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8)
了一口便覺惡心，但還是忍着全喝下去了。他是不喝陳水的，也就是隔夜的水，絕不喝，可這是沈醉笙細心倒來的，他怎能辜負？
“魏言當真是細心之輩，”阿史那戈心裏想着，突然覺得他和魏言發展的夠快的，也許一見鐘情這東西真的存在，“那魏言來突厥，也是打算販賣此類香料？”
“不……不是，小的，小的不敢說，說了怕尊王瞧不起小的，再将小的趕出去。”沈醉笙接過阿史那戈喝完的水碗，低垂下頭，刻意做出窘迫模樣，答道。
“但說無妨，本王絕不會把你趕出去的。”阿史那戈笑笑，拍了拍沈醉笙端着水碗的手。
沈醉笙哆嗦了一下，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答道：“小的來此地是為了躲帳的，小的虧了一大筆錢財還不上，無奈只得逃到遙遠的突厥來謀生。”
“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只是這麽回事啊，遇到本王你算是遇對了……咳，本王還可以幫你還上錢財呢。”阿史那戈虛弱撐着坐起，說道。
沈醉笙連忙道謝推辭：“還錢就算了，能得到尊王收留，小的已經感激不盡了，這樣尊王的恩情小的都難以償還了，要是再麻煩您，小的這輩子欠您的就徹底還不清了。”
“有什麽還不還的，本王不需要你還，本王樂意給……”阿史那戈有些激動，牽扯着傷口，疼痛不堪，急促地咳嗽了一陣，“只是……汗爹那邊，得叫李羨文給說幾句好話。”
“李羨文？”沈醉笙心下一驚，覺得這名字甚是熟悉，仔細一回想，便想起來了，是在孟似給她講的孟芷柔事裏，那個窮苦書生。
“對啊，李羨文，汗爹的軍師兼近臣，是個中原人，怎麽了？”阿史那戈瞧沈醉笙又問了一遍，似乎十分訝然，疑惑說道。
沈醉笙尴尬笑笑，解釋道：“沒什麽，就是聽着他名字不像是突厥人，好奇問問。”
阿史那戈也沒多問便信了，恰管家送藥來，他便張羅着非要給沈醉笙先上藥。
“尊王，不用的，小的自己來就好了，要不小的給尊王上也行……”沈醉笙忙推辭道。
這傷在背部，要是讓阿史那戈給上藥，沈醉笙肯定是要脫衣的……
“哎呀，你是因為本王挨的打，本王給你上藥是應該的，”阿史那戈說着便拉過沈醉笙，就要扒她衣服。
沈醉笙急忙閃開，這一閃躲力氣過猛，扯得阿史那戈半個身子出了塌，險些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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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氣還不小……咳，都是男人，有什麽好避諱的？”阿史那戈尴尬地縮回身子，忍着痛坐直了，說道。
沈醉笙讪讪地笑笑，撓頭道：“小的身份低微，這樣不太好吧？”
“咳……有什麽不太好的？你再這樣見外，本王可就不收留你了。”阿史那戈突然冷下臉來，說道。
六十八被發現了？
沈醉笙有些不知所措，她還不夠了解阿史那戈，她不清楚他這樣是不是真的氣了，若是她不照做，會不會真的被趕出去。
思前想後，還是照做最穩妥，只是這女兒家身份會不會……
“小的照做便是了，尊王莫要趕小的出去……”沈醉笙故作膽怯地說道，說完便緩緩靠近了阿史那戈。
阿史那戈為沈醉笙寬衣解了帶，嘆慨道：“怎麽裹了這麽多布，原就有舊傷嗎？”
“沒有，裹習慣了，故鄉的習俗。”沈醉笙答道。
“雖說這傷恰在你沒裹布之處，但還是解下布吧，方便些。”阿史那戈說着便要去解那裹胸布。
沈醉笙身子一顫，連忙挪了一下身子，說道：“不……不必了，家鄉習慣，還是一直叫布存着的好。”
“怎麽這麽緊張？裹的這地方，啧，你該不會是個女子罷？哈哈……咳咳。”阿史那戈打趣道，剛笑完便劇烈咳嗽起來。
沈醉笙本想去拍一拍阿史那戈的背，去幫他止咳，但是她沒有，因為一旦她轉過身，前胸就太明顯了。
“尊王說笑了，小的怎麽會是女子？”沈醉笙尴尬笑了兩聲，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阿史那戈咳嗽了一會兒，拿起藥，便給沈醉笙塗，沈醉笙疼得直咧嘴，一直忍着，阿史那戈溫柔問道：“是不是很疼？你的身子在顫……”
“嗯……沒事。小的是男子漢，況且之後的那幾棍重的都是尊王您擋下的，小的傷得不重。”沈醉笙忍着痛咬唇說道。
阿史那戈不再多言，只專注地給沈醉笙上藥，上着上着，手都在抖。
“尊王，差不多了，讓小的服侍您吧。”沈醉笙感覺得到阿史那戈的體力不支，給她擦藥的手抖得厲害，無力的很，似乎要暈厥。
阿史那戈沒有拒絕，給沈醉笙披上了衣衫，沈醉笙連忙系好衣衫，轉過身去。
阿史那戈自己褪下了衣衫，挪了挪身子，沈醉笙走到他身後，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數條疤痕。
“吓着了吧？突厥國的習俗，受儲君位要受鞭撻一百零八下，挨住了，身子沒大礙，你這儲君位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去搶了。”阿史那戈見沈醉笙愣在他背後，解釋道。
沒想到突厥國還有這樣的習俗，沈醉笙在心裏感嘆了一下，手下的動作也開始了。
她盡量不那麽輕柔，太過柔了反倒像是個女子，大概就是用着之前阿史那戈給沈醉笙上藥的力氣。
許是阿史那戈受的棍棒比較多而重，他竟然疼得嗷嗷叫喚起來。
沈醉笙也不容易啊，她這很難掌控這種力氣給人上藥，累得手酸的不行卻要堅持着給他上完，還要一邊安慰着他：“再忍一忍。”
終于熬過了這難受的上藥時間，沈醉笙便找借口離開了，給阿史那戈留下了一些止痛香。
阿史那戈望着沈醉笙小跑着離去的背影，勾起了唇。
他低下頭，撫摸了一下之前摟着沈醉笙時，沈醉笙頭所待的地方，那溫熱意，暖的阿史那戈想上天。
“果然還是男人好……”阿史那戈癡迷地笑笑，深深地嗅了嗅止痛香的香氣。
畢竟女人曾留給他過，很惡劣的印象——那幼時的一幕，他此生難忘……
他不想報仇，他只是不想再接觸肮髒惡毒的女子了。
沈醉笙離開了阿史那戈的屋子，卻有些不知何去何從了，阿史那戈也沒給她安排屋子啊……這就相當尴尬了。
無奈，沈醉笙找到了邸宅管家，誰知管家說，儲君沒做安排，他不敢擅自做主，無奈，沈醉笙又只好再回到了阿史那戈的屋子。
“沒地方待？本王這屋子大，偏殿有張大的美人榻，那你就住那裏吧。”阿史那戈側身躺在塌邊，一手支着腦袋，勾唇一笑，彎彎着眸子，“認真”地吩咐道。
“尊王莫開玩笑，且不說美人榻只能貌美的女子住，就您這邸宅這麽大，沒別的空屋子麽？”沈醉笙憨憨地笑了一下，問道。
阿史那戈翻過身去，面朝着牆面，悠悠地答道：“沒有，就偏殿了，讓管家蘇伯伯給拾掇一下吧。”
沈醉笙一臉驚訝，卻也只得接受，讪讪地跟着蘇管家走進了偏殿。
偏殿就偏殿吧，離着阿史那戈近些，倒也不必擔心阿史那帛查崗把她順走了，阿史那戈還不知道。
沈醉笙倒是性命無憂、衣食無憂了，這邊鴛鴦擔憂的不行，生怕她出了什麽事情。
雖說有顧政啓跟着勸慰着，鴛鴦不至于難受憂愁到廢寝忘食，但也寝食難安的很。
“咱來突厥也有數日了罷？可是公主她還未有絲毫下落……”鴛鴦長嘆一聲，只覺口中食物索然無味。
顧政啓連忙勸慰：“公主那樣有見識又聰穎，不會有事的，你且把飯吃好了，才有力氣繼續去尋找啊。你也知曉的，這事情急不來，只能私底下慢慢來尋。”
鴛鴦含情脈脈地望了顧政啓一眼，點了點頭，心底下好受了一點點，吃在嘴裏的春卷也有了些甜味。
二人濃情蜜意，自然沒注意到不遠處角落裏坐着的那人——白蕪。
白蕪帶着點不甘和憤懑，獨自一人坐在那裏，帶着個面紗，面紗下那張臉上還畫着濃妝。
他要是被人認出來，恐怕就只有死這一條路，要麽就是當俘虜，那還不如死了痛快。
他現在就希望，突厥這邊境城，沒啥将士能随便晃悠。不過他現在這模樣，就算是有人覺得他熟悉，也認不出罷？
然而不多日，突厥邊境城內便傳出了個謠言，道是北平有一身染重疾女子，來到了突厥境內。
六十九妙計反害設計人
依着來往之人傳來傳去的，身長是沒甚變化的，白蕪聽得出，那大抵是沈醉笙的身長，便也理所當然地想着，只不過是鴛鴦顧政啓或者是顧晟南想出的省時辦法。
畢竟一出此事，所有外來女子，都會被檢索摸排一遍了，時逢戰事，來往女子本就不多。
若是有誰收留了北平所來女子，恐怕因為怕染病，也會自己主動請人來瞧上一瞧自己居所上的女子。
然而白蕪沒想到，竟會有人把他認作了是此染病女子，他明明身長要長出一截，而且胸很平好嗎？
就因為他以面紗示人？真的是沒誰了！
“大娘，我是個男子好麽？”白蕪甩開鉗制着他手臂的周大娘，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紗，解釋道。
白蕪一直離鴛鴦顧政啓他們不遠，此時一堆人圍了過來，看好戲似的。
這圍的人多了，別的人自然會注意，故而鴛鴦顧政啓也圍了過來，還擠到了前排。
盡管白蕪畫着濃妝，鴛鴦還是一眼就瞧出了他，嘆道：“那不是白蕪嗎？！”
“噓——”顧政啓捂住了鴛鴦的嘴，“莫多言語，言多必失。”
鴛鴦這才意識到，白蕪身份特殊，在這邊疆，不知有多少人熟識他名姓，又有多少人認識他。
于是鴛鴦和顧政啓一起便緘口不言，只靜靜看着，翹望事态發展。
周大娘就不松口，偏說白蕪就是女子，說不定就是染病的，要随她去官府一趟，請官府中醫來查上一查。
“大娘，您瞧見過胸這麽平的女子麽？”白蕪汗顏。
周大娘仔細瞧了一瞧，有些心虛，又瞧了一下四周的人，不虛了，畢竟這麽多人還看着了，她要是就這樣說認錯了，豈不是很沒有面子，以後在街坊巷陌還怎麽混？
“許是你染了重疾導致的，莫想禍害我們突厥人來，走走，随我見官去！就算你不是，查上一查，沒什麽不好！”
白蕪氣得不行，解下腰間水袋，倒水在手上，便往面上抹去，抹掉了濃厚妖豔的妝容，朝周大娘喊道：“糙漢子一個，還看不出嗎！”
周大娘登時愣了，沒了濃妝的白蕪，和剛剛完全判若兩人。
之前那個冶豔妖媚，雖說沒甚豐乳肥臀，也算是個極媚的女子。然而卸了妝的白蕪，盡管還有些殘妝在面上遮蓋，卻也瞧得出是個男子的臉了。
清犷的面龐，頗顯些文武雙全意，若給他添把折扇，定然是個風流公子，若給他頂弓配箭，他彎弓一射，也定然是個別有一番滋味的飒爽、馳騁沙場的大将軍。
周大娘不知該怎樣了，徹底怔愣住了，也有些沉淪他的顏，想着自己未出嫁的女兒若能許配給他，那她祖上可是燒了高香了……
“诶？這不是趙國的白将軍嗎？”有一個站的比較靠前的小厮踮着腳仔細瞧了瞧白蕪，撓了撓頭，對身旁的主子說道。
他身旁的主子沒說什麽，只是掏出懷中紙筆，寫了寥寥幾字，遞給那小厮，小厮一溜煙竄出了人群。
不多時，官府的大批官兵蜂擁而至，為首的不是別人，竟正是阿史那帛本人。
“無關閑雜人等速速散去，将那人群最中間的男子給本可汗拿下！”阿史那帛圍着人群騎馬，邊騎邊喊道。
白蕪見勢不妙，正欲開溜，誰知周大娘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不讓他走，還說道：“你若是答應我娶我的女兒，我便協助你離開，否則你別想離開一步！”
白蕪本想說一句“腦子有病啊”，但還是忍住了，且答應下了：“大娘，你快帶我離開，只要你能救我逃離，我就娶你女兒。”
周大娘見白蕪應下了，歡喜得不行，連忙拉上白蕪便走，然而此時人群已差不多散去，白蕪這個人，已經被阿史那帛鎖定了。
鴛鴦和顧政啓見勢不妙，相互對視一眼，紛紛拿出了兵器，準備助白蕪逃出生天，然而他們低估了突厥這一隊兵的實力。
白蕪雖也武功高強，稱手的兵器卻不在身邊，原先能以一敵百，然而現在，敵十也就撐死。
耍着雙刀，瞧着花裏胡哨的，殺傷力卻沒那麽大。突厥一隊三百餘人，白蕪踉跄砍倒也就十四五人。一直在防，可突厥人多勢衆，防不勝防，更不要提攻了，根本攻不起來。
鴛鴦算是這些裏最厲害的了，殺死了三十餘人，然而這些人剛倒下，後面的又前仆後繼的跟了上來。
鴛鴦無法以寡敵衆，想着擒賊先擒王，便一個後翻，離手雕雁匕首，那雕雁匕首便像是懂得鴛鴦意思似的，徑自朝着阿史那帛飛去。
“可汗小心！”
之前那小厮的主子一躍而起，用孱弱的身子擋下了鴛鴦的雕雁匕首。
“李軍師——！”阿史那帛大吼一聲，躍下馬來，摟住那即将倒地的孱弱身影。
“臣沒事……要活的……必須活捉……”他虛弱地說完，便在阿史那帛的臂膀中，安心地阖上了眸子。
阿史那帛眸中多了幾分殺意，卻照做了那李軍師的話，吩咐道：“只要活的！”
鴛鴦念了幾遍咒，那雕雁匕首就是沒飛過來，她正疑惑時，刀斧已經駕到了她的脖子上。
顧政啓本身就是偏文些，武功略弱，也是防來防去的，沒殺幾個人。
而子奈，本就武功不弱，兵器又稱手，僅次于鴛鴦，殺了二十又八人，可惜還是難敵衆多突厥兵卒，被捕。
白蕪屈辱得很，趁着押管他的不注意，便從懷中掏出護心短刀，欲一刀插入自己心肺，自刎之。
鴛鴦眼尖，大喊了聲：“不要！”
白蕪聞言，手中的短刀頓時掉落在地。
押管他的也注意到了他有欲死之心，便将他的手锢的緊緊的了。還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所有兵器、暗器都給繳了。自此，他再無機會自我了斷。
七十不從
鴛鴦瞧白蕪被锢的緊，身上也無甚危險之物了，松了口氣，由着押管的人鉗制，眼神時不時瞥着顧政啓。
而顧政啓也時不時得瞥着她，之前顧政啓臉上被刀斧看了一下，目前正滲着殷紅的血，十分滲人。
鴛鴦看着十分心疼，卻也沒有辦法去幫他擦拭掉血跡，為他包紮上藥……
此番進了突厥牢獄，不知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呢，而沈醉笙的下落，還毫無頭緒，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之前來的那些兵卒，除了子奈，其餘僅剩八人是活命的了，皆被捆綁着，随着鴛鴦一行一起押往突厥地牢。
沈醉笙這邊，毫不知情，依舊男兒身打扮，裝成男子，與阿史那戈眉來眼去。
“管家說，今夜裏木盆只剩一個了，湯水也所剩無幾，不如魏言同本王一同沐浴？”阿史那戈裸着上身，用攝魂的語氣朝沈醉笙說道。
若不是沈醉笙見過面容更銷魂的男子——孟似，恐怕她現在就呼吸急促，面紅耳赤了。
“這還真不行，小的身上臭，這個和您嫌不嫌棄沒關系，就算是您用盡招數，小的也不從！”沈醉笙一臉正義凜然，捍衛着她的“貞操”。
阿史那戈見美男計并沒什麽用處，尴尬地笑了一下，只得作罷，自己讓出了木盆湯水，讓沈醉笙去洗。
沈醉笙也不推辭，畢竟也有些日子沒沐浴了。
沈醉笙獨自捧着一套深紅色的男裝進了裏面，褪下衣衫，裹胸帶子卻不解開，便邁開腿進了木盆。
湯水溫涼剛好，很是舒服，但沈醉笙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對了——少了鴛鴦的伺候搓背。
唉，此番私自出逃，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鴛鴦呢……
沈醉笙将整個身子都入了木盆，才将裹胸帶解了開來，任憑兩大團在水中輕松馳騁起來。
沈醉笙不知曉阿史那戈會偷窺，不過幸好，阿史那戈沒辦法站在她身前偷窺。
阿史那戈從門中朝裏望，只瞧見一美背，飄飄渺渺，美若仙子，輪廓清晰，苗條勾人……
這是男人的背嗎……
阿史那戈垂涎欲滴，這樣一個清新男子，簡直是人間尤物——魏言生的這般模樣，怕天生就是為他這類龍陽之好者供玩的吧！
可這般男子，又不見得會喜歡他，他當然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他一定要自己将魏言追到手，讓魏言心甘情願地在他身下喘息！
這樣想着，瞧見沈醉笙站起來了，他連忙蹭了蹭鼻子，蹑手蹑腳地離開了。
沈醉笙四處探望一番，瞧并無人，才伸手去拿裹胸布，再一次将兩團巨大綿軟給緊緊束縛住了。難受自是極難受的，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穿着上深紅色的衣衫，沈醉笙有一剎那錯覺，自己瞧見了孟似，雖說孟似比她要好瞧的多，但這衣衫模樣，确實是孟似穿過的那類。
且是沈醉笙印象最深的那一件。畢竟孟似曾穿着它在水中救了沈醉笙一命……
“魏言洗好了？”阿史那戈終究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門都沒敲就進了沈醉笙的屋子。
“多謝尊王了，小的洗的極好，只是耽誤了尊王，小的甚為愧疚！”沈醉笙抱拳說道。
阿史那戈擺擺手，沈醉笙便松了抱拳禮，阿史那戈攥上沈醉笙的手，擡眼埋怨道：“又這麽見外，本王空出木盆湯水給你，可不是為了換一句感謝的……”
沈醉笙心下一顫，慌忙後退了一步，低垂下頭，卻依舊用極平穩的語氣問道：“那尊王是想要什麽的？”
阿史那戈瞧沈醉笙這微微一調、戲就這般模樣，笑出了聲，待停了笑，才答道：“本王要你明日陪本王去看望李羨文而已了，瞧你吓的，你不會真以為本王喜歡男子罷？”
“這……”沈醉笙故作怯怯地擡頭望了望阿史那戈，又垂下了頭，絞着手指。
“哈哈……本王到底喜不喜歡男人，你且猜去吧！”阿史那戈故作深沉地說道，便揮袖離去了。
沈醉笙瞧他離去，舒了口氣，這一日算是又平穩過去了。
沈醉笙躺在塌上，想了會兒孟似，突然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前世被情害得還不夠慘麽？孟似那厮，次次都能在危難時出現，很難說會不會是不懷好意。
她雖是年少少女的軀殼，可魂早已不是了，那些青春懵懂美好情愫，她不該有，不能有，不會有。
想想明日還要去見李羨文呢，不知是否能得見真顏。畢竟是孟芷柔內心摯愛，沈醉笙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想了沒多久，沈醉笙便入睡了，然而另一房內阿史那戈卻遲遲睡不着，他輾轉反側地想着，怎麽才能撩到沈醉笙，怎麽才能掰彎她……
美人計不成，那英雄救美呢？說不定能成。想着阿史那戈便派人着手去做了，一切安排妥當時，已是淩晨。
天已蒙蒙，阿史那戈才疲倦乏困地睡去了。
是日，阿史那戈帶着沈醉笙前往李羨文的府宅，然而不巧，阿史那帛也在。
“孽子，還來做什麽！”阿史那帛一瞧見阿史那戈，便挖苦道。
阿史那戈沒有說話，朝裏殿探去，隐約瞧見李羨文孱弱地躺在塌上，心中稍有猜測，才開口道：“汗爹，李相是不是受了傷？”
阿史那帛沒好氣地答道：“是又與你何幹！”
阿史那戈拿出沈醉笙釀的止痛香，雙手呈給阿史那帛，畢恭畢敬地跪下，認錯道：“兒知錯的，還請汗爹責罰。這香是兒的一點心意，有奇效，能止痛，讓李相試上一試，百利而無一害。”
阿史那帛将信将疑地接過止痛香，朝裏面走去，李羨文整個臉都糾成了一團，很是難受，阿史那帛便持着試一試的心态，為他點了香。
七十一争相吃醋
誰知不出半個時辰，李羨文的眉頭便舒展開了，他竟真的沒那麽疼了，阿史那帛當時就震驚了，深覺這香有奇效。
阿史那帛出來後，都沒搭理阿史那戈，只顧兀自問沈醉笙道：“這香當真是你釀的？你雖從何處習得的？”
沈醉笙拱手而立，答道：“确是小的釀制的，小的在原先家鄉便是就做這門生意的。”
阿史那戈見自己爹很肯定這香的成效，連忙插嘴道：“汗爹，兒說的沒錯罷？李相是不是好了許多了？依小的說啊，這止痛香得給傷殘兵卒多發放些……”
阿史那帛不屑地瞥了阿史那戈一眼，說道：“你知道什麽？你想要，人家還不一定能做的出呢，快閉上嘴吧！”
阿史那戈癟了，只好不再多言，站在一旁。
沈醉笙緩緩開口答道：“願為可汗效勞，小的不但可以多做些，還能把這技藝傳給您的人，以傳千古之妙，盛突厥之軍。”
阿史那帛聞言着實欣喜，說道：“本可汗着實沒想到，公子竟如此不計前嫌，是我兒不争氣，牽連了公子，還請公子原諒……”
“哼，汗爹，你可真是親爹，損我利己可真有一套！”阿史那戈聽到這裏，着實是忍不住了，便抱臂開口道。
沈醉笙有些想笑，這對歡喜冤家父子，情誼也是夠深厚的。她維持着平靜的面色，回道：“可汗多禮了，小的從沒怪過可汗……”
阿史那帛凝望着阿史那戈，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頗有些看着爛泥扶不上牆的惋惜之意。阿史那戈很是憤懑，卻又只能怒目圓睜而已。
回去路上，阿史那戈便想着要實施自己昨夜裏想到的是“英雄救美”一計，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沈醉笙竟然被別人給救了。
看着馬車散裂，他正欲撲過去救沈醉笙時，沈醉笙卻已經被孟似騰空抱起了。
孟似旋身一轉，便穩穩地抱着沈醉笙落在了地上，沈醉笙扭捏着雙手，沒敢去觸碰孟似的臂膀，畢竟她現在是個男子裝束。
孟似冷着臉放下沈醉笙，朝着倒在滿地狼藉中的阿史那戈望去，阿史那戈心裏很不是滋味。
姑且不說沈醉笙一身赤紅，孟似一身淡白有多麽般配，單說孟似壞他好計就很忍不了了。
可是阿史那戈又不能揪起孟似的衣領，怒斥他一通為何壞他好事，他只能拍拍臀站起身，朝孟似道一番感謝。
他好不甘心啊！可是又能怎樣呢……總不能讓沈醉笙知道，這一次翻車事件是他一手設計的吧？唉，只能怨天喽……
“孟公子，多謝……”沈醉笙怯弱地站好，喚孟似道。
孟似微微勾唇，面容上看不出什麽笑意，卻是異樣的攝人心魂，若非阿史那戈已決定鐘情沈醉笙了，他一定會移情別戀，轉而追孟似這般模樣的男子的……
“你們認識的啊？”阿史那戈瞧瞧沈醉笙，又瞧瞧孟似，問道。
沈醉笙連忙指着孟似介紹道：“這是小的在中原時經常接濟小的的大恩人，姓孟，醫術頗為高明。”
又指着阿史那戈介紹給孟似道：“這是突厥的儲君，阿史那戈尊王。”
阿史那戈點了下頭，說道：“孟醫幸會，真是多虧你救了本王的侍從了。”
阿史那戈心裏頗有些酸酸的，不自覺也話中有話了，他把沈醉笙在突厥的身份給告知了孟似，就是希望孟似能知難而退。
然而孟似故作不太懂的樣子，說道：“幸會尊王，她想必未曾和尊王簽契，還算不得侍從罷？”
“突厥不講究什麽契不契的，只單單好一個你情我願，魏言他很是樂意待在突厥，待在本王身邊服飾本王的。”阿史那戈頗有些故意炫耀地說道。
孟似沒再搭這茬，只說一句還有旁的事情，便不耽擱了，便請辭離去了，阿史那戈也沒有多挽留，要知道他瞧見孟似就堵心，更別提挽留了。
沈醉笙沒想到這二人一見面便如此不和諧，言語之中酸味，她也聞得出，火藥味也是甚濃，以至于她一句話都插不進去，最好鬧得個孟似救了她卻只得匆匆離去的結果。
她暗自嘆口氣，她怎知孟似和阿史那戈竟能争相吃醋呢？
這邊還兒女情長呢，那邊卻要開戰了——
沈醉笙通過多方小心打聽才獲知，突厥可汗抓了一隊趙國尖細，已充作俘虜，準備殺了他們就開戰。
趙國和親的昭陽公主遲遲不來，突厥可汗阿史那帛認為是趙國皇帝使詐，只是為了讓他停戰的空口諾言，不然怎的這許久都不實現？
既然趙國失約不守承諾，那就別怪他突厥撕破臉皮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俘虜，開打！
沈醉笙又獲知了一條，這才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以至于她不得不秉明身份。
那一群趙國尖細，其實是鴛鴦顧政啓一行來尋她的人！
這讓她如何再隐瞞下去？再瞞下去等兩軍開戰？再瞞下去眼睜睜瞧着突厥可汗處斬鴛鴦？
也許讓阿史那戈知曉了她的女兒身，從他身上拿到突厥兵權便是不可能了。然而比較鴛鴦一行的人命，沈醉笙寧可以後再另辟蹊徑，用別的辦法拿到兵權再以複仇。
反正複仇事短期內肯定沒戲，但人命關天，十萬火急。
沈醉笙苦思冥想了一夜，終究是做了決定，她将赤紅男裝衣衫換了娟赤曳地裙，取掉了裹胸布，上了淡妝，攜着公主印，前去見了突厥可汗阿史那帛。
突厥可汗大驚，當即便怒了，可怒叱沈醉笙一番後，恢複了理智，又與沈醉笙道了歉，并答允她放人且不開戰。
當然，沈醉笙與他完婚的日程也必須提上來。
七十二厭惡不起來
當知曉沈醉笙是女子這事時，最難過最震驚的非阿史那戈莫屬了，又聽聞沈醉笙要和自己的汗爹完婚，心中更是跟吃了蠅、蛆一類一樣難受。
說真的，阿史那戈很奇怪，當他知曉沈醉笙是女子後，并未開始厭惡、嫌棄、反感沈醉笙，反而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
确實，阿史那戈很是厭惡女子這一群，可沈醉笙是個例外。
她一介女子，卻護着自己，寧願自己挨棍棒受疼痛。
她一介女子，卻聰穎非凡，照顧自己不求回報。
她一介女子，卻男裝亦不違和，清新好看，很是讨喜。
這和兒時侵犯他的那個女子沒有半點相似之處，這和兒時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女子沒有絲毫一樣之地，他真的無法讨厭起來她。
她還那麽年幼可人，就要嫁給年邁的汗爹了，唉。
突然，阿史那戈萌生了一個前去求娶她的奇妙想法，當然不是真的要娶她，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個女子，而他好的是男子……
阿史那戈偷偷去找沈醉笙，果然，他再一次被驚豔了——
娟赤曳地裙寬袖大袍，娉婷婀娜好身段盡顯，明亮的眸子中含着些不屬于這個年紀的、阿史那戈讀不懂的些愫。
“是不是該改口喚你公主了？”阿史那戈輕輕碰了一下沈醉笙，問道。
沈醉笙凝望着阿史那戈，答道：“尊王若仍想喚本宮魏言，本宮也會應的。”
“你當真想嫁給我汗爹嗎？”阿史那戈瞧了瞧四周，問道。
沈醉笙勾唇輕笑，答道：“縱使不想嫁，又能怎樣呢？”
“有辦法，就是你我之間私下裏做個約定，我去求汗爹娶你，汗爹定然會答允我的！”阿史那戈眸中閃過一絲光亮，興奮地說道。
“尊王當真要娶本宮？本宮知曉，尊王是有龍陽之好的，而本宮是一介女流。”沈醉笙微蹙着眉，勾唇問道。
阿史那戈押着嗓子，低聲說道：“還有半句沒說呢，我求娶你，可你不需嫁給我，你可以偷梁換柱，找個好瞧的男小厮扮作新娘子給我，他将頂着你昭陽公主的頭銜在突厥和親……”
沈醉笙頓時茅塞頓開，這約定，太有利于她了！
“好，一言為定。”沈醉笙即刻便應下了。
阿史那戈很是歡喜，沒想到竟如此輕松簡單就得到了沈醉笙的答應，還以為會很難呢，還以為沈醉笙定然要提許多別的條件呢……
頓時好感劇增，阿史那戈與沈醉笙擊掌為誓，轉日便朝可汗阿史那帛求娶了沈醉笙。
阿史那帛本就一直憂愁阿史那戈的婚娶事，畢竟流言蜚語傳着對這未來的突厥儲君着實影響不好。
這下阿史那戈終于主動求娶一個人了，且這人還是個女子，太難得了！
雖說沈醉笙身份特殊，理應歸阿史那帛所有，但阿史那帛畢竟已年長，不知還能活上幾日，死後這活着的和親公主自然也是阿史那戈的，還不如一開始就給他，也沒什麽。
“你當真想娶這和親公主？須知本可汗娶了，她可以沒阏氏名分，但若是你娶了，她就必須得是儲君正妃，未來的阏氏。”阿史那帛語重心長地說道。
“兒是當真喜歡她的，兒沒有斷袖，兒樂意讓她當阏氏，還請汗爹成全。”阿史那戈跪下地上，一臉的虔誠真摯。
阿史那帛怔了一會兒，凝望着阿史那戈，點頭應允了。
阿史那戈欣喜地回了邸宅，告知了沈醉笙此事，沈醉笙也是歡欣。
是日，沈醉笙便随着阿史那戈回了突厥京都，前去完婚，然而在路上，被人劫了。
當沈醉笙嗅出是迷香粉時，就已經晚了，那香已入她和阿史那戈的耳鼻。
“閉……”沈醉笙想提醒阿史那戈，可剛剛道出一字便徹底失去了意識，而阿史那戈還沒反應過來便暈厥過去了。
突厥京都的紅紙及囍字已漸漸鋪滿了，處處挂紅，喜慶猶如過年。然而沈醉笙和阿史那戈這兩個當事人，已到不了突厥京都了。
二人再醒來時，是在很亮堂的屋子中，阿史那戈全身都被綁在了柱子上，沈醉笙只被捆縛了雙手，以坐姿被綁縛在柱子的底下了。
“吱呀——”
沈醉笙恍然間以為，她還是沈醉笙，即将推門進來的會是趙旭，而她其實沒被束縛，她将拿着匕首，直插入他的胸膛。
她太想複仇了，國恨家愁，無時不刻在她的心上……
她的父皇母後的死，時時鞭笞着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蕊兒……”顧晟南蹲下身來，輕聲喚着怔愣着的沈醉笙。
沈醉笙擡眸，便和顧晟南對視上了，思緒回轉，她依舊是那個頂着代蕊軀殼的沈醉笙……
是顧晟南綁了她和阿史那戈？以此相要挾突厥可汗麽？是僅僅欲換回白蕪鴛鴦等人還是要開戰？
“蕊兒妹妹，原諒我又擅自做主了，綁了你和突厥儲君回來。我會盡量少讓生靈塗炭的，你且放心。”顧晟南伸手摸了摸沈醉笙的頭，溫柔說道。
沈醉笙向右挪了挪身子，緊靠着阿史那戈的腿，瞪着顧晟南說道：“你拿本宮和尊王當俘虜可以，但是只能用來換白蕪回來，而不能以此開戰！”
“尊王？蕊兒，你當真喜歡他？”顧晟南也靠近了沈醉笙些，問道。
沈醉笙冷笑了一聲，答道：“當真喜歡，他待本宮極好，本宮很願與他琴瑟和鳴。”
“好，”顧晟南苦笑一下，“就算你要嫁給他，我也要你不受委屈的嫁！若我趙贏了，你可以讓他入贅！”
“本宮不要他入贅！本宮很樂意嫁到突厥去，你聽不懂本宮的話嗎？不開戰就不行？兩國生靈塗炭是你想看見的？”沈醉笙悲戚地望着顧晟南，心中之難受，不知該如何道出。
七十三草菅人命
顧晟南長嘆一口氣，站起身，朝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蕊兒，你不懂的，這些人命，不過爾爾。”
沈醉笙瞧着顧晟南孤寂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自己開始想帶阿史那戈逃出生天的辦法。
不管要怎麽逃出去，總得先把還暈着的阿史那戈叫醒吧，畢竟沈醉笙是背不動他這麽大一只的。
“尊王——”沈醉笙一邊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