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待繪連洗好澡從浴室內出來,就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
降谷家的花灑聲響很大,導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家客廳來了客人,所以當她打着要在家裏過夜的念頭見到赤司,她是懵逼了。
她就那樣僵站在原地,披散着一頭濕發,又用質問的眼神瞪向降谷零。
後者搖頭擺手:“人不來都來了,總不能趕他回去。”
降谷零微笑着存在于這個尴尬到窒息的三人空間內,又揮了揮手,示意繪連坐在自己身旁的座位上。那是他家的飯桌,一共四個位置的長方形桌子,繪連咽了口唾沫,如果她就這樣坐下,那就代表着要展開讓人窒息的三人會議了吧?
真是怎麽想怎麽尴尬。
但想到自己還是有親哥護體的,她站在原地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微低着頭走到降谷零的旁邊坐下。赤司注意到繪連自從一開始錯開視線起,就不願意正眼看他了,心裏雖然難受,卻還是鼓起了勇氣——伸手出去牽着繪連的手。
而在赤司滾燙的大手覆蓋上繪連的,在心情糟糕的時候,她實在很想躲開他的觸碰,但赤司卻還是緊緊抓住了她。
就像是在告訴她,他不可能松開她的手一般。
繪連眼神有點恍惚,始終沒有擡頭看他。所以赤司也只能硬着頭皮在這個節骨眼上打破沉默。
“繪連,對不起。但你今天看見的情況真的是一個誤會,我在到達餐廳前真的以為出現的會我的父親。”他單刀直入地說:“而我也已經和今天中午出現的女性說過,我不會再去與她見面。”
而繪連怔了怔,在聽見赤司這樣說的時候,心中雖然是松了口氣,但說實話這個情況她在中午的時候就稍有預料了,現在也只是得到赤司親口證實的差別。她掙紮的手緩緩放松下來,表情卻沒一點放松。
反而,她眼觀鼻、鼻觀心的開口了——
“那為什麽會這樣呢?”繪連眼神有點空虛地望着自己另外一只手,聲音帶着輕微的顫抖:“你的父親為什麽要這樣做?”
“問題或許不在于今天中午的情況是不是誤會吧……而是為什麽會出現這個情況。”
“就算你對雲雀小姐說明了情況,那下一次還會出現嗎?你新的的相親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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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以來,繪連第一次将自己心中的不滿直白地說給赤司聽,她這樣說着,又把手拼命地從赤司的手中掙脫出來,把雙手收回來十指緊扣——也或許是這個動作給了她勇氣,讓她敢于擡起頭來用寫着不滿的眼神直視着赤司。
而也或許是她這一晚以來第一次用如此近的距離看向赤司的雙眼,才察覺到他平常總是溫和穩重的眼神,此刻閃爍着不穩定。他的眼神似是有點受傷,估計是因為她剛才還是把手從他的掌心中逃開了。
繪連被他那帶點呆愣的眼神刺痛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也傷害了赤司。
但她沒有去安慰或妥協,反而是固執地別過了頭,忍着淚意。
而降谷零交抱着手坐在繪連的隔壁,把繪連說的話聽下來,具體的情況他就掌握到了。簡單來說……就是今天中午時分,赤司被父親欺騙去和他安排的相親對象“雲雀小姐”見面了嗎?而這個場合被繪連知道了,所以現在赤司在火葬場。
“雲雀小姐”……嗎?
在東京市內的“雲雀”應該不多,能夠和赤司相親的,最合理的可能性只有一個。所以是赤司父親安排的所謂“門當戶對”的相親?
降谷零微斂着眼簾,眸中的溫度驟降,本來打算靜觀其變的他安耐不住開口了:“這是什麽回事?赤司,如果你在這節骨眼上告訴我,你只是抱着半吊子的想法和繪連在一起,到頭來你還是得應付家族的婚約,那我可不會放過你。”
他冷冷地放下狠話,而繪連聽見降谷零的說辭,只覺他一針見血的把自己從今天中午開始最擔憂的事情,直接了當的抛到赤司頭上去了。她很感激,但當這擁有很大可能性的說話輕易從降谷零口中出現的時候,又會讓繪連很是驚慌害怕。
有這麽明顯嗎?在旁人眼中,她和赤司在一起的事情,看起來就是伴随着這麽大的風險嗎?
一直以來她和赤司的甜蜜,會不會是虛假的?原來某天,她有機會被赤司或其他本應該出現在他身邊的女性一盤冷水潑到臉上,讓她狼狽地退出?繪連顫抖着肩膀,這樣一想,她整個人就仿佛真被潑了冷水一樣,感覺如墜冰窖。
她有點害怕,感覺自己不願意聽下去了。
因為她是那麽的喜歡赤司,所以一點也不想聽到除了否定以外的答案。繪連抿了抿唇,逐漸的連降谷零與赤司的氣息也感覺不到了,她只知道自己的身體涼得難受,心髒錐痛得要緊,她伸手抱住自己,最後又不受控的站起身來,準備逃回自己的房間。
“……繪連!”
赤司又驚又怕的喊她的名字,可她就像聽不見一般,徑自走回自己的房間。赤司擔心她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就馬上奔跑着上去,越過降谷零一手拉住了繪連的手臂。可現在的她正哭得失控,淚水就像決堤一般撲簌簌的從眼眶內湧出,他看着心都要痛了,他蹙起眉頭,又将她扯入懷裏。
她在拼命的掙紮,想要推開他,拳頭笨拙的敲在赤司背上,而赤司悶悶地承受着她的怒氣,待感覺到她的力度開始放緩了、想推開自己了,他才收緊擁抱的力度,将腦袋靠在她的肩頭上,蹙眉低聲地問她:“繪連,生氣的話你可以繼續打我,但……別推開我好嗎?”
繪連聽出了赤司的懇求,本來正在推他的手緩緩地放下來,她不敢抱他,就只知道在他胸前哭泣。
“我今天中午感覺,你很陌生……”繪連嗚咽着說:“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們交往這段時間的幸福都是假的。”
“不,請你不要這樣想。”赤司摟住她,手臂的力度收緊:“的确是我處理得不好才會造成今天中午的局面,但剛才安室說的事情,我不會允許那發生在你身上!”
“我從頭到尾我也只想和你一個人在一起,這一點,不論是誰擋在我面前也無法動搖我的想法。”他堅定地在她耳邊耳語着,深刻的情緒隐藏在話語之中,就像溫柔的大手那樣一點點揉開了繪連如同亂麻一般的心緒。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只想和你走到最後……我也不能沒有你。”
赤司輕輕松開了繪連,此刻的她已經不再掙紮了,就是哭花了臉有點尴尬,但他也不介意,反而是伸出手去把她的淚水一點點拭去,又牽着她進到浴室,拿來她的毛巾沾水為她擦臉。
繪連就像個孩子那樣站在他面前,眉頭還在輕輕皺着,就是不抗拒赤司這一點,讓他暗自松了口氣。
他微彎下腰撫摸繪連的眼窩,以溫暖的指尖為她紅腫的眼廓按摩:“對不起。我回去會和父親說清楚,讓他不再給我安排相親,我一開始欺騙了你……我并沒有和家裏說過自己和你交往的事情,因為我知道,我的父親不容易應付。”
“我本意是不想讓他傷害你,但到頭來你還是受傷了,都是我的錯。”他的眼神隐忍着痛楚,繪連從下而上看着他的臉,在一個個謊言拆穿過後,繪連突然産生一個感覺——那就是覺得赤司不再完美了。
她面前這個男人,為了達到目的,不只會撒謊、并且隐瞞,因為他沒辦法做到不以小伎倆達到目的。而不到謊言被捅破一天,他也會死守着不讓她知道。
每次都會讓她受傷,但他也每次都會回來哄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告訴她真相。
過程間,他就像個孩子一樣,害怕她會随時察覺他的狡猾、讨厭他。
但偏偏她每次都會原諒他,甚至還覺得……在赤司将那些完美的僞裝剝下之後,他看起來就更真實了。
這是她的赤司,是她喜歡的人,他們之間正因為彼此喜歡,所以賦予對方傷害自己的權力——但在意外的傷害過後,二人都願意尋找繼續相處下去的方法。
想到這,她也紅着眼眶伸手主動牽住赤司的手,嘆了口氣。
“……我們回家吧?”回到兩個人的家裏。
……
本來想要在本來的公寓住一晚冷靜,結果到頭來繪連還是跟随赤司回了家,在離開的時候,哈羅對她有點依依不舍,而她親哥……
貌似在離開前,偷偷拉走赤司,居高臨下地訓了他幾句話。
繪連直覺上不想參與兩個男人間燒腦的對話,幹脆就抱着哈羅在原地念誦佛經了一會,只是她回去的時機還是有點早了,被她聽見她哥殺氣騰騰的說了一句——“下次再讓繪連哭着回來,你就不用再肖想能把她接回去”什麽的。
繪連頓時覺得壓力甚大,一時半刻都不想走過去了,但當她聽見赤司信誓坦坦的對着降谷零說——“那件事我會搞定,也承諾将有機會的危機解決好,不會再讓繪連受傷”後,還是乖乖放下哈羅回到了他的身邊。
那一夜,她尤其安靜的搭乘着赤司的邁巴赫,待她再一次回到與赤司同居的公寓,就已經是晚上十一時許了,赤司讓她先行洗澡,待吵架過後的二人回到床上,就已經是淩晨一點。
她就那樣躺在赤司的臂彎間,看着赤司那張冷峻的臉,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親吻他的唇角,再閉上了眼睛:“其實比起讓你預先解決問題,我更希望你能把問題告訴我、和我一起面對。”
繪連靠在他胸膛,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覺得內心的不安逐漸散去了。
“不論是你的父親也好、還是聯姻對象,我知道都不些說要解決就能一下子解決的問題,也有難以解決的問題,之後或許還會出現狀況。”繪連在他懷中緩緩睜開眼睛,又心境平靜地開口:“所以拜托了,下次不要讓我最晚知道、最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可以嗎?”
“……嗯。”赤司摟住她,在漆黑的房間、柔軟的床鋪上,他摟住繪連的動作十分溫柔,就像她是他世界上最珍貴的瑰寶一樣,他将下巴抵在繪連的頭頂,又垂眸允諾:“我會學着……和你分擔。”
不是信誓坦坦的答應,反而是帶點猶豫與不安的回應。
他願意學習的态度,比他不假思索的答應要來得讓繪連安心。
她于他懷中滿意地勾起嘴角,雖然對于未來有機會面對的困難仍然有點不安,但最少,她堅定不移的心意,讓她能在赤司的懷中合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