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地閃爍着,投下的華彩在水磨石地面上不停地變幻,紛紛擾擾,猶如生命中的一個個曾經。
時隔千年,便已恍如隔世。他怔神片刻,決定不再回顧天界的那些過往,他堅信這個幾千年後的世界一定逗留着他的同類,他要找到他們,知道戰争後面的故事。幾千年過去了,他們的理想實現了沒有?亦或還在戰鬥着?
夜風拂動着他的長發,帶來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一個轉身之間,一股光明聖力彌漫在他身邊。
他以為來者是一個天使。一個天使也好,至少可以告訴他想要知道的。卻沒想到站在身側的竟是一個人類。
一個表情略顯孤寂的男子。
他曾經見過亞當幾次,只覺得那是一個比較單純的人。然而沒想到他的後代遍布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已經失去了最初的純真,染上了頗多煩惱。至少眼前的這個應該是這樣。納貝勒斯再次暗嘆。
“堕天使。”男子沖他淡淡地說着,黑色的碎發在風裏張揚,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長長的十字架項鏈,細碎的銀光在白衣的浮動中若明若滅。
“呵,人類,你能告訴我我想知道的麽?”納貝勒斯對來者發現他的身份并不驚訝,能散發這種光明聖力的人類就已經與大街上那些碌碌之輩完全不同了。
“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因為我是來懲罰你的。”
“懲罰我,為什麽?”納貝勒斯微微揚起下颚,态度不屑,心中卻有些不安。從來者的話中,他似乎感到這個世界目前由人類占據着主導地位,不單單只是數量而言。
“因為你沒有授權就非法來到人界,你本應該在魔界才是。”
“說得好,我正想問你怎麽才能回魔界呢。”納貝勒斯意識到來者知曉魔界的事,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來者所說要到人界來需要授權他并不懷疑,因為在千年以前他所處的時代,人界作為神的新作品就不是個天使魔族能夠随便出入的地方,而人界與天界的交界地伊甸園最初更是由阿撒茲勒等智天使看管着。
“你以為人界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來者輕笑一聲,俊朗的臉龐上卻沒什麽表情,“根據神魔契約,沒有授權的天使和魔族都不能擅入人界,你不清楚麽?”
“什麽神魔契約,不清楚。”納貝勒斯攤開雙手老實地回答,“這地方又不是我想來的。”
“是麽,那麽真可惜,我仍有權懲罰你。”人類以為他在抵賴,語氣更加強硬。
“你不相信我說的?”納貝勒斯有些不悅,他不太喜歡人類說話的态度。
Advertisement
“幾乎所有非法侵入的靈體都這麽說,你就不能換點新花樣嗎?”
“信不信随你,新花樣我确實沒有。”納貝勒斯雙手環胸,迎着夜風說道:“你口口聲聲說到懲罰,我倒想知道非法入侵的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封印一百年後再轉交仲裁,然後你或者可以如願以償地回魔界,或者繼續被封印,或者灰飛煙滅。一百年,對你們來說并不多,簡直是不痛不癢。”
“的确不算多。”納貝勒斯嘴角輕撇,可是誰也不會願意被一個人類封印一百年,剛剛獲得自由的納貝勒斯更是如此。而且封印……他聯想到那個不見天日時間凝固了的空間,那個他倒黴遭遇到的陷阱,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類似的體驗。
“所以只一百年,乖乖就範可好?”來者似乎不願多談,從風衣口袋裏抽出雙手,擺出敵對的架勢。
“噢?想動手,就憑你?”納貝勒斯看着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從容一笑。他手下曾有十九個軍團,數十萬的天使,他在萬軍陣前都沒有退縮過一步,在與神對立時都沒有動搖過,怎會為一個人類的話動容?
那人類動手了。
納貝勒斯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個正十字的烙印,他舉起帶着烙印的左手,口中飛快地念誦着禱文:“……米迦勒賜予……力量……,審判之火!!”
一團藍色的光焰出現在他的手中,納貝勒斯驚詫人類竟也可以如此使用靈力之際,那藍焰已經撲向他的身體!
納貝勒斯冷哼一聲,四翼展盡,催動雷霆。哼,打架,誰怕誰?在天界他自诩也能在米迦勒手下過上幾招,何況一個借用米迦勒力量的人類?
然而他還不知道他低估了對手,或者說高估了現在的自己。他的力量發揮得差強人意,他太虛弱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力量竟在這個世界發揮不到原本的一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但藍色的光焰已在他周身炸開,靈魂在焦灼之中痛苦地抵抗、嘶叫,仿佛又經歷了一次從天堂墜落時的痛楚。勉強彈開那火焰之後,負傷的納貝勒斯發現自己已經難以在物質世界維持表象形态,全身變成透明的靈質。
這靈質的形态是所有靈體在物質世界最原本的狀态,幽靈一般,沒有實體,因為本身兩個位格的他們就是不具有肉體的,一般來到人界的天使和惡魔如果願意,都會維持表象而使人類看到,但舍棄了表象之後,一般的人類就看不到他們了。
手臂上的灼痛感持續着,納貝勒斯擡起手,看到手臂上那一條黑色的焦痕,臉色很難看。這就說明剛才那個人類對自己進行了實質性的傷害。
千年後,他竟然這樣一招栽在一個人類手裏。這如果被其他同伴知道了,肯定會被他們笑上不止一千年。
納貝勒斯心中百轉千回,但人類的眸子清澈明亮,仍然死死地盯住他,顯然他變回了靈質體也能看見他。
“你到底是什麽人?”納貝勒斯終于感到好奇了,語氣也慎重起來。他以靈質體的形态與來者交流,他相信他既然能看見自己,就一定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驅靈牧師。”人類不負所望。
“哦……牧師。”納貝勒斯沉吟着,他對在異空間這些年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其實并不知道牧師是什麽玩意兒,不過還是記下了,反正是找他麻煩的,“報上你的名字。”
“柳柯靈。”牧師說完,手握胸前的十字架,十字架似乎有所感應,微微亮了些。
納貝勒斯接受了教訓,自己現在虛弱不堪又搞不清這個世界如今的狀況,明顯不在狀态,如果再戀戰下去可能真的就被封印了。雖然軍人的驕傲讓他不願臨陣脫逃,不過這個世界變化太大,眼前虧也吃不得,早晚他會回來找這個什麽牧師算賬的。
納貝勒斯使出全部力量虛晃一招,振動羽翼,向天空飛去。
“哼,你以為逃得了麽?”柳柯靈喃喃說着,卻并未追上來。
虛弱的納貝勒斯并未能飛遠,他略顯狼狽地游蕩在城市的車流之中,來往的車輛從他的身體穿過又開走,車流、廣廈、霓虹……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對他來說實在陌生,然而最讓人煩的是那個什麽牧師陰魂不散,這會兒又找上他了。
手臂上的傷痕忽然一痛,一道淡淡的聖光自他剛才被灼燒的地方擴散到腳下,納貝勒斯發現自己的腳下出現一個半徑兩米左右的魔法陣。
他在車流中與牧師面對面。
柳柯靈站在路燈下的一片樹影裏。孤寂的身影和暗色的樹影重合在一起,如同一個真實的幻影。不意外地,納貝勒斯發現名叫柳柯靈的牧師腳下也有一個魔法陣。他了然,這個人類就是憑借這兩個彼此聯系的魔法陣來跟蹤他的行蹤的,而且似乎他還可以通過這個魔法陣瞬間移動到離他不太遠的地方。
他不得不佩服人類竟然能将魔法陣利用得這麽好,在某種程度上彌補了沒有翅膀的不足。
“不論你走到哪兒?只要你變成了靈體,我都會找到你,因為剛才的審判之火已經在你的靈體上留下了痕跡。”柳柯靈說着,指了指腳下的魔法陣。
“呵,我知道了。”納貝勒斯說得淡然,心裏正後悔自己小看了眼前的人類,輕敵的後果就是着了他的道兒,中了這麽個有跟蹤屬性的魔法。
“我被封印了這麽多年,所以才會敗給你。難道趁人之危就是你的處世之道?”納貝勒斯本不想和他廢話,但既然現在自己處于劣勢,不如迂回一下好了。不過他還是想和這個叫柳柯靈的把話說清楚,免得自己就這樣被看扁了。“你……敢不敢等我的力量恢複後再一較高下?難道你不想勝得光彩點?”
“我的職責是封印非法闖入人間界的惡靈,不是和你們比武的。”柳柯靈不為所動,“我只想完成使命。”
同樣有使命感的納貝勒斯對柳柯靈的這番話比較贊同,對他有了點好感,便也不想再計較什麽手段問題了。
既然被盯上了,無奈之下,納貝勒斯張開四翼讓自己的身影融入到黑暗裏,先躲過眼前的危險再說吧,他相信這追蹤魔法陣再厲害,也不會永遠跟着他,等他恢複了力量自然可以除掉它,但現在還是應趁早找到屏蔽這魔法陣的方法。
他繼續在街上游蕩,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卻沒有人能看到他。柳柯靈也許累了,沒再追上來。但他發覺那個法陣還在,不敢掉以輕心。
本以為雪上加霜已經夠倒黴了,但現在還有更加嚴峻的現實在等着他。
他的魔化已經開始了。
天使在堕落之後都要經過魔化來轉變自己的能量狀态,轉化的過程中靈力會經歷一個低谷,沒想到在人間界也是一樣的。
納貝勒斯低吼一聲,一拳打在電線杆上,卻不想手從電線杆上穿了過去,不痛不癢的,還撲了個空。這一次真是倒黴透了啊啊啊。
☆、第 8 章
一個不小心,路上的行人和他撞在了一起,又從他的身體裏穿了過去。估計那人感到有點冷,突然打了個噴嚏,同一時間,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也傳遍納貝勒斯的全身,那是靈魂相互接觸時的感覺。他想起從前天使們說過,人類雖然有肉體,但靈魂的強度卻比不過天使,天使有可能強行占據人類的肉身,以前他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這不過是理論上的說法,實際上人類不過那麽幾個,神寶貝着他們,除了神自己,怎麽會讓天使随便占據他們的肉身呢?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納貝勒斯看着黑壓壓的人群,決心試一試。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早在他失蹤不久後,魔族和堕天使已迫不及待地嘗試過各種附身的方法,而天使也可以降臨在人的軀體裏,只不過是以更加溫和的方式罷了。
一個男子正獨自在馬路邊打電話,忽然,他的動作不和諧地頓了頓,瞳孔倏然放大,一抹碧綠色自瞳仁深處慢慢滲出,覆蓋了原本的棕黑色。這過程只持續了一會兒,就像眼眸被什麽反射了一層綠光,不久後綠色消失了,一切恢複了正常。
男子慢慢将電話關掉放在了褲兜裏,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他這樣在馬路邊呆立了一會兒,并沒引起什麽人的注意,人們都各忙各的。
納貝勒斯占據了男子的肉體,感覺并不像想象中那麽美好,一進入肉身,他就覺得自己的力量被強行封印了一部分,本來就減弱的力量更使不出來了,簡直就是作繭自縛。正要放棄,他突然發現自己腳下的魔法陣也變弱了,原本半徑兩米左右的法陣變得不到一米,而且忽隐忽現,有些不太穩定。
納貝勒斯心中一動,看來這肉身不僅能封印力量,同時也可以屏蔽一部分魔法,不是正和他意嗎?追蹤的法陣變弱了,也就表示牧師找他變得更不容易。納貝勒斯安撫住身體主人的靈魂讓其睡去,幹脆暫時寄居在這身體裏面。
剛做好這一切,納貝勒斯忽見身體的手腕外側也出現了紋案,同時細微卻強烈的矛盾感湧入他的意識,冥冥中,有什麽在召喚着他,而那個東西現在離他并不算遠。
手腕處一陣灼熱,紅色的四翼紋案似在隐隐發亮,他警覺這可能不是什麽紋身,而是一種契約形式。
他依憑着這種感覺在馬路上兜兜轉轉,不多久就來到一家寵物用品店旁。
一個略顯瘦弱的青年正神色憂郁地向他這個方向走來,這時一輛銀白色的轎車趕了過去,慢行在他的身邊。
納貝勒斯一眼就認出那個青年是解放了他的人類,看來他們之間還有一些事沒有了結。
人類對他似乎沒有什麽感應,注意力仍被車裏俊朗的男子吸引着。他向他靠近幾步,想進一步确認紋印的感應,卻意外地發現他腳下的魔法陣突然消失了!
魔法陣消失就代表着柳柯靈再也找不到自己,他就可以這樣安安心心地恢複力量,度過魔化期。納貝勒斯竊喜,原來這個契約還有點意思。
他神不知鬼不覺的踱到白小丁身後擺脫了舊的軀殼,準備占領他的身體,沒有誰的身體比他的更合适了,雖然他覺得白小丁長得文弱了點,他并不想讓自己變成那個樣子,但湊合一下也未嘗不可。
可是現實并不比預想的順利,無論如何他都無法進入白小丁的身體,仿佛他的身體正被什麽神聖的力量保護着。納貝勒斯思索了片刻,認為這具軀殼的主人靈魂比較幹淨,所以他這樣的堕落者搶奪起來也是比較費力的,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白小丁和他有契約在先,契約阻止了他搶奪白小丁的身體。他不想探究到底是哪一個原因,想要證明必會浪費一些魔力,現在他最缺的就是魔力。
經過反複幾次試驗,納貝勒斯發現如果他在白小丁十米之內以人類之姿出現,魔法陣可以完全屏蔽,而大于這個距離就不能。
十米,納貝勒斯笑了笑,把目标轉向了李雪峰。
夜已經深了,白小丁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幾次借着上廁所的機會偷偷去看納貝勒斯。納貝勒斯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好像入定了一般。然而白小丁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在和一個堕天使神馬的東東在一個屋檐下過夜,能不心驚膽戰麽。
他剛才一直只顧展示自己的勤勞與勇敢,想在納貝勒斯面前做一個聽話的好寶寶,争取他在任何時候的寬大處理。但這會兒他覺得要做些什麽,他怎麽也是一個大活人,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白小丁掏出手機,哆哆嗦嗦地在百度上打上“附身”兩個字,搜索引擎很快搜出了一堆答案,但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又換了“驅魔”,仍然跳出一堆影視作品,不過這次他耐心向下看,發現兩個感興趣的頁面。其中一個寫着教你如何驅魔雲雲,寫得神神叨叨煞有介事。
白小丁心一橫,試試就試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有用就萬事大吉,如果沒用也不過是被耍了一回。于是他第n次溜到洗手間,悄悄按照網頁上的指示翻了一面小鏡子出來,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照着頁面上顯示的符文仔細畫上去。
深更半夜幹這種事真是詭異不堪,尤其是看到自己的血被一點一點畫在鏡子上,白小丁的手越抖越厲害,幾次都萌生了罷手的沖動,暗罵自己是個變态。往好處想這個納貝勒斯也并沒傷害他,還讓他好吃好喝地住在李雪峰家,替他出了惡氣,這樣看來,自己這樣做也不太好。不過想想被附了身的李雪峰,不該婦人之仁。
忍着後背不斷冒出的涼氣,白小丁趴在客廳轉角的牆上,探出一只握着小鏡子的手,将符文的一面對準納貝勒斯,結結巴巴地小聲背誦着剛剛偷學來的咒語:“¥%(&*&)!”
咒語念完,白小丁期望着眼前會出現一道絢爛的白光什麽的,然後李雪峰活蹦亂跳地醒過來,再看到納貝勒斯的靈魂從李雪峰的軀殼裏飛出去,宣告他此次驅魔成功。
然而過了一會兒什麽效果都沒有。納貝勒斯還是那個納貝勒斯,白小丁雖失望,但結果也在意料之中。
他無奈地看了看鏡子,事實證明他被耍了。白小丁暗松一口氣,然而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他發現那血色符文的下面映出了他的臉,同時又映出了另外一張臉。
他想起有那麽多恐怖的故事,都是說淩晨在夜裏看鏡子,會看到些不該看到的……
白小丁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頃刻間沖上大腦,又瞬間凝住,呼吸器官也要罷工了,估計腦溢血就是這樣來的吧。
“你在幹什麽?”李雪峰,不,納貝勒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他的背後,正看着他。語氣不善。
“我……我……”白小丁轉過身,背貼着牆,捂着砰砰狂跳的心髒,恨不得能遁到磚頭裏去。好在鏡子裏看到的是李雪峰,要是些不認識的,深更半夜真要吓死了。
“告訴你,我最讨厭有人在背後搞些小動作!”李雪峰的那張俊臉靠得很近,但納貝勒斯特有的綠眸子在昏暗的光裏昭昭然。
“我……也是~”白小丁思路全掉線。納貝勒斯呼出的氣息讓白小丁覺得冷,這應該仍是心裏作用。
“那你想幹什麽?”納貝勒斯眯起綠色的眸子,揪着白小丁的衣領,把他貼牆提起來。
“……”鏡子從白小丁手裏滑了下來,掉在地板上“咚”的一聲。
“就憑你,也想驅逐我?連咒語都念不對的家夥。”
帥氣的臉上浮起一道紋路,納貝勒斯冷哼一聲,一拳打在白小丁旁邊的牆面上。牆上頓時出現一個大坑,距白小丁不過一掌遠。
“我真的不敢了。”白小丁抿着嘴,自知理虧在前,吓得直哆嗦,暗想還是自己的語言功底太差,羅馬音标竟然也沒念對。
納貝勒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沉聲說:“驅逐的咒文應該用以諾語來念。”
“以諾語?”白小丁茫然地點頭,又怯怯地問:“那是哪國的語言?”
“是天使語,非常晦澀拗口。”
“哦……”白小丁似乎已經知道納貝勒斯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所以說你沒有學過是念不對的,也就不要再有驅逐我的打算。”
果然……白小丁有些洩氣,瞄了瞄納貝勒斯的拳頭,又咽了口唾沫,說:“呀,你流血了……”
“這點血算什麽?”納貝勒斯把白小丁抛在客廳地板上,伸出舌頭将血舔在口裏,無所謂地說,“反正不是我的身體,碎了也沒關系。”
“不是你的身體你就感覺不到疼麽?!”白小丁覺得納貝勒斯這個無意識的舔的動作很man很性感,但實在是太冷漠。這身體不是他的,但是李雪峰的呀。他還是心疼李雪峰的肉身,就忍不住問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疼?不覺得。”納貝勒斯忽然虛起眼睛,像想起了什麽樣的往事,幽幽地說,“這點傷,即使傷在我的身上我也不會覺得疼,我是軍人。”
“可是……可是李雪峰會覺得疼的吧?”
納貝勒斯坐回沙發上,頗為探究地看着他,“我記得和你說過,這個叫李雪峰的人不喜歡你的。你還那麽在意他?”
“我在意他?……藥箱有沒有?”白小丁從地上爬起來,嗫嚅着說。他心裏其實很害怕納貝勒斯說起這個些,所以故意轉變話題。
納貝勒斯在李雪峰的記憶裏找了下,确定地道:“在五鬥櫃第三個抽屜裏。”
白小丁爬起來去找來藥箱,給李雪峰受傷的手上塗好了碘酒,又細細地包了起來。他倒真沒想到納貝勒斯會這麽配合。
“你對他這樣好,他也不會知道的。”納貝勒斯看着白小丁小心細致的動作,剛剛的氣似乎消解了些,“省省吧,我完全占據了他的意識,他就像睡着了,什麽都不清楚。”
“只是睡着了?真的沒有痛苦?”
“如果你願意配合的話就沒有。否則,可以給他些精神折磨……”
“我以後不這樣了,你……也不能随意傷害李雪峰的身體,好不好?”白小丁悶聲悶氣地說。
“這樣就心疼了?說起來這個身體看着不錯,還挺脆弱的。”納貝勒斯擡起包紮好的手前後看了看,似乎感興趣,“你的感情真是濫用過渡,為一個對你并不上心的人,值得麽?”
“好吧,我就是還有點兒……喜歡他,我也沒辦法啊。”白小丁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其實他也覺得納貝勒斯說得有些道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勉強不來,但總有些人喜歡鑽到單戀的樹上吊死,再自己把自己感動一下,他自己就是。
納貝勒斯笑了笑,吐出在李雪峰的記憶裏搜刮出的新詞彙:“賤。”
“切,我就是賤了點。”白小丁有些自暴自棄,看着納貝勒斯那只有他能看到的異于常人的綠眼睛,“可是你,沒感情的麽?”
“我沒感情?”納貝勒斯回想起在天界時手下那些為情為愛或消沉或堕落的天使們,再想想自己,搖搖頭,“我當然有感情,只是我不像一些人,為些小情小愛就要死要活的。”
“……我只不過喜歡他,喜歡沒有錯吧?”白小丁不喜歡他的論調,反問道,“難道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你不屑的小情小愛可能就是別人最珍貴的東西呀。”
“喜歡的人……”納貝勒斯極不自然地盯着白小丁看,那讓白小丁很不自在。
其實白小丁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是有點水平的,可還是在納貝勒斯的注視下敗下陣來,只覺得有水平是一回事,有底氣是另外一回事。他咽了口唾沫,谄媚着說,“剛才我随便說說的,你別當真了。”
納貝勒斯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沒說什麽,揮揮手,示意他們的談話已經結束,白小丁可以退下了。
白小丁有錯在先,不敢惹了他,又害怕他一會兒想起什麽再把自己補揍一頓,揉了揉剛才摔得肉疼的腰,趕緊去廚房拿了拖布掃把,先把牆上掉下的碎磚收了,明天再想怎麽補上。他一邊掃一邊算計着補這麽一個坑得多少錢,材料成本、人工成本、管理成本等等,會計的老毛病又犯了,再一想起自己的荷包,白小丁更加憂郁了。
☆、第 9 章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之前發漏了,現在補上,原內容已替換
白小丁再次爬上床的時候,窗外已經露出了微微的深藍色,這大城市的天空和老家的天空總覺得是有點不一樣的。
天馬上就要亮了。
看了看表,離寵物店上班還有一段時間,白小丁蒙上被子努力地睡,可這一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在又驚又吓中大腦已被全面激活,怎麽也睡不着。
一大早,他就爬起來準備上班。
眼不見心不煩,上班是他逃避納貝勒斯最好的方法,他甚至還想到加班,如果可以,幹脆在寵物店住下也行。
“幹什麽去?”靜坐了一晚的納貝勒斯這時睜開眼,淩厲的眼風掃得白小丁一個激靈。
“上班。”打工族上班是天經地義的,這是從小聽話老實的白小丁被灌輸的思想。白小丁挺直了身板,僅僅兩個字被他說的理直氣壯。
“不——許——去。”納貝勒斯氣焰嚣張,白小丁一聽,馬上理也不直氣也不壯了。
“為什麽?”
“不為什麽。”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白小丁忍不住申辯,想想花老板那閃爍的眼睫毛,雖然曾經覺得有點受不了,但這時也親切得很。
“你的工作和我什麽關系?”納貝勒斯從沙發上站起身,淡淡地說,“為了錢麽?想要多少我可以給你多少。”
“不不不!賺錢固然重要,但是我很喜歡那份工。”白小丁為了甩掉納貝勒斯,争取自身的自由,決心撒一次謊。他YY了薩摩耶犬大白和金毛毛毛等等沒有他照顧後的可憐情形,聲淚俱下地說,“我是真的喜歡那些貓貓狗狗,以前我也有一個寵物,可是它卻病死了……所以現在我的理想就是把它們照顧好……#¥*&¥#”
“這也算理想?”納貝勒斯不屑地說,“果然感情泛濫。”
“誰讓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呢……”白小丁有感而發,“平凡得我老爸給我取名都叫‘小丁’,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名字,不過是因為好寫,也就沒想過去改。”
白小丁還想再發牢騷,可覺得跟納貝勒斯再多說什麽也沒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能思維根本就在兩個平行宇宙裏似的沒什麽交集。
白小丁把早已挂在身上的包取下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準備在淫威的屈服下做不愁吃穿的囚徒了。
納貝勒斯摸着下巴沉默了一會兒,沉吟一聲:“寵物,我曾經也有一個……”
“啊?”白小丁聽了很詫異,“你也養過寵物?你的世界裏也有寵物?是什麽品種?”
“獅鹫獸。”
白小丁聽說過這個傳說中的動物,本應該對此表示詫異,但見了納貝勒斯之後,對怪異事物的接受能力已經提高了一大截。他拿不準獅鹫獸到底是獅頭鷹身還是鷹頭獅身,很想見一見,目光炯炯地問:“你的寵物現在在哪兒?”
“死了。”
“哦,對不起。”白小丁發自內心地說。
納貝勒斯忽道:“你可以去上班。”
“真的?”白小丁不知道納貝勒斯哪根線搭錯了,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刷地從椅子上上彈起來,抓起包就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納貝勒斯的話,“我也要去。”
“什麽?!”白小丁慢慢回頭。
“我也要去寵物店。”納貝勒斯說得很篤定。
“你是公司的人事主管,你該去你的公司上班。如果你……願意去的話。”白小丁不知如何是好,只想離他遠遠的。
背對着清晨陽光的納貝勒斯,此時顯得不那麽真切,“我現在不能離開你。”
白小丁鼻子有些發酸。如果忽略那人的碧色眸子,說出這話的就是李雪峰,在他看來,這要多煽情有多煽情。
“可是……”沒有可是,話還沒出口,就被迫憋了回去。
“想什麽呢?你以為我願意嗎?”
白小丁無話可說。十分鐘後,他已和納貝勒斯坐在車裏,在去寵物店的路上。
白小丁暗暗後悔。本來一個埋好的地雷,這回他走哪帶哪,變成一炸彈了。
……
“納貝……你可千萬不要傷害無辜的人……老板他,人很好的。”
“還有,納貝……那些狗啊貓啊的要是不聽話你千萬別兇它們,你一個堕天使,高級的靈魂,不要和它們一般見識……”剛下車,白小丁就開始哀求。憋了一路的話,這會兒一句也憋不住了。
“那個,納貝……客人們……”
“羅嗦。”納貝勒斯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提了起來。
白小丁發覺自己已經兩腳離地一公尺,意識到繼續說話的下場就是自己将以一個抛物線的形态不知道被投到哪個方向,馬上閉了嘴。
離正式營業還有一段時間。花老板還沒來,白小丁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原本歡騰的貓貓狗狗看到納貝勒斯時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白小丁也只好給它們一個安慰的表情。
納貝勒斯一聲不吭,走到籠子旁邊注視了它們一會兒,這些貓狗就不再緊張,讨好地湊近他身邊了。
白小丁暗自佩服,納貝勒斯對付小動物果然有一套,不愧是養過獅鹫獸做寵物的。
暫時找了個角落把納貝勒斯安頓了,白小丁就開始了早上的打理工作,給阿貓阿狗們安排早餐和清潔。
白小丁正在忙活,正巧花老板推門進來,看到納貝勒斯也在店裏,驚叫出聲:“他是……”
白小丁被這叫聲弄得非常尴尬,暗忖剛才竟忘了先打個電話通知他一下,現在擅自帶個人來到店裏,這事兒做的确實不對。白小丁連忙走過去對花老板解釋:“不好意思,老板,他叫李雪峰,原本是我的上司,昨天不小心……失業了。你心地那麽善良,能不能暫時收留他一下,不用發他工資,也不用給他飯吃,讓他有個地方呆着就行。至于安排給他的活我可以幹……”
白小丁厚着臉皮把這段預備好的說辭連珠炮似的射了出去,已經做好了被花老板駁回的心理準備,然而花老板竟沒有表現出不高興,只是喃喃說道:“哦,他叫李雪峰。”
白小丁感慨自己這次真的碰到了活菩薩,心中已經暗暗蕩漾了數次。看來這事兒有譜。
花老板琢磨了下白小丁的面部表情,湊到他面前低聲說:“你剛出來找工作,男朋友不放心就把原來的工作辭了來陪你的對不對?”沒等白小丁有解釋的機會,又羨慕地說:“你走哪兒他跟哪兒,很緊張你的喲~”
白小丁想想納貝勒斯現在就是個跟屁蟲,确實是走哪兒跟哪兒,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這種男人獨占欲很強。”花老板一拍桌子,給出了鑒定意見。
“……”白小丁繼續點頭,只要能把納貝勒斯留下,他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吧,反正被他YY一下自己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