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後的那一番哭訴,讓皇帝本就堅定的心更加堅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将三皇子謀反的證據和裴家這些年做的事扒出來後,幹淨利索的褫奪三皇子的身份貶為庶民,文妃被打入冷宮,至于裴家及其黨羽,則被流放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從前皇帝對文妃的寵愛,對裴家的信任仿佛一夜之間煙消雲散,跟從來沒有過似的。
不過短短幾天的功夫,朝廷上下基本被掀個底兒朝天,文武百官無一不戰戰兢兢,夾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己入了皇帝的眼,成了下一個被收拾的人。一時之間,京城難得安安靜靜,一些纨绔子弟也都被拘在家中,哪都不能去。
百姓只知最近京城的治安格外好,再沒有一些地痞流氓來搗亂,對于遠離他們的朝堂之上發生的波詭雲谲又有誰了解呢?
對于這些事,謝令從等人自然樂見其成。
……
魏北王世子進京,皇帝特地命人修繕了一處王府作為世子的落腳地,為免落人口實,那占地面積比皇帝已經封王的幾個兒子的王府還要大,王府外面的門匾上“魏北王府”四個燙金大字,更是皇帝親手所題。
而此刻,王府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三皇子造反這件事被魏北王世子捅了出來縱然是讓皇室丢了大臉,但不管怎麽樣,該有的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皇帝在忙着沒時間去慰勞這位世子——最主要還是不想去,便讓太子代勞前往魏北王府走一遭。
于是一大早的,魏北王府就熱熱鬧鬧,看着普天之下第二尊貴的人帶着陛下賞賜的一箱又一箱的東西走進魏北王府,王府裏的的下人面上都帶着高興的笑。
謝玄稷微笑着命管家把東西收好,而後便将人領到自己的書房。
敞亮的書房內茶香氤氲,謝玄稷動作優雅自然地提起茶壺,一舉一動間帶着難以言喻的魅力,足以構成一道特殊的風景線,令觀者賞心悅目。
“咔噠”一聲,茶壺被放在桌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謝玄稷将其中一杯茶推至太子面前,溫聲笑道:“殿下,請!”
謝令存看了眼那香氣四溢的茶,又看了眼謝玄稷,端起茶盞,只放在手中把玩。
謝玄稷眸中帶笑,見狀也沒說什麽,只率先抿了一口茶,而後看着謝令存,笑得溫和:“殿下對于稷的誠意,可還算滿意?”
房中有一瞬間的寂靜,謝令存微微垂下眼簾,看着那杯茶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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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謝玄稷以為他不會說什麽的時候,卻見他忽地擡起頭,仰頭将那杯茶一飲而盡,笑着開口:
“自是,滿意至極!”
“啪嗒”一聲,杯子被放回桌案上,謝玄稷面上笑意越深,也是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而後将杯口朝下,向謝令存示意。
……
皇後近些日子身子不好,皇帝又一直在忙,謝令從便理所當然的在後宮住了下來照顧皇後,也省得回去見長寧侯府那些讨人厭的嘴臉。
不得不說,還是在宮中的日子惬意,任誰見了她都得恭恭敬敬,也沒什麽不長眼的人敢來找她的麻煩。
此時正是半夜,皇宮中除了皇帝還在認真的批閱政務,其餘地方早早的就靜了下來。
昭陽宮中,謝令從躺在寬大的床上,一手緊緊地抓着身下的綢緞,眉頭緊鎖,一張朱唇張張合合不知道在說什麽,白淨的面容上冷汗直冒。
“母後,母後——”
“不要母後!母後回來!您回來!”
謝令從不住地搖着頭,哪怕是睡着了,也不得安生。
火,滔天的大火!
熟悉的寝殿。
火中的人。
母後……
謝令從抓着床單的手青筋直冒,白皙的肌膚上浸滿了冷汗,她似是想要醒來,卻又好像被什麽東西按在夢境中,掙脫不得。
她拼命地搖頭掙紮,卻最終淪為枉然,她攥着床單的手漸漸放松,就在即将沉淪下去的時候,忽然聽到“吱呀”的開門聲,随之而來的就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公主,公主不好啦——”斂冬急切的聲音瞬間将謝令從從夢境中喚醒。
謝令從猛地睜開眼,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猶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公主?”瞧見謝令從渾身濕透仿佛從水中撈出來的樣子,一開始要說的話頓時卡在嗓子眼,也顧不得什麽,擔憂的坐在床前替她擦拭汗珠,皺眉道:“公主可是又做噩夢了?”
謝令從只着寝衣,渾身上下汗濕了大半,她無力地靠在斂冬身上,眼中還有些失神,默默點了點頭。
細密的汗珠自光潔的額頭上滑落,順着修長的脖頸掩入中衣,消失不見。
她只覺後背一片發涼,方才的夢境簡直真實的令人心慌,一時之間她都分不清現在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公主——”斂冬擔憂的喚聲在耳邊作響。
謝令從擡起頭,看着小姑娘寫滿了擔憂的面容,微微一笑,慢慢撐起身子,柔聲安慰道:“本宮沒事,別擔心。”
斂冬吸了吸鼻子,甕聲道:“可要奴婢去傳太醫?”
謝令從無力地揮揮手,自嘲道:“不必了,多少年不就是這樣過來的?”這不過這一回,格外的真實罷了。
攔着小姑娘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謝令從微微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我方才聽你說不好了,什麽不好了?”
斂冬一愣,而後猛地一拍腦袋,懊惱道:“瞧我這記性!”
“——公主,陛下遇刺啦!”
……
皇帝這些日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收拾了裴家及其龐大的黨羽,整個朝廷空出來的位子一下子多了許多,他一邊要忙着把自己的人扶上位,忙得連皇後那邊都很少去,更別說後宮其她妃嫔那邊了。
今日處理完政務,皇帝揉了揉腦袋,在德公公關心的勸說下決定去禦花園走走,散散心。
午後的天兒倒是陰涼,不複以往的燥熱,逛禦花園正合适。
命人擺駕禦花園後,皇帝看着滿園子的奇花異草,又想起皇後平日裏說得甚是喜愛這裏的景色,心裏滿滿的都是自得。
他背着手,難得的心情好,在花叢掩映的小道上慢慢走着。
禦花園小道鋪的平整得很,因為多是後宮的各位娘娘和公主愛來這裏,未免那些貴人一不小心沒走穩摔着了,所以禦花園的小道用的都是最好的材質,鋪得也是平坦無比。
也是因此,在皇帝腳步一落,卻忽然感覺腳底有些硌腳的時候才會覺得如此驚訝。
他退後一步,看着地面上的粉色荷包,眼中浮上一抹興味。
德公公跟了皇帝這麽多年最會察言觀色,見狀連忙把那荷包撿了起來,細心地拍了拍灰塵,笑着遞到了皇帝手上。
皇帝拿起那荷包,左右地看了一眼,發現那荷包上繡的是一對纏綿繞頸的鴛鴦,那繡工,瞧着倒還不錯。
皇帝笑着遞到德公公面前,打趣道:“你瞧瞧,這想來是哪個小姑娘繡給心上人的荷包,不止怎地竟落在了這兒。”
德公公也笑着附和:“好生不巧的讓陛下給撿着了,說不準是在贊嘆陛下和皇後娘娘感情深厚,猶如這鴛鴦一般呢。”
皇帝聞言心中更是高興,他自認為他與皇後之間的心結已結,此時更是恢複了年少時的纏綿,聞言更是哈哈大笑,一直沉郁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許。
“就你會說話!”他笑罵道。
德公公也知道他心情好,也跟着笑道:“那可得求陛下饒命了。”
皇帝無奈的搖搖頭,看着手中的粉色荷包,正想把它放在地面上等着失主來撿,手指微動間,卻忽然察覺到裏面好像有東西。
皇帝一愣,手指又細細摸了摸,眸中更是好奇。
這感覺,瞧着倒像是紙張。
皇帝來了興致,不顧德公公地阻攔,徑直把那荷包打開,果然,裏面便是一張折疊的整整齊齊稍微有些泛黃的紙張。
他展開紙張一看,神色頓時一怔。
德公公在一旁看着,心中苦不堪言,生怕裏面是什麽淫詞豔語污了聖上的耳朵,待看清他此時的表情,心裏更是直呼完了完了。
孰料,皇帝卻是忽的一笑,還不是那種冷笑,瞧着倒是挺真心實意的。
德公公一時有些琢磨不透,正在此時,皇帝卻忽然把那張紙遞到他面前,笑道:“你看看。”
德公公心下驚疑,小心翼翼的接過那張紙,看清之後瞬間了然。
只見那張紙上面寫的是一首寄寓女子相思之情的情詩,而且,那情詩裏面,竟還隐藏着當今聖上名字中的其中一個“宣”字。
德公公心下了然,看着心情很好的皇帝,笑着道:“也不知是哪位娘娘……奴才這便去打聽打聽?”
皇帝笑得得意,雙手背在身後,聞言揮揮手示意他去做。
這些日子本就心情煩躁,皇後身子又不好他還不能太過叨擾她,後宮那些妃嫔他有沒有心思去哄,示意這幾天心中的苦悶就一直在忍着,眼下瞧見一封對他表露愛意的情詩,皇帝自是心中高興不已。
再加上,皇帝年紀大了,早已沒了少年時的英勇風姿,偶爾想起來也會感嘆一下時光蹉跎,歲月催人老。而現在這首詩上面,字字句句都表現了對他的崇敬欽慕之情,雖說不免露骨了些,但也是久違的讓皇帝感覺到了少年意氣風發的感覺。
德公公諾諾應是,心道這位娘娘倒是運氣極好,日後怕是會得寵好些日子,正要命人去尋這荷包的主人,卻忽地聽到一女子的驚呼聲。
皇帝一轉身,就見一身着粉色長裙、看起來二十餘歲容貌清秀的女子正慌亂地看着他,好半天之後似乎才想起來要行禮,連忙屈身跪了下去。
“臣妾參見皇上。”
皇帝抛了抛手中的荷包,目光在她驚慌失措卻顯得格外純真的面容上打量了幾眼,又看了看她身上與荷包如出一轍的粉色,頓時來了興致,走到她面前慢慢将她攙了起來,溫和道:“不必這麽多禮,趕緊起來吧。”
那女子低着腦袋沒敢看他,但在皇帝的視線中卻是那女子羞紅了耳根,惹得那白皙的脖頸更加嬌豔欲滴。只是當她看到皇帝手中的荷包時,頓時愣了愣。
皇帝握住她的手,察覺到她的視線,心下了然,聲音溫柔:“這荷包,是你的?”
那女子點了點頭,潔白的貝齒咬咬牙,聲音細若蚊蠅道:“是臣妾的。”
皇帝臉上的神情越發溫和,他哄道:“平日裏沒怎麽見過你,你是哪個宮裏的?”
“臣妾……永寧殿,王昭儀。”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的,回去翻翻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