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6)
西，準備前往突厥了。大哥盡管放心，路途遙遙，小妹會照顧好自己的。”
代志見狀，長嘆一聲，沒再多說什麽，揮袖離去了。
這夜，沈醉笙可沒睡得香甜。入睡倒早，卻又做了奇怪的夢。
【“她必須死。”戴着白面具的女子冷冷握緊手中鳳镖，便欲射出。
小孟似緊緊摟住小沈醉笙，眸中第一次帶着敵意瞧向那白面具女子，說道：“恕難從母命，母親若非要殺了她，那便先殺了兒。”
“你！”戴着白面具的女子，用緊握鳳镖的那只手，使勁地拍了一下座椅把手，垂眸嘆了口氣，終究是妥協了，“留她一命也成，不過，在複仇之前，你絕不能再見她，亦不能再對任何人動情。如有違背，我随時都能取了她性命。”
“兒應母親的。”小孟似說完，将暈着的小沈醉笙打橫抱起，便欲離去。
白面具女子差小黃魉攔下了他，又吩咐道：“門中有一種藥粉，食了即可盡忘心愛之人，你去拿了喂服給她。”
……】
沈醉笙這回再醒，未曾心悸，許是習慣了。這回的夢，很短，只一個片段。可若夢是真，那這個片段将是最至關重要的。
五十七又見故人心上恨
若是因為那個藥粉，前世的沈醉笙才忘掉的孟似，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可那些斷斷續續的夢都串起來的話，若都是真的，那孟似對“孟似小哥哥”這個稱呼，為何對此毫無反應？而對鑿雲莊的事，為何又幾乎一無所知？
難道孟似是故意裝的？可是，若夢為真，他該對自己……又怎麽會一直避諱？
瞧着天色還早，沈醉笙覺得，現在不該是思忖怪夢的時辰。畢竟即将要趕往突厥，路途遙遠而奔波，又睡不上什麽好覺。
于是沈醉笙沒再甚思索，到頭便睡，這一睡不要緊，醒來時已經是将出發的時辰了。
鴛鴦見沈醉笙醒了，滿面歡喜地告知沈醉笙一個消息：“二小姐，梁王殿下做副使，去送二小姐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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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梁王殿下？”沈醉笙揉揉睡眼下了塌，頗有些驚奇。
鴛鴦便拉着沈醉笙來梳妝，邊說道：“正是，據說是梁王殿下和皇帝請了旨，要去突厥尋一味藥材，以成就長生不老藥，皇帝便幹脆下了旨意讓他做副使，護送二小姐前往突厥呢！”
“哦。”沈醉笙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呆呆地望着銅鏡中的自己，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小姐不歡喜麽？依奴婢看呀，這梁王殿下就是對您有意，說不準路上帶您私奔了呢，二小姐說是不是？”鴛鴦一派玲珑，眨巴着眼，瞧望着沈醉笙。
沈醉笙有些生氣，圓睜起目，不怒自威道：“休要胡說！此等大不逆的話，讓他人聽了去，莫不是牽連殘害我與梁王殿下，還毀趙皇朝威嚴。”
一個即将前往和親的公主，與一個皇帝親封的異姓王爺，不清不白，傳将出去，怎麽不是毀威嚴？
鴛鴦聞言，也霎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自掴了一掌，便欲致歉時，長素進了來，拘禮說道——
“給昭陽公主問安了。”
沈醉笙連忙扶起大着肚子的長素，嗔怪道：“長素嫂嫂怎麽這樣見外，況腹中還懷着孩子，何必行如此大禮？”
“禮節尊卑不可失，”長素低眉順眼地說道，随後才牽起沈醉笙的雙手，從頭到腳瞧上了一瞧，稱贊道，“妹妹今日真是漂亮。”
“長素嫂嫂過獎了，”沈醉笙笑了一下，接着說道，“此去經年，應是沒法子瞧見長素嫂嫂腹中可人兒的孩兒了。”
“唉，妹妹莫說痛苦事，既是要嫁人，便要歡歡喜喜的。”長素身後跟着的婢子應長素的眼色上了前，長素從婢女端着的托盤上舉了一杯酒，遞給沈醉笙。
沈醉笙接過酒，提醒長素道：“妹妹這廂倒無甚所謂歡喜不歡喜，只是唯獨擔憂代萬萬，煩請長素嫂嫂切照看好他。”
“還請妹妹放心，萬萬是個可人兒的娃娃，與我甚為親近，縱使我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亦不會虧待了他的，”長素又舉起另外一杯，舉在手中，“長素以茶代酒，為妹妹踐行。”
沈醉笙舉杯回禮，一飲而盡，舉空杯再回禮長素，說道：“能得長素嫂嫂此番保證，想必妹妹也無須擔憂了。長素嫂嫂前來為妹妹踐行，妹妹感激不盡。”
“願妹妹捕得突厥可汗芳心，過得舒暢。”長素最後拘禮祝願道。
沈醉笙回了禮，便送走了長素，長素剛一走，白蕪便到了，他是親自來接沈醉笙和鴛鴦的。
“公主盛裝果真不一般，真國色！”白蕪拍了一番馬屁，拍的是極為巧妙，這一誇不但不失禮節誇了沈醉笙，還誇了趙旭王朝。
沈醉笙嫣然一笑，心道是有着身上的娟赤曳地裙為襯，不國色才怪了。
“白将軍這一張嘴啊，是想誇遍天下多少人呀！”沈醉笙回禮打趣道。
白蕪撓撓頭，嘿嘿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将沈醉笙接上了馬車。
并非上了馬車就要這麽趕往突厥了，而是由白蕪接沈醉笙進宮裏去，在宮裏住一晚上，是日由皇帝親自為她踐行，賜她公主印。
沈醉笙跟着白蕪的馬車進了宮，自然是随着趙旭的安排，先去給皇後孟芷柔請安，并認下皇後這個義姊。
鳳鸾宮，金碧輝煌，紅燦燦的牡丹圖，一入內便映入了沈醉笙眼簾。
宮殿還是沈醉笙母後以前的宮殿，只是這其中布局太奢麗了，與她娘的簡樸全然相悖。
孟芷柔本就是追求奢麗之人，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形容她，無甚不合适。
“啊~不要碰那裏，讨厭——”
沈醉笙進了殿，見空無一人，喚了好幾聲皇後娘娘也無人應答，便順着進了裏殿，推開裏殿門，正瞧見這淫、靡的一幕。
一個妝容妖豔的男子正把手放在孟芷柔的胸部，按揉，搓弄……
孟芷柔鳳冠傾斜，華服衣裙半敞，面半緋紅着，陶醉着，見沈醉笙來了，慌亂站起身，扶正鳳冠，提上衣裙，正色說道：
“昭陽公主是罷？陛下已和本宮說了，你這個義妹，本宮很樂意認。”
沈醉笙連忙行禮問安，低垂着頭，作出一派膽怯模樣。
“不必這樣害怕，”孟芷柔溫柔笑着，上前把沈醉笙扶了起來，說道，“今日所見所聞，且都帶到突厥去罷。”
“是。”沈醉笙作懵懂地擡起頭望了孟芷柔一眼，低眉順眼應聲道。
“賞賜自是不會少的，一會兒随着懿旨送去你今晚要住的宮殿去，”孟芷柔居高臨下地瞥着沈醉笙，接着說道，“你若有甚麽特別想要的，便和本宮講。為國獻身，本宮不會虧待了你的。”
現下沈醉笙是站着的，一擡眸，必然是與孟芷柔平視，然而，孟芷柔很自恃清高。
“謝皇後娘娘，臣妹不需要甚麽的。”沈醉笙擡眸，一臉的純真。
孟芷柔坐回了梨花木美人榻上，側視着沈醉笙，說道：“如此，便退下罷。”
沈醉笙依禮問安，便退下了，然而這自始至終，那孟芷柔豢養的男寵，都只是含笑、一臉瞧戲似的望着沈醉笙。
這令沈醉笙渾身不舒坦，明明他才是寵物什子，怎麽自己反倒是像大觀園裏的寵物什子，被他觀賞呢？
孟芷柔這變化真是大，她明明都已經如願以償了，為何不好好珍惜趙旭，反而豢養男寵，淫、亂後宮呢？
五十八悲哀悲哀
沈醉笙便重新回想了一下以往孟芷柔的所作所為，确實，也沒一件能證明她想要的是趙旭這個人。
只是前世的她，一腔癡心，都在趙旭身上，沒甚細思便直接把她當作是情敵罷了。
不過無論她為了什麽，她都害了自己，害了沈氏一族，此仇必報，只是時候未到。
她還什麽都沒有，如何報仇？前番去尋代蕊爹娘，拿得了魏氏的錢財，倒也着實不少，只是較比趙旭這國庫，恐怕還是天壤之別。
此番去突厥，若能結交握有兵權之人，必然為複仇事增益不少。
突厥的軍，與趙旭的軍應算是不相上下的。有財有軍，還差勢，最後都有了，再加以籌謀，何愁複仇無望？
當晚，趙旭設九賓之宴，為沈醉笙加封，賜公主印，為其送行。
“禦妹啊，朕便賜你一小字為娣和，以為如何？”趙旭多飲了幾杯，微醺着說道。
沈醉笙連忙出席跪地謝恩：“皇兄賜字，自是天下最好的，謝皇兄！”
“哈哈哈——來娣啊，望你為我趙天下帶去和樂，與突厥重繕百年之好啊！”趙旭站起身，張開雙臂，大聲說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底下的群臣和宮女太監紛紛跪地，拜贊道。
沈醉笙也跟着附和，心中卻是将趙旭恨至了極處，待拜贊聲停息後，沈醉笙才恭恭敬敬說道：“妹定當為皇兄換百年安樂太平！”
宴始，底下坐着的群臣一下子歡躍起來了，紛紛互敬，阿谀起來，唯有代志，自顧自飲着悶酒。
他打小護着念着的，這一朝終究是要嫁作他人婦了。而且這一朝嫁的，還将是極遠的別國，往後再想見一面，都難于登天了。
宴畢，沈醉笙執公主印，便欲随鴛鴦回趙旭為她安排的寝殿。
然而，她和鴛鴦卻在半道上被劫持住了。
“是我，代志。”渾厚的聲音傳入沈醉笙的耳朵裏，很是令人沉醉。
鴛鴦一聽是大将軍，立馬放了心，将剛從袖中抽出的雕雁匕首歸了回去，施了禮，便退到了沈醉笙身後。
沈醉笙站住了腳步，借着鴛鴦手中的燈火，瞧清了代志，輕聲喚道：“大哥，你怎麽來了？”
“我想同你，再說說話……”代志覺得，有些話不說，就再沒機會說了。畢竟明日一大早，和親使團就要出發了。
“大哥想說什麽便說罷，鴛鴦是親近人，不礙事的。”沈醉笙瞧了眼鴛鴦，說道。
代志也瞧了瞧鴛鴦，見鴛鴦只是低垂着頭站在一畔，嘆了口氣，借着酒勁壯的膽子，緩緩開口：“自小我就歡喜你，每每瞧見爹娘虐待你，我便不由自主地想保護你……”
“後來你出落得愈發袅娜了，我就更是盼你念你，那次重傷，若是沒有你，我根本走不到拓跋一族的寨子的……”
代志說及此，頓了頓，許是腦中又想到了拓跋麗，那個愛他一世，恨他永世的女子。
“我知曉，你我為一母同生的親兄妹，終究是，絕無可能在一處的，可我還是想賭一把，若你今日裏說，你也一直歡喜我……那，我們就走，遠走高飛，好不好？”
代志滿面深情，說到遠走高飛時，燈籠微弱的燈光映照下，清晰看到他的瞳溢滿了憧憬意。
沈醉笙沒有說話，她不知該說些什麽，若她就是代蕊，不思其餘因素，她必是會應下的罷？代蕊短暫如昙花般的一生，唯一的希冀便是同代志在一處罷？
代志終于，勇敢了一次，可惜這一次已是在蹉跎歲月之後了，無力回天了。
“我一直在錯過，這一次，我再不想錯過了，我寧願舍棄将途，舍棄妻兒，只願與你共赴田間，共話桑麻……”
“大哥，你瘋了嗎？長素還在家中盼君歸，她腹中許是有着兩兒的，連同代萬萬，便是三孩，一并皆棄了？你可知你這一棄，就是置他們于死地的！”沈醉笙聽至此，頗有些憤懑了。
代志一貫如此，不負責任，确實深情，可這番深情，代蕊承得起嗎？錯過就是錯過了，打代志娶了王鳳嬈就無法挽回了，或者說，打代志遇到拓跋麗，一切就已成定局。
“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打小就瘋了。你可知，我不止一次盼望過，你不是代家女，哪怕你是爹娘撿來的都好！你可知，我緣何會娶長素？也是緣于你！初見她時她唱的那曲子，正是講的禁忌兄妹情誼的……”
代志說着說着便潸然淚下了。
“注定錯過，且已錯過了，瘋又何用？還不如，”沈醉笙冷冷地說道，“珍惜眼前人。長素待你也是真心的，你就沒有想過，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之多的女子傾心？”
沈醉笙覺得心冷，她替代蕊悲哀，替王鳳嬈悲哀，替拓跋麗悲哀，更替長素悲哀！
這一語并未驚醒夢中人，代志依舊癡癡，喃喃似是自語：“你終究是不歡喜我的，或許你從未歡喜過我……”
“代蕊歡喜過你！但，現在大哥該珍惜長素，知道麽？代蕊要嫁到突厥去，代蕊不能那麽自私，不能那麽不負責！”沈醉笙怒而吼道。
這回，總能喚醒代志了罷？
代志怔住了，良久沒有說話，沈醉笙輕嘆口氣，最後道了句：“大哥，此去突厥，莫挂念。照料好代萬萬，把你對我的歡喜，都化給代萬萬。”
“好，我都依你。”代志終究是擡起頭，滿眼不舍與柔情。
沈醉笙沒再搭話，徑自朝寝殿走去了，鴛鴦跟在她的身後一言不發。
代志望着她遠去的背影，落寞凄涼意，不盡。
沈醉笙到了寝殿中坐定，嘆口氣，吩咐鴛鴦為她弄些醒酒茶來，她要放縱自己，喝些酒，喝完後喝醒酒茶。
鴛鴦應了便下去準備，沈醉笙獨自一人坐在紅木床上，凄冷無比。
寝居在這熟悉的宮殿，本就凄憤交加，加之之前與代志的那一番，更是凄凄然。
代蕊和代志，有血緣，自然是不能有情緣的。想必若是原主代蕊的魂，在今夜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兩難，也會這樣做的。
五十九解解悶
為代蕊做了此番決定，代蕊在天，應是會安妥下心了罷？
沈醉笙坐在桌幾邊，一杯一杯地灌着酒，企圖忘掉今夜事，暫時忘掉入骨髓的仇恨，沉醉于酒，不知何處。一會兒，五大舀酒全入了肚子。
桃花依舊，朝代更疊改變不了什麽，歲月如常，情愛糾葛成就不了什麽。
“二小姐，醒酒茶來了。”鴛鴦端着茶碗走到了沈醉笙面前，說道。
此時的沈醉笙正捧着第六舀往嘴裏灌，意識朦胧地點點頭，說道：“放那兒吧，鴛鴦，日後得改口喚公主了。”
“是，公主，”鴛鴦滿面愁容，瞧瞧地上已空了的五大罐，終究是搶過酒杯勸道，“奴婢知道公主心裏苦，可是公主也不能再喝了呀！這酒飲多了，醒酒茶沒甚用處的。”
沈醉笙聞言，暈暈乎乎端過醒酒茶碗，将其中茶水一飲而盡，喝完後只覺胃裏一陣翻騰。
“鴛鴦，我是不是喝了假酒——嘔，怎麽胃口這麽難受呢？”沈醉笙捂着肚子，想吐又吐不出，極為難受。
鴛鴦連忙湊身上前，輕拍着沈醉笙的背，安撫道：“公主，這醒酒茶喝急了，怕是就會如此的。睡着了就好了，不如奴婢伺候公主更衣？”
“也……也好！”沈醉笙直立起身子，面上倦色與歡喜色同在，頗為奇妙滑稽。
鴛鴦嘆嘆氣，為沈醉笙更換了衣裳，又伺候她如廁梳洗，才将她送上了塌，塌上，沈醉笙神志不清地享受着鴛鴦的按摸，沉沉睡去。
魚肚白泛泛，晨曦暖人，氣爽而沁人心脾，沈醉笙在這樣好天氣裏伸伸懶腰，鴛鴦伺候着她沐完浴，着上華服，便攜着公主印同和親使團前往突厥了。
禮節自是都齊全了，衆卿朝拜，共同為沈醉笙踐行。畢竟是大國，可得把面子功夫做齊全喽。
浩浩蕩蕩的和親使團，就這樣出了都城，朝着邊塞行去。
鴛鴦與沈醉笙依舊是同坐在一輛馬車上，這是沈醉笙要求的，否則，連個說話的人兒都沒有，那此旅可太無趣。
“鴛鴦，你有心事？”沈醉笙瞧着鴛鴦一直靜谧，似乎悶悶不樂，便問道。
鴛鴦擡起頭，搖了搖頭，又低下了，沒多久又擡起來了，答道：“讓公主瞧穿了，奴婢确實有心事，此去突厥不知何日能歸，或許一生就待耗在那裏了也未可知……”
“你是怕，顧政啓不候着你了，另娶了旁人是不是？”沈醉笙一語中的，戳穿了鴛鴦的心事，鴛鴦霎時紅了臉。
“公主淨瞎說，就算是奴婢在，奴婢也不可能嫁與他呀！故而他娶不娶旁人，與奴婢何幹？”鴛鴦面紅耳赤地辯解道。
沈醉笙瞧着鴛鴦的模樣，笑出了聲。
正此時，整個使團停了下來，孟似掀開了沈醉笙的馬車簾子，對沈醉笙說道：“有個男子，連着兩日來求本王，要本王在和親使團中加他一人，公主要不要見上一見，瞧瞧可還滿意？”
“殿下是副使，依殿下的便好。”沈醉笙雖是這麽說着，卻還是滿懷好奇地将身子移将出去，去瞧瞧孟似口中的那人。
這一瞧不要緊，沈醉笙笑的更歡了，嘆說了句“是他呀！”，便連忙喚鴛鴦下車去，鴛鴦雲裏霧裏地跳下了馬車，一見此人，面色便更紅了。
原來這人正是顧政啓！
“梁王殿下，可以繼續行進了麽？”白蕪在最前面的馬上有些不耐煩地喊話道。
“等等，白将軍，本公主要梁王陪同，坐一輛馬車，不然太無聊了。”沈醉笙瞧見顧政啓來了，自然是鴛鴦留不住了，那她可得拉個別人來。
而這一行認識的，也就孟似最合适了。雖然孟似少言寡語的，那也比別人強，至少看着養眼啊。
“這……傳出去不好罷？”白蕪有些猶豫，将請求的目光投向孟似。
“你不說，本公主不說，使團的人都緘口不言，如何傳的出去？再者，傳出去毀的可不只是本公主的名聲。”沈醉笙鬼靈精怪地說道。
白蕪無奈地搖搖頭，轉過身去了，孟似凝視着沈醉笙，饒有趣味地說道：“昭陽公主倒是不怕本王會名聲不好，以後讨不到妻，會斷後。”
“不怕不怕，快上來罷，讓鴛鴦和顧政啓去坐一輛馬車或是騎一匹馬。”沈醉笙拉扯着孟似的衣袖，故作親昵地說道。
孟似也十分無奈地爬上了沈醉笙的馬車，鴛鴦自是紅着臉跟着顧政啓了。
白蕪縱使百般不願鴛鴦與顧政啓有多接觸，奈何他雖為正使，職分卻比副使梁王低的太多，這說話做事，自然全看孟似。
沈醉笙的奢麗馬車上，氣氛當真尴尬——
孟似打一上車，便從懷裏掏出了一本醫書來看，專心致志的，沈醉笙都不忍去打擾。
唉，這此去突厥一路那麽漫長，又沒個說話的人兒，好難過啊！沈醉笙心裏感慨，索性選擇了主動搭讪，她一把搶過醫書，對孟似笑道：
“殿下，您是最懂醫的，那您應該知曉，在馬車上看書，對眼睛最不好，所以不要看了啦！”沈醉笙瞥了一眼書頁，将書合上，瞅着孟似說道。
孟似只是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便只是一直盯着沈醉笙不再說話。
沈醉笙被這樣一直盯着，竟然面色有些微微泛紅了，她連忙岔開自己的想法，調整呼吸，以讓自己的面頰不再紅下去。
“我說殿下啊，靜坐着也是靜坐着，不如說說話什麽的，解悶啊！”沈醉笙像是幡然醒悟一般，提議道。
孟似平靜地說道：“沒什麽可聊遣的，公主說，本王聽着罷。”
“我說？我也沒甚麽可講的啊，不如我問吧，”沈醉笙頓了頓，瞧孟似沒有反駁，便問道，“殿下可願給我講講你與皇帝的相識相知過程？”
“這有何難？”孟似似乎微微勾了唇畔，講道，“皇上與本王，初識是在野地，本王在那處拜師學醫，偶一次下山來，在半山腰撿了受傷的皇上回去。”
“所以殿下便救活了瀕危的皇帝？”沈醉笙眨眨眼，問道。
六十孟芷柔篇1
孟似微微點了下頭，接着說道：“皇上受的傷并不重，只是多日未曾進食，卻在山上誤吃了毒果子，中了毒，才命危的。”
“原來如此，那救了皇上之後呢，你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麽？”沈醉笙好奇地問道。
“後來，本王學有所成，爹便接本王回了家，自此本以為再與皇上無所相見機遇，誰知本王的爹有一日比武盟會歸來，竟攜回了一重傷病客，正是皇上。”孟似依舊是半微笑着說道。
“這樣有緣？這樣巧？于是殿下的高明醫術便被皇上瞧上了罷？”沈醉笙聽到這裏，一下子道了三個問題。
孟似斂了斂笑意，搖了搖頭，答道：“沒有，這一切，皆不是巧合。這世上哪裏來的這樣多巧合？其實全是安排好的，包括爹送本王上山學醫，包括半山腰撿重傷皇帝。”
“安排好的？”沈醉笙凝眉，疑惑問道。
孟似對上沈醉笙的眸子，答道：“是，一切皆是本王的爹設計好的，為的就是把本王理所當然的送到皇上身邊。本王的爹是武林第一人，他将我育成杏林第一人，為的就是能共同輔佐他瞧上的人——當時的旭王，現在的皇上。”
“皇上一直有着不小的野心，在沈皇帝的縱容下一步步養大了，沈皇一直覺得愧對于他，便一直補償他，而他也是僞裝的極好，總之，他如願以償了。”
孟似說到這的時候，眸中似乎有一些憤懑，沈醉笙打前世就知曉，孟似是不願助纣為虐的，但前世對他沒甚注意，更不會知道，前世孟似也為他擋了不少的明槍暗箭。
“殿下這麽講皇帝，皇帝與殿下，仍舊是江湖傳言那樣極好麽？”沈醉笙有些憂心地問道。
“君臣相敬如賓罷了。你也是聰慧人，瞧得出他并未給予本王什麽實權，閑散王爺樂得自在便好，本王也無甚追求。”孟似依舊是恢複了以往平靜态，平靜地答道。
沈醉笙仔細想想之前孟似說的，覺得有一點不甚理解，便又問道：“既然如殿下所言，你救皇帝那兩命只不過是設計好的，那殿下又緣何能在陛下登基後被封王呢？”
“呆瓜，本王只是說，爹設計本王去救皇帝，能助他一臂之力，并不是說皇帝瀕危也都是本王爹設計的啊，要都是本王爹設計的，你覺得我們一族還有活路麽？”
孟似依舊語無波瀾地答道。
沈醉笙撓撓頭，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你真的救了皇帝的命，故而被封王，你爹還助力皇帝登基了，且助力不小，你妹還嫁給了皇帝，做了皇後！”
“是這樣，唯一被設計的只不過是本王，”孟似微微颔首，“本王被爹算計着幫了皇上不少。”
“唉，你爹也真是，為了他自己的仕途，是舉家奉獻出去啊！”沈醉笙感慨道。
驀地，沈醉笙就想起了那個夢，夢裏那個孟伯伯，着實瞧着不像什麽好人，對待小孟似也着實不怎麽好……
“逼着你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你心裏面一定很難過罷？”沈醉笙凝望着孟似，問道。
孟似擡起頭，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小姑娘，帶給了他黯淡殘酷的生活，唯一一點暖光。
“沒有，習慣了便不難過了。其實孟芷柔，比本王要慘。”孟似對上沈醉笙的眸子，那眸中有着希冀。
沈醉笙聞言，自然是不放過這個能了解孟芷柔的機會的，便問道：“皇後？她也被逼着去做極不願的事嗎？”
“她何止是被逼着去做極不願做的事，她是被逼着去嫁極不願嫁的人，且被逼着斷了最摯愛的，被逼着去破壞別人的情愛，成就她爹的大業。”
孟似平靜地道出這句話，就像是在言與他毫無幹系的事。然而他說的這話，說的是他的親妹妹。
“皇後和你，是異母所生麽？”沈醉笙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孟似不明就裏，卻也點頭答道：“是，怎麽了？”
“沒怎麽，殿下接着說，能詳細說說皇後的故事嗎？”沈醉笙應了這麽一句，心中卻開始對那幾場怪夢生了疑惑。
夢中的事，居然有真實的。
孟似才反應過來時，發覺已經來不及改口了，索性也就那般了，心道是只這一點知曉了是真實又何妨，其餘的還不是無從考證。
“反正也無甚麽事，公主想聽，那本王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罷。”孟似說完這句，緩緩啓朱唇，道了這麽一個有關孟芷柔的故事來。
【以下為第一人稱敘述孟芷柔個人短故事——對後文頗有用】
爹爹說，娘被人擄走了，他盡力了，卻沒救她回來。
我不信，爹爹武功那麽高強，天下無人可敵他，他怎麽會打不過壞人呢？
于是我偷偷跑出了孟宅，離開了我這十四年來從未出去過的地方。我要去找尋我的娘親，我不信，她死了。
帶足了盤纏，帶上了娘很小的時候便送給我的那兩把短劍，離開了家門，我覺得自己，像個俠客。
餓了就拿錢去揮霍，吃的肚子圓滾滾的，困倦了就去找門店前挂客棧二字旗子的地方去歇息。我就這樣，不知走出去了多遠。
本以為會這樣漫無目的的流浪許久，誰知我竟然會遭遇匪徒。
那日，市面依舊是人煙鼎沸，我背着包袱四處閑逛，聞見了包子的香味，我連忙湊身上前，正當我解下腰包拿錢時，一匹馬兒很不長眼，将我撞翻在地。
馬上的人連忙下來道歉，我摔得是四仰八叉，腰包裏的碎銀子散落一地，包袱也滾落到了一旁。
我剛剛直坐起身，正欲破口大罵時，卻發現幾個小孩正在撿我掉落在地上的碎銀子。
“不許動，那是我的！”我站起身，朝那幾個小孩奔将過去，誰知他們各個捧着不少碎銀子在兜起的衣衫上，還跑得挺快。
我正欲起身去追，身後有個人攔住了我，我這才注意到，之前馬上下來那人，鬼鬼祟祟的在找尋什麽。
六十一孟芷柔篇2
“姑娘，你的包袱，”一個瘦弱男子拍了一下我的背，我轉過頭去，他接着說道，“莫要因小失大。”
“多謝……”我窘迫地說道，別開與他對視的眸子。
他長得真清秀，大概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了。額……我哥确實也好看，但是他性子太寂冷了，這十四年我還沒和他說夠十四句話呢。
“咕——”，好像是誰的肚子叫了？我摸摸肚子，不是啊，它沒有叫……
我轉過頭去，瞧見那個男子沈為困窘地捂着肚子，覺得有些好笑。
“诶，你肚子餓了？”我抱上雙臂，笑着瞧着他，問道。
他沒答話，把頭埋得更低了，我幹脆拉上他的手臂，拉着他朝包子鋪走去，邊走邊說：“看在你救了我的‘大’的份上，我請你吃包子，走！”
男子還沒來得及拒絕，就已經被我拉到了包子鋪。
“老板，來一斤肉包子！先給我，我急，不用找了！”我舉着一錠銀子，對賣包子的老板喊道。
賣包子的老板瞧見銀子，笑逐顏開，畢竟這世上沒誰會和銀子過意不去。我拉着他跻身上前，丢下銀子，拎着包子便走了。
“你叫什麽呀？”我遞給他一個包子，自己往嘴裏塞了一個，含糊不清地問他道。
他接過包子，先是道謝，才十分儒雅地咬了一小口，咽下去後，才答道：“小生姓李，名喚羨文，敢問姑娘名姓是？”
“孟芷柔，”我咽下了一個包子，覺得很噎，很想飲水，掃視一周，只有他的身上挂着水袋，便就毫不顧忌地拉扯下來，往嘴裏灌，“多謝你的水啊……”
“姑娘慢點吃，要不我們去前面米湯那攤子下坐會子罷？”他尴尬地說道。
沒想到我用他的水袋，他竟毫不在意。我從小到大都被捧着寵着，習慣了随性，便也沒在意，這一細思，發現确實不妥。
“走，請你喝米湯做補償！”我勾上他的肩，他竟紅了臉。
米湯鋪子攤上，我和他聊了許多，也了解了他許多。
他呀，是個落魄書生，空有滿腹詩書才華、經略文韬，無人賞識，聽聞旭王正在廣攬門客，欲前往都城去給旭王做門客。
要我講，旭王，也就是皇帝寵慣了他些，他手中權大了，自然就有了野心了。廣攬門客都不管，這皇帝當真是個孬種。
“你沒錢，家鄉又地處偏遠，如何到的這裏呢？”我凝望着他的面，問道。
他垂下頭，漲紅了臉，答道：“沿路……乞讨……”
“以後不用了，我救濟你，我爹是武林第一人，江湖中人，濟貧是應當的。你遇到我，可就是魚兒遇到了水呀，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我拍拍他的背，絲毫不嫌棄他的經歷。
“噓——”他捂住了我的嘴，“在這繁亂的集市，你可別這麽大聲地講你襯錢的事。人心隔肚皮，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你說不準哪個壞心思的人就聽了去，欲對你行不軌之事。”
“啊？這麽可怕呀——”我故作驚訝地樣子，湊到他面龐很近的地方去，“那你瞧，我像不像壞心思的人？”
本以為他會脫口而出地回答我當然不像，誰知他竟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一本正經地說道：“不像。”
“可我欲對你行不軌之事呀！”我湊到他耳畔說了句這個，便噗嗤笑了出聲。
誰料他聽見了這句，臉漲紅漲紅的，紅到了耳根子。
我瞧着他那模樣，笑的更歡了，待不笑了，一臉嚴肅地問他：“你既然走了這麽遠，那你應是見過許多人的罷，有沒有見過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子？她比我年長許多。”
“她是姑娘甚麽人？”他想了一會子，問道。
“她是我娘，已經失蹤大半年了，我在外面尋了她三月餘，卻始終連個影子都沒找到。”我有些沮喪，說這話時還有些凄涼。
在外面浪蕩三月，我該相信了，我娘死了，照我爹的話，她屍骨無存。我該接受了，可是接受就意味着，往後我是個沒娘的孩子了，和我哥一樣，一樣可憐。
我會不會變成我哥那樣？寂冷的可怕？不，不會的，我從不是那種性子，況且爹爹還寵我，爹爹對待他，只是把他送上了藥王醫神的山上去學醫罷了。
說到爹爹，我還是有些懼怕的。爹爹讓哥哥去學醫，哥哥學有所成後，爹卻帶人屠了整座藥王山。哥哥至今還以為，是天火燒山死的他師傅和他的師兄弟罷？
“小生仔細回想了一番，很是抱歉，不曾見過。”他靜默了良久，皺着眉頭，才舒展開眉頭，卻是垂頭喪氣地答道。
“無妨無妨，我也該接受了，不過，你怎麽想了這麽久？”我不解地問道。
他笑笑，回答道：“小生有着過眼即不忘的能力，只不過每次需要折騰一番，回憶一下。”
“這麽神奇？”我訝然，他笑容更深了，他的笑，肯定了這一切。
我不知該喜該悲，喜的是，瞧見他笑，我莫名歡喜，悲的是，我不再有娘親了。
我請他同我回家，回孟宅，我爹爹那麽寵我，一定不會怪我獨自跑出來的事情的，說不定還會答應我，栽培李羨文。
然而随便說說的話居然應驗了，真的有人要對我圖謀不軌，我和他一起，被綁了。
“你們放我們走，多少金子都能給你們！放開我，放開我！”“你們不放開我，我爹爹會屠了你們所有人的！”
黑漆漆的柴房裏，一股子煙熏味道刺鼻，我從醒來就開始喊，朝門外的看守喊，然而并未得到一句回應。
“噓——”李羨文輕聲說道，我才踏下心來，不再嘶吼亂叫。
“別喊了，沒用的，我瞧出來了，這一波人不一般，到深夜，我帶你走。”李羨文滿滿自信地說道。
六十二孟芷柔篇3
我蹙着眉，在并不亮堂的柴房中喪氣地說道：“你能怎麽帶我走啊……”
“瞧，”他舉起靈活活動的雙手給我看，我心下生疑，他又将手綁縛回去，“這項騷技，也是我看市裏雜耍的，瞧了一遍瞧會的。”
“真是厲害了！”我十分震驚，幾乎是吼嘆的。
于是深更半夜，我們竟然真的，逃了。解脫了繩子的束縛，我和他各從柴房裏找了粗壯的柴火，一開開門，便一棒子打暈看門人，悄摸溜之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