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宋寅之愛端着熱騰騰的牛奶,巧笑着推開了門。
小寶寶正坐在床上望着頭頂的風鈴發呆,聽到動靜,回過頭,就見宋寅之正笑得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宋寅之把牛奶遞給寶寶,寶寶不想喝,腦袋一扭,鬧起了小脾氣。
宋寅之也不逼迫他一定要把牛奶喝完,他拿着回來時在門口撿到的那封文件,爬到床上抱起寶寶:
“有我們小雪球的信哦,哥哥幫你拆開好麽?”
寶寶沒有理會這人說什麽,自顧玩着自己的手指。
宋寅之拆開文件,頂頭一行大字:
匠心童話早教中心
诶?是早教中心發來的?廣告麽?
他拿着這封信,抱着寶寶,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過去。
“哦~是你的爸爸媽媽給你在早教中心報了名,說後天我們就要去那邊上課呢。”
說着,宋寅之還戳了戳寶寶的小臉:“我們小雪球很快就能見到許多和你一樣的小寶寶了呢,開不開心。”
小寶寶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不去。”
這孩子,平時不吭聲,反駁別人的時候就瞬間化身嘴巴伶俐的大演說家了。
“為什麽不想去呢?那裏有很多玩具,還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哦。”宋寅之語氣誇張的循循善誘道。
“不去,在家裏。”小寶寶語氣堅定,盡管腔調奶聲奶氣的,但卻帶着一絲不可違抗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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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寅之眉頭一皺,覺得不應該這麽說。
首先一個一歲半的孩子根本就不懂什麽是早教,在他貧乏的認知中,就只有這個小房間和陪伴他的人,而你告訴他“我們要去見其他的寶寶”,他自然不樂意。
“那哥哥帶你去玩玩具好不好?”宋寅之換了個問法。
“不去!”小寶寶說到激動處,還奮力蹬了蹬小腿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好好好,不去不去。”宋寅之趕緊哄道。
這孩子,怎麽鬼精鬼精的,還騙不了他?
宋寅之也知道這種事急不來,只能先暫時偃旗息鼓,陪着寶寶玩了會兒樂高積木,便打算帶着他先睡下。
在農村住了一個多周,冷不丁換回這柔軟的大床,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習慣,總也睡不着,盡管眼睛已經很疲憊了,但腦袋始終很清醒。
就這樣半夢半醒的,宋寅之自己都不知道是睡着了做夢呢還是現實。
旁邊傳來小寶寶平穩富有節奏的呼吸聲,就像是催眠曲一樣,宋寅之感覺腦袋越來越沉,眼皮也越來越沉,不大一會兒,就随着這呼吸聲沉沉睡去。
這些日子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無論是早已滅絕的史前生物還是超出正常幼兒範圍的短時間失蹤,似乎一切都在圍繞着身邊這只小寶寶。
太奇怪了不是麽。
難道這就是財閥家孩子必經的極富色彩的磨難人生?
那這個性格怪谲的小豆丁,未免也太可憐了。
興許是睡前喝多了水,宋寅之沒睡多久就被尿意憋醒。
人剛醒來時都會有短時間的失憶,他也不例外,就這樣迷茫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以及旁邊不似常人的呼吸聲。
之所以說不像正常人,是因為這呼吸聲——沙沙的,像是胸腔中的雜音,略微刺耳。
宋寅之猛地清醒過來,順着這奇怪的呼吸聲望過去。
媽呀!這什麽玩意兒!
他吓得幾乎是一躍而起,屁滾尿流的就往床下跑,腿一軟,還直直地跪了下去!
因為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黑影……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黑影背後還長了好幾根粗大的觸手,像章魚腳一樣,還在動!
“怪怪怪物!”宋寅之一腦袋紮進地毯裏,慘兮兮地嚎成了電音,鼻子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鼻血瞬時蹿出兩米高,他顧不得疼,爬起來拔腿就往外跑。
可是剛跑到門口,又忽然想起小寶寶還在那睡着。
于是乎,不管三七二十一,宋寅之又扭頭跑回床邊——
只是……
那個奇怪的……怪物呢?
皎潔的月光透進來,打在小寶寶恬靜的睡顏上,伴随着微弱且緩慢的呼吸聲,小寶寶似乎被宋寅之這一聲亂嚎吵醒了,委屈地癟着小嘴,小手亂抓了一下。
什麽啊,剛剛是幻覺?還是在做夢?
他揉揉眼睛,仔細看了看床邊,甚至還探出腦袋檢查了下窗外。
什麽也沒有,看來真的是做夢吧。
自我安慰療法生效,宋寅之長長松一口氣,聽到小寶寶又在床上鬧小脾氣,趕緊跑過去抱着哄。
好奇怪啊,為什麽會做這種夢。
****
終于到了寶寶該上早教課的日子,這小家夥好像一直在堤防這件事,那天早上他起的比宋寅之還早,自己穿好了小衣服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望着還在酣睡中的宋寅之。
宋寅之一睜眼,一張白嫩的小臉就杵在自己面前,這麽看着,不由心情大好。
“小雪球你早醒了啊。”他擡手摸摸寶寶光滑的小臉蛋,笑了笑,也起身去洗漱準備早餐。
早教課的開始時間是上午十點鐘到下午三點,中午早教中心管飯,據說是非常有名的早教中心,一期課程的費用趕超普通工薪族一年的工資,換句話說,能把孩子送過去的非富即貴。
“雪球想不想跟着哥哥去動物園看猴子呢?”宋寅之蹲在寶寶面前,拉着他的小手晃來晃去。
小寶寶那鄙夷的目光,很明顯不信。
“還有你最喜歡的小狐貍哦,雪球不想和小狐貍交朋友麽?”
小寶寶還是不信。
宋寅之沒了辦法,自己先穿好衣服,佯裝往外走:“那哥哥自己去了哦,小雪球就在家裏看家好不好。”
說罷,他打開大門——
果不其然,身後響起了“噔噔噔”的腳步聲,伴随着幾聲不情願的“噠噠噠”,一回頭,一顆名為“小雪球”的子彈瞬時撲了過來,正中紅心。
嘿嘿嘿,有時候也不能一昧的寵溺孩子,畢竟自己寵他是不假,可社會上其他人并沒有讓着他的義務,宋寅之得讓寶寶知道,有時候鬧脾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帶上寶寶,乘上地鐵,九點四十的時候順利抵達了早教中心。
剛到門口,就看見幾十輛只有在電視上才能見到的豪車并排停在早教中心門口,那些身着不凡的貴婦抱着她們同樣身着不凡的寶寶下了車,高跟鞋一蹬,富逼氣息頓時顯露無疑。
倒是宋寅之這麽一個樸素的大老爺們站在她們中間,像個挑糞的一樣粗糙。
但他并沒感到一絲半點的羞恥,畢竟他懷中的這只寶寶可是身家上千億的財閥繼承人,雖然跟自己是沒什麽關系啦。
一行人進了早教中心,馬上就有專業的早教師出來迎接。
挨個做好登記,洗手消毒之後順序進入早教教室。
宋寅之在做登記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前面人的登記記錄,哇!都是什麽當地有頭有臉的富豪家庭,甚至還有高官的孩子也在這邊。
以至于他站在一堆平均身家十幾億的貴婦中間,有些無地自容。
早教中心規矩繁多,孩子上課時家長要坐在外面等,不願等的也可以回家,到點來接。
所以就在寶寶們和媽媽分離的那一刻,幾乎所有的寶寶都開始扯着嗓子亂嚎亂叫,哭聲振聾發聩,刺的宋寅之耳朵眼都疼。
倒是他們家小雪球,雖然來之前說了一萬個“不去”,但真過來了,還是特別給自己面子,乖乖的一聲都不吭,甚至還在笑看那些吵吵鬧鬧的小寶寶,似乎覺得他們很幼稚。
“我們雪球會乖乖的吧。”宋寅之将寶寶的水壺遞給他,憐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寶寶看着宋寅之,半晌,默默點了點頭。
上課的教師是用玻璃圍成的,家長坐在外面可以清楚看到寶寶的一舉一動,但由于是單向玻璃,寶寶們并不能看到外面的家長,說這麽設計是為了鍛煉寶寶的獨立性。
早教師們好不容易把寶寶們的情緒安撫下來,就先從最基本的認識顏色教起。
宋寅之就坐在外面,看着他們家小雪球在裏面乖巧的模樣,心軟的一塌糊塗。
這個孩子之所以任性又無禮,只是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他渴望能從大人那裏多得到一點點愛罷了,大人不在身邊的時候,也會非常老實。
一堆小朋友拿着各色各樣的樂高積木,由老師的指導下選出正确的顏色,然後再将選出來的積木随意組合。
旁邊兩位寶媽看起來是認識的,正湊在一起聒噪得很。
“哎呀我家寶寶真是一點都不用人操心,吃飯也積極,你看他個子也比同齡小朋友高很多呢。”
另一寶媽忙跟着附和:“我家那寶寶更有意思,我上次問他長大了想做什麽工作,他說要和爸爸一樣賺很多錢錢。”
“這麽小年紀就有這麽大抱負,将來肯定也是個國家棟梁。”
宋寅之聽着兩個寶媽吹牛打屁,不禁陷入沉思。
小雪球将來會做什麽呢?繼承家産?
轉念一想,自己替他操什麽心呢,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吃喝玩樂,而不是擁有夢想。
“給我!”
就在宋寅之沉思的當兒,教室裏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嘶叫。
瞬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叫聲吸引了過去。
定睛一看,就見一個穿着昂貴童裝的小男孩正死抓着另一個小男孩手中的樂高積木死活不松手,而那個無辜被搶的小男孩,正是他們家小雪球!
宋寅之頓時像屁股生了刺一般從長椅上跳起來,一個箭步沖過去,臉貼在玻璃上,焦急觀察着教室內的動靜。
那個昂貴小男孩好像在拼圖形的時候少了塊積木,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小雪球身上,伸手要拿小雪球的積木,小雪球不給,那小男孩就偏要拿,甚至于,他搶不過小雪球,竟然從自己的積木裏抽出一塊狠狠砸在小雪球臉上,正打到了他的眼角。
那一瞬間,宋寅之産生了一種錯覺,被打的不是小雪球,而是他親兒子。
“雪球!”他凄慘慘喊了一聲,轉身往教室大門跑去。
而被扔了積木的小雪球并沒有喊痛,只是拿過那個小男孩扔過來的積木,平靜的組裝在自己的城堡上。
但似乎就是小雪球這種淡定甚至是不屑的态度徹底激怒了那個小男孩,只見他一把抄起旁邊小朋友的積木,一股腦全砸在了小雪球身上。
狂風暴雨一般的積木,嘩啦啦全落在了小雪球身上。
其他的小朋友眼見自己好不容易搭起來房子被毀于一旦,小嘴一撇,張嘴就哭。
一時間,整間教室如同一座修羅場,哭聲喊聲還有不合時宜的傻笑聲交織在一起。
宋寅之大力推開門,猶如百米沖刺般沖進教室,一把抱起小雪球,心疼地揉着他的小臉:
“雪球,沒事吧,疼不疼,讓哥哥看看。”
一看,好家夥,眼角那塊都紅了,還被劃了一道小口子,雖然沒出血,但鐵定疼啊。
但是雪球只是淡定地看着他,搖搖頭。
其他家長也一窩蜂般湧了進來,心疼地抱住自己受了委屈的寶寶柔聲安慰着。
而那個昂貴小男孩的家長,就是剛才坐在宋寅之身邊那倆聒噪女人的其中一位。
“寶貝兒~你沒受傷吧,心疼死媽咪了,快讓媽咪看看。”
最他媽讓人生氣的是,他兒子把其他的小朋友給打了,家長不先道歉,竟然!抱起自己的兒子!心疼地安慰他!問他!有沒有受傷!
這一下子,可算徹底點燃了宋寅之二十多年從沒爆發過的火.藥桶。
不管是他被算計丢到檔案室冷處理,還是母親對于自己辭職的咄咄相逼,他都沒有覺得這麽委屈過。
一委屈,眼眶便不受控制地紅了。
“你兒子打傷了我家寶寶,為什麽不道歉!”宋寅之上前一步,大聲質問道。
那女人愣了下,似乎是長這麽大還沒人敢這麽跟她大小聲,立馬就炸了,伸手指着宋寅之的鼻子,猶如一個罵街潑婦一樣,聲音尖銳刺耳:
“你跟一小孩子計較什麽呀!這麽大人了你好意思嘛!有沒有素質啊你!”
“孩子不懂事我沒和他計較吧,但是,子不教父之過,我現在說的是你。”宋寅之不甘示弱,齊頭迎上。
其實要是擱在以前,他肯定就“哎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氣生財”。
但現在他發現,和氣生不了財,只會讓人生氣!
“呦。”那女人冷笑一聲,“您是哪片林子裏的彎彎樹,嗯?裝什麽金貴人,瞧你這德行,衣裳十塊錢三十件批發來的吧,你也不看看這什麽地方,跟我指手畫腳,你也配?”
她的朋友也趕緊附和着:“就是,我看你家小孩也沒什麽事,就蹭破點皮,你計較什麽呀,這麽多人不嫌丢人?”
說實話,就宋寅之這詞彙量還真不足以和這倆戰鬥力爆表的女人硬杠。
“我算看出來了,感情跟我這兒訛錢呢。”那女人說着,拿出錢包,抽了幾張紅票子扔在宋寅之身上,“不就是想要錢麽?給,拿着給你家娃置辦後事去吧。”
“哎呀別吵了,快出去吧,孩子還要上課呢。”其他的家長也有了意見,催促着宋寅之趕緊帶寶寶走。
“我們憑什麽走,我家寶寶也報了名。”宋寅之在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麽底氣,畢竟早教課的費用也不是從他口袋裏出去的。
“得了吧,您是來免費試聽的吧,誰不知道你們這種人,帶着孩子到處蹭免費試聽課,東蹭一節西蹭一節,以為蹭了這些高級課程自己的孩子以後就能長成精英了?”
那女人不依不饒,仿佛她才是占理的那一個。
“就是啊,蹭課就快出去吧,別耽誤大家時間!”
一時間,水漲船高,宋寅之也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全都在針對自己,就因為自己穿得不體面,所以寶寶也要跟着自己受這種委屈?
考慮到寶寶還在這兒,宋寅之真的想就這麽算了吧,他怕吓到小雪球。
他望着眼前這些咄咄逼人的家長,嘴唇緊抿,眼淚在眼眶裏打起了轉轉。
“不好意思,這位家長,能請您先帶寶寶離開麽?我們這邊時間有限,試聽課的話,之後還會有,麻煩您下次再來好麽?”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早教師也忍不住開了口。
盡管語氣是溫柔的,但還是遮掩不住從眼底散出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