非軒笑着點點頭,然後又向陳媽打了聲招呼,“秦阿姨。”
陳麗上下細細地打量了趙非軒一番,他的眉宇間又增添了幾絲成熟,目光卻沒有以前那樣明亮堅定了,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
“你看起來比上次又成熟了不少。”陳麗說道。
趙非軒有些不好意思,擡起右手摸了摸腦後。“是嗎。”
“而且現在你也當上了警察。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壞人呢。”
趙非軒仔細思索了一下,“你說的是在超市的那次吧。”
陳麗點點頭,狡黠地一笑,“不過,你當時為什麽要跟着我呢?”
“跟着你?”趙非軒被問得一愣。
“是啊……”陳麗對他的這種反應有些不解,是她哪裏問錯了嗎?
趙非軒眨了眨眼,沉思了一會兒。
陳麗理應知道他那天為什麽會跟蹤他們,而且她也應該知道他并沒有在跟蹤她,而是在跟蹤嚴銘志啊。她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的?
難道……嚴銘志“殺”了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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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趙非軒撓了撓腦袋,面容窘迫,“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我也想不起來了。”
陳麗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沒有錯過任何蛛絲馬跡。她本就擅長揣測人心,何況是趙非軒這個單純的少年?她看得出來,趙非軒是有事情在瞞着她,但是她沒法再繼續追問下去,否則非但問不出答案,還會讓趙非軒對她産生反感。
不過她本來就是将死之人,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麽兩樣呢?
而且,她現在在乎的人只有自己媽媽和嚴銘志兩個人,其他人過得怎麽樣,發生過怎樣的事情,她完全不感興趣。
“這樣啊。”陳麗淡淡道,“我也是,最近記性特別不好,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可能都是因為我得的這個病吧。”
趙非軒看陳麗沒有繼續追問,暗中松了一口氣。
不過,嚴銘志真的連陳麗也“殺”了嗎……
趙非軒的眼中染上一抹惆悵,為了遮掩自己的情緒,他将手中的警帽扣回腦袋上,壓低了帽檐,“小姐姐,我這也是忙裏偷閑才能來看上你一次,現在又要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陳麗笑了笑,“沒關系的,快去忙吧。”
“嗯!那我明天再來看你!”趙非軒說完,又向陳媽打了聲招呼,便要轉身離開。
“哎!”陳媽急忙擡手叫住他,客氣地說着老套的話,“還沒吃晚飯吧?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
“不了不了。”趙非軒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逃也似的跑了。
陳麗看着趙非軒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門口,不禁笑了,“他真不會說謊。”
“啊?”陳媽愣了愣,顯然什麽也沒看出來,
趙非軒快步走在醫院的走廊裏,回想起剛剛陳麗茫然的眼神,心中就一陣抽痛。
一定是嚴銘志為了救陳麗而“殺”了她,還對她下了忘記他的命令。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戀人轉眼間便不再認識自己,還必須每天見面,對她隐瞞真相……這個嚴醫生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如果換做是他,興許早就精神崩潰一蹶不振了。
趙非軒忽然想起來媽媽曾對他講過,老爸在創業時曾數次虧損嚴重,幾乎失去了一切,卻仍堅強地東山再起,一點一點地建成如今這樣龐大的家業。
或許能做成大事的人,都必須有一顆極其堅韌的心吧。嚴銘志是這樣,他的父親也是這樣。
……他,也有一顆這樣堅強的心嗎?
趙非軒不敢說自己也能像他們一樣勵志堅韌,畢竟他活到這麽大,幾乎沒有機會去經歷什麽挫折。只是,如果他處處都比不上嚴銘志,那他又怎麽可能抓得到他?
透過他經過的走廊上的窗戶,剛好能看到嚴銘志常去的那個小公園。趙非軒頓了頓腳步,又經過了幾扇窗戶,剛好看到了嚴銘志坐在長椅上吸煙,煙霧在他臉前一次次地由濃變淡。
嚴銘志輕輕靠在長椅的椅背上,他被夕陽的玫紅色光芒鍍上一層金邊,欣長的身體在夕陽的照映下,拉出一條長長的、孤寂的影子,形影相吊。
嚴銘志坐在長椅上抽着煙,渾然不知趙非軒此時正在醫院大樓中望着他。
嚴銘志看了看西邊的天空,傍晚的日光比起白天時柔和得多,大片大片的淡紫色、玫紅色的雲朵層層疊疊地堆在天邊,劇烈地燃燒。夕陽透過樹葉,在草地上留下一地斑駁。
小公園中的綠化不錯,卻很少有人經過,十分僻靜。
嚴銘志轉了轉頭,四處張望了一番,如果陳麗也在這裏就好了,她看到此時的景色,一定會露出陶醉的表情。
可他卻從來沒有帶她一起來過這個小公園,一起坐他經常坐的那張長椅。
等她的病好了,他一定要帶她到處走走。他們的前半生,都盡數耗在了學習與工作上,完全沒有時間停下來,去好好欣賞身周的美景。
到時候,陳麗負責看各處的景色,他只需要看着她就好。因為對于他來說,僅僅陳麗一個人,就勝過了世間的一切。
嚴銘志回想起陳麗的那雙純淨美麗的黑眸,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擡手又狠狠吸了一口煙,煙頭處的火苗忽明忽暗。
趙非軒嘆了口氣,沒有去小公園找他,而是直接回了家,随便吃了一些晚飯,久違地打了一會兒拳擊。
耳邊傳來拳套擊打沙袋的砰砰聲,身上的肌肉像是漸漸複蘇一般,越打越有精神。
趙非軒還記得,他最開始結識嚴銘志是由于他厭學、裝病。嚴銘志把他送進白色空間的時候,着實把他吓得夠嗆,在那之後的接連幾天裏,他甚至經常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會做同樣的噩夢,夢見幾個帶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圍着他,手拿手術刀,冰冷地看着他,要對他開膛破肚。
趙非軒認為,無論嚴銘志利用白色空間的能力取得了多大的成就,為醫學做了多少貢獻,他終究是殺了人,這樣做的是不對的,所以他開始跟蹤嚴銘志。
算起來,從他開始跟蹤嚴銘志,到現在已經快五年了。起初他總是要和他針鋒相對,卻都向把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因為嚴銘志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後來他成長了許多,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對嚴銘志的感情不知什麽時候發生了轉變,像是亦敵亦友。
如果一個人做了壞事,但他卻是有極大的苦衷的,那麽這個人可以被原諒嗎?如果不可以的話,為什麽呢?
趙非軒停了下來,喘着粗氣,擡手扶住了仍在搖晃的沙袋,目光比起以往,更加堅定了。
無論嚴銘志有怎樣的苦衷,他都要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