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簽了簡單的合同,白小丁就正式在“愛之屋”寵物用品店上工了。
老板姓花名夢龍,除了有點娘娘腔,似乎很好相處的樣子。白小丁打定主意,他人生裏這段不幸的日子,就在這個店裏打發了吧。
☆、第 4 章
第二天剛到店裏,花老板就從櫃臺裏拿出一個粉紅色的圍裙給白小丁。白小丁受寵若驚,陪着笑說:“這粉紅色可是老板才能用的顏色,不如給我這個聘用的夥計換個顏色吧。”
沒想到花老板深以為然,二話不說從櫃臺裏又翻出個藍色的給白小丁圍着。
寵物用品店的雜工比較容易上手,給貓狗洗洗梳梳、做做清潔、拉寄養的寵物們出門溜溜,有客人來時順便推銷些寵物用品,只要手嘴勤快就沒什麽。白小丁本來就很喜歡動物,只是一直沒有條件養寵物,幾天下來,倒是對現在的臨時工作很滿意。
這天晚上,白小丁剛給寄養的薩摩耶犬大白梳完毛,花老板就吩咐他去隔壁超市買些做飯的材料。
白小丁拿着清單屁颠屁颠就去了。他積極也是有原因的,這個有錢的老板雖然娘娘腔不只一點半點,但是在吃飯上絕不馬虎,親力親為不說,做出的東西又好吃又好看,簡直是精品。這樣一來,他這個夥計也跟着享福了。
用品店的閣樓部分已經被老板改造成了小型的廚房,從這點上就能看出他對烹饪的熱情。白小丁就真心贊揚過他不做個廚師玩玩就太可惜了。花老板一臉妩媚地說,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他要保養好自己,以後還要做一個出類拔萃的太太。
白小丁已經習慣了他的性別錯位,少說話,多吃飯。
剛放下買來的東西,琢磨着老板今天做什麽吃,白小丁突然發現街邊停了輛熟悉的車子,銀色的奔馳。偷看了一眼車牌號,果然是李雪峰的沒錯。
白小丁一激靈,李雪峰那家夥不會知道他在這裏打工吧,被他知道會不會笑掉牙?他心中惴惴,背對着店門裝作整理貨物,也許李雪峰只是恰巧路過,沒看到他。唉,誰能明白他此時的矛盾心情,既覺得要躲,又總有那麽一點想被發現的僥幸。
這時店裏的寵物們開始在籠子裏瘋狂地嚎叫。白小丁心中大亂,這個緊要關頭,你們這些小乖乖叫什麽嘛。
片刻,店門猛地被推開,李雪峰雄赳赳地走了進來,不像是來找人的,怎麽看怎麽像來收保護費的。
“您有什麽需要?是要買狗糧、寵物裝、還是磨牙棒?”白小丁沒有辦法,只好陪着笑容上去打招呼,心中實則喜憂參半,“我們這裏還可以寄養寵物,價錢公道,服務貼心……”
李雪峰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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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丁廢話說盡,只好尴尬地着看他。忽然他覺得李雪峰哪裏有點不對勁——他的眼睛竟然是碧綠色的!
碧綠色的眼睛,好像在哪裏見過!
有一種嗡嗡亂飛的惡心的六腳昆蟲的眼睛就是綠色的……
啊,不對不對……
思路一旦接上,白小丁後背上已經冷汗涔涔。如果不是那特別的經歷,他一定以為李雪峰戴上了美瞳,但他知道沒那麽簡單。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您……您到底需要點……什麽?”白小丁牙齒打顫。
李雪峰綠色的眼睛看着他,像在最後确認什麽事情。
白小丁猛咽了一口口水,難道李雪峰被鬼魂附身了?!
寵物們不叫了,剛才的瘋狂戛然而止,這會兒都躲在籠子裏向外張望。
花老板這時正從隔斷裏走出來,看到李雪峰,尖叫了一聲。
白小丁被他這聲驚叫又吓了一跳。難道花老板也發現李雪峰的異常了?
白小丁剛要詢問,不想回頭間正看到花老板潔白的小臉上只寫着粉紅色的“愛慕”兩個大字,一雙大眼睛春水浮動,桃花灼灼,正犯花癡。那娘娘腔是個徹頭徹尾的顏控,看來李雪峰很符合他的口味。
白小丁又驚又怒,咬牙切齒。
“跟我走。”李雪峰拉着白小丁的手,說話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很多,語調也更慢了些,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壓迫感。這樣的他看起來少了些文藝氣質,多了些硬朗的味道。
“你……你……”白小丁沒工夫體會更多,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好似被鉗子咬住,動也動不了,但還是無奈地掙紮了兩下,“你不是……”
李雪峰才不管這些,拉着白小丁就往門口拽。
“花老板,救我……”白小丁啞着嗓子往相反的方向掙,一手緊緊攀着寵物用品店的門框,叫聲如同殺豬。
花老板攪着圍裙的花邊,一臉羨慕,恨不得被拽的是他,“哎,不就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嘛,人家都主動來找你了,你就複合吧,還做什麽姿态~”
“什麽?!”白小丁蒙了,“我不認識這個家夥!”
“說什麽吶,那天我還看到你們兩個在路邊說話呢,你好像是在鬧別扭,而他在哄你。你朋友我一眼就記住了。”
這個色鬼!
“你誤會了……”白小丁還想申辯,人已經被李雪峰拽出了店門,急嚷,“他不是我男朋友,你看他的眼睛,綠色的,就像怪物。”
花老板呵呵笑了兩聲,“哪有?你有個這麽帥的男朋友還不珍惜,今天晚上和他好好吃一頓,再滾個床單,明天就什麽誤會都沒有了。”花老板伏在白小丁耳邊說完,站在店門旁,又自我陶醉地說,“今天晚上給你放假,哎呀,我真是體貼得不要不要的~”說完,手裏的鍋鏟拍在白小丁扒着門框的手背上。
白小丁吃痛松開了手,怒極攻心,差點背過氣去,倒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了,直接被李雪峰塞在車裏。
“你不是李雪峰,你到底是人……是鬼?”白小丁吸着鼻涕,眼淚流得像寬面條,他想起那天晚上的夢,看來真的不是夢。他想跑,可卻被對方死死按在座位上。
綁架啊!!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啊……
“都不是。”冒牌李雪峰開動車子,幽幽地說,“我叫納貝勒斯,是堕天使。不要把我和那些低級的鬼魂搞在一起,那些東西配不上我高傲的靈魂。”
“納貝……什麽?”白小丁又一暈,這個家夥剛剛在和他說靈魂的問題麽,還告訴他一個外國名。
“我原是天使,名為納貝列爾,堕落後改名為納貝勒斯。”冒牌李雪峰說話的聲音還是低八度。
“媽的,竟然自稱是天使……怎麽看怎麽不像。”白小丁想起看過的圖片和畫,那些閃着白翅膀的躶體小家夥多有愛啊,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
“是堕天使,別把我和天使混為一談,我可是有立場的!”納貝勒斯給白小丁一記暴栗,後者頓時眼冒金星。
白小丁挨了打,捂着頭,不敢再把門派搞錯了,想了想還是問:“納貝什麽……你要把李雪峰怎麽樣?他死了麽?”想到李雪峰可能會死,白小丁還是發自心底地難過。難道,自己還是喜歡那個男人?
“沒死,我只是暫時占據了他的身體而已。”
“你不是堕天使麽?那天我還看到你的樣子,為什麽要占據別人的身體?”白小丁回想那天看到的納貝勒斯,只記得是外國人那樣的深刻線條,倒是具體長什麽樣因為當時害怕也沒看清,但為了讓這個堕天使放棄李雪峰的身體,白小丁又說:“你原來那個樣子很好看的,真的,那翅膀也帥氣極了,超有氣場。”
納貝勒斯的臉陰沉下來。看來不打算回應他,白小丁那一堆馬屁白拍了。
“那你……找我做什麽?”白小丁看幫不上李雪峰,只好關心一下自己的處境,怯怯地問。
“有點用處。”
“什麽用處?!”白小丁上下牙不自覺地打到一塊,忽然想到電視裏那些祭品、儀式、掏心挖肺生飲人血之類的情節,寬面條泛濫成災。
“啰嗦。”納貝勒斯抽了一把紙巾拍在白小丁臉上,“你用血解除了我的封印,所以我們之間應該有血契在。”
“血契是什麽東西?”白小丁看看自己手上尚未完全消失的疤痕,茫然問。
“就是一種經過儀式的契約。”納貝勒斯伸出右手,被他附身的李雪峰的手腕外側竟也有一團荊棘包圍着四翼的紋案。
“原來就是這個……”白小丁伸出手來看看自己的,果然是一樣的。
悔不當初啊。都怪自己亂撿東西,如果沒有那個戒指,可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納貝什麽,我把戒指還給你,是不是就沒有血契在了?這個是不是也會消失?”
“聽好……我叫納貝勒斯,不叫納貝什麽。”堕天使顯然有點失去耐心了,“這是一種契約,沒那麽簡單。你已用血履行了儀式,我出來後,那個戒指已經沒用了。”
“那怎麽辦?納貝勒斯。”白小丁也意識到堕天使要發作,學了乖,小聲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麽?我有沒有生命危險?”白小丁豎着耳朵等着納貝勒斯的回答。
“不作死就不會死——”
白小丁的表情瞬間呆住,沒想到堕天使也會用人類的流行用語。
☆、第 5 章
說着說着,車子已經開進一個高檔住宅區。白小丁對這裏印象極深,這就是李雪峰的公寓。
那一晚差點生米煮成熟飯,不堪回首啊。
“你到家了。”白小丁悻悻地從車上走下來,整理自己的表情,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說,“納貝勒斯先生,我就不陪你了,我打的回家就行,不用送不用送。”說完就要溜。
“站住。”納貝勒斯叫住他,“從今天開始你要和我在一起,不能離開我指定的範圍。”
“為什麽?”白小丁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這不是限制人身自由麽?
“不為什麽。”
“肯定為什麽。”白小丁說完這話就後悔了,他看到納貝勒斯極為不耐煩的表情。
果然,納貝勒斯走到白小丁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把白小丁襯得更加單薄,“聽着,人類。你和我有血契關系在,所以我暫時殺不了你。但是如果你不聽從我的話,我可以殺了他。”
納貝勒斯指指李雪峰的身體,眯起綠色的眼睛,“你喜歡什麽樣的死法?上吊、跳樓?服毒、飲彈?還是***、卧軌?人類的肉體這麽脆弱,我怎麽折騰都可以,反正死的不是我。而你——”納貝勒斯在他眼前搓了個響指,那聲音好像晴空一道霹靂,炸得白小石耳膜嗡嗡作響,“既然你還在乎這個叫李雪峰的家夥,他如果為你而死,你将為你的愚蠢選擇後悔一輩子。”
白小丁被他說得一陣鑽心的肉疼,好像這些死法已經在他身上實驗了一遍。眼前這個人披着人類的外衣,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而自己善良純潔的心,正被他拿來利用。
等等,除此之外,剛才堕天使好像還透露了一個訊息,他白小丁還是在乎李雪峰的。真的假的?都說惡魔能夠看透人類的內心,難道是真的?
“跟我上去。”納貝勒斯發話了。
白小丁不敢反駁他,只是腳步上磨磨蹭蹭。
納貝勒斯又不耐煩地看他一眼,讓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要不是有維持這個身份的必要性,他現在早夾着白小丁上樓了。
“我晚上也要睡你家?”
“沒錯。”
“交房租不?”白小丁看着這高檔小區,在這裏租上一間房的錢夠他在自己的出租屋租上三個月了。李雪峰果然是個富二代,自己當初在中學時怎麽就沒看出來,看來還是那個時候單純啊。
“不用交房租,上去。”納貝勒斯命令道。
白小丁不敢不從。雖然李雪峰一直在玩弄他,可能從沒付出過感情,先不論自己到底還有多在乎李雪峰,但是他也罪不致死,自己不能連累了他。
沒精打采地跟着走出了電梯。白小丁剛進門,就手足無措地在門邊站着。
納貝勒斯兀自坐在沙發上,頭微微垂下,似乎有點疲憊的樣子,不想理他。
“四個房間,你随便選。”過了一會兒,納貝勒斯留意到杵在門邊的白小丁,說:“選好了,就去做飯,如果你不想讓這個叫李雪峰的人類餓死的話。”
白小丁接到了指令,快速行動,選好了一個小房間,又鑽進廚房看看都有什麽食材。
李雪峰平時一定喜歡在外面吃飯,所以冰箱裏除了酒和幾根香腸幾乎什麽都沒有。
“納貝勒斯,沒有吃的,我下樓去買。”
“太遠了,叫外賣吧。”納貝勒斯熟絡地從茶幾下翻出一疊外賣的單子。
白小丁接過。單子上的外賣從日本料理到酸辣粉絲應有盡有,這就是李雪峰的日常生活,下館子,叫外賣,家裏幾乎不沾一點煙火氣。
“人類真是麻煩,每天都要吃吃喝喝,還是身為靈體自在。”半小時後,納貝勒斯用餐刀将披薩斬成小塊,再用叉子小心地放在嘴裏,他的動作慢是慢了點,不過很耐看。
“哦……”白小丁看着他那麽優雅的吃相,自己也不得不收斂了,把吞嚼的虎口改為厮磨的羊嘴。很難想像自己正在和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生物一起用餐,不過餓了就是餓了,和自己的胃過不去是不明智的,“那你覺得食物好吃麽?”
自從納貝勒斯說他們之間有血契存在,他不能殺死白小丁後,白小丁對這個堕天使的恐懼感就有了消退的趨勢,同時廢話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這些不過是碳水化合物,人類的能量來源,吃起來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口味需要慢慢地培養。”納貝勒斯咀嚼着,回答的有些木讷,表情平淡。
白小丁有點興奮,照這樣看來,李雪峰餓死的可能性不大了。
“那你平時是吃什麽的?”白小丁問。
“靈體時可以不用吃東西。”
“曬太陽麽?”
“……”
“啊,那真的很好。”白小丁似懂非懂地念叨着,心想不吃東西确實好。不吃就不用消費,不用消費就不用掙錢,不用掙錢就不用幹活,不幹活就萬事大吉了。
吃完飯,白小丁把垃圾收了,開始做家務。
“你在做什麽?”納貝勒斯看他忙活着。
“住這麽好的房子又不交房租,心裏真有點過意不去,我就出賣點勞動力好了。”說着白小丁很自然地看了看窗外。這時窗簾正打開着,可以看到江對岸排開的燈火,偶有幾條船行駛在傍晚的江面上,這就是廣告裏所說的一線江景了。
“随便你。”納貝勒斯閉上眼睛冥思。
白小丁正在門邊收拾垃圾,忽然聽到房門外有人拿鑰匙開門的聲音。他心中一動,暗叫不好,難道是李雪峰的家人來了?會不會發現現在的李雪峰是冒牌的?
透過門鏡,白小丁正看到一蓬晃動的金棕色頭發,一陣心塞。這時門已經被推開了一條縫。
“雪峰,今天怎麽沒去上班呀?打了你幾個電話都沒接,所以我來找你喽!”陳亞非還沒推開門就站在走廊裏粘膩膩地喊起來。
白小丁心虛,擠着門就要把門關上。
“耶?雪峰,今天玩什麽把戲嘛?”陳亞非反應很快,把全身力氣都頂在了門上,邊說還邊笑。
白小丁無奈地和他較勁兒。這個家夥還當是游戲呢,看來他和雪峰之間的花樣還真多。
不料陳亞非略勝一籌,不一會兒,他已泥鳅一樣地擠了進來。只是興高采烈的表情在看到白小丁時猛然消失了。空氣裏有隐然的電火花在噼噼作響。
白小丁也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小妖精竟然有李雪峰家裏的鑰匙,說來就來?他們已經親密到這種程度了麽?
“喂!白小丁!”陳亞非一步跨進門來,一雙眼睛把白小丁從上看到下,每一根金毛都虎虎生威,帶着争奪地盤的氣勢,平時那小鳥依人的狀态不知怎麽裝出來的,反正這會兒早不見了,“你怎麽會在這兒?!誰讓你來的?”
“你又怎麽在這兒?”白小丁氣不過他咄咄逼人的樣子,質問道:“你的鑰匙哪來的?”
“當然是雪峰送給我的,我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陳亞非抓住白小丁的衣領,把他抵在牆上,“倒是你,已經被甩了,怎麽還在這兒?”
一提到被甩的事,白小丁瞬間就勢弱了,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所以然。
“哼,不會是被甩了還不甘心,來做義務清潔讨好他的吧?”陳亞非看了眼他手中的掃把,鄙夷地說,“清潔工我們請得起,不用你。”說完直奔客廳的納貝勒斯而去。
“等等。”白小丁緩過神來,沖過去拉住他,“你弄錯了,他不是李雪峰……”
“不是李雪峰是誰?”陳亞非一把甩開他,才懶得聽他說什麽,說什麽都是陰謀。
納貝勒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手制止了陳亞非欲投懷送抱的行為,另一手把趕來的白小丁拉到身邊。
“你可不能……”白小丁緊張地拉着納貝勒斯的袖子,臉都綠了,惶恐地看着他,“殺人”這兩個字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納貝勒斯投來的眼神中似乎已經接收到了這樣的信息。
他白小丁雖然不喜歡陳亞非,偶爾在心裏腹诽幾遍也就算了,但絕對使不出什麽有行動力殺傷力的招數來。
白小丁的眼裏都是祈求。
“我們分手。”納貝勒斯瞥了眼白小丁,冷冷地對陳亞非說。
“你說什麽?”陳亞非似乎沒聽清納貝勒斯的話。
“我說我們分手——”納貝勒斯适時地加重了語氣。
陳亞非好似遭到了重擊,語氣忽然軟了下來:“為什麽?雪峰,昨天我們在一起時你還說愛我呢,怎麽今天……”
“真啰嗦。”納貝勒斯明顯不喜歡應對這種糾纏,身板兒挺得筆直,像給士兵下命令一般說,“分手就是分手,還問什麽為什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你要分手……總得有原因吧?”陳亞非眼圈裏有亮晶晶的淚在打轉,看得白小丁心都軟了,不想他忽然怒視過來,說,“難道是因為他麽?”
白小丁被陳亞非這一眼看得心虛,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
經他提醒,納貝勒斯把白小丁拽到跟前,不冷不熱地說:“對,因為他。我愛他。”
一股暖流從白小丁心中淌過,沒想到生平第一次對情敵的重大勝利是這樣得來的,但這感覺着實不錯。
但陳亞非還是不死心,眨着霧蒙蒙的大眼睛說:“你才不愛他呢!”
白小丁茫然地旁觀着,不知道怎麽勸說才好,這明顯是烏龍了,可他不想辯解更無從解釋。
正在他不知所措時,一股很大的力道将他拽了過去。接着一雙唇覆在他的唇上。
這個軀體上有他熟悉的古龍水的味道,這雙唇上有未曾體驗過的柔軟,這是他曾經暗戀的人,雖然做了些讓他傷心讓他氣憤的事,但可能現在他還喜歡着。
白小丁的腦子嗡地一聲響後就不争氣地短路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和一片空白之前留下的唇舌的觸感。他不知道這吻到底維持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做做樣子的,但足以讓他呆成一只紅臉雞。
陳亞非目睹了這一幕,氣得漲紅了臉。
“李雪峰,你竟然耍我,你這個人渣,早點去下地獄吧!!”終于陳亞非甩着膀子沖出門去,臨走時還不忘“砰”地在門上踢了一腳。脾氣不小。
☆、第 6 章
白小丁還在發愣,納貝勒斯卻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坐回單人沙發上,似乎又要進入到冥想境界。
白小丁偷偷看着李雪峰的半側面,心情不由激動起來。啊,剛才是和納貝勒斯接吻了麽?哦,不對不對,不能這樣想,這身體是李雪峰的,吻他的還是李雪峰。可是李雪峰是不會當着陳亞非的面吻他的,那麽吻了他的還是納貝勒斯……
白小丁使勁兒抹了抹嘴,眩暈地糾結了好一陣子。
陳亞非終于走了,這讓白小丁松了口氣,可一想到剛才他怒氣沖沖離開時的樣子,他雖然覺得很解氣,多天來的郁悶心情瞬時好轉,可又有些于心不忍。納貝勒斯雖然沒有在身體上傷害陳亞非,但是他們演出的這場戲還是會讓他傷心吧?
想想已經被甩了的自己,白小丁又有些猶豫。聖人曾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對他來說,感情的傷害往往比肉體的傷害還要持久,這樣做太慘忍了。萬一李雪峰真的是愛陳亞非的,自己和納貝勒斯這樣是不是棒打了一對鴛鴦,生生拆散了人家,真的壞事做絕了。而且假如被納貝勒斯侵占了身體的李雪峰還有自我意識,知道這樣的事以後一定會怪自己的。
這樣一想,剛才被吻的甜蜜感和擊敗情敵的勝利感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了深深的愧疚。臭美什麽呢,人家李雪峰可能不是這樣想的,說到底這是納貝勒斯自作主張。
白小丁思量了好一會兒,雖然自己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招人厭煩,但為了找機會減輕內疚感,他還是嗫嚅地問:“納貝勒斯,我想問問,李雪峰到底愛不愛陳亞非?”
納貝勒斯緩緩睜開眼,神情漠然。
白小丁觀察着他的表情,如果他心情還不錯就繼續問,如果他說無可奉告就算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白小丁暗自後悔不該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納貝勒斯終于說話了。
“愛?”納貝勒斯露出些微糾結的表情,這讓他看起來像進入了一場沉思,配上李雪峰帥氣的臉,這樣的表情當真很吸引人。
“是不是愛我也不知道。”納貝勒斯的後背向沙發上靠了靠,沉吟了一聲,“每個人對愛的感受可能是不同的,我不想妄下定論。在我看來,這不應算是愛,但我能感受到他心裏的欲。他對陳亞非這個人有欲*望。”
“欲*望?”白小丁滿腦子裏都是粉紅色的畫面,原來,原來他們……
“他們在玫瑰酒吧裏認識,就在你送李雪峰回家的第二天。”納貝勒斯說。
白小丁臉上發燒,他沒想到就附個身,納貝勒斯竟然連這些都知道……
納貝勒斯無視白小丁發窘,繼續說:“陳亞非是一家大型貿易公司的董事長的獨子,只是比較貪玩。李雪峰知道了他的背景後就千方百計接近他、讨好他。想進入他父親的視野,謀個更好的發展。”
“啊,就這些?”白小丁晃了晃腦袋,剛才的緋色畫面都不見了,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欲*望”的意思,此欲不同于彼欲也。是自己的思想太龌龊了。
“你還想知道些別的?”納貝勒斯探究地看着他。
“不不,我是說你竟然知道的這麽詳細?”白小石口是心非地否認。其實他很感興趣,想知道自己在李雪峰心中的位置,只是覺得這種想要偷窺別人內心的事實在太不道德,不敢就這麽承認了。
“當然。我對這個世界的基本認識來自于他,只是還有很多空白。他太不注意學習,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我能窺見他的一些記憶,不過都是淺層次的,深層次的記憶就像加密的謎團,需要時間慢慢地解開。”納貝勒斯晃了晃腦袋,看着白小丁,嚴肅地說,“人類也是靈魂複雜得讓人傷腦筋的生物。”
難得納貝勒斯說了這麽多話,白小丁對他的恐懼心理已減輕了大半,終于無法按下內心的躁動,抛開那些道德規範,忍不住試問:“在他的心裏我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你能感覺到嗎?他喜歡我嗎?”
“你?”
白小丁點了點頭,手心出汗,熱切的盼望着。
“你果然在乎他。”納貝勒斯自言自語道,“這和紋案給我的暗示相同。”
白小丁的心思不在納貝勒斯的話上,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納貝勒斯說:“我仍無法斷言,不過就我的感覺,他對你沒有你對他上心就是了。”
白小丁有點失望,不過既然納貝勒斯也不願判斷,至少還有渺茫的可能性,不過陳亞非已是前車之鑒,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也不敢有太多奢望。只是可憐了陳亞非還不知道李雪峰真正的用心。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別在我的眼前晃。”納貝勒斯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發話了,“我想清靜些。”
白小丁也不願糾纏,帶着納貝勒斯剛才的一番話慢慢消化,默默拿起拖布有一搭沒一搭地擦地板。
納貝勒斯望着天空,天穹中那輪弦月正正地挂在深紫色的夜幕上,幾片棉絮狀的薄雲乘着輪船悠長的汽笛聲從月下飄過,緩緩拂過的風帶着這個季節不該有的清冷。
納貝勒斯沉在沙發裏,心卻不在這個時空,冥冥中思緒已回到那個血紅色的黃昏。
天界。第四重天的北側。創界山。
天界最大規模的叛亂正發生在此。
天使間的混戰。站在神一側的,和背棄神的。
他毅然地選擇背神而去,只是他們敗了。
他們的領袖——天使長路西菲爾在神的幹預和米迦勒光耀之劍的重創之下生死未蔔,他只好帶着他的軍團随着阿撒茲勒的隊伍奔向創界山之巅。
他們在創界山墜落。
這是他們的領袖指引給他們的唯一生途。
他的四翼在墜落中染黑了。
因為他從不曾懷疑所跟随的。
呼嘯的風在耳邊刮過,墜落時的火焰撲面而來,他的身體正經歷着前所未有的痛楚,但他懷着希望——在墜落的盡頭,他們将在魔界打下一片江山,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國度。
他以軍人的榮譽作證,他堅信在血與火的盡頭,他們将重新鑄就榮耀。
他堅定地化作流星,準備投入另一場戰鬥。
然而創界山另一邊的時空受到大戰的影響變幻莫測,在他的面前,不是等待中深不可測的火湖和痛苦的折磨,而是更加深邃詭谲的沉寂和黑暗。
一小片深沉的漆黑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不過如同無盡火海之上點綴的幾個黑點,然而他雖然意識到危險,卻在極速的墜落之下躲避不及。
他恰好墜入這變幻莫測的小小的時空陷阱,終不知時間如何流逝,自己命運幾何。
黑色的時空陷阱只出現了短暫一刻,便消失了。
而他身在其中,只覺得時空變成膠着的一團黑色,死水一般不再流動。
他就像被封入琥珀的小蟲,在這一片異時空裏似夢似醒。
他不知自己是否醒着,但他的确做夢了。
斷斷續續的幾個夢。
一個夢裏,他感受到水正從他身上流過,清清涼涼,那是一條小河。
另一個夢裏,他感受到了太陽的灼熱,河流不在,綠洲已成為沙漠。
還有一個夢,他聽到身邊幹啞的說話聲,如夢似幻,那聲音來源于一個他并不太熟悉的種族。
最近的一個夢,他清醒了許多,反反複複聽到一些人的說話聲,直到他揣測了這語言,聽懂他說:這塊石頭裏封印了一個惡魔。
純種的魔族和堕天使是不同的,懂麽?他真想申辯。無知的人啊。
他不知又這樣恍恍惚惚了多久……
直到那個晚上,一片血紅融入了他的世界,他的世界終于不再是深沉的漆黑,異空間被這片血色撕裂。那些幻夢變得更加不真實,但他無心去考量這些。他迫不及待地揮動羽翼準備抽身而去,他就要自由了。
他的感覺開始複蘇,意識變得澄澈,時間重新流動,他驀然驚醒,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千年了——
就在這時,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力量異常波動,腦海裏似出現一個人低低的說話聲,不過他顧不得這些,他只想要離開這個空間。
如他所願異空間在這片血紅色中如破碎的紙片一般剝離消散了,他在黑夜中睜開眼,卻發現已身在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時空——這是物質基礎的世界,幾千年前神創造的新大陸。他從不曾想過,幾千年後,這裏到處行走着人類這種生物。放眼望去,他竟沒看到一個天使或者魔族。
這人類的世界,一眼望不盡的燈火,億萬匍匐在地的短暫生命——僅僅幾千年的光陰,亞當的後代已将新世界改造如此。他輕嘆。
☆、第 7 章
他看着眼前抖得如同篩糠一般的人類,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柔弱的人用血解放了他。他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紋案,略有驚愕,不過他對此并不在意,一個圖案而已,可能是自己被封印得太久腦子壞了,不記得曾經紋過。遲疑了片刻,他不再多想,轉身便走。
他不想和人類有什麽交集。
創界山的墜落和千年的封印讓他虛弱不堪,他飛在這片物質世界之中,漸漸感到力量的流逝。這個世界正受到神力的護持,他也只知道千年前去往天界的通道,但通往魔界的道路卻不知在哪裏。
回天界?他搖搖頭。
他迷茫地在華廈前的空地停住腳步,面對着寬闊的十字路口。深夜廣告牌的燈光在他的身後寂寞