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衆生

第87章 087

“這傘是我在無雙城的時候，她纏着我買的，為什麽會落在空桑的手上？”石玉璧搖着頭，掙開了我的手，她又道，“不，這不是空桑，空桑早已經死去了！這是元繹變成的！”她的眸中泛着一絲兇狠與痛恨，我凝視着那個有着空桑模樣的人，她的身上有森然的鬼氣。

我們還沒有說什麽，那人手中的紙傘一旋，攪出了一股漩渦朝我們襲擊來，她的口中發出了尖利的叫喚，響徹皇宮。迅疾的動作，赤紅的雙目與微微冒出的獠牙，顯得有幾分猙獰兇惡，在她的臉上，蕭問情的模樣一閃而過。這是空桑的軀殼，其中鎖着的，是蕭問情的魂！別說是我，就連石玉璧也瞧出了此中的玄妙，她原本就不是蕭問情的對手，這般一怔愣，手腕上被利爪劃出了一道傷痕。帶着些許黑色的血流淌，傷口處的肌膚也慢慢地開始腐爛。我趕緊将沒入她體內的鬼力給吸食了出來，反手一掌打在了空桑的胸口。“不要！”石玉璧驚呼了一聲，擋在了空桑的面前，我真不知道這厮在堅持些什麽，不管這東西是空桑或是蕭問情，她們根本認不出來人。

“有人朝這邊來了。”空中靈力波動，看來是不少的人往此處過來，只不過我沒有感受到元繹的氣息，是他的修為高到了一種極為恐怖的地步還是因為他藏匿在某處不曾出來，我也是不知。那空桑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發絲與衣裙被風鼓起，獠牙尖利，十指作爪，時高時低的嗚咽像是鬼哭聲。

“這是蕭問情的惡鬼相！”石玉璧低聲道，她猛地拉住了我的袖子，說道，“陵光，在衆人趕來之前将她帶走！”我轉頭看着元絡，她亦是微微的颔首。“好。”我輕聲應道，靈力幻化的繩索将空桑牢牢縛住，在她掙斷繩索之前，将她收入了坤元鼎中。空桑的身體與蕭問情的魂，此時雖如失去了意識的惡鬼，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讓她醒轉過來。

“你在想什麽？”宴清都陰沉沉的天氣，就像是元絡的臉色，一路上她始終蹙着眉，我好幾次問話她都沒有聽見，捏了捏她的手背，我又問了一句。

“我在想，我們為何能夠輕而易舉地走出皇宮，空桑被帶了出來，元繹他在何處？”元絡低聲應道。

“吞噬大陣是個極為兇惡的陣法，元繹吞噬了那些修仙人的力量，他未必能夠掌控，他體內融合着太多的東西了。他是魔，就算有帝國的龍氣庇護，他也不能夠完全吸收仙靈之氣。”我應答道，可事實上，心底還是有幾分不确定。元繹，還有那遠在了仙界的黃帝，我們所面臨的是一個個的困境，覺醒了神的意識，可神的力量還沒有覺醒。

在回去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他顯然是早早在那邊等候了，從白玉京到無雙城，如今又在宴清都，哪個地方沒有他的蹤跡呢？神出鬼沒，不愧是三界之使獨孤無信。他站在了河邊，手背在了身後，地上的一個小瓷杯中冒着一縷縷的青煙。這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若不是他喊了一聲，我也不會察覺到他的存在。這獨孤無信到底是什麽身份？當初元絡說他自有過人之處，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我偏頭凝視着元絡，将心中的疑惑道出：“獨孤無信到底是誰？他與獨孤無雙是雙生兄弟，可是除了一張臉，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相似之處。”

“我不知道。”元絡搖搖頭應道，頓了一會兒，她又道，“這獨孤無信可能與你的師父有些關系。我知道他一直以來想要做什麽，可是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麽做，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個身份。獨孤無信那只是世俗給予的皮囊，那是假象。”

獨孤無信已經走近了，他屈身作揖，聲音中滿帶恭敬：“上主，您終于回來了。”回來？是回這個宴清都還是回修仙界？我沒有應聲，我在等着他獨孤無信的下文，片刻的寂靜後，他果然開了口，“時機已經到來，淩天梯是時候現世了，在仙界，您能夠找到一直困擾您的答案。”

“你是什麽人？”我問道。

“三界之使。”獨孤無信笑了笑，他低頭看着自己指尖冒上來的一股青煙，“修仙界與仙界并非徹底隔絕的，人不能夠在兩界中往返，可是消息能，天道不存，仙界崩塌，那麽這個世界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與我何幹？”我輕輕地嗤笑一聲，“我只需要找到南溟天池和混沌青蓮。蒼生也好，天道也罷，這些與我沒有任何的幹系。”我看着獨孤無信的面龐僵硬住，他的笑容消散了，似乎有些不肯相信我會說出這番話來。他們眼中的神祇到底是什麽模樣？關注天下蒼生的生死，以為世間帶來福祉為任麽？他們不知道，遠古的神祇也是自私的。在我的身上找不到希望，獨孤無信卻是将眸光轉向了元絡。元絡的神情淡淡的，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她說道：“一切自有其定律。”

“這——”獨孤無信擰了擰眉，他的話又被石玉璧那厮打斷了，她很是不耐地說道：“你們在這兒打什麽啞謎？三界之使？我倒想問你一個問題了，空桑在何處？蕭問情在何處？如何使得她們清醒過來？”空桑沒有魂魄，而蕭問情這個女鬼沒有軀殼，如今蕭問情寄身于空桑的軀殼中，看似圓滿，可石玉璧到底是不願意的。

“人是人，鬼是鬼，死了的終究是死了。”獨孤無信淡淡地應道，他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上主，我們會一直等待您的。”我們？除了他獨孤無信還會有什麽人在等待？當初推動着我醒轉的人，此時還有多少是藏在了暗處不肯現身？我醒來了，可是我就要按照他們的意志行事麽？這真是可笑。

“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就這麽走了？真是個奇怪的人。”石玉璧雙手環在胸前，她朝着獨孤無信離去的方向嗤了一聲，眸中滿是不屑。

“空桑的軀殼，石玉璧的魂，她們兩個都伴在了你的身邊不好麽？只要化去她身上的惡鬼之力就好了。”元絡輕笑一聲應道。

石玉璧立馬變了臉色，她橫了我們一眼，不滿地說道：“這有什麽好？她們本就是不同的人，怎麽能夠融在了一具身體裏？空桑只能是空桑，而蕭問情也只能夠是蕭問情。”

“你到底要哪個？”我笑了一聲，問道。

石玉璧那厮的眼中竟劃過了一絲沉痛，臉上還維持着雲淡風輕的模樣。她是劍靈，從宴清都到天衍宗，都是她伴着空桑的，她當初為了空桑針對元絡的次數可不少，我不相信她是鐵石心腸，對空桑一絲情意都沒有。而蕭問情呢？她們相識的日子就更為長久了，無雙城的水月寺，難道女鬼不是一直在等待着石玉璧麽？不然為何在這厮出現後，就一直跟随着她？她與我們一道，可是對我們的所作所為從不過問，不是她相信石玉璧這厮麽？而石玉璧怎麽想呢？她對蕭問情真真無情？

“這根本就無須問。”石玉璧冷冷地笑了一聲，她說道，“空桑的魂魄已經消散在了天地間，難道你能夠重新将她的魂魄聚攏麽？蕭問情，我只要她。鬼修者沒有軀殼，她也不需要軀殼，将她的魂魄鎖在了空桑的身軀中，只會加重她的痛苦。”确實，我沒辦法将空桑的所有魂魄聚攏，可是讓她醒來也不算是難事，只不過還魂之後的空桑，不會是以前的空桑了。石玉璧這厮一直都很清醒，她有着自己的執着與選擇，比當初渾渾噩噩的我好上太多。

坤元鼎有着淨化之力，這真是一件極好的寶物。我有時候在想，以我的修為還有葬天棺、坤元鼎等異寶在手，別說是修仙界，就連仙界也能夠橫行，我不去惹人，別人也不來惹我，這樣我就帶着元絡去隐居，不管這天底下的事情了，可誰知道呢？修仙界的人不肯放過我們，帝國的人也不肯放過我們，他們偏生要将我逼到了一條絕境中。拯救蒼生？不過是自救罷了，真要到了絕境的時候，人們也只能夠自己救自己。

石玉璧這厮是焦灼的，她來來回回的踱步，幾乎晃花了我的眼，早知道在施法的時候就将她給趕出屋中去。幸好元絡明白我的心思，一把将石玉璧給拉住，在她的耳旁輕輕的說些什麽。掌中心的靈火灼燒着坤元鼎，從裏頭時不時傳來幾聲凄厲的叫喊，我在想，要是我一不小心将裏頭的人煉成丹藥，後果會如何？

火光漸漸地黯淡下去，一只手伸了過來，替我拭去了額上的汗水，我與元絡相視一笑，只聽到砰地一聲，卻是石玉璧那厮踢翻了一旁的凳子，她幾步趕上前，扶住了那從坤元鼎中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