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德公公想了想:“今大人離京也有半年,前些日子傳信說那邊的事兒也快處理好了,想來也快了。”
皇帝臉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執起朱筆在奏折上随意地批了兩個字,心情似乎很好:“那便好。”那接下來,京城就熱鬧了。
德公公瞧了一眼他的神色,試探道:“那長寧侯那邊……”
皇帝臉上的笑慢慢斂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就聽他冷哼道:“他自己癡心妄想,敢動朕的女兒,自然得付出點代價。”
德公公神色糾結,實在想問那當初不是您給公主賜婚,非要讓她嫁過去的嗎?怎麽又成了長寧侯癡心妄想了?
他張張嘴,卻是道:“今大人回來了,公主那邊…怕是…”他眉宇間有些擔憂。
皇帝笑呵呵的,一派慈祥的樣子:“就是等着他回來呢。”
今晨不回來,好戲怎麽能開演呢?
他倒要看看,他對天依是不是真的那麽情深不移。
畢竟,一個已經成了婚的女子,他真的會毫無芥蒂?
皇帝大筆一揮,在奏折上留下了一個朱紅的“善”字。
德公公十分有眼色的往後退了兩步,不再說話。
他沒問當初皇帝明明有意讓大公主嫁給今晨為什麽最後又反悔,把公主賜給長寧侯;也沒問陛下現在明明對長寧侯有幾分縱容,卻又不為他出頭,任由他被公主處置。
皇帝的心思,不是他能揣摩的。
景仁宮
“噼裏啪啦”一陣清脆的響聲,宮人們都顫顫巍巍跪下,不明白一向和善脾氣好的皇後娘娘這是怎麽了,竟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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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冷靜!”鐘嬷嬷大驚,連忙輕撫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公主現在沒事,娘娘也要冷靜,注意身子才是啊!”
“冷靜?我怎麽冷靜?”皇後蒼白着一張臉,面上的神色不複之前的溫和恬淡,反而帶着恨意:“長寧侯狼子野心,竟敢動我的女兒,你要我怎麽忍?”
她猛地轉頭,死死地盯着鐘嬷嬷,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我的天依,本該受盡萬般寵愛,一輩子無憂無慮的活着,若不是,若不是——”
她緊咬牙關,雙目通紅,好半天後,她身子一軟,跟洩下了氣一般癱在貴妃榻上,神情間滿是茫然。
皇後微微阖上雙眸,眉宇間滿是倦色,鐘嬷嬷擔憂地喚了一聲:“娘娘。”
皇後慢慢撐起身子,再次睜開眼時展露的是極盡的鋒芒,她眼睑微斂,輕聲道:“存兒呢?”
鐘嬷嬷忙應:“在東宮呢,想來也該來給娘娘請安了,可要奴婢派人去催一催?”
皇後搖搖頭:“不必了,別給人留下把柄。”
她凝視虛空處,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她絕不能讓女兒步她的後塵!
絕不!
……
長寧侯府
碧荷一晚上戰戰兢兢連覺都沒敢睡,生怕侯爺會來找她算賬,雖說最後實在撐不住還是睡了過去,但天一蒙蒙亮就驚醒了過來,豎着耳朵一聽,就聽見外面嘈雜的動靜,熙熙攘攘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碧荷微微定了定心,穿好衣裳後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出門外,看着外面侍女圍成一群小聲低語,走到她們旁邊,咳了咳嗓子,裝作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模樣,問道:“你們這是在說什麽呢?”
一個丫頭看着她道:“碧荷姐姐昨日睡得沉,還不知道吧,侯爺昨兒個夜裏被打了!”
碧荷心裏一驚:“什麽?”她急忙追問:“到底怎麽回事?”
那丫頭撓撓頭:“好像說是冒犯了公主,把公主惹得大怒,命人狠狠地打了一頓。今兒晨時從素月屋裏出來的時候還一瘸一瘸的,被人擡出來的呢!”
碧荷還沒從蕭琞被打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就聽到她這話,耳尖的聽到了一個關鍵的人名,尖聲問道:“你說誰?侯爺從誰屋裏出來?”
“素月啊。”那丫頭奇怪地看着她,又歪着腦袋疑惑道:“說來也奇怪,侯爺既然去了素月那,又是怎麽惹了公主,被教訓了一段?”
碧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修剪整潔的指甲狠狠地掐入手心中,幾乎滲出了絲絲血跡,她卻沒有知覺一般,心中咬牙切齒。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她特意找了大夫,說是這兩日她受孕的幾率最大,所以她才狠下心,花了大價錢買了那藥,就是準備一舉有孕,到時候,她的孩子就是侯府的長子!別的不說,一個姨娘的位置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切都很順利,可碧荷萬萬沒想到是侯爺中了藥,卻沒要她!反而去了公主的院裏,卻惹得公主大怒,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
碧荷是知道的,她為了以防萬一,準備的藥都是最烈性的,除非交合,否則并沒有別的解法。
所以,侯爺離開了公主的院子,去了素月那賤人的屋裏?
她精心準備的一切,最後都便宜了素月?
“素!月!”碧荷氣得牙齒發顫,雙手緊握成拳,面容猙獰,吓得周圍的幾個丫鬟連忙離她遠了些,面面相觑,臉上皆是茫然。
“她這是發什麽瘋?”
“昨兒個侯爺去了素月屋裏沒去找她,他心裏嫉妒了呗~”
“就是,她不是一直自诩是侯爺最寵愛的嗎?整日裏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現在好了吧……”
碧荷現在滿心都是她的機會便宜了素月那賤人,又聽着她們的話,心裏更是憤恨不已,臉色越發扭曲,哪還有之前的嬌媚動人?
……
另一邊,松梧院
因着之前蕭琞同太夫人說的那番話,讓她難得老實了一些,這些日子也安安分分的過着自己的日子,沒再去找公主的麻煩。
可一大早起來,就見身邊的芸香支支吾吾的,她厲聲責問,知道結果後當即氣得不行,帶着一衆丫鬟小厮浩浩蕩蕩的就去了錦園要找公主麻煩。
簡直胡鬧!
哪有為人妻子卻不願意盡妻子義務的?不願意就算了,竟還敢打自己的丈夫?
嫁進了長寧侯府就是長寧侯府的人了,誰還慣着她的公主脾氣?
她要是再縱着她,整個長寧侯府以後怕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太夫人怒氣沖沖地走到錦園,結果就發現整個院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問了之後才知道,原是公主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就走了,回自己的公主府去了!
太夫人差點氣暈過去了,捏着鼻子罵:“反了天了!她心裏還有沒有一點規矩?知不知道夫為妻綱?!!”
“說走就走,她長寧侯府當成什麽了?”
她身邊的下人面面相觑,卻是沒一個人敢吭聲,太夫人見狀更是氣惱不已。
一瞬間,整個長寧侯府雞飛狗跳,下人們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周到被當了出氣筒。
公主府
謝令從的公主府從她十二歲那年就開始修建,裏面的裝潢無一不精,就連占地面積都比平常公主要大上許多,充分體現出皇帝對她的寵愛。
往日尚未出閣的時候,謝令從有時候在外面玩的野了就會在這裏歇下,裏面的東西一應俱全,比之她在皇宮的昭陽宮也不差什麽。
這些日子雖說沒人住,裏面伺候的人也是絲毫不敢懈怠,将之打理的整整潔潔。
謝令從此次着實是被氣壞了,枯坐了一宿之後,天還沒亮就命人準備馬車回了公主府。
長寧侯府那些爛攤子誰愛管誰管吧,左右不過一些小事,一父皇對她的“寵愛”,是不會管的。
斂春斂夏原本還有些擔憂,可看着公主适應良好的樣子才算是放下了心,再加上在自己的地盤,每日輕松不少,換着花樣逗謝令從開心。
趙雙雙也不知道聽說了什麽,在她們回公主府第二天就來了,帶着一大堆新奇好玩的東西,明明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卻是讓謝令從一整天眉開眼笑。
回到公主府的第四天
夜間,謝令從看着身邊忙裏忙外伺候的斂冬,輕笑道:“行了,你也先去歇息吧,時辰不早了。”
斂冬把她的被褥鋪好,笑着道:“公主也早些休息!”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話本上,勸道:“公主還是少看一些吧,如今這般晚了,繼續看下去,怕是會傷了眼。”
這些日子公主閑着無事,迷上了看這些話本,白日裏就算了,這晚間可不能讓她看那麽晚。
謝令從輕笑道:“哎呀,就還剩一點了,我看完就歇息。”她看到斂冬皺起了眉,連推帶搡地把她推出了門外,撒嬌道:“好斂冬,你趕緊回去歇着吧,我有分寸!”瞧着斂冬張張嘴還想說什麽,謝令從沖她露出一抹燦爛的笑,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門合上後,謝令從臉上的笑才算斂了下來。
走到塌子旁,她看着那本講述書生與小姐故事的話本,嘴角一撇,一臉嫌棄的把它扔到一旁。
她縮在床上,摟住自己的膝蓋,雙眼無神的望着窗外。
外面,月光瑩潤皎潔,月色極美。
都說她早已适應,面上看起來毫無異樣,可只有謝令從知道,哪有那麽容易忘。
回回一想起來蕭琞做了什麽,她滿心都是惡心,甚至有時候還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殘暴,恨不得回去把他的手剁下來!
離開長寧侯府,一方面是想找清淨,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因為她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把蕭琞弄死呢?
謝令從有信心,就算弄死他,她那位“疼愛”她的父皇也只是小懲大誡。
可是不行,現在還是不行。
謝令從頭埋在膝蓋處,思緒紛亂,竟是在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初夏的風還帶着些涼意,透過大敞開的窗戶鑽進屋裏,讓半夢半醒間的謝令從忍不住抖了一下,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意識漸漸回籠,半睜開眼看了眼外面,發現已然月上中天。
她眉梢微蹙,伸出手,往四周摸了摸,想要找到錦衾蓋在身上,可就在摸索間,她動作一頓。
微風跑進屋裏,吹起她臉頰旁邊的一绺碎發,弄得她臉頰發癢。
她慢慢擡起頭,就見着窗戶前站着一高大身影,遮住了外面滿園庭芳。
屋子裏沒有燭火,屋子外面朦胧的月光也被那道身影遮擋了嚴嚴實實。
那道身影逆着光,一片黑蒙蒙,瞧不清模樣。
可盡管如此,謝令從還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他是誰。
她眼眶頃刻間就紅了,這些日子一直強忍着的委屈如洪水般洩閘,洶湧而出,鼻尖滿是酸澀。
她聲音帶着哭腔,又帶着從未在人前顯示過的嬌柔嗔意,滿滿的都是委屈:
“——你怎麽才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