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衆生

第96章 096

紫華真人眸中有一瞬間迷惘，但是片刻之後他便回神了，提着劍往後退了一大步，大喝一聲道：“孽障！”他捏着劍訣，一道紅色的劍氣照亮了他的眉心，朝着青蓮法相上沖撞過來。這一擊，以元絡此時的身軀，未必能夠抵抗的住。我心中一驚，手中的劍直指紫華真人。像是煙花綻放，只有一瞬間的絢爛光彩，那道紅色的劍氣成了碎片，瞬間湮滅。

大乘期的修為威壓極為強勁，石玉璧她們退到了邊緣，運着周身的靈力來抵抗這道威壓。鮮血從紫華真人的唇角滴落，他緊凝着我，眉心聳成了一團。元絡站在了我的身側，她的心中有擔憂有悲憫。指腹摩擦劍柄，我可以給紫華真人一個選擇的機會：“你走吧，回到天衍宗去，帝國的人有心吞并修仙界，莫要再與他們合作。你看你來救那帝國的滅劫真人，可是她呢，卻獨自一個人溜走了。”

紫華真人沒有答話，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他手中的長劍籠上了一層紅色的光芒，指向了天際。瞬間狂風大作，天上的陰雲攪成了一個漩渦，中間游走着一絲絲的電芒。紫華真人腳底下的堅冰開裂了，海水劇烈的湧動着，浪潮與碎冰在紫華真人的身後形成了一堵巨大的牆。這是他大乘期的修為，以絕對的威壓讓修仙界弟子臣服的修為。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的轟鳴聲中，我聽到了元絡的一絲輕嘆，她叫着我的名字，擔憂的卻是那趨向瘋狂的紫華真人。“我給過他離開的機會了，是他自己選擇了以命相搏。”我喃了喃唇，對着元絡低聲說道。“他曾是你的師尊，可是現在不是了。”

轟鳴的劫雷從紫華真人的劍上落下，恐怖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冰原。卡擦卡擦的響聲一直不曾斷，我所站之處，我所望之處，冰原裂成了一塊塊的浮冰随波湧動，而那冰錐則是化作了千萬片如同一陣箭雨一般向着我襲來。一劍指向高天，陰雲與劫雷随風散，一劍指向地面，那湧動的海水重新凝結，還有一劍指向了紫華真人，他揮舞着手中的長劍在急退，只不過他身後的那堵水牆凝結成了堅冰，正好封住了他的去路。他的長劍格在了胸前，手指捏訣，一個光球在他跟前浮現，紫華真人是哪裏來的自信能夠接住我這一劍呢？他那氣得煞紅的面目此時已經發白了，眉毛與發絲上都凝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砰地一聲響，那道冰牆四分五裂，紫華真人身前的光球也炸開了，他跌到了冰面上，無力握緊長劍。“如果我要你的命，你早就死了。”我低頭望着他，冷淡地說道。

紫華真人強撐着，他的手抓住了堅冰，留下了五道鮮紅的指痕，他怆然大笑道：“道消魔長，天道不存，是天要亡我修仙界啊！”紫華真人他為何到了此時還執迷不語，認為是我毀了修仙界？如果他此時坐鎮天衍宗，如果他聯合修仙界的人對抗帝國，又怎麽會走到這種地步？神魔不分，真是荒唐至極！興許是我眸中的悲憫刺痛了他，他大聲道：“淩天梯現世，五方仙帝歸來，你會步上當初魔神的後塵！”

“仙？你還等着仙人來救世？”我看着紫華真人，不僅僅是在看一個戰敗者，更是在看一個昏昧可憐的人，五方天帝隕落其四，姬典意圖吞噬天道，衆仙人難以自保，哪有什麽閑心來管凡間的事情。我望着紫華真人，帶着幾分憐憫地說道，“當初五方仙帝請神降落人間，他們做到了，神已經降臨，可惜你們這群瞎了眼的人，始終是認不清。”紫華真人他落敗了，他沒有任何反擊之力，我本就無心要他性命，更何況元絡在一旁阻攔？掃了紫華真人一樣，我将目光放到了那仙氣缭繞的淩天梯上頭，又有人偷偷地往上頭攀爬，被一道天雷擊落，摔得粉身碎骨。

“你覺得那一幹仙衆，幾時會降落凡間？”我輕聲問道。元絡搖了搖頭，應道：“在混沌之力的幹預下，淩天梯被迫現世，如今就算是黃帝姬典也沒辦法将這淩天梯收回。仙衆守在了天階的另一端，他們或許在等一個時機。”是的，他們是在等，等一個修仙界諸人與魔界同歸于盡的、世間力量消亡的可以弑神的時機。

帝國的人，修仙界的人，都已經聚集到了長洲，他們只是不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這南溟冰原罷了。紫華真人沒有離開冰原，他始終呆在了那個位置，低頭望着冰上那凝結的血跡，他的眸中迸射的是一種欲吞噬一切的怒焰。他有時大聲地呵罵我，有時候又極為痛心地呵斥着元絡，他不再是修仙界的大能者，他只是一個可憐的老人。

“這紫華真人怎麽還不離開這冰原？”石玉璧那厮滿臉不耐煩，一雙眉毛蹙成了一團，“罵來罵去都是這麽點花樣，我都聽膩了！”

“你還想他罵什麽？”我橫了石玉璧一眼，“你覺得沒花樣，那是因為紫華真人沒在罵你。”

“不離開也好。”元絡開口了，她淡淡的說道，“只有這冰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修仙界那群龌龊的小人，也沒有帝國的勢力前來。”

“咱們要在這冰天雪地中等多久？四望白茫茫一片。”石玉璧抱怨道，“如果帝國和修仙界的人不來此處，那我們要在這等一輩子？”石玉璧說出了我心中的所想，在這南溟冰原，我們已經浪費了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混沌青蓮在仙界會有怎麽樣的遭遇，我只知道時間拖得越長，我心中越是不安。就算元絡她自己忘記了，我也不能夠遺忘她此時的境況。她的身軀還封在了葬天棺中，我們也到了南溟天池，可是混沌青蓮卻是被仙界之人給偷走了。

“我想去仙界瞧瞧。”我話一出口，元絡就斷然道，“不行！你不能獨自去仙界。”

“難道我們要在此處等姬典與衆仙人降臨人間？混沌青蓮在姬典的手中，而天道秩序幾乎又被他掌控着，我們不能再這麽等下去。”我擰着眉說道，心中的憂慮越來越深。元絡的神情很嚴肅，她道：“陵光，不準去。”我低着頭，長嘆了一聲，太多的事情壓在了心頭，迫得我難以喘息，不如看着這修仙界徹底崩塌，所謂的妖魔一個不存！大劫降臨，世間歸于混沌，反正按照天道秩序，總有一天，會重新開辟一個新世界。元絡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沒有再開口，只是抿着唇搖了搖頭。

一道強勁的震顫傳來時候，我心中還在想着獨闖仙界的事情。我要獨自登上淩天梯，第一要避開元絡的耳目，可是這點，我不容易做到，就算我用術法在她身前隐匿了，由于那靈魂深處的羁絆，也會讓她輕而易舉地将我找出來。震顫是從一只巨獸身上傳來的，它原本蟄伏在了冰原底下，如今破開那層層的障礙，露出了猙獰的身軀。紫華真人提着劍對付那巨獸，他的道袍上開了好幾個口子，渾身浴血。

“這是什麽鬼東西？”石玉璧一把扶住了蕭問情，驚叫道。

“鲲。”元絡皺着眉，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沉睡在了南溟海域中的鲲，不知道是誰将它喚醒了！”鲲是洪荒時期的巨獸，在水域中猶如巨鯨，拍水而起則能夠化成鵬鳥，振翅而飛。千萬年的修為，別說是大乘期的紫華真人，恐怕一些仙人都不會是這巨獸的對手！為什麽這妖獸會在此刻醒來？被鲲的巨尾掃中的紫華真人就像是一塊破布飛了出去，摔在了冰棱上，整個身軀被刺穿。消融的冰棱混合着血水滴落，紫華真人一用勁就震碎了那些冰錐，他似乎察覺不到身上的傷口，提着劍踉跄着向那巨獸去。“這老頭兒是瘋了不成！”石玉璧低低地咒罵了一聲，一拂袖子，一道紅色的綢帶掠出，将那紫華真人給卷了過來，摔在了冰面上，她又道，“陵光，這妖獸要怎麽對付？”

“不用對付。”元絡忽地開口道。我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巨獸已經化作了人形，變成了一個身着藍衣的俊朗男人朝着我們這邊走來，他單膝跪在了地上，沉聲道，“上主，我是被您的靈力給驚醒的，南溟天池的混沌青蓮我沒有守住。”

“無妨。”元絡淡聲應道。

我望着鲲身上的幾絲混沌之力，抓到了一些記憶。鲲是得天池的混沌之力而生的，它受到了青蓮殘餘力量的庇護，自然也願意守衛天池。在南溟天池守衛的神秘力量是混沌之力，而裏頭潛藏的困獸，則是這只鲲。姬典借天道之力偷走混沌青蓮，同時也将守衛天池的鲲給封印了。

“姬典已經瘋了，他如今的力量近乎神。”鲲又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