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中年道人的眼眸很亮,一張很普通的方臉上,堆滿了正氣。他皺着眉頭,掃了那首座的樓可心一眼,最後才把目光放在了越青檀的身上。
沈勝衣見到他的時候立馬就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說了一句:“徒兒見過師父。”
這位道人就是點滄派的掌門柳致上,江湖上又稱作“無為道人”。
點滄派的掌門人都親自來了,江湖人就像是吞了一顆定心丸,連膽氣都足了起來。
柳致上是柳薇的兄長,是楊氏兄妹的舅舅,自然也是傅晚晴心中厭惡的人。傅晚晴盯着柳致上,唇角掠上了一抹冷笑。她的目光投向了殿外,那兒除了随着勁風飛舞的落葉,空空蕩蕩的。
“點滄派的掌門人都親自來了?不知道白道聯盟的其他幾位到來否?”越青檀一口一口地啜飲着杯中酒,她撐着郭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笑道,“不過呢,就算是點滄派的無為道人親自來了,我也不能把‘玉觀音’交給你,因為這是傅大小姐的東西,而不是你點滄派的東西。”
柳致上點了點頭,應道:“這話在此前是不錯的。可是,傅盟主已經将此物歸為白道聯盟所有,就中的藏寶圖也贈予了整個白道江湖,它不再是傅家獨有之物了。”
越青檀觑了傅晚晴一眼,笑問道:“大小姐,此話當真?”
傅晚晴笑了,她應道:“我可不知此事。”
柳致上的神情緩了緩,他轉向傅晚晴溫和地說道:“晚晴,這是你爹的主意,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等到取出了其中的藏寶圖,‘玉觀音’定然會歸還于你。”
“我明白。”傅晚晴淡淡一笑,道,“只要有利于白道聯盟的事情,我爹都會去做,為了這片江湖的安寧,他真是操碎了心。柳叔叔,不知我爹他有沒有來呢?”
柳致上笑而不語,他慢慢地低下了頭,眸中一掠而過的鋒芒細得像根針。
呼呼的寒風吹入了殿中,才燙好的酒一瞬間就冷了。郭舉擡起頭看着醉眼朦胧的越青檀,又瞧了瞧那坐在鐘氏兄弟中間歡笑着的顧毓,她低喃一聲道:“酒冷了。”可那又如何呢?入了喉一樣灼燒肺腑。酒壺空了,她伸出手探向了隔桌,啪地一聲響,她的手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殿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人來,他一掌就劈碎了酒壺,就郭舉拎了出來大聲罵道:“你這賊小子,多少年了,就知道喝酒,醉醺醺的像個什麽樣子?說你是我郭臨天的兒子,我都感到丢臉!”
飛鷹堡的堡主郭臨天也來了。
沉着一張臉的楊逸飛也在江湖人的視線中慢慢出現。
這幾位大俠越過巨石陣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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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晚晴的笑容越來越盛,她沒有理會這些事情,反而是勾住了玉生煙的手,說幾句細碎的閑話。玉生煙那看似疏離淡漠的眼中能夠有什麽呢?傅晚晴仔細地想着,最後終于尋到了一個答案,她的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形,仿佛自己就是她的整個世界,這種感覺讓傅晚晴很是受用。
白道江湖人對這“玉觀音”是勢在必得的,而越青檀對這東西也沒有占有的心思。
碧水教與白道聯盟的仇恨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如同能夠在此時一并解決了,那再好不過。可是兩方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碧水教的忌憚着白道江湖幾位成名已久的大俠,而白道俠士也忌憚着碧水教那隐藏在了暗處的高手。
越青檀淡笑了一聲,說道:“玉觀音可以還給你們。”諸人都在等着她的下文,可是她不再開口了,反而是回到座位上,呼喚着奴仆來添酒。酒一杯一杯的入喉,醉意也越來越重。有些人喝醉了就像是變成了一個瘋子,而有的人則是安安靜靜的沉入夢境,越青檀是後者。
郭臨天擰着一雙濃眉,伸手就要去推越青檀,冷不得地被郭舉給拉住了。“老爹你可別亂動她,保不準她以後是您的兒媳呢。”郭舉偷偷地觑了顧毓一眼,笑嘻嘻地說道。
郭臨天一呆,将手收了回來,回過神吼了一聲道:“小兔崽子你胡說什麽呢!”
郭舉哼了一聲,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沒有胡說,再者老爹你不是常說英雄不問出身?那讨媳婦當然也不用問了,兒子和她相談甚歡呢,你再看看她的模樣,難道還會配不上你兒子嗎?嫁到了飛鷹堡後,她就是咱飛鷹堡的人,不需要再問過去了。”
“有道理。”郭臨天摸了摸下巴,點頭應道。
一身青衣的楊逸飛瞧着像是一個儒雅的書生,歲月在他的面容上似乎沒有镂刻下行跡,與柳致上比起來,他實在是年輕太多了。走入了殿中,他都沒有瞧自己那一雙兒女一眼,兩只深邃的眼睛只管望着上頭那位。等到了郭臨天的聲音消失了,他才開口問道:“上座的這位就是碧水教的樓右使吧?我等來碧水教不為什麽,只是為了讨回‘玉觀音’,我想樓右使通情達理,不會占據着東西不肯歸還吧?”
樓可心神情一冷,她笑了笑說道:“楊大俠這是哪裏話,只不過小女子并未見過‘玉觀音’,它的下落恐怕還是得問越堂主。我碧水教遠在了千碧島,對于中原武林中人人争搶的寶物可沒有一絲興趣,越堂主此行亦是令我十分不解。”
越青檀喝醉了,她不是裝的,而是切切實實的沉醉在了夢想中。碧水教的弟子不肯也不願叫醒她,而江湖白道弟子呢,不敢輕易地去叫醒她,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她一張恬靜溫柔的睡顏。
“不如這樣吧,諸位在我碧水教停留一夜,等越堂主醒過來再商議‘玉觀音’一事?”樓可心提議道。
“妖女,誰知道你是不是存了害我們的心思!”
“就是,無緣無故死去了幾個兄弟,你們難道不給個解釋麽?”
“這位少俠此話怎講?我碧水教若是真心想要加害你們,你們還能夠活到現在麽?你們可是我們教主帶回來的客人,小女子生怕怠慢了惹得你們不快,怎麽敢輕易地加害你們?要說到之前的事情,我碧水教亦是有幾個弟子被人殺害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懷疑你們暗中下得手呢?”
又是那種吵鬧不休的場面,最後在郭臨天不耐煩的一聲暴喝中結束。楊逸飛與柳致上自恃身份,是不會去碰觸越青檀的,而性子較為魯莽的郭臨天被郭舉一勸說,別說是自己不肯叫醒,就連別人去喊他都要冷冷地瞪上一眼。碧水教的弟子要想送越青檀回房,誰知道郭臨天會大喝一聲:“這是我郭家的兒媳婦,只能夠舉兒來送。”
習武之人帶上一個人不算吃力,可是郭舉卻覺得手中有千鈞重。那顧毓早就跟着鐘石靈二人走了,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她。心中酸酸澀澀,那些飲入喉的酒水,似是要變成淚水沖出眼眶,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将越青檀送回了屋中,她一轉身就快步地退了出去。揉了揉眼,冷不丁地撞入了傅晚晴的視線中。
“郭小兄弟,你當真是豔福不淺啊。”傅晚晴輕笑道。
郭舉嘆了一口氣道:“傅姐姐,你別調侃我了。我爹是個死心眼了,這事情恐怕被他記上了,他一直逼着我娶妻生子來着。我真怕‘玉觀音’沒有找到,我反而娶了一個越青檀回到家中去。”
“你知道你爹的性子,你怎麽還這般說話?”傅晚晴好奇地問了一句。
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玉生煙忽地擡起了頭淡淡地說道:“她瞥了顧毓一眼。”
郭舉是做給顧毓看的,可惜人家不是有心人。
傅晚晴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說道:“你最好跟你爹解釋清楚,不然他跑到越青檀面前叫兒媳,那事情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越青檀看似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那僅僅是表面而已。
她是碧水教的人,可是玉生煙不明白她的心思,碧水教的教衆也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像是無根之萍,走到哪裏都不會有歸屬感。
郭舉也嘆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又問道:“如果不是碧水教的指示,她搶走‘玉觀音’是為了什麽?”
傅晚晴悠悠一笑應道:“大概是覺得有趣吧,有些人做事情只是出于一時間的興起,根本不會去考慮後果。她可以随手搶走‘玉觀音’,也可以随随便便的将它給送出去。”
“是麽?”郭舉瞥了傅晚晴一眼,眸中滿是疑惑。
這句話郭舉不信,玉生煙不信,就連傅晚晴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她說完了這句話就兀自笑開了。
可是越青檀為什麽要搶走‘玉觀音’,這恐怕只有越青檀她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