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衆生

第91章 091

“陵光，你知道此時召喚出淩天梯會帶來什麽後果麽？”元絡輕聲問道。我當然知道後果為何，仙衆下凡或是魔衆登天，不管哪一樣，都會對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天道造成巨大的沖擊，可是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了。元絡的青蓮化身已經被天道之力擊毀，她此時的魂魄是靠着長生碑鎮着，神識恢複後修為會暴漲，除了混沌青蓮之身，沒有什麽可以承載那道極強的力量。

罡風如刀，天上的雷暴擊在了天池外的堅冰上，而池中的漩渦也不住的擴散，堅冰碎裂，遠望是一片肆意的汪洋。水波湧動，那立足的碎冰也随之颠簸不定。四塊魂石在我的手中發着微弱的光芒，我往上一抛便浮在了四個方位。轟隆隆的巨響在我頭頂炸開，我望了元絡一眼，示意她後退些許。黃帝姬典沒有死，他的魂石自然是無法取到，我只能夠借助魔種的力量。五道光芒彙聚在了一起，頓時感覺身上似是壓着幾座大山一般沉重。淩天梯在抗拒着這股力量，或者說仙界中有人再抗拒這股力量。

絢爛的光芒在半空中炸開，幾乎炫花了我的眼。那強烈的光芒散去，落入了眼中是那如同長鞭般的紫色雷芒，我不能夠移動，甚至不能夠分出一絲的力量來對抗着蘊藏着天道之力的劫雷。在白光中，淩天梯已經隐隐浮現了，白玉天階從底下往上，這條路上有多少的修仙人隕落？淩天梯望不到盡頭，能看見的只有那被強行撕裂開的仙界降下的雷暴。喉中一股腥味，我悶哼一聲，唇角滲出了血跡。那淩天梯瘋狂的吸收着魂石裏的力量，也瘋狂的吸食着魔種之力。一道一道的雷芒降下，每一道都逼近我一點，先是在半空中就被魂石上散發的力量吞噬的，再到後來幾乎貼近了我的身體，将衣裳灼出了好幾個洞。

只不過是幾道天道劫雷而已，當初從混沌世界中劈出無上法則面對的可不僅僅是幾道劫雷，而是千萬道更為強勁的力量。鮮紅的血滴入了汪洋中就被吞噬，我束着長發的絲帶被崩斷了，一頭亂發随風舞動，遮住了我的眼。軒轅劍在劍鞘中嗡嗡震動，忽地飛了出去，落在了元絡的手中。我不知她是幾時靠近我的。劫雷落下，她的身影亦是猛然拔起，像是一道青色的流光，沒入了那絢爛的風暴中。頃刻間她又落回了我的身邊，輕輕地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而那半空中的雷暴平息了，海中的漩渦亦是始終不敢逼近。

淩天梯現世，這會是一件轟動整個修仙界的事情。靠着渡劫而飛升成仙，已經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淩天梯是一條登仙的捷徑，可就是這所謂的捷徑，所面臨的亦是極大的困難。白玉階梯兩側，碧綠色的仙草随風晃動，在這階梯的盡頭，那仙闕的法相隐隐浮現。瓊樓玉宇間，仙人乘鶴而往來。

力盡的我幾乎跌入了海中，幸而元絡一把将我扶住，她沒有再看淩天梯，她的目光放到了那不遠處的人身上。石玉璧她們三人提着劍緩慢地走來，海水再度凍結成了堅冰，就連那南溟天池也不見行跡。一滴一滴的鮮血順着傷口淌落，蒼白的笑容映入了我的眼中。鮮紅的血凝結了，點在了冰上像是拂落的落花。

“我們殺了紫胤真人與紫靈真人。”石玉璧摸了摸唇上的血痕，推開了扶着她的蕭問情，就那麽跌坐在了冰地上，她的紅衣被鮮血浸透，胸前的一個大窟窿裏不斷地流淌着鮮血。我搖搖晃晃走向石玉璧，卻被元絡一把拉住，她搖了搖頭，讓我在原地喘息，自己則是上前用靈力治療石玉璧的傷口。我們五個人，也着實是狼狽。“這一劍，是石滿奮刺的。”石玉璧的神情似哭似笑，她微仰着頭嘆息了一聲，又問道，“你們找到了南溟天池了麽？這是淩天梯，它怎麽現世了？我們難道要登入仙界中去麽？”

“不，暫時留在此地。”元絡沉聲應道，她往石玉璧的口中塞入了幾顆藥丸，又走到了我的身邊，說道，“淩天梯現世，修仙界中的人都能夠察覺得到，不管是什麽樣的修為，他們肯定會過來一探究竟，而帝國之人亦可在此處設伏。”

“淩天梯勾連着仙界與人間，修仙人可以沿着淩天梯登上仙途，而仙界之人亦可沿着淩天梯重臨人間。”

“仙人，那不是對付帝國與惡魔的好幫手麽？”決明眨了眨眼，一臉好奇。她到底是受着修仙界所謂正統思想澆灌的，她如今知道了魔不是惡，可未必能夠領悟仙已經不是仙。其實就算是我都不大明白，這仙界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當初的姬典忽然間對另外四帝下了殺手，他回到了仙界成為唯一的帝君，可這又有什麽意義呢？“你想得太簡單了。”我哂笑一聲應道。轉頭望着那淩天梯，盈盈的白光閃動，仙氣濃郁。

“你此時不能夠去仙界。”元絡她一眼就能夠看穿我的心思，蹙着眉說道。這召喚淩天梯對我體內的靈力消耗是極大的，沒有一段時間是恢複不過來。千年之前的淩天梯是歸于天道，在登仙路上，只有天道設下的種種障礙，可是現在未必了，極有可能有仙人會在半道做手腳，一旦從淩天梯墜下，那便是魂飛魄散沒有任何的往生之機了。我明白元絡心底的擔憂，望着她的眼，我點了點頭。

這冰原時不時就刮起一陣風暴，雪花飄散，寒風凜冽刺骨，只不過這一切對于修仙人來說，并沒有什麽困難。決明的性子還似她在孤山派的時候，用堅冰雕刻出一只鳶鳥，彙上靈力在半空中放飛，她的目光時而沉靜時而憂傷。我開玩笑說讓她用冰砌幾間屋子，她還真的如此行動了。她能夠看到淩天梯盡頭的仙宮法相，因而砌出來的屋子也是那種模樣。

“決明她在淩劍山修煉，那兒為魔界掌控，她怎麽會跟天衍宗的人一塊兒出現？”元絡坐在了一側，漫不經心地問道。“從江潇口中得知，決明她是自己離開的，恐怕是在半道遇上了玉塵子師徒二人吧，他們兩倒不會像是那些頑固的修仙老兒，決明恐怕是玉塵子刻意送過來的。”我應道。

“那你說，石滿奮為什麽會刺了石玉璧一劍？”元絡輕哼一聲，又道。

“這得問問石玉璧那厮有沒有說出一些刺激人的話語來了，虧得淩劍山那師徒兩能忍，要是我有這麽個姐姐或是這麽個徒弟，我早就翻臉與她恩斷義絕了，石滿奮這一劍刺得極好，石玉璧那厮就該吃一吃苦頭。”我輕笑了一聲，湊到了元絡的身旁，又說道，“元絡，你說世間還有我們這般落魄的上神麽？不僅世人不敬，反而落到了如果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喊殺的窘境。是這世道的不公，亦或是我們的不是？”

“不知。”元絡搖搖頭，輕哼一聲道。

她的神情極為疏淡，似是寒煙冷霧。我的手落在了她的眉眼上輕撫着，光陰迅轉，滄海幾度成桑田，我與她之間錯過了多少的時間？悄聲無息的開天大劫中，是她替我消去了大半的劫難。我在沉睡中不知天地之變換，而她在輪回裏歷經人世之苦酸。手指忽地被她抓住，我撞入了元絡的眼眸中，就像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深海。我聽得一道極為輕淺的嘆息：“陵光……”腰上多了一股力道，我跌入了元絡的懷中，怔怔地望着她的眼。她的指尖是灼熱的，隔着一層衣裳，那溫度從腰間的肌膚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嗯，我在。”我低聲應道，目光落在了她微微喃動的紅唇上，心中鼓脹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受了蠱惑一般，我一點點的貼近她，如同行走在了荒漠中的旅人尋覓甘泉。她的手忽地抵在了我的唇間，我正欲發問，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眉似遠山橫絕，面如朝霞映雪，我一時間又陷入了癡迷中，連她的手幾時撫上了我的面龐都不知。“陵光啊陵光。”她一面低低地叫喚着，一面輕吻着我的眉眼。胸中似是火焰蒸騰，我攬住了元絡的腰，将她往一旁冒着寒氣的冰床上一帶。

元絡壓在了我的身上，她單手撐在了我的身側，另一只手則是捋着下垂的發絲。一向清冷疏離的面龐中，竟流竄着一股子勾人的媚意來。她的發尾掃在了我的面龐上，如同一根羽毛在輕輕撓動，她慢慢地俯下身，貼在了我的耳畔，極為魅惑的問了一句：“陵光，你想做什麽？”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吞咽聲，以及那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