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宋寅之緊緊地抱着小雪球,咽了口唾沫,努力把眼淚逼回去。
盡管如此,出于禮貌,他還是畢恭畢敬地對着早教師鞠了一躬:“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拿起寶寶的小書包,眼底一瞬晦暗,接着無力地往外走。
倏然間,小雪球在他懷中不安分地掙紮起來,嘴裏一個勁兒地喊着“下來,下來”。
“怎麽了,雪球,眼睛疼麽?”宋寅之托起寶寶的臉,仔細檢查寶寶的眼睛。
“要下來!”寶寶不滿地喊了聲。
宋寅之不知寶寶到底要幹嘛,但還是乖乖把他放在了地下。
小寶寶踉跄着拿過自己的小書包,蹲在那裏拉開書包拉鏈,從書包夾層裏面拿出一張金卡,小手緊緊攥着,接着“噔噔噔”跑向剛才那潑婦。
接下來的一幕,震驚了在場所有人,他們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甚至是人生——
小寶寶拿着那張金卡,學着那女人剛才耍潑的模樣,将卡丢在女人身上,奶聲奶氣地說道:
“裏面,一千萬,滾。”
“什,什麽?”那女人眉頭緊蹙,不可置信地望着這個小豆丁。
才一歲半,怎麽會識得一千萬這種大數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張金卡是一張副卡,而上面的銀行标志,則是——
IZ國際中心銀行。
要知道,IZ銀行是IZ集團的附屬産業,不屬于國企,但有時候國企銀行周轉不開的時候還要從IZ這邊借貸周轉,屬于民辦銀行,但卻是不一般的民辦銀行。
而IZ的金卡,和黑卡差不多,全球能拿到金卡的人十個指頭數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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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所謂的闊太太們,可以回去問問老公,看能踏的進IZ銀行的大門不。
就在衆人愕然之際,大門忽然被人打開。
大家尋聲望去,就見門口站着一名氣喘籲籲的早教師,她跑進來一把拉過那位剛才給孩子上課的早教師,盡管在努力壓低聲音,但怒氣值MAX:
“你怎麽回事,人家IZ家的小公子可是在我們這兒交了三期的學費!還說如果覺得可以會給中心做五百萬的投資,你跟誰兩個呢!腦子埋土裏糞澆大的?!”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周圍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剛才還嚷着要宋寅之他們滾出去的家長瞬間閉了嘴巴,整間教室鴉雀無聲,掉一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光這些家長,宋寅之都嗅到了空氣中的那絲絲尴尬之意。
他抱起小豆丁,撿起金卡塞進小書包裏,還是極有禮貌地給衆人鞠了一躬:
“抱歉,我家孩子有點任性,你們別放在心上。”
說罷,轉身要走。
“等,等一下!”那位早教師忙追過去,臉上是讨好的笑,“實在對不起,剛才是我同事搞錯,給您帶來不愉快的體驗,我們一定大力整改!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不然,咱們先去辦公室喝點東西,看您等了一上午,肯定渴了吧。”
宋寅之深知,禍不及他人,這位後面進來的早教師并沒有做錯什麽,但他相信,這狗屁早教中心裏的人都是一丘之貉罷了,都是認錢不認人的主兒,假如小雪球真的是個一無所有窮人家的孩子,她們還會擺出這副讨好的嘴臉麽?
答案顯然易見。
宋寅之笑笑:“沒關系,我看我家寶寶在這邊待得也無聊了,不然我們先回去,有機會再見吧。”
有機會再見,而不是,明天見。
那麽這句話中的潛臺詞,就很明顯了。
宋寅之抱着寶寶匆匆離開了早教中心,留下一堆還在風中淩亂的大人。
他先帶着小寶寶去了醫院檢查傷口,醫生給上了點藥水,說沒什麽大礙,宋寅之這才放下心來,帶着寶寶去吃了點東西,便回了家。
結果剛一回家,就聽到座機響個不停。
宋寅之不急不慢地帶着寶寶先洗了手漱了口,才慢悠悠去接起電話。
電話一接起來,那頭就是一個過于誠懇的男聲:
“您好,請問是封先生家麽?”
隔着電話,光是聽聲音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點頭哈腰的姿态。
“是,請問您是?”
“我是今天上午早教中心誤傷封祁的那個小朋友的爸爸,我聽我太太說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經過,我打電話是特地向您道歉的。”
宋寅之餘光瞄了眼坐在沙發上玩小狐貍玩偶的小雪球,看着他臉上礙眼的那塊藥水痕跡,語氣也是有點生硬:
“我知道了,沒關系,您不用放心上。”“要放心上,要放心上。”男人趕緊道,“我太太刁蠻任性,沖撞了您,真的對不起,小寶寶現在怎麽樣了,還好麽?”
“托您的福,好得很。”宋寅之冷冷道。
“那這樣吧,為表歉意,您看您要是有時間,我們兩家人一起吃頓飯,地點您定,就當我給您賠不是了。”
宋寅之冷笑一聲:“不必,心意我領,但我沒時間。”
“沒時間也沒關系,我們會上門鄭重道歉……”
“我說了不必。”宋寅之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我們不需要不痛不癢的道歉,這對寶寶受到的傷害沒有一絲半點的彌補作用,結局也不會改變,我只是希望,任何人,都能從您太太和您兒子這裏得到最起碼的尊重。”
宋寅之頓了頓,接着道:“人生來都是平等的,不是麽。”
“您說得對,您說得對,我一定會好好教育他們。”
宋寅之不想和他多說什麽,挂斷電話,轉身進了廚房幫寶寶準備輔食。
而電話那頭,卻已然炸開了鍋。
那個刁蠻的潑婦還在嚎啕大哭,她的傻兒子正抱着一堆積木嗷嗚亂叫,而這邊,卻是丈夫如狂風暴雨般的斥責和怒罵。
“我他媽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賺錢!你他媽就給我在外面搞這種幺蛾子回來?!有幾個臭錢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沉了?!我他媽都要被你害死了!”
“我知道錯了,我不是道歉了麽!”那女人哭嚎着也不甘示弱。
“道你麻痹的歉!你養的這傻逼東西把IZ家的獨生子打傷了,你覺得人家能輕饒我們?道歉人家都不接受,像咱家這種小公司,IZ随便動動手指能搞死一大片,你他媽到底有沒有點逼數?!”
“沒有!我沒有行了吧!”
“你還振振有詞的在這裏?!滾!帶着你那傻兒子給老子滾!愛去哪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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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你的眼睛還疼不疼了?”
宋寅之正抱着小寶寶在沙發上看電視,就見這孩子的小手時不時探到傷口周圍,摸一摸,又放下。
小寶寶搖搖頭,但沒過一會兒又點點頭。
他轉過身子,滿臉委屈地趴在宋寅之懷中,小手緊緊抓着他的衣領。
宋寅之輕輕撫摸着寶寶的後背:“乖哦,我們雪球最棒啦~”小寶寶擡起頭,金色的大眼睛緊緊盯着宋寅之的臉,看的宋寅之都有點不好意思,臉皮燙得厲害。
“寶寶為什麽一直盯着哥哥看呀,哥哥臉上有什麽東西麽?”說着,宋寅之掩飾性的随手擦了把臉。
“痛痛。”小寶寶稀淡的小眉毛緊擰在一起,淡色的眼珠也蒙上一絲霧氣,看起來實在是楚楚可憐的。
宋寅之明白了,這孩子是因為額頭太痛了所以向自己撒嬌呢。
“那哥哥幫你呼呼好不好,呼一下痛痛就飛走了。”
小寶寶點點頭,小手依然緊緊抓着宋寅之的衣領。
象征性地給寶寶吹了吹傷口,宋寅之馬上問道:“是不是不痛了呀。”
小寶寶輕輕點點頭,小手按在宋寅之的胸膛上:“還要呼呼。”
說實話,見小雪球撒一次嬌比登天還難,都說會撒嬌的孩子有糖吃,果不其然,這小雪球稍微來那麽一點點,宋寅之立馬就繳械投降。
他抱着寶寶,輕輕晃動身體,時不時幫他“呼呼”兩下,寶寶就趴在宋寅之的肩頭,不大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雖然訝異于今天在早教中心小寶寶拿卡讓人滾的行為,不知道這孩子跟誰學的,興許是看了什麽奇怪的電視劇。
不過但轉念一想,他終究只是個小寶寶呀,而且他看起來似乎也挺喜歡自己的,在自己成為衆矢之的之時毅然決然站出來,用自己小小的身軀擋在衆人面前。
“寶貝,謝謝你。”宋寅之緊緊抱着寶寶,輕聲說了句。
而寶寶像是聽到了他說的這句話,在睡夢中發出了一聲呓語。
“噠。”
噠噠噠,小可愛。
掰着指頭算算日子,保姆大嬸這幾天就要回來了,最近一直忙着照顧孩子,家裏也沒怎麽好好打掃過,趁着寶寶睡了自己也有時間——
宋寅之說幹就幹,系上圍裙,撸起袖子,準備好打掃衛生用具,毫不拖泥帶水。
樓下都差不多了,就差樓上兩間儲藏室。
宋寅之隐約記得大嬸曾經在信裏提過,左手邊這間儲藏室不能進,至于原因,她倒也沒明說。
不讓進就不進吧。
打掃完這一片的衛生,宋寅之覺得差不多了,準備收拾好東西去洗個澡也趕緊睡了。
他拿着掃把,蹲在儲藏室門口摘着掃把上黏連的發絲。
嗯?淡茶色的頭發絲兒,而且還挺多,這家裏有染這種顏色頭發的人麽?
保姆大嬸好像就是普通黑發,自己也是,小寶寶雖然發色偏淺,但沒這麽長,難道是寶寶他爸媽的頭發?
那為什麽客廳裏沒有,反倒在儲藏室門口掉了這麽多呢?
宋寅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那一小堆頭發絲,那表情,好像在說“我可是看過五百多集柯南外加十多本阿加莎著作的人”。
然後他想明白了。
這頭發肯定是寶寶爸媽的,興許是因為儲藏室不讓進,保姆大嬸也很少踏足于此,平時也不會來打掃,肯定是這樣,不然沒有更好的解釋。
他站起身,拿起掃把,剛要往下走——
“簌簌簌。”
什麽聲音?
“簌簌簌簌。”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像是老鼠偷食般的動靜。
宋寅之馬上豎起耳朵尋找聲音的來源。
他找了一圈,最終目光鎖定在面前這扇棕色的儲藏室大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