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宋寅之想盡各種辦法, 恢複數據、定向查找,可是都沒有找到那份備份文件。
真的很奇怪。
“怎麽,半小時了還沒找到, 你是在想辦法P一張出來嗎?”
就在宋寅之一籌莫展之際, 身後猛然響起一個陰恻恻的聲音。
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氣,一回頭, 正對上一雙紅如發狂野獸般的眼睛。
宋寅之這會兒真的手足無措,他甚至像上次一樣, 對一旁的同事小劉問了同樣愚蠢的問題:
“你有用過我的電腦麽。”
“我現在看到電腦就想吐。”得到的也還是同樣的回答。
項目負責人不耐煩了,他晃了晃酸痛的脖子, 冷笑一聲:
“這件事,你也別費盡心思去找什麽無聊的借口了, 錯了就是錯了, 就要付出代價,現在政府那邊對我們已經持懷疑态度了,你知不知道對于設計師來說,特別是對于建造房屋景觀的設計師來說,他們手上拿捏的是人命,你今天敢把人命拿着當兒戲,那你也要做好負責任的準備。”
此話一出, 宋寅之瞳孔劇烈擴張,他擡頭看向項目負責人, 嘴唇嚅嚅兩下, 想說什麽,但是……
現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拿着人命當兒戲”的人所說的話。
幸好事情還沒有發生,只是處在前期的方案階段, 但一旦損失了政府的項目,這筆賠償金,興許把宋寅之賣了都填不上這個窟窿。
“還有,不好意思,我司不能容忍這種不認真且不嚴謹的員工。”項目負責人緊緊盯着他,猶如一只盯上了小白兔的餓狼。
也就是說,宋寅之現在面臨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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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試圖找出回轉的餘地。
他的眼睛開始在同事中來回搜尋,想找到那個給他送文件的人。
但最不幸的是,他剛來沒多久,并不認識那個同事,甚至連臉都記不太清。
一瞬間,絕望感猶如一座大山重重壓下,壓的他幾乎窒息。
那些還在一邊看好戲的同事,雖然臉上是故作惋惜的神态,但眼底那絲嘲笑與不屑還是出賣了他們。
“我……”宋寅之真的很想好好解釋一下。
“不用說了。”項目負責人深吸一口氣,“我們現在也只能趕工,盡量挽回損失,剩下的,如果需要賠償,我們會另行通知你。”
“可是……宋他,只是負責檢查的吧,真要追責,難道不應該是做數據的人的錯麽?”
倏然間,在一片嘲弄之意中,冒出了一聲不算和諧的聲音。
衆人尋聲望去,就見宋寅之的鄰桌小劉正望着負責人,眉頭緊鎖。
他在這兒聽了半天了,終于是聽不下去了。
“我沒說這個人就沒有責任!”負責人的聲音陡然提高八度,“一份工作,如果要大家共同完成,出了差錯,誰也別想往外擇!這件事我會上報給主管,具體怎麽處理,我說了也不算。”
負責人似乎是吃定了主管的暴脾氣,信心百倍覺得這事兒只要給主管那麽一說,宋寅之鐵定完蛋。
小劉被冷嗆一聲,也不再說話,扭頭繼續對着電腦忙自己的事。
待負責人一走,宋寅之終于漏了氣的娃娃一樣蔫了吧唧地癱倒在椅子上。
他雙目無神,呆呆地望着某個點,心裏一片死寂。
好像自己天生和職場八字不合,之前在國企也是,為了一個轉正名額被人從背後參了一本,這次,大差不離,還是一樣的結果。
都怪自己太蠢了,太輕易相信別人了。
小劉在一邊時不時拿餘光看他,見他一副一蹶不振的模樣,不禁氣從中來,低聲道:
“你在這發呆有用麽?去找那個給你文件的人對峙啊,難道你就要把這鍋背下來?你知道這次政府開了多少錢給咱們麽?天文數字,你想都不敢想!”
宋寅之大概能知道多少錢,跨江大橋,政府工程,上面撥款,沒有幾個億,還真拿不下來。
幾個億,自己幹脆一頭撞死算了。
“可是我不認識那個同事……”宋寅之弱弱回答道。
小劉無奈地嘆了口氣,似乎是有點恨鐵不成鋼,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五官猙獰扭曲。
“去、調、監、控!”小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對哦,為什麽不去查監控呢,一查不就真相大白了麽?宋寅之一拍腦門,興許是剛才自己被恐慌沖昏了頭腦,完全忘記這件事。
想着,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拖動時巨大的聲響吓得大家虎軀一震,順勢望過來。
只見宋寅之着急忙慌往外跑,那表情,好像老婆生了一樣。
但是剛走到門口,他又緩緩退了回來——
負責人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步步将他逼了回來。
“你去哪。”負責人冷冷發問。
“去,調監控。”宋寅之垂下眼睑,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誰允許你擅自離開崗位的?”負責人劍眉一挑,“就算你明天離職,今天也還是公司的員工,站好最後一班崗這是員工基本操守,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沒有擅自離崗,我只是想調監控,看給我錯誤文件的同事到底是誰。”宋寅之看樣子是被逼急了,一向溫柔的他聲音也不可遏制的陡然擡高。
“回去!”負責人偏就不信這個邪。
這小子,跟誰倆呢。
宋寅之看着他,忽然欠身,順着縫隙就往外鑽。
而他就像只小動物一樣,剛跑出去沒兩步,猛地被人拉了回來!
一回頭,正對上負責人亟待蹿火的一張臉。
“我說讓你回去,你聽不懂人話?!”
“原來你這說的是人話,真抱歉,我沒聽出來,畢竟我狗語不太行。”
正當宋寅之委屈的馬上要掉金豆豆的時候,旁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線。
那一瞬間,宋寅之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動聽的語言,最迷人的聲線。
“封,封祁!”他激動地叫了聲,雖然有點慘兮兮的。
那一瞬間,宋寅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大概是受了冤枉無處申冤,又被連領導都算不上的同事拿文件甩臉,一瞬間,委屈就洶湧而來了。
他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就像受了委屈的小朋友見到了爸爸媽媽一樣——一下子撲到封祁懷中。
“你誰啊,有你什麽事,一邊去。”負責人罵罵咧咧指着封祁的鼻子惡狠狠道,絲毫不給他留面子。
這時候,聽到消息的主管聞聲趕來,正看到了這一詭異的場景。
“員工出于某種原因想要查看監控這沒什麽不對吧。”封祁也不惱,反倒是笑眯眯地看着這位不識好歹的負責人。
“是沒什麽不對,但是跟你有關系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主管一聽,差點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他趕緊走到負責人身邊,拉住他,低聲道:“快別說了!”
“主管你來的正好,宋寅之私改數據一事您也聽說了吧,正好當着大家的面,您給個處理辦法。”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你!”主管突然一聲怒喝,在場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包括封祁。
接着,主管又馬上變臉一般換了副笑臉,搓着手,點頭哈腰道:
“不好意思啊,我下屬說話不太好聽,您別介意。”
“我沒介意呢。”封祁還是笑眯眯的,“就是心裏有點不舒服。”
主管突然來這麽一出,弄得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眼前這小子到底什麽來頭,能讓兇起來連自己都打的主管都瞬間變成溫順的小綿羊。
主管似乎還想說什麽,但被封祁一個眼神示意住了。
“那,這件事既然大家各執一詞,不妨就查查監控,看到底怎麽一回事,這樣吵也吵不出結果,更何況這裏是公司,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主管說完這句話,還讨好地看了眼封祁。
“也好,監控清晰明了,就不用再吵來吵去。”封祁點點頭,伸手拉過宋寅之,看着他臉上那道礙眼的血痕,輕聲問道,“我們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再一起去看監控吧?”
那種語氣,就像當初宋寅之哄小雪球時一模一樣。
宋寅之點點頭,指尖輕輕摩挲下臉上的劃痕。
封祁帶他來到公司對面的醫院,挂號繳費,見到醫生後,醫生只看了那傷口一眼就無語了。
“就這點擦傷,不用管它,過兩天自己就好了,疤都不留。”
“那也要消消毒吧。”封祁笑問道,語氣溫柔。
“哎呀不用,多大點事!”醫生不耐煩了,揮揮手示意他們別在這耽誤其他患者的時間。
“要消毒的吧?”封祁笑得眉眼彎彎,眼角微微上挑。
醫生看着他,打了個寒顫,忙道:“對對對,要消毒要消毒。”
因為他雖然在笑,但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消過毒,噴了點防感染的藥,宋寅之臉上挂着一條透明創口貼出了醫院大門。
臉上多了一塊創口貼,宋寅之總覺得不得勁,手老也下意識往上摸。
封祁按住他的手,柔聲道:“不要亂碰,手上有細菌,會感染。”
宋寅之哭笑不得,真的就是一道兩公分長的細小劃痕,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封祁就在這裏小題大做,還挂了專家號,明明自己就好的傷口,硬是要給他貼張創口貼。
不過說起來,今天的封祁真的是一反常态,以他的性格被那樣指着鼻子罵肯定都能跳起來給對方一拳,但他一直在笑,雖然笑得很瘆人。
“你和我們主管很熟麽?他平時好像脾氣蠻大的,不過看他對你還是挺尊敬的。”宋寅之問出了從剛才起就一直憋在心中的疑惑。
“可能……因為我進公司較早,以前和他一起做過事,關系比較好吧。”封祁打了個馬虎眼。
“這樣啊,那你人緣真的很好。”宋寅之笑笑。
心裏卻是無盡的豔羨,什麽時候自己這個社恐也能像封祁一樣左右逢源、逢山開路呢?
兩個人剛走到公司門口,卻意外地看見主管就站在門口熱情地迎接他們。
“上午的監控已經調出來了,就等你們回來看了。”
封祁點點頭,沒說話,拉着宋寅之進了公司。
但就在監控錄像開啓的那一瞬間,宋寅之忽然猶豫了。
換句話說,是聖母心又發作了。
他在想,萬一那位同事也是被陷害而不知道,那他在沒有監控記錄的情況下,又該找誰說理呢,誰又會相信他的話呢。
“要不,還是算了……”就在衆人聚精會神之際,卻忽然想起這麽一聲不和諧之音。
所有人望過去,就見宋寅之在那低着頭,一只手正按在監控暫停鍵上。
封祁對于宋寅之這種性格門兒清,特無奈,特想告訴他“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好麽”,還想告訴他“你就是被人故意整了他就是想要你死你能不能別這麽聖母”。
但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
因為這種話一旦說出口,宋寅之肯定要懷疑這個惡劣的世界,懷疑身邊的人。
其實封祁不太想這樣,他只想讓宋寅之一直活得像個傻白甜就好,不用被迫接受社會的黑暗面。
想着,他緩緩轉過頭,一瞬間,和那位主管視線交彙在一起——
“可是我們還是有必要調查清楚到底是誰在數據造假,畢竟這關乎到人命,不能就這麽算了。”主管眼見封祁一個勁兒朝他使眼色,連忙跳出來道。
主管內心OS:可惡,為什麽要老子來當這個拆穿謊言的帶惡人!
宋寅之嘆了口氣,想想也是,還有什麽能比人命更重要呢。
錄像繼續,調到上午九點四十分,接着就看到一個高個男人出現在宋寅之的辦公桌旁,交給他一份文件。
“這個人認識麽?”封祁問道。
主管點點頭:“知道,是我們園林組的員工。”
封祁繼續拖動鼠标,将時間調到中午下班以後。
中午十二點半,宋寅之已經離開了半個小時,這時候,空蕩蕩的辦公室中再次出現了那個高個男人,他打開宋寅之的電腦,一通操作之後,非常坦然地離開了。
“馬上把這個人叫到我辦公室。”主管對一邊一位員工說道。
宋寅之怯怯地看了眼主管。
“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還你一個清白,所有涉事人員,都會給予嚴厲懲罰。”主管說着,還畢恭畢敬地朝宋寅之鞠了一躬。
宋寅之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這真的是那個兇起來連自己都打的暴躁主管麽?
看完了監控,主管又吹了一通彩虹屁之後,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時間。
看到宋寅之從監控室回來,同事們的表情大多都是松了口氣似的,只有少數幾個臉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帶着嘲弄之意的表情。
“怎麽樣,查到是誰了麽?”同事小劉湊上來問道。
宋寅之看了一圈辦公室,然後點點頭。
“你認識他麽?知道叫什麽名字麽?”
宋寅之搖搖頭。
“啊這樣啊……”
宋寅之沒再多說什麽,收拾好東西慢慢下了樓。
一下樓,就看見封祁站在那裏等着自己。
他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見人就躲,今天一戰,反倒覺得他意外的有安全感。
于是下意識的,腳步不自覺追随他而去。
封祁就這麽看着宋寅之臉上那道礙眼的創口貼,越看心裏越煩躁。
“今晚去我那裏吧。”
宋寅之:???
“為什麽。”
“你不是受傷了麽,需要人照顧的吧。”封祁的回答聽起來沒毛病。
“這一點小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我哪有那麽嬌氣。”
“可是處理不好容易留疤。”封祁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宋寅之的手就往車上拖。
但意外的,宋寅之沒有掙紮。
望着封祁稍顯倔強的背影,他忽然覺得想笑。
“好啦,我知道了,我去還不行,但是可以放開我了麽?我想給我媽發條消息請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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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祁的住所位于臨江的江景房,室內裝修的很漂亮,全玻璃落地窗可以從各個角度看到那條波瀾壯闊的大江,裝修材料用的也幾乎都是鋼化玻璃,所以看起來清透幹淨,啞光大理石桌面削弱了石頭的冷度和銳利,大氣感大大提升。
“不愧是做設計的,裝修風格就是和普通居民所不一樣。”宋寅之看着,由衷地發出一聲贊嘆。
“你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天天來。”封祁脫下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
但是說完這句話,餘光便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宋寅之的表情變化。
宋寅之倒是沒說什麽,只是自顧打量着這套公寓的裝修風格。
吃過晚飯,宋寅之洗了澡,無所事事,閑極無聊就對着鏡子揭開臉上那道創口貼,看了看,其實傷口本來就小,這會兒已經愈合的差不多,又不是斷腿斷腳,哪裏需要別人來照顧呢。
但不知為什麽,自己還是跟着來了。
封祁洗過澡出來,正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就看見宋寅之正坐在卧室的鏡子前自顧擺弄着臉上的創口貼,那條雖不明顯的傷口還是讓他覺得極度不爽。
他随手将毛巾丢到一邊,走過去拉起宋寅之的手。
這一舉動給宋寅之吓的哆嗦了下,馬上扭頭看着來人。
清冷的白熾燈光下,封祁只穿一件白色浴衣,胸前若隐若現露出一片白皙細嫩的皮膚,淺色的頭發半幹不幹,偶爾有幾顆水珠順着發絲落下,抵在肩頭。
難怪別人都說,出水芙蓉,原來洗過澡後人會更加豔麗動人是真的!
宋寅之看着他過于華麗的五官,就像他自己以前說過的,過于華麗的長相會給人距離感,所以那一瞬間,他的小心髒開始奇怪地亂跳不停。
封祁的臉就近在咫尺,正聚精會神地看着自己臉上的傷痕,洗發水的香氣陣陣飄來,夾雜着那股熟悉的又說不上來在哪裏聞到過的異香,宋寅之只覺得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心髒卻跳得特別快。
“啊,讨厭,怎麽就傷到臉了呢。”封祁卻完全沒注意到旁邊幾乎已經要石化的宋寅之,還在對着那道根本不重要的傷口上下研究。
說着,他還伸出手指,用指節輕輕碰了下傷口的周圍:“真可憐,為什麽偏偏是你呢。”
微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宋寅之瞬間被燙成了煮熟的螃蟹,下意識往後縮了下身子,別過頭,故作态勢地撓着腮幫子:
“沒、沒事啦,不用擔心。”
也不知道封祁是故意的還是他真沒這個意識,就見他擡手撫上宋寅之的小臉,強迫他把臉轉過來面向自己。
“要不要再噴一點消毒藥水呢。”
那一瞬間,宋寅之正對上他異色的瞳眸,心裏某個敏感的點仿佛被輕輕戳了一下,癢癢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8-02 22:27:33~2020-08-03 20:46: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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