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殿上交鋒
第二十七章:殿上交鋒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日子。
驚雷乍響,大殿上的人都是一顫。與此同時,皇座上的人憤然起身,揮袖便将案上的卷宗掃落。黃玉筆筒摔在地上,發出砰然脆響,而後滾落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大臣腳邊,群臣立時雙膝一軟跪了一地。
“朕在你們眼裏就這麽不中用了?”大殿的門開着,高大挺拔的景帝慕容懿沉聲低吼出這句話時,被穿堂而過的勁風鼓動的黃袍衣角飛卷,盡顯殺伐之氣,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神袛。
跪在最前面的太子太傅、太子太師、太子太保齊齊開口:“老臣絕無此意,陛下禦駕親征不可,還請萬萬三思啊。”
群臣便紛紛叩首,跟勸道:“陛下三思。”
慕容伯懿冷眼看着太子太師白鴻章:“白愛卿倒是個好臣子,知道阻撓聖意,直言進谏了。”
白鴻章額上滲出了冷汗,心裏直想哭,把自己的老師太師李大人又埋怨了一遍。那老東西倒是精明,在西隅關的第三封戰報送回京後,立刻病倒了。還派家丁給他送了話,嘔心瀝血地教導他——如果皇上有禦駕親征的意思,一定要攔下來。
“陛下,如今東都實乃多事之秋,恐陛下此去,人心勢必動蕩,怕是不利于朝野穩定啊。”此刻他也只好硬着頭皮,選慕容懿的軟肋戳了,只盼這多疑的帝王能收回成命。
這番話說出來,是冒了掉腦袋的風險的。慕容伯懿的眼神瞬間銳利,仿佛要化作利刃将他釘在原地。白鴻章繃不住,面色一垮,心道不好,一條小命怕是今天就要交代在這大殿上了。過了片刻,慕容伯懿緩緩移開視線,倨傲地坐了下來。白鴻章一顆心才終于落回原處,知道自己賭對了。
“朕不禦駕親征,你們誰是那個料?一個個都不中用。朝野人心不穩,蘇鎮遠那個廢物連失三城,那邊關人心就能穩了?”
他的語氣沒有轉圜,但白鴻章已經看出了動搖,趕緊抹了把汗,趁機緊追,道:“安穩軍心,大可不必聖上親自出馬,不如,由太子殿下代勞。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慕容伯懿當然知道白鴻章心裏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盤,這人比起他的老師老狐貍李沭來火候還差得多。他鳳眼微眯,注視着座下的人,又是一陣沉默。他知道,就算他不開口,也有人會替他開口。
果然,大都護正色走上前,奏道:“陛下自然不可親往,但太子殿下乃未來儲君,貴金之體,又怎可上陣厮殺,以身犯險。太子太師是太子殿下的老師,就是這樣保護自己學生的嗎?”
“都護大人此言差矣,聖上早年都禦駕親征過,太子殿下如何不可?難道在都護大人眼中,太子殿下比聖上還金貴?”白鴻章面上挂着奸笑,瞬間就捏了頂大帽子扣在了大都護腦袋上。這罪名可是大逆不道,上都護臉色發黑,沉聲道:“聖上饒恕,臣一時口不擇言。微臣只是心系皇家血脈,忠心護主,對皇家別無二心。”
慕容伯懿冷笑,對皇家別無二心他信,如今再沒有人有那個膽色和能力造反。但是,對他是不是別無二心就不得而知了。
“衆卿家怎麽看,都說說吧。”慕容伯懿把玩着手裏的青玉扳指道。
以太子三師為代表的太子一派,支持太子禦駕親征,理由很冠冕堂皇——太子資質尚欠,需要多加錘煉。
以尚書令和上都護為代表的大皇子一派,支持的則是大皇子,理由是大皇子身為長兄,理應體恤父親,為幼弟起表率作用,在此關頭出一份力。
這兩派争執不下,聽上去都很有道理。而且看着好像并不是在為誰說話,倒像是把自家主子往火坑裏推,但是慕容伯懿心如明鏡。
雖然說上了戰場,邊關苦寒,要吃不少苦頭,冒不少危險。但是畢竟身為皇嗣,送命卻不至于。隐忍磨砺,換來的有可能是赫赫戰功和民心所向。
自己當年是如何手握重兵,如何逼退兄長奪得太子之位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然,這買賣也不會只賺不賠,若是打贏自然好,若是輸了罪責也是要擔的。
今日他故意放話要禦駕親征,又順着白鴻章的臺階而下,便是為了看看,現今朝堂上的勢力究竟是如何劃分的。另外,衆皇子們野心如何,誰想去搏上一搏。
大皇子黨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這一點在他預料之內,卻沒想到,太子三師竟然也想為太子一争。這就讓慕容伯懿略感不解了,太子之位,原應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為何他也要如此冒進?
兩方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相持着,一幫人精,說出口得都是大道理。
仔細記着誰說了什麽,卻裝出有些聽煩了的樣子,慕容伯懿長袖一擋,掩口打了個哈欠,而後叩了兩下皇座的扶手,大殿中便安靜了下來。
“朕卻不知,原來你們都是這樣有主意的。方才朕要禦駕親征,你們千攔萬阻,原來是準備好了一套又一套的說辭,跟這兒等着朕呢。”慕容伯懿狹長的鳳眼精光閃現,冷冷掃視了一圈大殿衆人。
白鴻章有苦難言,本來也不想把事情做得這麽明顯的,奈何大皇子一派好像打定了主意落不着好也絕對不讓太子黨好過,針鋒相對地杠上了。手下的年輕人性子比較浮躁,也不了解帝王的脾氣,說話沒輕沒重了些。白鴻章急得直想過去抽人,奈何一有動作更顯暴露,只好閉口不言,假裝充耳不聞。
他為這些人捏了把冷汗,略感惋惜,太子辛辛苦苦栽培安插的幾個棋子,怕是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