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若懸珠

第10章 (1)

頗有些怔怔地，江璇雲輕聲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想來想去沒有個頭緒，江璇雲輕輕舒了一口氣，猶豫再三，還是出了宮，只是這會，他卻在熟悉的異府門前轉悠了三圈還沒有進去，最終跑到了距離異府一條街的一家酒樓。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只是……我卻沒有杜康……」江璇雲嘴角彎着，笑得竟然有幾分天真，叫了一桌子的菜，讓溫了一壺好酒，自己慢慢地吃了起來。

他在這邊吃菜，那邊幾桌的客人看着他的模樣，眼睛都快直了，這世上哪有那樣一雙眼睛，光是看着，就覺得心神被吸了進去，幾乎魂牽夢萦，不知身在何方……

美人啊……美。

縱使那模樣不算最絕色，看見那眼睛，也會覺得此等風姿，天下再難有了。

「這位公子……咳，小可可與你拼個座嗎？」江璇雲一擡頭，見是個年輕後生，眉清目秀，勉強能算眉宇軒昂，潇灑年輕，只是年齡略顯稚氣，那杏眼也把他的潇灑氣度給打了個折扣，眨眼睛時明明沒有存什麽心，卻好像是羊鹿在面對獵人時的無辜表情。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答應他的要求，不過，他卻和別人不同，至少少了那一份對他的驚豔和垂涎。

「坐吧。」江璇雲微微一笑，并沒有拒絕，等他坐下後，甚至招呼他一起吃起菜來。

「在下肖小四，既然兄臺這麽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那年輕後生明顯眼睛一亮，拿起了筷子，略微吞了吞口水，就開始伸向那滿桌子的菜，就算他吃飯掩飾地再優雅，也難敵他那快速夾菜的動作。

江璇雲喝下半壺酒的時候，桌子上也空了半桌子的菜，看那後生仍舊有些狼吞虎咽的模樣，江璇雲讓人把盤子撤下去，再上了一桌子新的，道，「肖兄餓了幾天了？」

「兩天半了，你不知道啊，我可是餓得快……咳咳咳咳……」猝不及防被套出話來，肖小四被自己碗裏的飯粒給嗆到了。

江璇雲好奇道：「我看肖兄衣着不像缺錢之人，為何？」肖小四雖然看着風塵仆仆的模樣，不過衣衫料子還是不錯，令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品。

肖小四見他沒有介意自己餓了幾天蹭吃蹭喝的事情，努力将嗆住的飯粒弄出，道：「我是被坑了……你是不知道，這京城裏的人，心眼比蜂窩煤還多！」

江璇雲道：「肖兄是被人害成這樣的？」

肖小四面上露出些窘迫，江璇雲一看就知道他有難言之隐，道：「不管如何，相逢總是有緣，肖兄想要往哪裏去？」

肖小四道：「我任務失敗了，回家一定要挨揍，大哥，我看你的打扮模樣有點像達官貴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異風瑜？」

江璇雲一怔，道：「你找他做什麽？」

肖小四道：「聽說他和大皇子關系好，我要找大皇子……啊，對了，也就是裕王。」

江璇雲心下暗道自己并不認識他，道：「那你找大皇子幹什麽？」

肖小四眼前一亮，道：「這麽說你是認識的咯？哈哈，得來全不費工夫，你是不知道啊，當今五皇子那江璇天，簡直太無法無天了，竟然強占自己親生哥哥的府邸，還強占自己親生哥哥的東海明珠，還冒充自己親生哥哥的身份，花自己親生哥哥的錢……」肖小名一下子羅裏吧嗦地說了一大堆，說得江璇雲一條也沒記全，不過冒充、強占，他卻是聽了個清楚明白。

一下子明白這人恐怕就是那江璇天在裕王府裏養得心上人了，哭笑不得地道，「他們是兄弟，就算五皇子做了這些事，恐怕大皇子也不會過多怪他的。」

肖小四氣憤地道：「可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令人發指的事情！」

江璇雲道：「令人發指的事情？」

肖小四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壓低聲音，湊到江璇雲耳邊，道：「他還玩了他親生哥哥的男人。」

江璇雲的面色立刻一陣青一陣白，親生哥哥的男人？指的是異風瑜麽？江璇天若是能玩了異風瑜，恐怕太陽都能從西邊升起……不！是太陽都能從天上掉下來了，「你這事……可有什麽根據？」

肖小四憋屈地道：「自然有根據了，想我辛辛苦苦來到京城，本來是想……哪想得認錯了人，竟然被騙到如此境地。」他邊說着，邊還不忘吃着那些菜。

江璇雲輕嘆一聲，等肖小四吃得肚皮撐了，最後低聲咕哝着揉肚子嚷嚷着疼後，想來他已實在吃不下去，才扶他到附近的客棧，要了一間房。還要了熱水，幫他把肚子揉了，江璇雲道：「你說的大皇子的男人，是誰？」

肖小四躺在床上，臉皮立刻漲了通紅，哼哧了一下，道：「我不告訴你。」

江璇雲道：「你若不告訴我，我就不帶你去找大皇子。」他雖然不相信異風瑜和他會有什麽，不過他也還是想知道，到底是誰。

肖小四心下着急，他可是真的分文沒有，又無法讓人帶信回家——就算帶了，估計他那幾個兄弟也不會理會他，若是真的要餓死在這京城，那可當真滑稽得很，滑稽得他幾乎快哭了。

江璇雲柔聲道：「你說吧，我不會怪你。」

肖小四看進他的眼裏，一時間被他奪魄的雙目給吸引，竟然呆呆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後，才猛然驚醒，咳嗽一聲轉過頭去，低聲道：「就是……我。對，那個人就是我。」

江璇雲這下可真吃了一驚，他可從來沒和別的男人有過什麽，「你？可是我不認識你……」

肖小四聞言「啊」地一聲坐起，道：「你就是江璇雲！」

江璇雲和氣地道：「是。」

肖小四想到自己當初叫江璇天江璇雲，那人惱怒的模樣，不由遲疑，道：「你有什麽證據？」江璇天光是聽到大哥名諱被人直接提起都怒了，怎麽這個本人，聽見了卻什麽反應也沒有呢？

江璇雲想了想，道：「我也沒有什麽證據，不過我們可以一起進皇宮。」

肖小四幾乎失聲地道：「不不不不……不用了！」卻是好像皇宮裏有什麽毒水猛獸一般。「我信你就是了。」

江璇雲道：「既然信我，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會是我的男人？」

肖小四聞言漲紅了臉，許久後才低聲道：「因為……因為你以前送過我一根簪子，你忘記了嗎？我留到了現在呢！」他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拿出一支金簪，這金簪的分量一看就不重，但镂空雕花，還嵌了顆小小的珍珠，怕也價值不菲，肖小四竟然是餓了兩天半，卻還舍不得将這物送到當鋪裏典當——只要不死當，不還是可以拿回來的嗎？

仔細地看了看那簪子，江璇雲搖搖頭，道：「我敢肯定，這不是我的東西。」

肖小四聞言一急，道：「怎會？不對，就是你的，就是大皇子的！」

江璇雲道：「真的不會……我沒有送給任何人簪子過，倒是璇天……五弟他喜歡送些小玩意給周圍的宮女。」

肖小四聽見江璇天的名字，臉色變了又變，竟然忽地高聲哭了起來，「哇！！你們皇家都不是好人！！」

江璇雲聽他嚎哭得大聲，一時間也是吓了一跳，道：「難道璇天還做了什麽事情嗎？」

肖小四道：「異風瑜都要娶齊沅了，我和齊沅本來從小也算青梅竹馬……你……你……不知道是你還是他，小時候見了我給了我根簪子，再三說以後會和我在一起的，否則……否則我早就和小沅成親了，哇——」

江璇雲道：「這也不是皇家的錯，是異哥哥他主動要娶的……他也不知道你和齊姑娘有……有……」聽到這裏，卻是一動，若江璇天小時候見過肖小四，肖小四和齊沅又是青梅竹馬，那也許，江璇天也見過齊沅？

自己和齊沅可當真是沒怎麽見過面，她對自己有那份情意的确有些奇怪，若是江璇天實際是裝成他才出去的……

畢竟那時候，所有皇子中，也就江璇雲能出去，而江璇天小時候的模樣和江璇雲卻是差不了很多，只要稍加掩蓋，就能變成他溜出皇宮去。

想到這一點後，江璇雲心跳如疾，可是江璇天恐怕是愛着肖小四的，若他撮合江璇天和齊沅，那也太不講兄弟情了，定親宴将至，他卻是心亂如麻。

肖小四哭了一會就不再哭了，見江璇雲作愁容狀，道：「你怎麽了？」

江璇雲道：「啊，沒什麽。」

肖小四吸了吸鼻子，抹去眼淚，湊近他，道：「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沒什麽……難道你……難道你真的是當年給我簪子的人，只是你又給了小沅簪子，想要共享齊人之福？？」他紅着眼睛怒道，「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你和江璇天……你們兩兄弟……真是……」他話說半句，又開始低聲哭了起來。

江璇雲萬分無奈，只好安撫，「當初的真不是我，你若是太難過，不如去直接問問璇天？」

肖小四道：「我才不會自投羅網，他把我武功都給封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才不要回去。」

江璇雲一愣，還想要說什麽，門卻是忽然被踹開。

「你們在做什麽！」江璇天一見裏頭的場景就忍不住沉下了臉，幾步上前把肖小四拎出來，肖小四撲騰地就像被捉住了後頸的兔子，「放開我！放開！！」

江璇天冷聲道：「才不見你一會你就和別人來客棧開房了恩？」

肖小四大叫道：「要你管！」

江璇雲道：「璇天，把他放下。」江璇天能這麽快趕來，恐怕肖小四卻是不如他想象中的已逃脫，江璇天應該差了人盯緊他。

江璇天和江璇雲自然是有感情的，聞言将拎着肖小四衣襟的手放下，只是捉住了肖小四的胳膊，還是不準他跑到別處去。

江璇雲道：「你有與齊沅有過一段情意嗎？」

江璇天俊顏上浮上些尴尬，道，「大哥，小時候她以為我是你，的确喜歡過我……不過那都是曾經的事情，她應該不會……」

江璇雲淡淡道：「她以為你是我，然後讓我幫她畫一幅畫像，說她現在雖然已經不喜歡你了，但是你永遠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而那幅畫像她也會永遠珍藏。」

江璇天聞言一愣，肖小四卻是怒容滿面，揮拳打向江璇天的臉，道：「花心大蘿蔔！」

江璇天因為走神的緣故，只側開一半，被打了個正着後眯起眼，一把扛起肖小四，怒道：「花心個頭，我就是把你寵壞了！」

肖小四大聲嚷嚷，「放開我放開我！！你欺負小沅還想要欺負我？你這個混賬王八蛋！！」

江璇天陰沉着臉聽着他的怒罵，對江璇雲道：「大哥，我先帶人走了，至于齊姑娘那邊……她既然說已不喜歡我了，這件事你還是保密吧……」

江璇雲聞言點頭。

江璇天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道：「我怕大哥到時候搶親，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說一下比較好……」

「你千萬別輕舉妄動，最好在酒宴上連酒都不要喝。」

江璇雲為他的提醒而咂舌，不喝酒？定親宴上，他怎麽可能會不喝酒？

何況這次異風瑜定親宴，江璇雲和幾位皇子雖然不會全部到，但有空閑的都能到個大半。他酒量還不算兄弟之中最差的，就算喝醉了又如何？反正，齊家和異風瑜，都不會在酒裏下藥的。

肖小四的叫罵聲很快湮沒，想是到了客棧外，再那麽大聲嚷嚷丢臉。江璇雲在房中洗了手，一時之間也沒想去退房，就這麽在客棧裏睡了一夜，然後在宮外閑逛，逛了幾天才回宮內，江璇天和他說，裕王府還給他。

裕王，江好祐登基時，給江璇雲的稱號就是順着宗譜來的裕王。只不過那時候多是因為各種原因，他才沒想着進裕王府。何況他已在異府裏住習慣了……

想到這一點，江璇雲低咳了一聲，好似掩蓋一般地低下了頭。想到不日定親宴就要在姑蘇城內開了……又有些悵然。

真的開不成嗎？如果真的能開不成，那是太好了。

※※※※※※※※※※※※※※※※※※※※※※※※※※※※※※※※※※※※

齊家宅院在姑蘇，建造在一片湖水的上頭，正是名副其實的水閣。

露天水閣，夜晚星辰點點，淡淡荷風清香，只有三席桌宴而已，擺在水閣正中，菜有十二道冷菜十二道熱菜四道湯品，七道甜品還有各式各樣的水果。

一席子的菜吃到一半後，那齊沅的父母起身，哈哈一笑，道：「承蒙幾位貴客上門，齊某不甚榮幸，先幹為敬。」

衆皇子受了禮，齊家老爹就叫來了齊沅，齊沅沖衆人裣衽而禮，道：「小女子齊沅，有禮。」行禮方向，卻是幾乎正對着異風瑜。

異風瑜淡淡道：「齊姑娘不必多禮，這裏基本都是自家人。」若按血緣追溯，實際齊家也是皇親國戚，并且和異風瑜也有薄淡的血緣關系，若不然，也不會能讓這麽多皇子過來了，即使異風瑜知道，許多人是跟着來看好戲的。

齊沅于是起身，也入座。

那齊家老爹拍着齊沅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啊……我也好久沒去過皇宮裏，如今見到這許多貴人真是頗有感觸……」頓了一下，輕嘆一聲，「先皇終究還是去了……原本老夫想要趕進京城見先皇一面，可惜，事情太多，耽擱了，實在乃今生憾事。」

江璇霆淡淡道：「父皇壽終正寝，人生七十而古稀，他雖然只在了五十年，但已比許多人長壽了，壽終正寝也是福氣……」

齊家老爹哈哈一笑，道：「說的是說的是，而且他壽終正寝，死後應可登上極樂，實在不需要太過傷心……啊，不說這個不說這個，異将軍，你之前說的話，可作數？」

江璇雲聽齊家老爹說話，似乎不大像齊沅所言，不喜歡皇宮之人也不喜歡皇宮之人插手，見他提到正戲，不由正襟危坐，仔細地聽。

異風瑜道：「嗯，自然是作數的。」

江璇鳳挑一挑眉，道：「不知道風瑜……異将軍說的是什麽？」

齊家老爹道：「異将軍說的自然是，要和我結親，娶我齊家後人了。」

江璇雲心都似乎要絞起來了，見異風瑜一臉平淡，心中終是黯然道，我後悔，沒錯，我後悔了，很後悔。

江璇鳳笑道：「不知齊家有幾位後人？」

齊家老爹道：「除卻沅兒外，沒有了。」

江璇雲情不自禁地抓緊了自己膝蓋上的衣裳布料。若是他現在搶親……

異風瑜道：「有的。」

齊家老爹一愣，随即笑道：「哪裏有？異将軍，我們這一代，可只剩下沅兒一人了，唯一有位堂侄女卻是年齡太小，當然不能許你了。」

異風瑜道：「在下的娘，是齊家遠親。」

齊家老爹道：「不錯。」

異風瑜道：「所以在下的爹娘的孩子，自然也算齊家後人。哪怕不姓齊。」

齊家老爹臉立刻沉了，然而卻說不出什麽話來，如果這麽算的話，和齊家有關系的人，真是多了去了，齊沅慢慢伸手覆蓋住她爹的手，微笑道：「當然也能算了，」

異風瑜道：「既然如此，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齊家老爹沉着臉道：「既然是不情之請，異将軍還是不說的好。」

齊沅微笑道：「異将軍但說無妨，爹他喝醉了酒，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小沅……」齊家老爹有些不滿。

異風瑜道：「今日定親宴，一是，八皇子江好禮傾慕齊姑娘，想同齊姑娘締結百年之好，望齊伯父成人之美，二便是……」他将目光移到了江璇雲的臉上，江璇雲心跳撲通撲通，激烈得幾乎快要跳出喉嚨口。這一番峰回路轉，大起大落得太快，令他幾乎頭暈目眩。

異風瑜卻是沒說下去，轉移了話題，道：「二是，在下想要求藥。」

齊家老爹聽到江好禮傾慕齊沅時，神色就緩和了下來，求藥二字，卻讓他疑惑，「我府中，并沒有奇藥。」

異風瑜道：「若我沒記錯的話，齊伯父應該與肖家有世交。」

齊家老爹沉吟道：「不錯。」

異風瑜淡淡道：「肖家與三島六城熟稔，我想讓伯父，找一找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肖家，而後……上三島六城求得雌雄果。」

雌雄果只有三島六城上的人，并且是身份不低的人才能得到，皇親貴族都不能貿然去求，只是肖家很特殊，聽說肖家得到過七十多枚雌雄果，只不過都拿來練藥了。

齊家老爹面上露出謹慎，道：「這個也不難……只是，異将軍想要多少個？」

江璇鳳捏緊了扇子，江璇天咳嗽了一聲，衆皇子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江璇雲面色卻是忽然紅了。

異風瑜道：「二十對，如何？」

畢竟只是果子，二十對對肖家來說也不難，齊家老爹狠狠心，咬牙答應，「好！！」他舉起酒杯倒滿酒，道，「異将軍可要說話算話。」

江好禮望了一眼齊沅，滿臉通紅，齊沅知道他是自己未來的丈夫，發覺他總是偷看自己，也滿臉通紅。

異将軍微笑道：「自然說話算話。」

江璇鳳立刻笑道：「既然今後是親家，現在只是宴會而已，大家就不用這麽拘束，也不必過于守禮，當尋常人家就好……」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齊家老爹斟滿酒，也是一飲而盡。他動作充滿豪情，心中卻有些苦澀，齊家在走下坡路，若非因為家産越來越少，只怕日後子孫就要成了窮人，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答應和皇家結親，頂多也就是和異風瑜。那還是看在他們有血緣關系的份上。想來他一世心高氣傲，不願意被人說是攀附皇家，臨了還是攀附了。

齊家老爹第一個醉酒下去，齊母下去照看他，江璇雲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齊沅留下待客。等到他們都走了，才忽然笑容燦爛，神情狡黠「我就知道，你們能行的。」她竟然坐到了江好禮的旁邊，手臂搭上了江好禮的肩膀，江好禮臉一紅，撇過頭去。

江璇雲愣愣地看着她，道：「齊姑娘，你是早知道這一招的嗎？」

齊沅眨眨眼，道：「當然了。」她遞過來一杯酒，道，「雲哥哥，我敬你。」

江璇雲接過酒一飲而盡，忍不住道，「你們是都知道嗎？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齊沅笑道：「這事我可就不知道了，你得問別人。」

江璇雲立刻看向異風瑜，起身走向他那邊，然而才想到問題要如何出口，腿腳一軟，就倒向了異風瑜，異風瑜立時把他抱了個滿懷。

齊沅輕聲道：「我爹娘只道定親宴是我和異将軍，實際準備過不了一個月就成親，喜堂都有，異哥哥，你快點生米煮成熟飯吧……」

異風瑜看着懷中的人兒，微微一笑，道：「這個自然。」打橫一抱，就将人抱到了新房裏。

※※※※※※※※※※※※※※※※※※※※※※※※※※※※※※※※※※※※

紅燭暖暖，香熏微微。

吃力地睜開眼皮，江璇雲頗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被人綁在床上，嚴嚴實實，入目是一片紅，紅色的床帳，猛然一驚，「怎麽……啊……」扯動了手上的束縛，江璇雲将視線投向自己手腕處，是看見系了一條棉厚的布料，也是紅色的，雙手被綁住了，而雙腳雖然沒被綁住，對他的逃脫也是沒有絲毫幫助的。

異風瑜默默地坐在床邊看着他，表情十分平靜。

江璇雲呆愣地道：「異哥哥……」

異風瑜道：「我馬上要和別人成親了，你開心不？」

江璇雲愣愣地看着他，許久才道：「你……可你剛才……」

異風瑜淡淡道：「什麽剛才？」

江璇雲道：「剛才你不是拒絕了齊家的婚事嗎？」

異風瑜道：「我拒絕的是齊沅的婚事，她喜歡好禮，我是成全他們兩個而已，然而我還是要成親的。」

江璇雲道：「那你為什麽還要向他們要雌雄果？」

異風瑜道：「自然是為了你二弟他們，呵，他們一個個地都瞧上了男子，如果沒有自己真正的血脈，總也不免是件憾事。」

江璇雲低聲道：「所以……」

異風瑜道：「所以我還是會和別人成親。」

江璇雲撇過頭去，道：「那……你把我綁在這裏做什麽？」

異風瑜柔下聲音道：「因為我還放不下你，不若我們先在這裏假成親，讓你我圓了這一個夢想，日後各自嫁娶，總也不會留下遺憾……」

江璇雲愣怔回頭道：「你……原來你是這麽想的麽？」

異風瑜低聲道：「我本也想過有了雌雄果，可以和你成婚，不過想想，你那時候在書房裏說，你是皇親，是君，而我是臣下，自古沒有臣子迎娶皇親的道理，也沒有男子和男子在一起，絲毫不受人诟病的例子，既然你不想連累我，那我也只好順了你的意思，假成親一次，然後再娶別人，這也是你的想法，對不對？」

江璇雲怔怔地看着他，漸漸熱淚盈眶，使勁搖了搖頭。

異風瑜淡淡道：「不是你的想法？若不是你的想法，你不如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只不過，我若是不答應，你也不能怪我，畢竟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我的難處。」

江璇雲沙啞着聲音道：「其實我……我願意和你成婚，對……我願意。」

異風瑜目光灼亮，但卻還是道：「願意和我成婚？你說的是，願意與我假成婚？」

江璇雲道：「不……我的意思是……真成婚。」

異風瑜輕笑一聲，頗有幾分譏諷之意，道：「真成婚？你是裕王，我是當朝大将軍，你我也不能一起歸田卸甲隐居，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表現出夫妻感情，既然如此，真成婚與假成婚，有何不同？」

江璇雲道：「你……你在意嗎？只要你不在意，我願意和你光明正大……」苦笑一下，道，「我之前的确怕拖累你的名聲，但我也知道，你不會是那種重視名聲過情感的人，只是……我怕你沒有子嗣，背上不肖罪名，異家同姓的血親已經沒有幾家了，大多是遠方親戚，就算是收養，那血緣也已不近了……」

異風瑜道：「所以，有了雌雄果，你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江璇雲一愣，沉默。

異風瑜淡淡道：「雌雄果能不能讓人生育，還是個問題，所謂能讓男子生育的說法，也不過是傳說，你現在答應了和我真成婚，只怕到時候若發現雌雄果沒用後還要與我分離，既然如此，我寧願你一開始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他說這話，着實有些狠了，而且戳進了江璇雲的心中，一針見血，将他的僥幸心理完全道破。

江璇雲本也并不是很相信那雌雄果真能讓人有孕，但他卻希望，能多和異風瑜在一起就多和他一起，得過且過，至于到時候的事情，自然到時候再說。

沙啞着嗓子，江璇雲幹澀地道：「我不在意自己的子嗣，可……可你，你在意不在意你有沒有子嗣？我總是怕，若我抛下一切名望，甚至人倫道德與你在一起，過不了幾年，你還是因為沒有孩子，娶進別的女子，與其到時候決裂，我寧願在我們之間還有一段恩愛甜蜜時斷掉，斷得幹幹淨淨的。免得還要累你壞了名聲。多壞了一些事情……」

異風瑜聞言卻是一愣，道：「原來你竟是這麽想的。」

江璇雲低聲道：「我知道我除了這雙眼睛外，基本沒什麽太大的優點，有很多人都比我好，不但樣貌比我好，才學也比我高，你……你當初喜歡我，還不是看上我的皮囊，想要發洩欲望而已……」

想到當初的事情，江璇雲眼淚一下子就順着眼角滑落進了鬓發裏。

異風瑜沉默一會，道：「那時候你看了我很久，一直偷偷看我練武，我知道你喜歡我。」

江璇雲被他戳破心思，面色一紅，咬住嘴唇，神态中有幾分黯然。

「而我……還記得我扒了你的衣服嗎？」

想到那時候看異風瑜練武，本來看得好好的，江璇雲同往常一樣邊看邊羨慕垂涎地看着他的身材，不論是性感的胸膛還是結實的腰背，異風瑜卻忽然把他按進了草叢裏，扒開他衣服看了他的下體。

「第一次動心，想不到竟然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子，那時候我總是想着，女扮男裝當皇子的，恐怕只是話本裏編出來的故事而已，我并非沒有猶豫過，男子和男子……異家子嗣後代……可是，你都能放棄那些東西，憑什麽認為我不能？」

江璇雲顫抖着聲音道：「我不是認為你不能，而是……不想讓別人抨擊你。」

異風瑜嗤笑一聲，道：「我什麽大風大浪我沒見過？朝堂上也不是沒有看不過我功勳的人，只是，他們敢說出來嗎？頂多背後罵而已，既然是在背後罵的，我又不知道，他們罵，就讓他們罵吧……反正我不痛不癢，又不會吃什麽虧。」

江璇雲忍不住想要笑，不過嘴角卻扯不起來，只好低聲道：「可是，顧君謙雲陌言那麽厲害的人，都有人敢到他們面前罵他們兩個……」

異風瑜道：「那你可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麽對那人的？」

江璇雲搖搖頭。

異風瑜道：「打到他不敢罵為止。我自己的事情，旁人哪裏有權利置喙？」

江璇雲道：「那……那……」

異風瑜冷哼一聲，道：「那什麽？」

江璇雲一腔熱情立刻被熄滅，看着他和語氣差不多冷的眸子，低聲道：「沒什麽……」

異風瑜皺眉道：「怎麽會沒什麽？你之前想說什麽？」

江璇雲：「……沒什麽……」

異風瑜低聲道：「江璇雲，你若這個時候仍舊要死鴨子嘴硬，我恐怕就真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江璇雲驚慌地看着他，道：「為何會後悔一輩子？」

異風瑜道：「因為，我不會再和你在一起，連最後的安慰也不會給你，這樣的待遇，難道你還不要後悔一輩子？」

江璇雲苦笑一聲，道：「異哥哥，難道你就真的這麽狠心？」

異風瑜道：「不是我狠心，分明是你……分明是你狠心，難道璇雲，你不這麽覺得的嗎？」

江璇雲道：「我狠心……是啊，我也的确狠心……」說着，他眨了眨眼睛，更加難過地閉上眼睛，淚水不停地湧出。「你現在是不是不願意要我了？即使沒有孩子，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不過你恐怕已不要我了吧……」

異風瑜沉默着看他流淚，好半晌後，才終于挫敗般地嘆了口氣，道：「我若是不要你，為什麽要把你綁在這裏？」

江璇雲哭道：「因為你想要讓我看看你和你未來妻子的新房，讓我難過，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想讓我後悔……」

異風瑜爽快地承認了，「沒錯，我是想叫你後悔，不過……」他忽然捉了江璇雲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直吻得差點沒反應過來的江璇雲呼吸不順，才松開了他。道：「不過我若是不想和你成親，還是不會擄你過來的……」撫摸着江璇雲的臉頰，與他一雙美目對視，異風瑜低聲道：「你當我費盡心力拉齊家下水謀取雌雄果，真的那麽好心，全部都給你的弟弟？」

江璇雲委屈地撇嘴，然而雙眸卻更加亮了，眼淚也停止了洶湧。

異風瑜低聲道：「我可沒那麽大方，把喜歡的人就這麽讓出去，我前世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好事，還是壞事，今世招上了你這麽個冤家。」

江璇雲道：「這好像是我和齊姑娘說過的話。」

異風瑜輕哼一聲，「你和她說的話，她自然都告訴我了，否則……她哪有那麽容易能和我八弟成親？」

江璇雲一愣，道：「難道你是從那個時候就已開始計劃了嗎？」

異風瑜柔下眼神，沉聲道：「是從你在書房裏說那些話才開始的。」

江璇雲咬咬牙，道：「把我手上的東西解開。」

異風瑜順從他的心意，将那束縛解開。

江璇雲狠狠地瞪着異風瑜，雙目因氣憤而更加明亮，異風瑜都不由晃神。江璇雲卻是忽然張開手臂，狠狠地抱住他，道：「你太壞了！！竟然讓我糾結難過那麽久！」

異風瑜回抱住他，道：「我哪裏壞了？實話告訴你，若你方才不透露出，沒孩子也願意和我在一起的話，我會讓你難過更久，可能直到真的和你成親，才告訴你。」

江璇雲眼一紅，不由在他懷裏掙紮起來，「你！你怎麽能這麽壞……嗚……」

異風瑜低聲道：「你為了那些亂七八糟不重要的事拒絕了我這麽久，難道不是你更加壞？」他說這話時雖然說的平靜，不過江璇雲也聽出了異風瑜奇異的心緒。

抹去眼淚，江璇雲一把抱住他，道：「以後我不會如此了……你也不許如此！」

異風瑜嘴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好，如果你以後不再如此，那我也不如此。」

江璇雲低聲道：「發誓。」

異風瑜道：「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