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翌日清晨
一大早的朝堂上, 竟是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熱鬧,諸位大臣紛紛上奏,闡述昨日自家兒女在成國公別院裏遇蛇一事, 還指出了謝令從這三個出身長寧侯府的女子身上配有專門驅蛇蟲的香囊。如此一想, 這件事怕是與長寧侯脫不開幹系,請陛下明查!
要說一個兩個也就罷了, 可偏偏昨日的宴會大多官員子女都去了, 是以今日的朝堂上,三品以上的官員竟是紛紛站了出來,求陛下給個交代。
面對衆人攻讦、痛恨,誓要狠狠教訓他一番的眼神, 長寧侯長身玉立,一臉淡漠的垂首,不發一言。
昨日得到消息後, 蕭琞也氣憤無比,但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他就算想要狡辯,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也查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此時站在朝堂上, 他深知沉默是金的道理, 不發一言。
畢竟, 皇帝不是傻的, 他與其百口狡辯,還不如默默承受, 說不定還能讓皇帝心疼一番。
上首的皇帝坐在九龍環繞的龍椅上, 隔着玉質的琉冕,默然的掃視着下方,看着一言不發的蕭琞, 聲音威嚴:“蕭卿,你可有話要說?”
蕭琞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禮,朗聲道:“回陛下的話,臣,未做過此事!”
“你放屁!”一個脾氣暴躁的武将率先忍不住脾氣站了出來,指着他的鼻子罵道:“如今證據确鑿,不是你做的還能是誰做的,竟還在這狡辯?”他轉身向着皇帝一抱拳,氣急道:“陛下,此等小人居心叵測,心狠手辣,實在德不配位!還請陛下從嚴處置!”
“還請陛下從嚴處置!”他這麽起了一頭,文武百官紛紛順勢下跪,表達自己意願。
大殿之中稀稀拉拉跪了一大堆,而此時還在站着的蕭琞自然是鶴立雞群,腰背挺直,垂着頭,面無表情。
他心裏嗤笑,方才還在說要嚴查呢,現在就又要嚴懲了,他們是真的巴不得趁這個機會把自己給拍死。
朝堂上的各位瞧着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态,但實際上,他們這幅态度,有多少是因為昨日兒女遭遇的事情而生氣,又有多少是見他步步高升、阻礙了自己的利益而想方設法趁機除掉他呢?
文武百官皆是此等做派,皇帝自然不可能一言堂,當即說會嚴查,給諸位大人一個交代。
當天下了朝後,因為這件事,蕭琞賦閑在家。午後,宮中來了聖旨,宮中小太監秉持着高高在上個姿态,細細宣讀聖上的旨意。
——罷免官職,回家自省。
Advertisement
蕭琞滿臉沉靜,在太夫人和蕭琬擔憂的目光下收下聖旨,還不忘給傳旨的公公賞銀,而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素來高高在上的太夫人見此都沒敢去招惹他,只能同女兒對視一眼,滿是擔憂。
聖旨下來之後,有人拍手稱快,也有人滿心擔憂——那些人早已看出聖上對長寧侯委以重任,如今聖旨下了下來,雖說把他的官職都撸沒了,讓他在家自省,但什麽時候自省完畢,還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
長寧侯是皇帝手中最尖利的一把劍。而現在,幾大勢力紛紛落馬,這把劍暫時沒了用處,皇帝就把他放回劍鞘中,等待着以後再出什麽事,就是這把劍重新亮相的時間。
煙翠山別院銀環蛇一事,諸位大臣雖說生氣,但也不是沒有腦子之人。這件事查的太輕松,證據也太過明顯,最重要的是,長寧侯并沒有做這些事的理由。他們深知幕後黑手另有其人,但不管怎麽樣,能趁機給長寧侯找些絆子,也不是不行的。
放蛇之人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無非就是想要教訓長寧侯,環顧整個京城,這個人究竟是誰幾經排查就能查出來,但是已經沒必要了。
那人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甚至連有些女兒家被咬了之後會留下疤痕的考慮到了,那些在朝為官的父親在下了朝之後就收購到了一份藥膏,是皇室珍藏的藥方,對于祛除疤痕有奇效。
這樣的話,不過是家中孩子被咬了一口,沒有任何損失,卻把長寧侯拉了下來,哪怕只是暫時的,也不吃虧。
——當然也不是沒有心疼自己兒女死活揪着這件事不願放的,但是當他們堅持查這件事,卻查到大啓第二尊貴的男人頭上的時候,就瞬間收回了爪子,乖順得不能再乖順。自此也是老老實實,不敢再有絲毫怨言。頂多,就是把怒火更多的撒到了長寧侯的身上。
不管大臣們對這種處理方式滿意不滿意,但是皇帝已經表态,他們倒也知情識趣,沒有再揪着這件事不放,京城上下,也是慢慢安靜了下來。
當然,這不包括魏北王府。
一大早上,京城一些大官員府邸上就很熱鬧,魏北王府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與別人不同的是,魏北王府的熱鬧,是因為迎來了一位重量級的人物。
太子來的無聲無息,事先也沒打過招呼,管家聽到消息後連忙派人去通知主人,自己則是帶着府裏的下人急忙忙碌了起來。
旁的不說,這待客用的東西,自然得用府上頂頂好的,難不成還用平日用的一些東西打發當今太子?
管家老臉滿是汗水,他擡起袖子不甚在意的擦了擦汗水,想想府上似乎還有上好的明前龍井,趕忙讓人從庫房中拿了出來,又想着還有什麽好東西,不說別的,總不能太寒酸啊?
他家主子一個人在京城,要是拿出的東西太寒酸了,會不會讓人看不起?被人看不起後會不會被人欺負?被人欺負後會不會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泣?
老管家一想到自己主子那一副溫文爾雅整天沒有脾氣的樣子就頭疼。
哎!難啊!
他心下感嘆着,腳步不停的安排着下人們做好工作,誓要給自家主子争口氣!
老管家興致沖沖,而大門外,得到消息的謝玄稷早已在外面侯着。他身着一月牙長袍,容色淺笑,手中的折扇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端的是恣意風流,氣度無雙。
見着太子從馬車上慢慢走下來,謝玄稷折扇一手,雙手抱拳,穩穩當當的行了個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魏北王府的地段是在京城最中心區域,四周都是一些官員或是世家的府邸,察覺到魏北王府這邊的動靜老早就暗戳戳的在外面候着,靜觀事态的發展。
謝令存自是察覺到他們的注視,心不亂面不慌,動作自如,臉帶擔憂地攙扶起他,關心問道:“臨深不必多禮。”他面上一派關切,眼睛掃過昨日被那銀環蛇咬過的傷口,道:“臨深的傷口,可還好?”
謝玄稷一派溫和儒雅之色,感念道:“傷口已無大礙,陛下昨日就已派了禦醫過來,想來再過兩日,便能大好了。”
“如此就好,”太子放下了心,面上一派真誠之色:“臨深若是當真出了什麽事,孤當真是要愧疚不已!”
謝玄稷連忙接上戲,情深意切道:“殿下何出此言?稷初臨京城,多虧陛下和殿下的照顧才不顯手忙腳亂,稷深念陛下恩情,感激不已!來日定當報效陛下,方不負栽培!”
二人在門前“你侬我侬”了好半天,謝玄稷一言一語皆是感嘆當今聖上的恩情,倒是讓一旁光明正大偷聽的人惡寒不已。
看着四周藏的不算隐蔽的人在那咧着嘴搓着胳膊一臉嫌棄,謝玄稷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而後才算終于想起來一般,連忙領着謝令存進了府。一旁焦急無比的等着的老管家見此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連忙命人把龍井奉上,小心翼翼地為謝令存沏好茶,看着他喝了一口,臉上露出些許享受的神情,這才放下了心。
“臨深的茶,倒是不錯!”謝令存開口贊道。
謝玄稷輕笑出聲:“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茶,哪裏比得上皇宮的絕品?”
兩人又是友好的互贊了一番,面上态度從容和緩,絲毫不見急色,就那麽一句一句聊着,竟也能聊小半個時辰,期間老管家都不知道為謝令存添了多少茶,惹得他心中疑惑不已,難道他們府上的茶真的就那麽好喝?
謝令存自是不知道老管家心裏的想法,覺得這一波互捧足夠了,才慢悠悠放下茶盞,看着謝玄稷,真誠道:“父皇挂念臨深的傷,特意賞賜下來一些補品,說讓臨深好好調養身子!”
謝玄稷當即正襟危坐,沖着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一臉認真道:“微臣先在此謝過陛下了!”
謝令存回以大方一笑,而後,正廳裏又陷入了沉靜。
倒也不是沒什麽好說的,只是這魏北王府裏大多數的人都是皇帝心念世子院裏朔北,特意賜下來的,說不準某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丫鬟小厮就是皇帝的眼線,此時着實不太适合說什麽。
謝令存只能硬着頭皮,同謝玄稷尬聊起詩詞歌賦,還不得不裝作一副相處甚歡的模樣。
一個時辰後,謝令存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松了一口氣,正要起身告辭,卻聽見下人來報說是成國公世子帶着補品來看望,二人相視一眼,謝令存笑道:“看來魏世子倒是同孤想到一塊兒去了。”
他這麽說着,屁股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笑話,他昨日晚間才同父皇說了謝玄稷和魏亦清相交甚密不得不防,現在這麽好的機會,他怎麽可能白白離開,給他們相處的機會呢?
他自然是得留下來,好打探打探他們二人的關系怎麽樣了!
魏亦清走了進來,把手中的百年人參交給老管家,一轉眼就看見謝令從,頓時一愣,而後連忙行禮。
謝令存揮揮手,笑眯眯地看着他,說不必多禮。
因為謝令存在那盯着,魏亦清和謝玄稷也都是聰明人,當即也就是客套了一番,魏亦清表達了對謝玄稷的感激之情雲雲,情真意切卻又絲毫不顯突兀的交流半晌之後,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告別。
等到人離開之後,謝令存拍了拍衣袍,也是道:“時間不早,孤也該走了。”謝玄稷自然是畢恭畢敬的去送他。
謝令存雖說落後幾步,但出了王府大門,竟瞧見魏亦清還在那站着,一臉窘迫。他眸中精光一閃,上前一步道:“潋之這是在做什麽呢?”
魏亦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來事的馬車不知怎滴,竟是突然就壞了,下人正在想法子修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修好!”
謝令存擡頭看了眼明媚灼人的陽光,溫和建議道:“外頭日頭曬,潋之不妨同孤一輛馬車,正巧也順路。”
魏亦清本就有些話要同他說,聞言心下自是高興,只是面上還要糾結片刻:“這……怕是與禮不合。”
謝令存了然替他解圍:“無妨,現在是宮外,沒那麽多規矩!”
魏亦清笑:“既如此,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人相繼上了馬車,伴随着輕輕地搖晃,一路向着皇宮的方向駛去。
魏亦清眸色沉靜,率先開口:“——昨日的那雄黃酒,還是要多謝太子殿下了。”
……
夜間的京城在經歷了昨日喧鬧之後,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魏亦清自從回到國公府就有些心不在焉,用晚膳時更是錯了禮儀,惹得母親一頓皺眉,難得的被責罵了一番。他愧疚地道了聲歉,卻依舊是一副滿腹心事的模樣。成國公擡頭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沒說什麽。只是在用完膳之後,他沉聲吩咐了一句:
“亦清,用過晚膳後到我書房來一趟!”
魏亦清回過神,連忙站起身子,行了一禮:“是!”
語罷,他又味同嚼蠟地吃了兩口飯,向在座的長輩拱了拱手,轉身去了書房,惹得國公夫人滿目擔憂。
夜幕黑沉,書房內,已然燈火通明。
成國公坐在最中央的桌子旁,聽到開門的動靜,頭也沒擡,淡淡的說了一句:“來了?”
“父親!”魏亦清彎腰行禮。
成國公擡了擡眼皮子,往旁邊的椅子示意一下,淡淡道:“坐吧。”
“是。”魏亦清應聲坐了下去,雙手放于膝上,腰背挺直,聚精會神地聽他講話。
成國公随意翻了兩頁書,才随意道:“今日你去看了魏北王世子?”
魏亦清:“是。”
“他的傷可還好?”成國公又問道。
“本就無甚大礙,再加上皇上也派遣禦醫過去瞧了,不會有什麽影響。”他頓了頓,又道:“兒子去庫房取了一支百年人參,作為補品給他送了過去。”
“做得不錯,”成國公翻動書頁:“畢竟人家是因為你受的傷,再怎麽說表面功夫也要做好,免得別人說咱們成國公府沒教養,不知感恩。”
魏亦清低頭:“兒子省得。”
成國公點了點頭,對這個兒子很是放心。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書,好半天,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才問道:“對了,我聽說,你今日在魏北王府,見着了太子?”
魏亦清身子一僵,心想這才是今日的重頭戲,他張張嘴,解釋道:“太子殿下奉陛下的命來給世子賞賜,兒子去得不巧,正好碰上了殿下。”
“都說了什麽?”成國公也沒生氣,又問。
魏亦清沉默片刻,就将馬車裏他們的談話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昨日的宴會上那雄黃酒的特殊他是不知情的,之所以選擇那種酒,也是因為前些日子偶遇太子,他偶然間提了一嘴說是望江樓最近新出了一種雄黃酒,味道甚是不錯,比之前些年一成不變的雄黃酒似乎創新了許多,喝了一回便叫人念念不忘。又說他的宴會正巧設在端午,要是不喝雄黃酒似乎有些說不過去,魏亦清心想也是那個理,回去後就讓人去買了一壇酒回來,發現味道比往年的确是不錯後,就把它定為了宴席上要用到的酒。
魏亦清一開始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知道那酒中含有解銀環蛇毒的解藥他才猛地意識到不對。回來之後又派人去買了一壇酒,結果既在預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酒中,果然沒有解銀環蛇毒的那味藥材。
所以,所謂的恰好,只不過是太子精心設計的必然罷了。
他垂下眼睑,道:“殿下話中的意思,就是陛下如今顧忌魏家,再加上前些日子鄭家的事,怕是不會輕易接受咱們。”畢竟皇帝也是有脾氣的,想當初皇帝百般示好魏家依然是無動于衷,現在說要進入朝堂就要進入朝堂,那皇帝的臉還要不要了?
成國公動作頓了頓,聽他繼續道:“殿下還說,有了宣國公府的前車之鑒,陛下不會再輕易任用任何一個大世家。”
成國公輕笑一聲:“那他怎麽說?”
魏亦清想起馬車上那位年輕的太子同他說的話,眨了眨眼:“太子的意思是,與其效忠陛下,倒不如,效忠他。”
成國公的動作瞬間僵在半空中,一動不動。魏亦清有些忐忑的看着他,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太子的話當然沒有這麽直接,甚至就算單獨拉出來,也不會被人誤會。
但魏亦清即使不是多麽聰明,但也不傻,面對那種暗示,自然能夠明白。
成國公良久沉默不語,魏亦清的腦袋上隐隐浸出了一層薄汗,目光忐忑的看着成國公,卻恰好成國公猛地擡頭,對上他那鋒利如劍的眸子。
只聽他一字一頓道:“這麽說,你是決心要摻和進去了?”
魏亦清先是一愣,而後抿抿唇,堅定地看着他:“父親,兒子想賭一把。”成國公看着他,手中的書慢慢放下,後靠在椅背上嗎,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魏亦清咬咬牙,“父親,如今成國公府已然遠離朝堂中心,陛下如今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證明。若是長此以往,什麽都不做,待到新君上位,那這偌大的朝堂,還能有魏家的一席之地嗎?”
“新帝不會允許一個對他毫無助益,卻又樹大根深的世家的存在。”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像是魏家這種枝繁葉茂舉重若輕的家族,要麽,為皇帝所用,要麽,就只能老老實實地被削弱勢力。
這些年魏家一直低調無比,府中嫡系子弟鮮少有入仕為官的,他們更多的是自己的退讓,才能偏安一隅,沒有給皇帝留下下手的機會。
但是現在是這樣,未來呢?
魏家現在還能靠着先祖留下的家業勉強維持表面的風光,但若一直這樣下去,不得帝寵,魏家會變成什麽樣子?
魏亦清目光清然正派,他定定地看着成國公,毫無畏懼道:“兒子仰慕先祖的風采,向往先祖為國為民做貢獻,成為朝堂的中流砥柱;也從祖父口中聽說過,父親年輕時意氣風發,為京城衆人所贊嘆,稱您如先祖,必為中流之砥柱,是大啓不可或缺的能臣!”
魏亦清眼睛微微發亮,一派灼熱之情,他激動地說:“兒子向往這一切,也期待能做一個于國于家有用之人——父親,兒子不願讓魏家再這麽碌碌無為下去了。
他還年輕,自年幼起就是聽着先祖的故事長大,他學習四書五經,學習聖人言論,努力做一個衆人眼中的君子,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如先祖一般,帶着魏家,真正成為一個芝蘭玉樹滿庭芳的世家。
成國公擡頭,看着魏亦清那灼灼如星光璀璨的雙眸,那散發着耀眼光芒的溫潤五官,那渾身上下發散出的勃勃生機、年輕幹勁——他忽地擡手,掩住自己的臉,低低的笑聲在室內盈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帶着快活,卻又帶着難言的悲哀,他看着同年輕時的他一模一樣的兒子,忽地有些不忍心告訴他那殘忍的真相。
他贊道:“——你說得很好,”他慢慢坐直身子,一張蒼老的臉在燭火搖蕩間明暗晦澀,仿佛隔着重重的山巒在看他。
“你說得很好。”他又重複了一遍。魏亦清認真注視着他,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父親——”他喚道。
成國公擡手打斷他的話,他已經坐直了身子,一雙平日裏素來懶散的眸子此時如鷹一般尖銳:
“你知道沈問之嗎?”他突兀的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六姑娘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