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雪球,乖了,哥哥知道你是個大寶寶了,不需要這種東西,可是今天特殊情況,等明天雨停了,咱們就不穿了好不好。”
說着,宋寅之伸手去拉小寶寶的手。
小寶寶火速躲開宋寅之的手,整個人像只壁虎一樣緊緊貼在牆角,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尿不濕,那驚恐的表情,就好像他一旦穿上這玩意兒,他的整個人生都結束了。
其實讓寶寶穿尿不濕,宋寅之自有他的考慮。
這邊農村還比較落後,用的都是旱廁,一歲多點的寶寶用這種旱廁非常危險,一個不小心就容易糞便糊臉,而且外面雨勢非常猛,走起來也非常不便,他一個大人無所謂,好解決,但對于一個一歲半剛學會用馬桶的小寶寶來說難于登天。
“來嘛,雪球以前不是一直穿紙尿褲的麽?”宋寅之笑眯眯地沖小寶寶揚了揚手中的尿不濕。
“不!”小寶寶被逼急了,急到甚至張嘴說話。
“可是你不穿,晚上沒人陪你去噓噓哦。”說着,宋寅之不着痕跡地向床裏面移動過去。
他悄悄的,不被察覺的,一點點移動到了寶寶身邊。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等寶寶反應過來,宋寅之一個餓虎撲食,直接将寶寶抱在懷裏,強按在床上,扒下褲子——
“嘤嘤嘤!壞蛋!”寶寶使出吃奶的勁兒蹬着小腿,用實際行動與惡勢力做抗争。
宋寅之将尿不濕套在寶寶屁屁上,在寶寶又哭又鬧的反抗中,好不容易把尿不濕給他穿上。
寶寶呈“大”字形躺在那裏,一臉生無可戀,像一個被玷污了黃花大閨女,甚至于,傷自尊的眼淚都開始在眼眶裏打轉轉。
“好啦,寶寶可以睡覺了~”宋寅之似乎絲毫沒有傷害了一個一歲兒童自尊心的愧疚,還在那恬不知恥地笑。
寶寶顫巍巍地從床上爬起來,紅通通的眼睛不滿地瞪着宋寅之,小嘴撅的老高,都能吊茶壺。
“雪球乖~哥哥知道錯了,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說着,他拉過寶寶肉滾滾的小胳膊,将寶寶抱在懷裏,輕聲道,“也體諒一下爺爺奶奶吧,他們年紀這麽大了,你要是弄髒了被被,他們洗起來多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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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寶扭動着身子,四肢蜷縮,在宋寅之懷中扭的像只大蚯蚓。
委屈,傷自尊了。
“乖啦。”宋寅之捂住他的小手,輕輕在寶寶額頭親了下,“哥哥發誓真的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穿紙尿褲了好不好。”
正是這憐愛的一吻,寶寶卻意外的安靜了下來。
他稍稍擡眼,望着抱着他的那個男人,眉眼似畫,玉雕般的五官在昏黃的燈光下就像打了一層柔光濾鏡。
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眯成了新月狀,眼角永遠都扯着一絲微粉,看起來他才像是受了委屈的那一個。
小寶寶嘟着小嘴,小手慢慢停止了掙紮。
“噠。”意義不明的一聲,好像在說“那就勉強原諒你這一次”。
被他親過的地方微微發燙,莫名其妙的,小豆丁擡手摸了下額頭。
“那我們要睡覺啦。”宋寅之把小寶寶抱下來放在柔軟的被窩中,幫他捋了捋柔軟的頭發,蓋好被子。
“寶寶晚安。”
老家不似城裏,沒有什麽娛樂設施,爺爺奶奶家現在還是很窮,靠着政府每月那百了八十快的根本不足以度日,以至于,2020年了,家裏連電視機都沒有。
第二天雨停了,雨後的空氣彌漫着清淡的泥土芳香,小豆丁坐在床上,穿着可愛的小兔子套裝,正在擺弄宋寅之千裏迢迢給他背回來的樂高積木。
幾塊積木拼來拼去,能拼的東西來回就那些,時間一長,小寶寶也覺得有些無聊。
他翻身下床,自己穿好小鞋子,小手扶着牆壁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門。
宋寅之正和爺爺坐在院子裏聊天,聽到動靜,一回頭,就看見小豆丁就站在他的身後,手裏還抱着自己的小狐貍奶瓶。
“哎呀,雪球怎麽出來了。”宋寅之連忙起身,走過去抱起小寶寶,輕聲問道。
小寶寶看着宋寅之的臉,小手一指,正指着大門口。
“玩。”
宋寅之瞬間明白過來,小寶寶是在家太無聊了,想出去走走。
可這邊有什麽好玩的呢?
“之之,你可以領着娃娃去後山走走,現在後山桂花都開了,香的很,也可以順道摘點回來,讓你奶奶給你做桂花糕吃。”
爺爺熱情建議道。宋寅之看着小寶寶,問道:“雪球想跟哥哥去山上玩麽?”
小寶寶點點頭。
“那爺爺,我們先過去,中午就回來了。”宋寅之幫寶寶沖了奶粉,又切了一盒水果,帶着,就領着寶寶往後山去。
天氣放晴,家家戶戶都把糧食曬出來祛濕。
宋寅之抱着寶寶,一邊給他唱幼稚的兒歌,一邊颠颠往後山走。
“小夥子,你還沒走啊。”剛走半道,就聽見旁邊有人喊他。
宋寅之詫異回頭,見是昨天他問路的那位大嬸。
大嬸像那天一樣,随手扒拉着豆子,頭也不擡。
“是啊,我恰好找到了我爺爺奶奶,就打算多住幾天,現在城裏太熱了。”宋寅之熱情同她搭話道。
大嬸擡頭詫異看了他一眼:“你爺爺奶奶不是已經去了麽?”
這大嬸怎麽回事,會不會說話。
“托您的福,我爺奶身體健康,活到一百歲沒問題呢。”
大嬸瞥了宋寅之一眼,似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這孩子,怕不是瘋了。”
宋寅之也懶得繼續和這大嬸糾纏,眼看着他們家雪球要不耐煩了,他趕緊抱着雪球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後山走。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那個曬豆子的大嬸無奈地搖了搖頭。
“咋回事啊,那誰家小帥哥呀。”另一個正在給水稻脫皮的大嬸随口問道。
“說是原先大禾村老宋家的孫子,也不知道這次回來幹啥,老宋家那老兩口都走了多少年了,十二年了吧。”
“可不是,我當時眼睜睜地看着兩人的屍骨從山上擡下來的,燒的,人樣都沒了,光剩副骨頭架子,啧啧。”
大嬸說着,故作惋惜地搖搖頭:“這一家子你說說,兒子死得早,倆老的也沒活過六十歲,孫子還是個腦子有毛病的,非一個勁兒跟我死犟,說老兩口身體好着呢,你說他吓唬誰呢這是。”
兩個大嬸猶如一群聒噪的鴨子,你一言我一語地長舌着別人的家長裏短。
宋寅之這會兒已經抱着小寶寶來到了山腳。
八月桂花飄香,漫山遍野都充斥着濃濃的香味,白色的小花在枝頭緊緊擠在一起,遠遠望去,就像是大雪過後銀裝素裹,整座山都是亮眼的白色。
來之前宋寅之特意給寶寶換上了長袖,還從頭到腳用寶寶專用驅蟲水給他噴了一遍,自己則露着倆大白胳膊興沖沖地上了山。
“雪球你認識這種花花麽?這個叫桂花,可以做成甜甜的糕點哦,一會兒讓奶奶做給你嘗嘗好不好。”
宋寅之随手折了兩朵桂花,別在寶寶的遮陽帽上,故作驚喜地說道:“哎呀,我們小雪球頭上也長小花花了,讓哥哥給你拍兩張照片好不好~”
似乎是有點受不了宋寅之這種語氣,小寶寶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宋寅之将小寶寶放在地上,掏出手機,對着這花中小娃就是一頓猛拍,一邊拍還一邊發出來自靈魂的感嘆:
“這是哪朵雲彩裏跳下來的小天使鴨~”
就在這時,鏡頭中猛地出現了一只小蜻蜓,正落在小寶寶的帽子上。
宋寅之剛走過去,那只蜻蜓便顫抖着翅膀飛到了一邊。
小寶寶望着那只小蜻蜓,伸出小手指着蜻蜓,奶聲奶氣地道:“要。”
“雪球想要蜻蜓麽?”宋寅之笑得特別溫柔,“可是蜻蜓是我們的好朋友,你把它捉過來它的爸爸媽媽會着急的。”
“要!”小家夥加重了語氣。
“雪球我們想一想,如果雪球不見了,爸爸媽媽該多難過呀。”
實則內心:你讓我這麽一個運動神經幾乎等同沒有的人去捉蜻蜓,這不是強人鎖男麽?
“要~!”小雪球不依,再次加重了語氣,這簡單一個“要”字,包含了委屈堅決憤怒等多種情緒。
宋寅之一瞬間老了十歲,他無奈地點點頭:“好吧,哥哥知道了,哥哥幫你捉,但是你要乖乖待在這裏不可以亂跑,知道麽?”
小雪球這句聽懂了,忙慌不疊點頭似搗蒜。
宋寅之極不放心地多次叮囑小寶寶不能亂跑,就差把孫悟空的金箍棒搶過來給寶寶劃個安全圈,以防他被不知名妖怪抓走。
他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暗自加油打氣,目光開始在林子裏亂瞟。
那只碧油油的蜻蜓,就停在河邊的狗尾巴草上,時不時扇動兩下翅膀。
宋寅之小心翼翼地踩過遍地落花,佝偻着腰,像個毛頭小賊一樣屏住呼吸,慢慢走過去。
他好不容易迂到了蜻蜓旁邊,慢慢張開雙手,打算趁其不備一舉拿下!
結果這蜻蜓精得很,再加上它那将近兩萬只小眼睛,迅速瞻前察後,接着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不懷好意之人正向自己緩慢靠近。
所以在那人撲過來的瞬間,精明的蜻蜓早就震顫着翅膀離開了。
宋寅之不甘心,一路小跑,再次跟着蜻蜓來到了它落腳的地方。
這次肯定能成功!
只是當他撲過去的時候,那蜻蜓還像是嘲笑一般,飛起來在宋寅之的頭頂點了下,然後漸漸飛遠。
嘤嘤嘤好氣哦,被一只蜻蜓嘲笑了。
但不行,即使很氣,面對寶寶還是要保持微笑。
想着,宋寅之讪讪回頭,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尴尬笑容:“這只蜻蜓太狡猾了,哥哥抓不……”
宋寅之的笑容逐漸凝固。
那張本該出現在視線中的可愛小臉,此時眼前卻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